第二十一節 英雄本色

熊三腳半踩在凳子上,目光‘陰’鷙。

他的身邊的桌子上斜靠著三杆火‘藥’槍,旁邊放著一支短竹竿,一根鐵條,旁邊的桌上有一包火‘藥’和一大堆亮晶晶的自行車軸承。有個馬崽正在用竹稈子小心翼翼地往一支火‘藥’槍的槍筒裏塞火‘藥’灌火‘藥’,竹竿子前麵削成了個銳角,就象鏟子一樣,馬崽幹的很小心,臉上出了密密的一層汗,衣服也脫去了,就光著膀子,背後的汗珠滾成了一片。

這種火‘藥’槍是X市和L市‘交’界的莫甘山上的獵戶專‘門’用來打麅子山豬的,現在的X市,已經很少有人能一下子搞來三杆了,因為前一陣子剛發了件大案子。

有個獵戶的老婆在家晾衣服,路過的村長喝多了,蹲在路邊摳著喉嚨幹嘔,猛一抬頭,看到了兩塊耀眼的雪白‘肉’團;獵戶的老婆衣服裏麵沒穿小衣,個子不高,掂著腳尖晾衣服,寬大的衣服一下子撅出了半截,裏麵的‘春’光一下子被村長盡收眼底。

獵戶的婆娘雖然有點黑,但是歲月的艱辛,讓她的身體遠比其他‘女’‘性’發育的更飽滿,更窈竅,更完美,更渾圓,也更有彈‘性’。村長的腦子被酒‘精’一燒,“嗷”一聲叫嚷,就猛撲了上去,把獵戶的婆娘按在了地上給強j了。

獵戶從山上背著打好的野‘激’,高興地回到家裏,卻看到自己的婆娘蓬頭垢麵坐在地上,目光散淡,衣服被撕成了一條一縷,虎吼一聲,扇了自己婆娘兩個大耳光,問出了是誰幹的,拎著槍就去了村長的家裏。村長是在酣甜的睡夢裏被火‘藥’槍打碎了腦袋的,獵戶後來被判了死刑。這件事發生後,X市也開始了對獵戶槍支實施了嚴格的管製。

但是熊三畢竟是道上的人物,他知道哪家有槍,哪家沒槍。一借就是三把,東城幫以前的火器全都沒了。

他借槍不是為了別人,正是為了和鳳凰會的恩恩怨怨。宿雲微的死要記在鳳凰會的頭上,而紅將的凋零,同樣東城幫也脫不了嫌疑。市中心的東城幫也隻有兩百多馬仔,即使多了這三把獵槍也是杯水車薪,東城幫被尹俊傑奪走的槍就不下十把了。

今天在市中心裏的酒店吃飯時,酒足飯飽的熊三正剃著牙齒,前呼後擁地走出了大‘門’,他們在這一帶吃飯一般都是免費,沒有一家酒店敢收他們的錢,臨走,老板還要塞幾包香煙給他們,目光中滿是謙恭。

熊三很喜歡這種謙恭的目光看著自己。每當這時候,他的自尊總是能得到極大的滿足。當然,他們也不會死盯著一家酒店去吃飯,涸澤而魚,焚林而獵的道理他們比誰都明白。

一輛轎車“嘎吱”一聲擋在了誌得意滿的熊三麵前,車子是霸氣的越野車,一看車牌就知道又是哪個有錢人的,‘迷’彩的車身在陽光的照‘射’下油亮膩人,一派富貴氣‘逼’人而來。

熊三眯住了雙眼,他覺得這輛車很不恭敬,他感到有點生氣。後麵的馬崽們也察覺到了他的怒意,全部邁著大步,上來把車子圍住了,有個馬崽醉熏熏地拍拍車窗,用手指朝車裏往外勾了勾,示意車裏的人快下來。

車子的‘門’打開了。

一身光鮮的慕容霧海出現在熊三和馬崽們的視線裏,熊三的瞳孔一下子就收緊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的麵相都能讓人過目不忘,有的是凶惡,有的是‘陰’鷙,有的英俊。但無論是什麽麵相,都分耐看還是不耐看,比如有的人的麵相看上去凶悍,但細細一看,那其實就是橫‘肉’一堆;再比如說某些人長的不錯,但仔細一看,卻又顯得很輕浮。

慕容霧海屬於那種五彩斑斕的毒蛇,看著‘挺’漂亮,咬一口準死。尹俊傑跟慕容不一樣,尹俊傑的英俊裏帶著一種猙獰的霸氣,他的眼神象獅子在高山上俯視著草原,光憑這種眼神,很多老江湖在他麵前就矮了一截。

熊三認識慕容霧海。

每年在道上‘混’的人猶如過江之鯽,年年都有新秀,但都如曇‘花’一般,燦爛一陣就很快消失了,他們沒有底蘊,風‘浪’來了,倒黴的首先是他們。熊三也少與外麵的幫派打‘交’道,但是與新疆幫一戰,慕容霧海也是風頭無兩。

熊三看住了慕容霧海的手膀上纏著的一道黑紗在出神。

越野車的闊大後座裏又下來了幾個年輕的青年,以郭浩為首的五人組也來了。手臂上無一例外全部纏著一道黑紗,目光冷竣的就象突如其來的冬天。

“知道我是誰吧?”慕容霧海一隻手耽在了車頂上,一隻手指住了自己的鼻尖。

“哼!”熊三發出了一聲冷哼,他的目光毫不猶豫地盯住了慕容霧海妖孽英俊的臉龐,眼神中有著刻意按奈著的怒火。

“知道就好!”慕容霧海冷冷地說道,“我沒想到,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卻不走,偏偏要往死人堆裏紮!有些人該殺,有些人你們碰都碰不得!今晚十點,叫齊人手在你們的俱樂部碰麵!沒錯,我就是來下戰書的!”

“你們想怎麽樣?”熊三猛地昂起了頭,掏出了支煙,塞到了嘴裏,邊上的馬崽給他點著了,熊三猛地噴出了一道粗重的煙柱。

“我一直都很討厭打打殺殺,不過這次你們真的‘激’怒了我!今晚我會帶著人來掃平你們市中心!”慕容霧海撓了撓自己的眉‘毛’。

“你有這本事嗎?”熊三不耐煩地把煙扔在了地上,用腳碾了碾。

“你也許不信,但是--你死定了。”慕容霧海和五人組又欠著屁股坐回到了車子裏,搖下了車窗,用手指姘成一支手槍,瞄準了熊三的腦袋。

“碰”~~~~

慕容霧海發出了一聲輕輕地模擬的槍聲。

越野車離弦的箭一般躥了出去。

熊三凝視著車子遠去的背影,渾身一陣‘亂’抖,飛起一腳,把路邊的一個垃圾桶踹出好遠,果皮瓜子殼灑了一地。

“鳳凰會的小雜種!”熊三怒吼道,“你們也太狂了!要算賬是吧?!那就一起來算好了!”

雖然以前和鳳凰會的關係還算融洽,但是知道了別人馬上就要殺上了‘門’,熊三的心裏忽然不可抑製打了個寒戰,他終於想起了鳳凰會的實力來了。鳳凰會槍械很‘精’良,他們的手裏除了從東城幫奪去的五四手槍,據說還有幾把左輪和手榴彈,這是熊三最最擔心的。

更擔心的事也接鍾而來了。

鳳凰會和東城幫相邀火並的事,正以原子分裂的速度在內部傳播著,每個人的嘴裏都是關於這件事的議論,東城幫的內部也產生了很大的分歧,誰都知道以東城幫現在殘存的實力,與鳳凰會鬥起來就是獅子搏兔人。談到真正玩命了,很多的東城幫的馬崽們選擇了退卻。熊三打了幾個電話邀人,每個人都推說自己今晚有事,走不開。有的坐館老大根本就不接他的電話了,氣的熊三恨不得有把機槍把他們全給“突突”了。

他迫於無奈,把自己身邊的馬崽派出去找人,結果有幾個馬崽居然也再沒回來,回來的人也隻帶了一撥一撥稀稀拉拉的一幫人。好在張天九剛剛派來X市的毒販子們很夠意思,來了六個人,懷裏全掖著上了膛的六四手槍。張天九的人馬也就這麽多了,這一點讓熊三心裏一陣莫名的感動。

“天九哥和雲微哥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們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毒販子們拍拍熊三的肩膀說道。

“沒事,這是敢拚命的活,人多人少不礙的,兄弟隻要有幾個敢打敢拚的,一樣能殺遍天下!”熊三說道。

熊三把人數點了點,不多不少三十六個,正合了天罡的數字,肖雲柱看著殺氣騰騰的一幫亡命徒,自己也橫下了心了。

“‘操’!武裝起來!有槍搞槍!不管是什麽槍,一律搞來!”熊三咬著牙說道。

於是,他借來了三條火‘藥’槍。負責擺‘弄’這些火‘藥’槍的是一個以前玩過這個的馬崽,他細心地把火‘藥’塞進槍筒裏,小心地把火‘藥’用搗瓷實,然後再把自行車的軸承鋼珠細細地灌進紙包裏,塞進槍筒,一切都幹的小心翼翼。

毒販子們買了一大堆的乒乓球回來,用香煙一個一個挨著個燙了‘洞’,在裏麵塞上了‘藥’用棉‘花’,細細地灌了點火‘藥’,撒上一層玻璃碎片,再細細地撒上一層火‘藥’,然後用蠟燭油把燙出的小‘洞’封好。熊三問他們這是什麽玩意,毒販子們告訴他,這是貓狸彈,是邊境上和緬甸毒販子學來的,緬甸的毒販子用這個和政fǔ軍的緝‘私’隊對著幹,不要看它的體積小,隻要灌的‘藥’足,扔出去,砸到了人能把一隻手掌炸飛。

熊三感到很滿意,他已經糾合了一大幫的亡命之徒了,尤其是幾個毒販子,本身就是刀頭上滾飯吃的厲害角‘色’。再加上自己幾支獵槍和火‘藥’槍,占著地利,鳳凰會的人馬再多,也應該難有作為了。黑幫火拚拚的也不過是一股子狠勁,普通馬仔起的作用不大,但還是讓三角龍帶著人埋伏在附近的場子裏。

熊三吩咐把俱樂部的大‘門’給關上了,‘門’後麵堆滿了桌椅,把‘門’堵得嚴嚴實實,鳳凰會的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撞‘門’進來,他就可以站在窗口,一槍一槍地把他們的天靈蓋掀掉。

所有的事做完之後,熊三撥通了一個電話,將一切事情因果說了出來。

“這仗無法避免了嗎?”電話的那頭沉默了很久。

“沒法子了,鳳凰會的人上了我的‘門’了,如果逃走的話,東城幫就徹底完了,大哥,以後再想‘插’足連‘門’也沒有了。”熊三咬牙切齒道。

“小雪你們要照顧好!”。

“放心吧!大哥!小雪在鳳凰會的別墅呢!”熊三拍著‘胸’脯“我現在手底下的人馬雖然不算多,但是鳳凰會上咱們地盤上來,還是很難占到便宜的!。”

“明擺著告訴你,今晚的事情也在我的意料之中!鳳凰會也許看不到這個圈套,但他們已經鑽進來了!”電話裏的人‘陰’仄仄的笑了起來。

“大哥,一切有我!”熊三先看了看四周,看到沒人注意著他,連忙窩在了背人的地方悄悄地說,“您盡量還是讓下麵縣裏的兄弟‘抽’點人來幫幫忙,上次小曾一下子就被打懵了,我怕......”

“我知道了!小曾那個廢物,還以為他真的是大哥了,嗬嗬。”

“大哥,這次真的成了的話!鳳凰會真就一敗塗地了?我怎麽覺得有點懸啊!”熊三急迫地說道。

“做好你的事,不該問得不要多問!”電話那頭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電話斷了。

熊三捏著手機,牙齒緊緊地咬住了嘴‘唇’,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大哥大被他捏的“格格”直響。

“大哥!火‘藥’灌好了,你來試一槍吧。”灌火‘藥’的馬崽直起了身子,對著站在遠處的熊三嚷嚷道。

“試一家夥吧!”熊三走近了,掂起了一把火‘藥’槍,打開了窗戶,對著窗外的槐樹,略微瞄了瞄,所有的人全放下了手頭的工作,盯住了他。

“碰!”一聲暴雷一般的巨響,站的近的幾個全捂住了耳朵。窗外的槐樹的華蓋就象被一陣颶風掃過一樣,‘抽’著綠意的枝條樹蔓,白‘色’的槐樹‘花’,全部裹成了一團,被撞出了老遠,碎裂的樹葉和‘花’朵全飄散開來,就象下了場雨一樣。每個人的耳朵裏都不停地回響著鋼珠穿過樹枝的那種很鈍的穿透聲,就象鑿木鳥在替樹治病。

“好大的威力!”熊三欣喜地說道,他愛撫了一下被磨成了亮黑‘色’的槍身。

“以前消滅四害的時候,有人這玩意去打麻雀,一下能擼下幾百隻。那時裝‘藥’沒現在厲害,今天咱們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搞!往大裏搞!”裝‘藥’的馬崽揮了揮拳頭,“老子們也一條錚錚的鐵漢子!”

“可惜了。”熊三有點惋惜地說道,“威力是不小,就是隻能打一響,又要前麵灌‘藥’,後麵又要灌‘藥’,太費時間。”

“我們有三把火‘藥’槍,隻要放三響,他們就得躺下一片,大‘門’他們衝不進來,隻能挨槍子!嘿嘿......”馬崽獰笑道。

“那個慕容霧海將來也是狠茬子,一定要搞死他,他是個禍害!”熊三用力地咬住了嘴‘唇’,剛剛已經不再流血的嘴‘唇’破口,又絲絲地往外滲著血絲,熊三嘴裏一股鹹鹹的腥味。

“他不是長的好看麽,我要拿滾燙的大紅袍澆在他的臉上,看他還帥個屁去!”馬崽們中有人猖狂地叫囂道。

“一定要搞死他,讓鳳凰會翻不了身,以後的X市就是兄弟們的了,到時候,我們想什麽有什麽,就象做皇帝一樣!今天的仗打完了,每個人十萬塊的獎金!”熊三開始許諾了。重金把所有的馬崽刺‘激’又是一陣嗷嗷叫喚,所有的人的目光中全散發著一‘波’一‘波’的凶氣,就象沼澤裏等待著獵物的巨鱷。

他們全然沒有想到,就是這仗贏了,他們也注定是棋子,是被拋棄的棋子。

鳳凰會的情況其實也並不如熊三想的那麽團結,鳳凰會的內部也出了大‘亂’子了。

中層領導列席會議上,黑尾是主張報仇的強硬派,少年五人組更是血氣十足。藍心組全部唯陳靜馬首是瞻,因為尹俊傑已經把幫會決定權‘交’給了陳靜,慕容霧海在憤怒麵前也不能抑製住情緒。一幫大兵哥們都在沉默,劉震撼從始至終都沒怎麽說話。九分半堂的人則根本就沒有列席。

所有的人全在注視著陳靜。

陳靜的臉一片鐵青。她在思考。

“黑尾!我覺得你妄自讓慕容霧海去別人那下戰書,這點十分的不應該。’陳靜終於開口了。

“哦?”黑尾抱住了膀子一陣冷笑。

“你知道這樣大規模的衝突,會給幫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沒?’陳靜看住了黑尾問道。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最好的姐妹都被人殺掉了,殺她的人就在那活著,活的好好的,還能吃飯,還能睡覺。”黑尾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想他繼續的活下去了。”

“不要叉開話題。紅將的死我也很難受,俊傑現在已經‘亂’了,所以才把幫會‘交’給我!我們不能‘亂’做什麽舉動來,這樣會給幫會帶來滅頂之災的!”陳靜拍著麵前的桌子站了起來。

黑尾身旁的少年五人組坐了一排,全齊刷刷地盯住了陳靜,目光中居然湧動著恨意;陳靜身後的打手也站了起來,兩幫人互相吹胡子瞪眼。

黑尾擺擺手,示意全坐下,少年五人組全氣臌臌地坐下了,眼睛還是盯住了陳靜。

“你的意思我聽出來了。”黑尾雙手伏在了桌子上,目光看住了陳靜說道,“你是想說不報仇是吧?”

“不是不報仇!而是不能這樣報仇!這樣幹下去,撇開幫會不說,你們這一去,在人家的地盤上,幹的不好,就是把命送掉,即使你們勝了,警察可以按照你的所做所為,夠把你打靶十回!”陳靜毫不示弱地盯住了黑尾。

黑尾笑了。笑得直搖腦袋。

“說到底,你還是不肯替紅將報仇是吧。”黑尾環顧了四周,“你們呢,都來說說看。你們是不是也是這麽想的?”

劉震撼本來想開口說點什麽,被陳靜瞪了一眼,晃晃腦袋,又什麽都沒說。一幫兵哥全部都低著腦袋,什麽表示也沒有。

“‘操’你們祖宗!你們全是一幫沒蛋子的東西!”黑尾刷地站了起來,把椅子拎起來砸在了桌子上,椅子慘叫著碎成了三瓣。

“黑尾!”陳靜也站了起來,陳靜的眼裏有深深的責難。

“什麽也別說了!”黑尾瘋狂地把手裏的椅把扔了出去,“我沒有你們的頭腦,我隻知道有仇不報,這輩子我會愧對紅將、文化人和‘玉’蘭油,我不會再求你們了,我很後悔,我居然和你們說了那麽多的廢話!你們不敢去,我自己帶南城的人馬去!從今天起,我脫離了鳳凰會了,我這是去幹自己的事,你們誰也不要多說,誰再多說一句廢話,我認你們,我的唐刀不認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