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炮大善人
“炮哥找我有什麽事嘛？”癩痢李的語氣生硬，一雙寒光四‘射’的眸子時不時劃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芒。
“看到你了，就打聲招呼。”尹俊傑斜靠在車‘門’上，笑容燦爛。
“打過招呼了，那我好走吧？”癩痢李那掖在懷裏的那隻手慢慢‘抽’了出來，昂著腦袋看住了尹俊傑。
“癩痢李。”尹俊傑說道，“炮哥不大習慣別人用太生硬的腔調和他這麽說話。”
“嗬嗬……”癩痢李灑脫一笑，“您應該學會適應。”
“適應？”尹俊傑眉‘毛’挑了起來，“那為什麽不能讓別人去適應我呢？我就不明白了。”
“讓炮哥見笑了，癩痢李還沒學會適應，也不想學會。”癩痢李冷冷說道，他撇了一眼立在車外蓄勢待發的鳳凰‘花’打手，把衣領又站了起來，扭身準備走人。
能在尹俊傑身邊到保鏢，打手自然有過硬的本事，隻見身影稍轉。轉到了他要離去的方向，封死了路，高大的打手居高臨下的看著癩痢李，目光如同古井般‘波’瀾不驚。
“讓開！”癩痢李低吼了一聲，他的麵容上有種被侮辱的扭曲。
打手麵無表情的‘抽’出了腰間的九節鞭，每一根每一節都閃閃發亮，鞭頭更是帶著獠牙一樣的藍光，癩痢李的眼睛象毒蛇一般收緊了。
“聽哥哥說句實實在在的話好嗎？”尹俊傑走了過來，修長峻拔的身姿站到了癩痢李的麵前，就象山一般厚實。
“說！”癩痢李的手又探進了懷裏，這個動作靜止著。
“炮哥最喜歡真‘性’情的漢子！”尹俊傑抬起了胳膊，指住了癩痢李，“你就是條真正的漢子！我很欣賞你！”
癩痢李的眼光中有點柔和的痕跡一閃而過。
“我知道你最近過得很難，我已經猜到了！你的膽子太大了！惹出這麽大的一出麻煩，現在是不是已經連南城也不能回去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哪裏還象個幫會大哥，瞧瞧你這打扮，簡直就是個苦力！能告訴炮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麽？”尹俊傑眼睛裏有難得一見的溫柔。這種溫柔讓癩痢李的心頭沒來由的一暖，他有種被關懷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著。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癩痢李的話雖然還是那麽強硬，但語調已經軟了很多。
“因為……”尹俊傑指著自己的鼻尖說道，“我可能是X市唯一可以幫助你的人。”
“你會幫助我？”癩痢李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忘了以前我曾經怎麽對待你了？”
“癩痢李，說句實話，你不要介意。”尹俊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後起來的大哥，說老實話，你有手腕，也有頭腦，道上評價對你也很高，稱得上是有勇有謀。但你們這些後起之秀都有一個最大的‘毛’病——浮躁！你們還缺乏一種真正坐館大哥的氣質，這種所造我們習慣叫他做‘度量’。很多時候，‘混’江湖，不僅說是手下兄弟夠忠夠勇，自己能打敢拚就能一定叱詫江湖。有的時候，必須能容人之不能所容，忍人之不能所忍。這一關過不了，就注定被江湖淘汰，這一關如果能過了，就是後來所謂的大哥。你現在缺乏的就是這種氣質，在流氓界，你還隻是個小暴發戶，暴發戶是什麽特點？就是榮華富貴煙消雲散後，隻有選擇狗急跳牆！嗬嗬……看到你，我簡直就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前的你對我做過什麽，炮哥早不記得了，這樣的芝麻小事我全要惦記著，我還‘混’不‘混’江湖了？其實換做是我站在你當天的立場之上，我也會那麽幹，你離成功隻差了一小步，僅僅一小步而已。你要是當天不對日本人那麽衝動，我想你今後絕對是我的勁敵。”
“我無法容忍自己最親愛的人被傷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我弟弟就是我的軟肋。炮哥，我覺得這和度量沒有任何的關係！你知道他們怎麽對待我弟弟的嗎？”癩痢李顫抖著肩膀，兩眼一片血紅，“他們抓不住我，居然把我在醫院養傷的弟弟也給羈押了！我弟弟還在治療，他的腦震‘**’還很嚴重！他們居然開始對他進行了問訊，那個刑警隊的龍五，居然以為我弟弟是在裝傻，居然把他關進鐵籠子裏，用電‘棒’電籠子杆子，電一下，我弟弟就在籠子象狗一樣跳一下，這幫畜生！”
“你是怎麽知道這事的？”尹俊傑艱澀的咽下了一口口水，癩痢李眼睛裏依稀的淚‘花’讓他感到了一種揪心的難受。
“我就藏在南城的城鄉結合部，我把兄弟們全解散了，我知道這事很難解決，所以我也在找人，這時候我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誰都找，可誰也幫不上忙！沒人肯幫幫我，那些個公安上的朋友，一聽出了這檔子事，現在全離我遠遠的，白眼狼！”癩痢李臉上的肌‘肉’一陣猛烈跳動。
“他們是這樣，用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沒落井下石就算對得起你了，黑道法則之一就是，不能相信警察，他們是有執照的流氓。”尹俊傑歎了口氣，不知道有沒有把自己罵進去。
“我癩痢李就偏不信邪！”癩痢李臉膛掙成了棗紅‘色’，“我現在誰也不靠了，我就靠自己！龍五不是厲害嗎？我照樣打了他黑槍！”
“你打了龍五黑槍？”尹俊傑的眼睛瞪大了，神情裏掩飾不住的訝異。
“沒能打中他。”癩痢李歎了口氣，“我是在一家剛剛開的商場裏埋伏著等他的，事先我打聽到了這小子的‘女’朋友要過生日了，他要來買衣服送給他‘女’朋友。他當時是開輛警車過來的。車上還坐了個人，當時我的原計劃是趁著當時商場裏的人流，悄悄靠上去抵著他後腦‘門’摟火的，但這小子很警覺，我剛剛靠近他，他就從人群裏發現了我，我早有準備，搶先‘抽’出了槍，雖然這小子身手不錯，但憑我的槍法本來也能一槍斃命，但一發就是臭彈，讓他揀了條命。”
“後來呢？”
“後來他也‘抽’出了家夥，我彎下腰，把子彈褪出了膛，剛站起來想再開槍，哪短簡他更快，抬手就是一槍。子彈擦著我的耳朵邊飛了過去，有沒有打中後麵的人我不知道，反正隻差一點就打暴了我的腦袋。當時商場裏的人全炸窩了，可能見人多，他也沒什麽把握，怕誤傷群眾，沒敢再開槍。我被人流衝開了，從商場後‘門’狂跑了出去，一路上我脫掉了衣服，看見路邊晾杆上有件勞動卡工裝，我把衣服摘下來換上了，一路犯跑，看到龍川河邊上有條劃子船，趕緊渡河到了這邊，然後再就是遇上你了。”癩痢李把長長的頭發鋝了起來，左耳邊一條醒目的傷痛，象被滾紅的烙鐵給烙過一樣。
“想不到……真想不到……”尹俊傑點點頭，“你的‘性’子居然也這麽剛烈。”
“我現在就擔心我弟弟了，剛剛我在想，如果我去投案自首的話，我弟弟能不能放出來？”癩痢李探在懷裏的手‘抽’了出來，手上赫然是一把烏黑油亮的手槍，機頭大張。
“你的‘性’質已經不是簡單的案子了，公然襲警，這擱哪都是吃槍子的罪，你太衝動了，本來躲個一年半載就能回來的，現在麻煩了。”尹俊傑很惋惜的說道。
“我不後悔！”癩痢李脖子上一條青筋鼓得老高，“龍五這貨欺人太甚了！我誰也不求，我這就把我弟弟給搶出來！我就一個人，可是誰想擋我的路，也得看看我手裏的槍是不是吃素的。”
“大哥，電話。”陳靜拿著個手機，從車上下來了。
尹俊傑接過電話，光是聽，什麽也沒說。
“癩痢李，壞菜了。”尹俊傑按斷了電話，眉‘毛’皺在了一起，“我剛剛接的這個電話就是關於你的消息，已經有確切消息傳來了，你這次在商場裏打死了一個無辜的群眾，X市警方已經把你封過了頭號通緝要犯了。”
“放他娘的屁！”癩痢李瞪大了眼睛，“我的槍根本就沒打響，怎麽打死人了？”
“根據你剛剛說的，那肯定是龍五打你的那一槍誤中了當時你身後的群眾，這帳根本就是掐在你身上了。”尹俊傑說道。
“媽的！”癩痢李的身子猛烈抖動起來，極度的憤怒讓他幾乎要失去了理智。
“你趕緊離開X市吧，越遠越好。”尹俊傑說道，“你已經無路可走了，這樣下去，肯定死路一條，至於錢方麵，我可以替你想想辦法。”
“為什麽要幫我？”癩痢李凝視著尹俊傑，眼神複雜。
“因為我曾經也和你一樣。”尹俊傑的眼神也一樣的複雜，“以前的我快意恩仇，喜歡流血，喜歡直接。現在的我已經變了，變得有顧慮，變得虛偽，變得不再直接。殺人的方式雖然那麽多種，但我還是留戀那種當街拔刀，血濺五步的感覺。我早說過，看到你，我有種看到曾經的自己的感覺。人一生中，總要遇到個把貴人，我希望，這次的難關，我能幫你闖過去。當然了，還有個最最重要的原因，因為我很討厭龍五，非常討厭，所以我們擁有的是同一個敵人。”
“我哪也不去，炮哥你要真想幫我，就請幫我把我弟弟給救出來，我弟弟隻要在X市，我就哪兒也不去！炮哥，你幫幫我，癩痢李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恩情！”癩痢李動情了，淚水從他臉頰無聲的淌下。
“我幫定了。”尹俊傑笑著擦了擦癩痢李臉上的淚水。
“謝謝。”癩痢李哽咽住了。
“你這次其實沒能報仇的主要是因為槍不行，你用的是什麽槍？”尹俊傑從癩痢李的手裏拿過了手槍。
“我用的是廣西合浦的黑市槍。”癩痢李猶豫了一下，看到尹俊傑伸手拿他的槍，他的手下意識輕微的往後縮了縮，但還是頓住了，任由槍給尹俊傑拿了過去。槍到了尹俊傑手裏，癩痢李忽然心裏有種後悔的感覺迸發了出來。
“土作坊就是土作坊。”尹俊傑翻轉著手槍，來回端詳著，“你那時候用報紙卷著它，再靠近了開火，那樣估計結果就要改寫了。”
“沒想到它關鍵進戶會掉鏈子，我也沒想到。”癩痢李喪氣的說道。
“我給你把好的。”尹俊傑‘抽’出了腰後麵別著的五四，塞在了癩痢李的手掌裏。
“好家夥，重量上就有壓迫感。”癩痢李掂量了一下手裏的五四。
“關於你弟弟，我會把他‘弄’出來，我吃什麽他就吃什麽，至於你，你今後有什麽打算沒？”尹俊傑問道。
“我弟弟受的苦，我一筆一筆會報回來！我不整死龍五，我就不走了！”癩痢李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自己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發過誓，誰動了我弟弟，我就跟他玩命！”癩痢李驕傲的昂起了頭。
“好小子！”尹俊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你這次要好好計劃好，不能就這麽莽撞。”
“我想好了，隻要仇報了，我就帶著弟弟遠走他鄉。”癩痢李神情中有對未來的向往。
“好自為之。”尹俊傑說道。
“炮哥，謝謝你了！”癩痢李很誠懇。
“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幫你搞點龍五的消息，你弟弟我明天就去保釋，我後天去內‘蒙’古，你如果擔心，不妨和我去那裏先避避風頭，我還是覺得沒這個必要和龍五衝突得這麽直接。”
“不用了，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處理！”癩痢李搖搖頭，堅決果斷的拒絕了尹俊傑的建議。
“你有落腳的地方沒？”尹俊傑問道。
“我有個很隱蔽的落腳點，你放心。”癩痢李為把五四手槍掖回了勞動卡的內兜裏。
“這個手機你拿著，有事我好找你。”尹俊傑把手裏的手機塞進了癩痢李的手裏。
“我弟弟就全靠你了，炮哥！”癩痢李帶著祈求的目光看著尹俊傑。
“有炮哥就有可能。”尹俊傑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