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節 有一種文人叫騷客
就當劉震撼一行趕回來的時候，尹俊傑正在和張天九、慕容十一他們幾個坐在鳳凰賭場的大院子裏舒舒服服的喝茶，淡淡的陽光穿透香櫞樹稀疏的樹杈，山上的涼風被遮擋在高牆之外，紫檀‘色’的矮幾上放著幾個‘精’致的點心，每人麵前泡著一杯上好的大紅袍。
張天九背著手正在翻來覆去的觀看著‘門’首上的那個處於匾，上麵的對聯讓他很感興趣，出於職業倒賣古董的老手，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處於匾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價值，隻不過他對這副對聯很感興趣，他覺得這副對聯很有霸氣。
“唔……朝起憑欄，六代青山都到眼……晚來對酒，二分明月正當頭……小道，這首對聯是誰寫的？”張天九端詳了半天，一屁股坐回了竹椅子上問道。
尹俊傑正在看本雜誌，頭也沒抬。
“是歐陽修。”慕容十一說道，她正在把玩著手裏那個盤根錯節的竹製茶杯，這個茶杯顯然是用整塊而且碩大的竹要雕成的，粗獷中卻有著不一樣的別致。
“你這人什麽都好象懂一點，日語你會，這對聯你也知道，又是黑社會，真不簡單。”尹俊傑把雜誌合上了，撇了一眼慕容。
“誰說黑社會就不能懂外語了？誰說黑社會就一定要五大三粗的，把‘肉’麻當有趣把無知當個‘性’了？尹鎮東，這一點上你的目光可不象一個X市的大哥了。”慕容十一嫣然一笑，慕容笑起來的時候，鼻子總是會先皺了皺，就象是清風吹過了藕塘深處，荷葉搖曳起來帶動水麵的漣漪。
慕容不笑的時候是個冰冷的不可親近的美人，笑起來的時候純真模樣簡直可以讓一個正常的男人去跳護城河——雖然護城河並不是很深。
尹俊傑可沒這個心思。
其實無論是誰隻要見過慕容十一甩過手榴彈，誰都會打消那個心思。
“你在哪學的日語？”尹俊傑呷了口大紅袍，噗的吐掉嘴裏的茶葉繼續問道。
“我說我是自學你相信不？”慕容十一邊說，一邊吹開茶杯裏的浮沫，文靜的泯了口清茶。
尹俊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做作，這話聽得他又是一陣狂撇嘴。
“我們海冬青學日語是一種傳統，因為我們那裏很多解放前的‘射’擊方麵的教材全部是繳獲的抗戰時的日本教練大綱。不懂日語就沒辦法學習。”那個跟來的看‘門’老頭開口解釋了。尹俊傑‘花’了二百萬就請來兩個海冬青的殺手，這個看‘門’老頭值一百萬，尹俊傑‘私’下裏喜歡形象的稱呼他叫“小白”。
“厲害。”尹俊傑豎了下大拇指，“不愧是熱兵器裏玩得最好的幫會！原來有係統的訓練教材……難怪了……”
“其實也不是說非要有多麽淵博的知識，我認為，‘混’江湖的，其實隻要有敏銳的眼光和‘洞’察力就可以了。我看小尹你就‘挺’好的。以前真看不出來，你這麽一個風風火火的家夥居然能寫那麽好的‘毛’筆字！”張天九不緊不慢的說道，臉上的確有種自豪在閃耀。尹俊傑現在可以算是他座下本埠以外最大的頭馬，就憑這，張天九也有理由自我滿足一下。
“我覺得九哥你小看尹鎮東了，他這個人掩飾自己能耐的本領可是絕對一流的。他這種人適合扮豬吃老虎，而且還不帶吐渣子的。”慕容十一又皺了皺鼻子，調皮的一笑，尹鎮東三個字說得格外響亮。
“我們大哥不是這種人。”一旁的陳靜忍不住開口辯駁道。
“我可沒瞎說，誰都知道尹老大的外號了，炮哥！！一炮定江山，一來就是血‘肉’模糊，不來更加壞菜，還不如來。想想以前跟他合作過的幫派，先是九分半堂成如日中天到四分五裂，現在成了鳳凰會下的分部！還有青幫，如今南城說是在加裏森敢死隊手裏，誰都知道‘花’將軍根本鎮不住場子，南城早晚還是鳳凰會的。嗬嗬……正所謂雨打風吹去，江山給人坐哦……下一個輪到誰倒黴呢？我想想，是那個和尹老大合作的蝴蝶？還是……”慕容的眼角掠了一下張天九，她發現張天九的臉‘色’很隱蔽的變了一變，於是她的笑意更盛了。
“我想慕容大姐大概是對我們有一點小小的誤解。”陳靜直視著慕容的眼睛正‘色’說道，“一，九分半堂的分裂並不是因為我們的緣故！小月經的離開和九分半堂二代接班人的無能，才是九分半堂垮掉的理由，而我們現在隻是將九分半堂籠絡在羽翼下，讓他們成長。二，青幫確實和我們聯手，但是關鍵時刻卻對我們時時提防，結果中了宿雲微的計謀，才會一敗塗地！”
不得不承認，慕容十一之前並沒有正眼看過陳靜，她原本以為陳靜也隻是尹俊傑的一個小情‘婦’而已，沒有想到的是，陳靜卻是這麽的能言善辯。
鳳凰會白紙扇！不愧是白紙扇！慕容十一心裏一陣感歎。
尹俊傑就跟什麽也沒聽到似的，繼續看著雜誌。
張天九是何等人物，他早就聽出了慕容十一話裏很明顯的挑撥之意，慕容十一打一開始就每句話裏都藏著話，張天九很清楚，可是張天九卻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的確是很有道理。眼前的尹俊傑若是換到以前，聽到這種話，張天九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家夥就算不跳起來掏槍駁火，最起碼也會勃然大怒，可是現在的尹俊傑冷靜得委有，沒有一絲的怒意，仿佛眼前的事就好象不是在說的他一樣。
張天九的心裏忽然湧出了一陣擔心。尹俊傑如果還是那種莽夫的話，他就不會有這樣的擔心了，收斂了一身暴戾的尹俊傑讓隻是幾個月沒見他的張天九忽然有了種‘摸’不到底的感覺。
“再說了，我們和蝴蝶的合作不過是互幫互助而已，也談不上什麽大買賣。我們和九哥的合作才是大項目，現在的鳳凰會需要發展，需要資金，九哥就是個最大的闊佬，他旗下的毒幫已經頗具規模，資金雄厚無比。用句形象點的比喻吧，就好象古時候很有錢的財主雇了一個有功夫的保鏢看家護院一樣。鳳凰會就是那個空有一身蠻力的保鏢，而九哥就是那個保鏢的衣食父母——大財主。我們保鏢需要雇主賞口飯吃，沒有飯吃，我們就會餓死。”陳靜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慕容十一在看，一臉的委屈。
慕容十一也一直在凝視著陳靜，兩張美麗的臉上都同時閃現著一絲惺惺相惜的表情。
張天九知道陳靜這番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在暗暗佩服陳靜措詞的同時，也不由得暗暗羨慕起尹俊傑一直以來的‘豔’遇，他心裏不由自主的想起曹‘操’的那個很牛的話“得此二美人，老夫足娛晚年。”
雖然慕容十一看來對尹俊傑並沒什麽好感，言語之間好象還很有火‘藥’味道，但張天九還是發覺出了慕容十一已經對尹俊傑有了一絲欽佩的味道。
這種感覺讓張天九有點不爽。
“小尹，你怎麽不講話了？這雜誌有什麽好看的！”張天九一把奪下了尹俊傑手裏的雜誌，動作很粗魯。
“我在看點資料，看點關於我合作夥伴的資料。”尹俊傑拈起了一塊水晶馬蹄放到了嘴裏。
“是說我的？”張天九拿起雜誌翻了翻封麵，“不對啊，我記得《警察》周刊說要下半年才會出我的專訪啊，你看的是哪篇文章，在哪？”
“除了是您的打手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尹俊傑咽下了嘴裏的食物，指著‘門’外鳳凰會賭場紅漆大招牌說道“您忘了，我還是一個商人。”
“你‘奶’‘奶’個‘腿’！”張天九忍不住笑了，情不自禁的蹦出了一句來X市之後學會的一句X市標準的市罵。
“這本雜誌裏有關於我來這辦廠的那個日商企業背景的詳細資料，這還是省外貿辦剛剛寄給我的。”尹俊傑‘摸’出了根香煙，自顧自的點燃了，繼續說道“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這個小日本是多麽的有錢。”
張天九低頭翻看起雜誌來，“唔……是繁體字，這是香港過來的雜誌，資深堂？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
“有點象架勢堂是吧？嗬嗬……我乍一看也以為是眼‘花’了呢。”尹俊傑笑道。
“我日！他們做‘成’人玩具的這麽有錢？全日本企業前五十強？乖乖！”張天九一邊看一邊嚷嚷著。
“你往下看，看看人家的玩具的生產數量！這數字裏麵的零也太誇張了吧？全日本有一百多家情趣產品生產廠家，其中做得最大的就是他們兼村家族，看了上麵的介紹沒有？兼村家族是東京淺草地區唯一僅剩的貴族，日俄戰爭時期，這個家族立過軍功，目前他們所有生產的商品都是免稅的。難怪會來中國投資呢，把人工價格降下來，他們就等於是空手套白狼啊！”尹俊傑有點羨慕的說道。
“東京淺草？那可是全日本暴力團控製範圍最猖獗的地主啊！”張天九抬起頭看了一眼尹俊傑，又低下腦袋讀起了文章，旁邊的慕容十一也好奇的把腦袋湊了過去。
“誰都有個發家致富的過程不是，資深堂？這名字怎麽聽怎麽就象個幫會，我估‘摸’著這個家族背地裏也不是什麽好鳥，和我們一樣。不過他完成了原始積累了，開始走白道了。”尹俊傑嘴角翹了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沒聽說過，咱們亞洲最有名氣的就是三合會了，香港三合會是金字招牌，日本嘛……除了山口組，住吉會，稻川會之外，我好象沒聽說過有什麽資深堂的這麽個幫會。”張天九若有所思。
“而錢就行了，圖個虛名幹什麽，漂白了就沒必要再那麽死板。”尹俊傑彈了彈煙灰說道。
“說到這，我倒是想起件事。”張天九笑道，“以前巴黎米蘭的模特T台走秀的時候，隻要是服裝設計師的靈感是取源於中國舊上海複古式流派的時候，總是喜歡用一些小道具襯托氣氛，比方說扇子啊，皮鞭，巡捕警棍啊什麽的。那扇子上麵無一例外，全寫著三個漢字——三合會。前陣子，我在澳‘門’賭錢時候看過一場秀，也是這樣的，不過扇子上麵寫的是‘鳳凰會’，我當時還納悶呢。怎麽外邊也有人知道你小尹的幫會啊，後來去一打聽才知道，那場時裝秀的主秀是你們X市的架勢堂白相人，創意總監叫個什麽張天王，和我名字蠻像的。我日，這下你可出大名聲了。張天王現在天南地北的跑，手下的那幫白相人做模特可算是出類拔萃，難保將來你的名聲通過他把三合會難壓下去。”
“‘操’TMD張天王！”尹俊傑惡狠狠的咒罵道，“這貨也太沒腦子了，老子現在可是一等的良民，他這一搞，不是把我往黑社會的絕路‘逼’麽？”
自打宿雲微一“死”，張天王接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了X市。手下的白相人也都重新聚攏起來，不過架勢堂盤給了鳳凰會，張天王也沒想過拿回來。就帶著一幫白相人開了家模特公司，靠著白相人‘精’致的臉蛋，生意一開始就紅火到不行，獎杯都擺了一桌子了。
“嗬嗬……得勒……”張天九白了尹俊傑一眼，“你小子還怕出風頭？算了吧……現在你開心了，這日本人篤定是留下了，他們不可能放棄大陸這麽好的投資環境和低廉的人工，再加上你剛剛那副做派，嗬嗬……黑手黨教父啊！有你這個靠山，還擔心什麽。”
“讓你們了解了我，我還叫炮哥麽？”尹俊傑站起了身，囂張無比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馬上就是有錢人了，都說有錢人就該‘花’點襯托身份的錢，九哥，你現在養的是什麽寵物？”
“我？”張天九指著鼻尖，傲然一笑道“我現在在國內養了幾條南斯拉夫斑點狗，那倒沒什麽稀奇的，就‘花’了幾百萬而已，但是我在香港馬會裏有注冊了一匹純種的阿拉伯馬，那匹馬是我‘花’了大價錢從中東買回來的，除澳‘門’何先生在香港馬會的那匹據說是有汗血馬血統的‘雲嵐一號’之外，就屬我的這匹‘呼雷豹’最槍眼了。當然了，如果算寵物的放在，不知道陳嬌嬌她算不算？哈哈……”
“O！”尹俊傑說道，“等明年我賺大了錢，我買個寵物回來，非把老板你壓下去不可。”
“小尹，你可別‘亂’吹牛了，你買什麽把我壓下去？你那條狗？那條狗雖然凶悍，可是沒有血統！你知道現在貴族最講究什麽？就是血統！好多美國闊佬專程跑到英國，就想‘混’個‘女’王封他們個什麽貴族頭銜，人是這樣，寵物也是如此！嘿嘿……”
“這我倒是沒想過。不過我估‘摸’著中國大熊貓的血統應該算是蠻純正的嗎？”尹俊傑‘抽’完了最後一口煙，把香煙屁股彈飛得遠遠的，說出了一句差點沒把張天九噎死的話。
“什麽？？？”張天九瞪大了牛眼，呆住了，手裏的雪茄從指縫裏裏無聲滑落。
“不是開玩笑。”尹俊傑笑著拍了拍張天九的肩膀。
擱在桌上的手機適時的響了起來，陳靜拿起來看了一眼號碼，迅速的摁通了，接電話的陳靜什麽也沒說，臉‘色’凝重得有點可怕。
“大哥，出事了。”陳靜依然冷靜的話音裏傳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劉震撼和癩痢李在回西城的路上被警察截住了，雙方正在‘交’火。”
“知道了。”尹俊傑怔了一怔，從口袋裏又拿出了一要漠河，目光犀利而冷峻。
張天九張著嘴看了一眼尹俊傑，又掃了一眼嘴角邊掛著詭異笑容的慕容十一，喃喃說道“我日！這下明天又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