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節 故人相逢

尹俊傑遙控指揮著家裏麵惦記著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惦記著他。

狐狸探頭探腦的出現在列車員休息室的‘門’口已經好一會了,休息室裏沒人,列車員顯然是出去了,‘門’半掩著,隨著列車的一搖一晃,那扇‘門’也輕微的半閡著。

狐狸本想找乘警的,找了半天沒找著,想找乘務員,等了半天,乘務員也不知道去了哪。

狐狸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順著休息的半開著的‘門’往裏看去,狹小的空間一目了然,就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床’上的被褥很淩‘亂’,有股髒烘烘的臭腳味。桌子上擱著半包鳳凰煙,旁邊有個碩大的菠蘿罐頭改製的煙灰缸,裏麵有烏黑渾濁的茶葉水和幾個漂浮著的煙蒂。狐狸用餘光張望了一上四周,看到好象沒人注意他,立刻一伸手,從‘門’縫裏把桌上的鳳凰煙給‘抽’了出來,揣到了懷裏。

這時過道裏走過了一個人,約‘摸’二十多歲年紀,生得一臉的彪悍,狐狸往邊上一閃,把手從懷裏‘抽’了出來,手上夾著支鳳凰煙。

“喂,老哥借個火。”狐狸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年輕漢子用眼角瞥了一眼狐狸,狐狸也在瞥他。年輕漢子穿著件很普通的外套,下身‘褲’‘腿’筆‘挺’,口袋明顯鼓鼓囊,狐狸看得很真切,狐狸的眼睛熠熠。

“喏……”年輕漢子從口袋裏掏出個防風打火機,喀嚓一聲按著了,遞到了狐狸的跟前,狐狸一邊點煙,一邊心說這鳥人肯定很有錢。

“謝謝咯……”狐狸輕輕點了點漢子的手背,嘴裏邊吧嗒著煙霧邊問道:“老哥,你知道乘警辦公室在哪兒找不?”

年輕漢子沒說話,神‘色’複雜的看了看他的身後。

“你找我們有什麽事?”兩個乘警站在了狐狸身後問道。

“我日……”狐狸嚇了跳。

“怎麽了?”站在前麵的乘警推了推自己的大蓋帽問道。這個乘警年紀大約在三十歲開外,看上去很老成,後麵跟著的乘警年紀比較小,嘴‘唇’上還掛著圈淡淡的絨‘毛’,兩個乘警的身板都很結實。老乘警的腰裏係著一個槍套,從製服的下擺可以看見一截扣在腰帶上長長的槍綱。

“說啊!老遠就看見你在乘務員休息室裏鬼鬼祟祟的了,到底是什麽事?”小乘警也說話了,他的口氣中帶著公安特有的驕橫和不耐煩。

“我發現臥鋪車廂可能有個危險的歹徒。”狐狸臉上立刻掛滿了人民群眾的警惕。狐狸身邊那個借火的年輕人本來準備走了,一聽狐狸的話,也帶著點好奇的留了下來。

“嗯?”老警察眉‘毛’挑了挑,“怎麽發現的?”

“我看見他拎‘褲’子的時候……”狐狸作了個拎‘褲’腰的動作,“‘褲’腰上勒了把藏刀,足有半尺長,開了鋒的,雪亮雪亮的。”

狐狸的手在半空中胡‘亂’比畫著刀子的長度。其實他本來想說‘褲’腰上‘插’著把手槍的,但他在關鍵時刻有點懷疑起這兩個乘警的膽量,臨時改說了‘插’把刀子。

“藏刀?”小警察訝異的說道,“是藏民嗎?不可能啊,咱們這輛車是去內‘蒙’古的啊?”

“那家夥肯定是我們漢人。”狐狸很肯定的說。

“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老警察拍了拍狐狸的肩膀。

“那趕緊跟我去看看吧。去一搜身就知道了。火車上帶著刀子,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等等……”老警察按住了狐狸,“你有沒有看到他身邊有什麽熟人,我是說那種一直和他有說有笑的那種。”

“隻有一個。”狐狸先側著腦袋作沉思狀,然後肯定的回答道。他可不敢說是七八個,火車上流竄的東北虎和西北群狼一向是以人多取勝。那樣的團夥出現,乘警多數隻會提醒旅客注意自己的行李,而不會出麵幹預。

“估計是個流竄犯。”小乘警有點興奮。

老乘警用屠夫觀察待宰的‘肥’豬的眼神翻來覆去打量了狐狸和年輕漢子半天,看得狐狸一陣‘毛’骨悚然。老乘警砸了砸嘴,似乎很滿意的樣子,從製服的口袋裏掏出了兩個上麵寫著“治安”的紅‘色’袖章,塞給了狐狸和那個中年人。

“給套上,和我們一起過去看看。”老警察說道。

“那家夥有刀。”狐狸腦‘門’上頓時沁出了汗,他想怎麽找上我了,他害怕萬一真過去了,‘弄’得尹俊傑狗急跳牆怎麽辦,畢竟尹俊傑心狠手辣的大名,狐狸已經是早聞了。

年輕人倒什麽也沒說,默默的把袖章套上了胳膊,這麽一來,更顯得狐狸的猥瑣不堪。

“有我們在呢,怕啥?”小警察翻了翻白眼。

“走撒!”老警察威嚴的吃喝著,他看到狐狸這副緊張模樣,知道這家夥大概說的沒什麽水分,的確是有個嫌疑犯帶著管製刀具上了火車了,要不怎麽會讓他參與抓捕,鬧得這麽緊張。

兩個警察在前麵帶路,狐狸和那個年輕人一前一後的跟在後麵,年輕漢子順手把過道邊的拖把拿到了手裏,在膝蓋上一磕,拖把棍子折成了兩半。

“拿著。”年輕漢子遞給狐狸拖把的那半截。

“我不需要,我學過武術。”狐狸吹了聲口哨。他心裏在罵年輕漢子是傻B,拿著這玩意和尹俊傑過不去不是找死嗎。

一路上狐狸都磨磨蹭蹭的,老是賴在最後。兩個乘警都在心裏笑話這個大塊頭有點膽小,但誰也沒在臉上表現出來,那個年輕人把拖把棍子反背在身的一,臉上一點緊張的神‘色’都看不出來,狐狸覺得那家夥肯定以前也風雲過,至少很好勇鬥狠。

狐狸帶路路過自己鋪位時,偷偷的瞄了一眼,麻子正躺在二層鋪上,臉上蓋了本書,輕輕的在打鼾。腦子裏的弦繃得太緊了,宿大麻子也著實有點累了。

對麵那個美少‘婦’剛好起來上廁所,路被乘警和中年人擋住了,美少‘婦’手撐在‘床’架上,等著他們過,兩個乘警站住了,背轉身回頭看著狐狸。

“還在前麵,過去三排,靠外麵那個鋪俠上。長頭發的,二十幾歲年紀,長頭發。”狐狸壓住喉嚨說道。

“小林子,你力氣大,上去抓住他胳膊先把他控製住,我揪他的頭發把他摁在‘床’鋪上,然後再‘抽’他的皮帶把他拴起來。”老乘警對小乘警低聲說道。

“你們兩個看我的指示,要是不對勁就上來搭把手,不過估計用不到你們,你們隻要看著那家夥的同夥就行,別緊張,把歹徒打傷了我算你們倆見義勇為,到時候給你們單位發封感謝信。”老警察半側著臉對年輕漢子輕輕說道。他這話本來是想說給狐狸和年輕漢子聽了,但這時候狐狸已經貓到了年輕漢子的背後,隻‘露’出了截肩膀。

“為什麽不拿槍?”年輕漢子低聲問道。

“不到萬一我們不會動槍的,我們這槍其實是電擊槍。”老乘警拍了拍製服下麵鼓囔囔的凸起,臉微微紅了紅。

年輕漢子有點惋惜的歎了口氣。

幾個人臉‘色’凝重的繼續向前走去,狐狸路過美少‘婦’的時候,伸出手在刀子屁股狠狠擰了一把。觸手可及的良好彈‘性’讓狐狸一陣暗爽,少‘婦’張大了嘴,痛得‘抽’著涼氣,怒目回頭看著狐狸,目光落在了狐狸胳膊上的紅袖章,嘴巴張了張,悻悻的走了。

“小蹄子!”狐狸又吹了個口哨。

狐狸正在得意的時候,張天九的幾個保鏢也已經發現了兩個乘警麵‘色’不善的走了過來,幾聲咳嗽,尹俊傑這邊的鋪位上立刻探出了幾個腦袋,一陣悉悉索索唧拉鞋子的聲音,立刻有幾個大漢若無其事的堵在了過道中央,抱著膀子,冷冰冰的看著越走越近的兩個警察。

兩個乘警覺得似乎哪兒有點不對勁,但仍然還是沒停腳步,繼續往前走去,那個鋪位被幾個大漢堵得很嚴實,年紀輕的小乘警脾氣火暴,剛想開口讓幾個擋路的走開,老警察很隱蔽的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打斷了他的爆發。

小乘警四周一打量,發現前後左右已經都被人給堵上了,擋路的全是體格碩壯的大漢,有幾個還戴著巨大的墨鏡,個個臉上棱角分明,渾身上下散發著強烈的暴力特征。

“你們什麽意思?”老警察冷笑著,他倒沒象身後的狐狸那樣把害怕寫在臉上,火車上畢竟不止一個乘警,更何況還有不少男‘性’乘務員,老乘警已經在四處搜尋自己熟悉的麵孔了。

“你們在做什麽?都讓開!”一聲低沉有力的聲音響了起來。

攔在路中央的幾個大漢聞言全都乖乖的讓到了一邊,尹俊傑那留著長發的英氣‘逼’人的臉龐首先映入了兩個乘警的眼簾。

這是一張極其硬朗和英俊的臉龐。

老乘警和小乘警不由得聯想起了電影海報上那些硬派小生。他們身後的年輕漢子反背在背後的拖把棍子當啷一聲落在了過道上,把貓在後麵的狐狸嚇了一跳。

年輕漢子的瞳孔一瞬間放大到了極致,臉上的肌‘肉’劇烈痙孿著。

尹俊傑的目光一閃再閃,盯住了汗水滾滾而下的年輕漢子,卻全然沒有在意麵前的兩個乘警。

“有乘客舉報你身上帶著管製刀具,有沒有這回事?”老乘警沉聲問道。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正義和威嚴,配上他肅穆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具有震懾‘性’。

又有兩個身影站到了過道上。

衣著華貴的張天九和青‘春’靚麗的慕容站到了尹俊傑的身後。慕容手裏拿著一瓶喝了一半的橘子水,若無其事的看著兩個渾身緊繃繃的乘警。

“他說錯了。”尹俊傑的目光又落到了兩個乘警身上,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我身上並沒有什麽管製刀具。”

尹俊傑慢慢解開了‘春’秋衫的紐扣,把衣角一拉,敞開了。寬大的牛皮腰帶上正‘插’著一把烏黑粗大的手槍柄,槍柄上的五角星熠熠。

所有的人全倒‘抽’了一口涼氣,車廂過道上隻剩下‘抽’氣和火車哢哢的前進聲。

“別這麽緊張,放鬆。”尹俊傑從上衣口袋裏‘抽’出了警官證,遞到了眼睛圓睜的老警察麵前。

“原來是同行。”老乘警把警官證又合了起來,明顯的舒了口長氣。雖然照片上的尹俊傑的稚嫩與此刻判若兩人,但還是看得出來不是冒牌的,讓老乘警拎在半空中的心又放回了肚子裏。

“你怎麽留著長發?”小乘警把落在介紹信上的目光收了回來,咕噥了一句。

“我是為了任務需要,我戴的是假發。”尹俊傑把紐扣又扣上了。

“這是去哪兒?”老乘警問道。

“去‘蒙’古。”尹俊傑一板一眼的說道:“小黑河監獄半年前有個重型在押犯越獄了,他以前是我們督辦的案子,隱藏得特別深,有幾起殺人案子一直死抗著,我們沒證據指證他,現在一越獄全漏出來了,他以前的同夥現在急著為了立功,全把他的事抖摟了出來,這家夥現在逃到了赤峰,聽說在當地已經娶妻生子了。因為他涉及的未查膽的案子大多數發生在我們那兒,所以當地自治州警方通知我們去認人並且抓捕,為了防止意外,我化了妝。”

“乖乖,這麽厲害?”小乘警吐了吐舌頭。

“聽說那裏的民風很彪悍,牧民手裏都有槍了,我們擔心出意外,這次人就帶了多了點。”

“其實哪兒的民風都彪悍,我聽說前陣子上海有刑警去湖南山裏麵解救被拐賣的‘女’大學生,讓山民用釘耙給築成了重傷,放了槍都不管用。”老乘警說道。

“嗬嗬……這事我們也聽說了,所以我們吸取了教訓,這次通過廳裏和武警部隊借調了最好的戰士,忘了給你介紹一下了,這位是我們帶隊的政委。”尹俊傑一把扯過了張天九。

張天九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倉促,但很快融入了這個角‘色’。張天九帶著傲慢和矜持,跟兩個乘警握了握手。兩個乘警都有點受寵若驚,老乘警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阿詩瑪,趕緊給張天九讓煙。

張天九笑笑推開了,拿出一包中華,灑給兩個乘警,也灑給了那個年輕人,年輕人現在的眼神有點機械,給他他就拿住了。張天九沒注意到狐狸,狐狸貓在年輕漢子身後麵,一直沒敢探頭,好在年輕漢子身軀健碩,把他遮掩得看上去很恰如其分,一點沉不出鬼祟。

“到底是省廳級別的領導。”老乘警嗬嗬的笑著點著了。

“這位姑娘也是武警吧?”小乘警眼睛盯住了慕容問道,小乘警覺得這個‘女’人美麗讓他有點眩暈,怎麽看也不象是個刑警。他把張天九發的那枝中華煙湊到了鼻子上嗅了嗅,想想沒舍得‘抽’,夾到了耳朵上。

他準備留著呆會拍老乘警的馬屁。

“她?”尹俊傑眼睛在慕容身上滴溜溜轉了轉,扭過頭說道:“她就是那個逃犯以前的老婆,這丫頭十六歲就跟了那個家夥,抓捕判刑後,她跟那個家夥離了婚,那個家夥最後一次見她時,兩眼冒著凶光,說出去一定要殺了她。我們這次帶著刀子也是為了認人來著,畢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呆的比較長,就算那家夥有什麽改變也應該一眼就能認出來。”

兩個乘警看著慕容漂亮的容貌都在心底暗暗說了句可惜。尹俊傑的腰眼這時候被雙小手狠狠的擰了一把,尹俊傑眼淚水差點流出來。

“算了,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一路上夠累的,下車還有場硬仗要打,你們好好休息。”老乘警看到了張天九臉上的不耐煩,識相的說道。

“沒事找我們喝酒。”尹俊傑笑著和老乘警握了握手,堵在兩個乘警身後的兩個大漢也把過道讓開了。

狐狸一時間轉身就走,他一步也不敢多停,隻恨身上少翅膀,腳下缺少個風火輪。

年輕漢子癡癡的也想挪動腳步,腰眼上頂上了一個硬幫幫的東西。年輕漢子低下了頭,自己磨盤一樣粗壯的腰上“恰好”靠著尹俊傑的胳膊,半曲著的手臂上很隱蔽地撰著一把雪亮的唐刀,刀尖正對著他的腎部,從厚實的衣衫上隱約可以感覺出唐刀上傳來的冰涼寒意。尹俊傑正站在他身邊,目送著兩個正走遠的乘警,笑容可掬。

“曾哥。”尹俊傑回過頭對著年輕漢子‘春’‘花’燦爛般的一笑:“你有沒有覺得,人生真的真的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