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市委書記是不是很開放(1)

她家原來住在平川市北邊的鐵路宿舍裏。她父親是平川市鐵路局電務段段長,“文革”中慘遭迫害英年早逝,是伯母,辛辛苦苦拉扯著兩個女兒慢慢長大。鐵路宿舍是一排排的平房,每家都是裏外兩間。那時候是平均主義,電務段長的住房與扳道工、裝卸工沒有兩樣。丁露貞家的隔壁住著的恰恰是一個扳道工,叫武幸福,但“文革”風暴一起這個人就立馬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武文革了。武文革在單位成立戰鬥隊造反不說,還把大字報貼到丁露貞家裏,把她家的門窗全糊死了,弄得屋裏像黑洞。“文革”是1966年“5月16日”開始的,七八月份達到**時天正熱,而丁露貞家卻不能開窗通風,因為糊在上麵的大字報不能損壞,損壞了就得按破壞革命運動處理,輕則批鬥遊街,重則判個反革命罪投入監獄。誰還敢輕舉妄動?於是,七歲的丁露貞被捂出一身毒痱子,每個痱子上都頂著黑尖兒,那個難受勁兒可想而知!而此時偏偏另一個挨批判的機務段長的家屬領著孩子被集中到丁露貞家,於是,又把繈褓中的露潔傳了一身水痘。出水痘是什麽滋味,出過的人自然知道,沒出過的人查百度也可以知道,總之,就是相當不好受!直到現在我還能在露潔的胸脯和後背上看到細小的疤痕。那時買什麽藥都買不著,平川藥店都造反沒人上班了,醫院的醫生也都挨批鬥挨批判靠邊站了,誰有了病隻有忍著。

這時,武文革的兒子??十一歲的武大維卻膽大包天,竟悄悄幫助丁露貞家。他鬥膽將丁露貞家窗戶上的大字報全撕掉了,還幫丁家安了紗窗,一下子讓丁家從捂得像地窖一般的潮熱中解脫出來。晚上武文革回來看到丁家變了樣,便過來追問是怎麽回事,武大維勇敢站出來說:“爸,我幹的,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吧!”武文革掄圓了胳膊就給兒子一個大嘴巴,而武大維倔強地把腦袋一梗,說:“打吧!打死我你就斷子絕孫了!打吧!不打你是我兒子!”

多有心計的孩子!一句話說得武文革放下了舉起的手。當時丁露貞和母親就站在一旁,對這一切看個滿眼。丁露貞從小就是個感情豐富的女孩,武大維的表現在她的心裏深深地紮了根。而自運動開展幾個月以來,丁露貞的父親已經連續多日沒有回家了。她禁不住問母親:“我爸怎麽這麽多天不回家呀?”母親說:“可能是忙吧,他是鐵路局最年輕的段長,自然應該多幹點。”然而,沒過幾天,一個鐵路局的職工在晚上跑到丁露貞家告知地母親說:“嫂子,趕緊去鐵路局一趟吧!丁段長死在批鬥的台子上了,沒人敢收屍!”一家人驀然間都驚呆了!

平川市位於四省交界之處,正因為平川的這種特殊地理位置,“文革”開始後,它成為本省最混亂的城市之一,是本省的重災區。1967年初,隨著省城的造反派奪了省委、省人民委員會和省城市委、市人民委員會的權後,平川的造反派也奪了平川市委、市人民委員會的權。奪權以後,由於造反派內部爭權奪利,發生了分裂,形成了“打派”和“支派”兩大派別。這年夏天,兩派在平川發生大規模武鬥,雙方死傷多人。在對平川實行軍管後,雖然形勢有所好轉,但根本矛盾並未解決,派性活動仍很猖厥,並逐漸影響到參加地方“三支兩軍”的當地駐軍,使得平川的局勢更加複雜。為此,平川市曾先後三次成立(或改組)市革委會,領導班子也換了多任,以至於在平川群眾中流傳著這樣一首順口溜:“打得好,支得對,一年一個革委會,幹部亂部隊,群眾活受罪。”從1968年起,平川市先後開展了“清理階級隊伍”和“一打三反”運動;兩年後,平川市又按照上級的部署,開展了深挖“五一六”反革命集團的運動。“五一六分子”是個什麽概念呢?就是反周恩來的人,在“文革”中被定為反革命分子。而在曆次運動中,由於派性的影響,出現了許多私設公堂、刑訊逼供的情況,製造了大量的冤假錯案,整個平川市挖出了六千多“五一六”分子。其實哪來的這麽多“五一六”分子?平川市遠離北京,有幾個人了解“五一六集團”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