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的時候,三中教師皆沒有辦公室,改作業、備課、找學生談話都在自己的房間裏進行。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上午沒課,趙電在房中批改本學期最後一篇作文。

雖是晴天,但氣溫很低。趙電握筆的手都凍紅了,他每改一篇作文,都要搓搓手。

到了充開水的時間,他站起來拎起兩個水瓶,到開水房充水。

回到房中,他給自己泡了一杯熱水,改作文的時候,可以焐焐手。

改到袁芳的作文了。

趙電見到袁芳的作文本,就如同見到自己的戀人一樣――異樣的親切,特別的激動。

這就是睹物思人。

他改袁芳的作文,要看好幾遍,每個字都要咀嚼,每個錯誤,他都要改動。並努力在文章中捕捉袁芳的內心信息,了解她的一些情況。

趙電給袁芳作文下的評語,也是寫得特別的長。他還通過寫評語,含蓄地表露心跡。有時他用一首小詩來作為評語。

時間一長,兩個人就有一種默契。寫作文與改作文,在趙電和袁芳之間,已變成了一種感情交流,如同鴻雁傳書。多情而浪漫的袁芳,有時會在自己的作文本中夾一片楓葉,或一個書簽,以表美好心意。

兩人都帶著感情去做,袁芳從不認為寫作文難,趙電從未感到改作文煩。袁芳的作文是全班最好的,甚至是全校最好的。

這次他寫的評語,與其說是在評文章,還不如說是在評袁芳純真的感情,深邃的思想,絢麗的文采;既有靈動之姿,又有大氣之美;如詩如畫,如月如花;見而忘俗,品之如蜜,思而魂飛――無一處不在撥動著我的心弦。

――趙電給袁芳寫評語,等於是寫情書。

改完後,他把袁芳的本子單獨放著。因為,如果袁芳的本子和別人的本子放在一起,當看到別人的本子壓著袁芳的本子,他的感覺好像是別人的身體壓著袁芳的身體一樣。而這,他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要把袁芳的本子單獨放著。

正當趙電對著袁芳的作文本浮想聯翩時,門外有人喊“趙電!趙電!”

是大姐的聲音!

趙電大喜!收起作文本就去開門。

大姐站在門前,滿麵的笑容。大姐家在農村,是個地道的農民。前天趙電對王傑說什麽大姐是服裝廠老板,那是騙他的。

大姐是個很開朗的人,她每次來,從不敲門,習慣於大聲的喊門。

大姐帶來了一隻老母雞。

趙電說“到我這兒來,幹嗎要帶雞?”

大姐說“這隻老母雞很怪的,平時每天早上六點鍾前下蛋,可今天到現在一個蛋還在屁股裏藏著。我就連雞帶蛋帶來了。”

趙電說“你知道嗎,這隻雞愛麵子,它是這樣想的我第一次和趙電見麵,要給對方留下一個美好的第一印象。空手去是不禮貌的,一定要帶點禮物。但我是一隻雞,能帶什麽禮物呢?不隻有帶蛋嗎?”

趙電對大姐笑笑說“你到我這兒來,隻有帶雞;雞到我這兒來,隻有帶蛋。道理是一樣的。”

大姐對趙電指指,說“你看你說的是什麽話!就喜歡瞎扯。”

趙電的屋後有一個雞罩,關著上次父親送的一隻公雞。

趙電說“等這隻雞把蛋生出來,也把他關進屋後的雞罩裏,讓他和那隻大公雞培養培養感情。如果它們實在合不到一塊來,我也不能包辦婚姻,捆綁不成夫妻,強扭的瓜不甜。”

大姐聽了哈哈大笑“就喜歡說笑話。你這樣子,學生怕你嗎?”

“學生不怕我,難道我怕學生嗎?”趙電拍拍胸脯,“像我這個身子骨?”

趙電給大姐泡茶。

大姐匆匆喝了兩口,就站起來說“馬上要放寒假了,我這次來給你洗被子,總不能帶著髒被子過年吧。”

趙電說“不急!你把茶喝完再幹。”

大姐又喝了兩口,說“不能喝了,洗被子要緊。你知道,冬天太陽少,洗晚了就曬不幹,你晚上會沒被子蓋。”

說著,大姐給趙電拆被子,把被子麵、被子裏都取下來,拿到河邊洗。

洗好後,趙電拿出一根長繩,拴在門前的兩棵樹上,把被子麵和被子裏晾在繩子上。

在曬被子的時候,大姐說“趙電,你要盡快找個給你洗被子的人,不要挑了,找一個姑娘就得了。你歲數也老大不小了,要耗到什麽時候?”

趙電說“大姐,放心吧,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