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星期六。

高中生大部分都戀家,一到了周六,都歸心似箭。

天空陰沉沉的。

上完了下午最後一節課,在學校呆了一星期的住宿生匆忙收拾好課本,紛紛往家趕。趙電想,袁芳肯定也會回家的,他心裏念掛著袁芳,就站在房門旁,希望能在陰蒙的天色中,在如潮的人流裏發現袁芳回家的身影。一撥一撥的學生從他的門前走過,還不見袁芳的影子。人越來越少了,後麵隻剩下三三兩兩的人。

難道袁芳已走了嗎?趙電想。

正當趙電茫然時,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美麗的身影――袁芳來了!趙電看到那娉婷的動人的身影正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近,不免心跳都加快了。而袁芳看到趙電在看著她,也有點不好意思,不時地低下了頭,披肩發飄灑到胸前,臉上現出甜蜜的迷人的微笑。

袁芳終於走到趙電的房門前,趙電不知說什麽好,倒是袁芳先開了口

“趙老師,周六也不回家嗎?”

趙電答“不久前才回去的,今天就不回去了。”

“那,趙老師,我們明天見吧,天色已不早了,我得趕快點。”

“你是要趕快點,在路上要注意安全!”趙電叮囑道。

“好的,謝謝!”並回頭給趙電一個迷人的笑容。

趙電走到校門旁目送袁芳走遠。

袁芳走了,趙電回到自己房中,頓感失落和空虛。

學生都回家了,食堂不開夥,趙電在自己的房間裏用煤油爐下點麵條吃。

晚飯吃過了,天也黑下來了。趙電在房中就著昏黃的燈光看看書。

一個人在房中看書很孤寂,他便打開舊錄音機,邊聽錄音機邊看書。趙電經常這麽做。

可趙電看書哪有那麽安心!他忍不住要回想回想袁芳美麗的身影。

正浮想間,有人敲門,趙電去開門,是王抱。

“小趙周六也不回家呀。”王抱說,“單身漢就是可憐,一到周末,就無處可鑽,無事可做,倍感孤獨。”

趙電說“別人盼望周末,我害怕周末,平時上上課,做做事,不感到孤獨。到了周末,學生都走了,學校空了,又無事可做,家又遠,感到特別的孤獨空虛。”

王抱說“找個女朋友不就行了嗎?”

“哪有那麽容易!”趙電說。

王抱眉毛一揚,說“這有什麽難的!我在師專讀書時,有許多女孩都在追求我。你別看我現在變醜了,我在學生時代長相很漂亮的。我這人多才多藝的,唱歌呀,跳舞呀,打球呀什麽的,我都會。還寫過小說,尤其我這人的口才,沒有哪個不佩服的!”

本性難改,王抱說著說著就要吹牛,趙電就反感王抱眉飛色舞的海吹。王抱一海吹,趙電就要反諷他。聽到王抱說自己有口才,趙電說“你確實有口才,不過,你的口才體現在吃喝上,你從未虧待過自己的肚皮。”

吹牛是有慣性的,被趙電諷刺了之後,王抱並沒有急刹車,他還要吹一下“小趙,我不是跟你吹,我曾經和省委副書記在同一桌吃飯。”

趙電忍不住抿嘴一笑。他知道王抱和省委副書記在一桌吃飯是怎麽回事。一年前的某日,省委副書記來西林市調查,曾經在招待所的某張桌子用餐,後來這張桌子因為破舊賣給了一家小飯店。一年後,王抱在這家小飯店裏吃牛肉鍋,他坐在這張陳舊的桌子旁,飯店女老板用一種清秀圓潤的嗓音甜甜地說“這張桌子呀,還是省委副書記坐過的呢。”於是乎,趙電的牛肉鍋同事,逢人便牛勁地說“我和省委副書記在同一張桌子吃飯。”從此他整日價飄飄然,腦海中的自我形象日漸崔嵬高大起來。

海德格爾說壺借助空無進行容納。這意思是說,人隻有謙虛才能學得知識,充實自己。空無,即虛無,謙虛也。

趙電的同事“之一”王抱憑其言行從另一角度對此話做了詮釋。

他是趙電的同事之一,隻因他和趙電在同一單位共事。

他又不是趙電的同事,因為趙電從未和他同幹吹牛之事。

他既是趙電的同事,又不是趙電的同事,兩人同事不同道。趙電是重道的。

他是趙電的同事之一,“之一”不是“第一”呀……

說來也怪,那些誇誇其談、自命不凡、自吹自擂的人,在社會上往往會受到一部分人的讚美、羨慕,認為這人特開朗,特活潑,特有味,特健談。而默默無聞、寡言少語、深沉多思則成了貶義詞。

趙電發現,在單位裏,有不少同事――尤其是女同事,相當羨慕王抱“真會吹”的口才。趙電常感慨貧嘴賤舌,油腔滑調,自我吹噓也叫口才,這些女人真是“別具慧眼”!

趙電對王抱說“老王,牛皮永遠都有市場的,做牛皮生意,經濟利潤還是可觀的一張牛皮,買來每張一百元,賣出每張一千元,淨賺九百元。另外還有政治利潤呢要想升官,就得學會拍馬屁、吹牛皮。”

王抱感到趙電和他是話不投機,他走了。

本來,在這個寧靜的晚上,趙電可以想一想袁芳。王抱的到來,完全破壞了他的心情。和王抱的醜陋形象比起來,袁芳的身影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