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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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媽媽躺在**,腦子還糊裏糊塗的,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一樣,見人就隻知道笑,而看到蘇娜,眼睛裏卻射出了些不一樣的光彩。

心心念念了許久的盼望,即使在重病頭腦不清醒的時候,也依然根深蒂固。

蘇娜急忙擠出來個笑臉,然而看到疼愛自己的前婆婆現在病成這樣,還沒等開口,眼圈先紅了,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媽……”

蕭媽媽的手抬了抬,她急忙就跟乖巧的小狗一樣撲過去,在病床邊坐好,一邊哭一邊道,“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我、我早該回來看你的……”

蒼老的手摸了摸她的臉,蕭媽媽**著唇角試圖笑一下,卻沒有辦法。

蘇娜手忙腳亂地擦掉眼淚,笑得酒窩裏都是淚水,“你看我又曬黑了……”

蕭世站在一旁,手握成拳湊在唇邊咳了一聲。

蘇娜眼珠轉了轉,咕咚咽了口口水,也跟著咳了一聲,然後緊張兮兮地把蕭媽媽的手抓過來,隔著衣服貼在自己的肚子上,小聲道,“媽,你摸摸,這裏有你的孫子呐……”

蕭媽媽眼睛裏神采亮了些。

蘇娜鼻子又開始發酸,哽著嗓子道,“媽,你看,我們給孫子取什麽名字好?”

三個人回到蘇陌言住處的一路上,蘇娜一直在哭,肩膀縮得緊緊的,手指忍不住就去握住了蕭世的手,眼淚好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止也止不住。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她抽泣著說,“原來還好好的,怎麽連話都不能說了呢……”

蕭世始終沉默著,一口氣堵在心頭,連吐都吐不出來。

想著剛剛母親對著蘇娜張開嘴巴,卻隻能發出嗚咽的聲音,就覺得心頭一陣撕痛。

父母在兒女的眼裏,似乎永遠是高大的存在,無關遲暮,即使他們年邁佝僂,也依然如此。可是當你看到,母親在你麵前,笑得好像剛出生的孩童,想要說話,卻隻能咿咿呀呀……

因為太辛苦太辛苦,嚐試到眼淚都流出來了,滴在花白的發裏。

蘇娜一邊擦著母親的眼淚,一邊說,“媽,你哭什麽呢……哭什麽啊……”卻一邊自己也忍不住擦眼淚。

蕭世閉上眼睛,很疲憊地靠在沙發背上,被蘇娜握住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

拿鑰匙開了房門,蘇陌言率先邁了進去,然後就站在門口開始發呆。

蘇娜跟蕭世在門口站了好久也不見他有反應,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背,“爸?你又走神啊?”

隻是指尖輕輕一戳,竟然像被電到一樣。

蘇陌言突然回過頭,瞪著她,“你在外麵等一下。”

然後一把將兩人推出門外,火速把門砰地甩上。

“……”

“……”

蕭世跟蘇娜莫名對視一眼,他皺了皺眉,屈起直接扣了扣門,“陌言?”

裏麵沒人搭理他。

蘇陌言刷刷甩掉兩隻鞋,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起客廳的衣物來。

潤滑劑在客廳沙發靠墊下麵……

杜蕾斯在地毯上有兩個,洗衣機上一個……

還有丁字褲……

丁字褲去哪了?!!!

蘇陌言好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亂七八糟的情趣用品弄了一堆,急忙一股腦丟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飛奔進了蕭世的房間,一招餓虎撲食跳上了床,野豬滾泥一樣把那張很久沒用的床滾得一團亂……

當一切終於做好的時候,他回到客廳,發現蕭世已經用自己的鑰匙把門打開了,而蘇娜正在以一種詭異的目光打量著他。

蘇陌言順了順急促的呼吸,咳了一聲,皺眉道,“不是讓你們在外麵等嗎?”

“到了自己家幹嘛等?”蘇娜眨巴眼睛,甩掉板鞋進了房間,四處看看,“哇,爸你把家裏打掃得真幹淨。”

蘇陌言又咳了一聲。

蕭世不自在地移開眼。

蘇娜大大方方地跳進自己心愛的沙發,趴在上麵支著腦袋看蕭世,“你怎麽有這裏鑰匙?”

蕭世心裏一陣咯噔,剛想開口,就聽蘇陌言搶先道,“他住這裏有幾天了。”

“……啊?”蘇娜一臉驚訝,看看蕭世又看看老爸,“……為、為什麽?”

離了婚還跟嶽父一起住,多尷尬啊。

蘇陌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陳先生喜歡獨處。”

“哦……”

蘇娜立刻理解地點點頭,陳叔確實不太喜歡阿世,卻又不能總是住在醫院的。

時間已經不早了,蕭世跟蘇陌言隔天都要上班,而蘇娜則更是要早起去陪伴蕭媽媽,三人一時氣氛尷尬又無話,蕭世看了看牆壁上的鍾,道,“早點睡吧,明早我早點起來準備些飯菜你拿過去。”

蘇娜點點頭,熟門熟路地往自己的房間走,打著嗬欠道,“好啊,我也真是困了……”

哭過的人都很容易困,她的眼睛都已經腫得像核桃了。

走了兩步,她突然轉過頭來,“那你睡哪裏?”

蕭世已經跟著蘇陌言的背後走過去了,聞言背脊一僵,含糊道,“我跟陌言一起睡好了。”

蘇娜皺了皺眉,“……我爸那床挺窄的。”

“沒事,擠擠就好。”

蘇娜還是一臉不認同,“可是……”

蘇陌言突然沉聲打斷,“快去睡。”

“……”

蘇娜癟了癟嘴,垂著頭進房了。

蕭世跟在蘇陌言的身後進了房間,看到門口那一堆東西就笑了,“你剛剛就是弄這些東西?”

蘇陌言頷首,鬆了鬆領帶,“嗯。”

蕭世笑道,“其實不用的。”

蘇陌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難道要對她坦白?”

“……”

蕭世的笑容僵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

蘇陌言抿了抿唇,垂下眼,“即使你可以,我也不行。”

蕭世在他身後靜默了一會,抬手去抓他的手,攥在手心裏,“今天……謝謝你。”

蘇陌言不動聲色地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後放開,從櫃子裏拿了睡衣給他,“去洗澡,早點睡。”

蕭世洗過澡以後就是蘇陌言。

等他濕漉漉地出來時,就看到蕭世滿臉疲憊地躺在**,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他眼色暗了暗,也躺在**,然後輕輕地關掉了燈。

男人不能隨便哭泣的,那是很傷害尊嚴的事情。

但有些事,怎麽能忍得住不傷心。

黑暗裏,感覺得到那人呼吸的起伏,好像受傷的獸類一樣,想要低泣,卻忍不住咬緊牙關。

蘇陌言靜靜地聽著。

過了一會,那人似乎終於受不住心頭難耐的痛感,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

臉埋在他的頸窩,有些濕潤。

“我媽媽,真的沒幸福過幾年……”青年嗓音沙啞艱澀地道,“我父親年輕時喜歡喝酒,脾氣又差。剛結婚的時候,跟我外婆一起住,隔了一道牆壁,他會把我媽蒙在被子裏打,叫也叫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

“有時媽媽會帶著我跑出去,或者躲在阿姨家,或者在我幼兒園教室裏麵窩一宿,我們都知道,隻要天亮了,這一次就算是熬過去了……有時候,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媽媽又是不願意被人看到狼狽模樣的人,就帶著我躲在人家的屋簷下麵,嗚嗚的哭……北方冬天跟這裏不一樣,冷得要人命,似乎這些年都暖和了,可想到當年,就覺得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記得第一次媽媽住院,是被父親用椅子砸了頭,直到她昏倒都沒有停下。”

感受到蘇陌言握著自己的手指越來越緊,他深吸一口氣,“初中的時候,下了課,被叔叔接到醫院去,見到媽媽,用陌生的目光看著我,用陌生的笑臉對著我,用陌生的口吻問我,你是誰家的孩子啊?我急了,說我是阿世啊你兒子啊媽你怎麽了?她反應了半天才衝我笑起來,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阿世啊,怎麽哭了?爸爸又打你了?我跑去質問父親,卻被扇了兩個重重的耳光,當我頂著被打腫的臉回到病房,媽媽卻又一次問我,你是誰家的孩子啊?”

蕭世覺得過去的噩夢隻要想起來,就讓額頭一陣陣地抽痛,可憋了這麽多年了,如今這個人正安靜地陪在自己身邊,忍不住就想要說出來。

“後來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月,媽媽才終於康複起來,我這才知道,被最愛的人拋棄遺忘是多麽可怕的事……後來他欠了債,逃到外地,兩人終於離婚,追債的不停騷擾我們母子兩個,多虧了陳叔在。”

蕭世歎了口氣,啞聲道,“其實我理解陳叔的,人家都說,我媽受了這麽多年委屈,就是為了我,陳叔討厭我,完全是理所當然的,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了……”

“曾經發誓過一定要讓母親幸福的,可我沒有想到,幸福來得這麽艱難。”

後來蕭世似乎又說了些什麽,零零碎碎,斷斷續續的,從來沒聽過這人有什麽抱怨或者不滿,更別提聽到他的心裏話。

這是頭一遭。

離婚之前,蘇娜總是在父親的麵前抱怨丈夫有事不喜歡跟自己商量,認為他有些過於大男子主義,其實不是的。

他隻是從來不懂讓別人來分擔,別人為他做了一點點,就會戰戰兢兢地想要多倍奉還。

那是蕭世特有的溫柔,可蘇娜踐踏了。

第二天一早,三個人似乎都沒睡好。

一個腫眼泡,兩個黑眼圈,悶不吭聲地坐在餐桌上吃飯。

蕭世起了個大早,已經把全天份的飯菜燒好了備在那裏,囑咐蘇娜到時熱一下就可以吃,三個人足夠了。

蘇娜跟在蕭世身後,好像以前結婚時那樣,他端上一份,她再去端一份。

隻是現在麵對麵的時候,沒有那種甜蜜的笑容。

蘇娜拿著最後一份烤鱈魚幹上桌的時候,蘇陌言跟蕭世已經坐在餐桌上了。

她放下食物,也坐在蘇陌言跟蕭世對麵的位置上,突然從口袋裏拿出一根有細杆前端滾圓的粉紅色物體,在他們麵前晃了晃,好奇地道,“剛剛在烤箱邊看到的,這是什麽?”

蕭世瞪著她手裏的東西,哢噠一聲,刀叉手裏掉在了盤子上。

跳、跳蛋……

蕭世想死的心都有了,這玩意是上次蘇陌言買回來研究的,還沒來得及用就被隨手丟在了廚房,沒想到竟然忘了拿回來。

“嗯?”

蘇娜又把那玩意甩了甩,粉紅色的橡膠跳蛋在他們眼前搖曳生姿。

蕭世清了清嗓子,開口,“那個……”

不行,還是喉嚨幹。

他急忙拿起牛奶杯灌了一大口。

“不要亂動。”蘇陌言淡淡地掀起眼皮,從蘇娜手裏把東西拿回來,“這是棒棒糖。”

說完麵不改色地塞進了嘴巴裏。

噗——

看著他嘴巴外剩下的一跟細杆,蕭世猛地把牛奶噴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阿世小時候的經曆,那個讓人憤恨的父親,是真實存在的,並且比文裏還要過分起碼一百遍,隻能說,生活永遠高於藝術……

話說換了環境果然會讓人懶惰,住在親戚家突然就犯懶了,沉迷遊戲了,我知道錯了,請盡情抽打我~~o(_

這周日更,絕對日更,真的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