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景沐被這麽一問,一下子愣了。

她對別墅有企圖?

這也太可笑了吧,姑且不說那是不是屬於她的東西,就說她現在,也根本不缺那個房子,況且她當初和林之杭說的明明白白的,那個房子如果賣了她就捐出去,她原本還想著自己想辦法弄點錢去買。現在被林之杭這麽誤會她真的有種氣結的感覺,可是短暫的生氣後她很快平複了下來,畢竟,林之杭是為“周若顏”考慮的,平心而論,沒有人會像林之杭這樣對她了,她甚至為自己的生氣而感覺內疚。

當年林之杭對她追求無果後,很大方的祝福了她和周亦溫,現在當她無依無靠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是林之杭。

她感激這個人,可是現在的她無以為報。

雖然她就坐在他的對麵,但真相她不能說出來。那是對最親近的人才能說的話,秘密被太多人知道的結果她不是不知道,當了警察的那些年,她對人性的陰暗麵有太多的了解。

就比如說她當年認定的那個男人。

其實從剛開始景沐就覺得林之杭不對勁,他的眼中有太多的東西,讓她害怕。她隱約覺得如果再這樣下去會糟,肯定是周亦溫的那個案子刺激了他。

“林律師,你壓力是不是太大了,其實沒關係的,周亦溫那邊,我想我有辦法的。”

她這麽一說,林之杭仿佛猛然醒悟一般,點點頭又搖搖頭,失落道:“是我的問題,我失態了。”

景沐看到他的手緊緊攥著杯子,骨骼明顯,看的出來他用了大力。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大概就是那種常有的內心翻江倒海,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感覺。

最後,還是林之杭問她:“你打算怎麽辦?”

景沐看著林之杭,說:“我大概有些頭緒,我想先找人監視周亦溫,他如果是受人指使的,肯定會露出馬腳的,不論是離開這裏,還是和別人接頭,上次能被我發現,就說明他們根本沒有防備。”

是啊,周亦溫還能有什麽防備呢,人都死了,親屬也都離得遠,除了林之杭之外哪裏有人會為她出頭。

林之杭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但是他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隻說:“如果你信的過我,讓我去跟著他吧。”

景沐搖頭,林之杭果然皺眉了,她忙說:“周亦溫肯定會防備我們,找一個陌生人是最好的辦法。”

況且,她還打算你從蔣梅梅那邊調查周翰,她直覺上覺得周翰和這件事情脫不了關係。

最關鍵的是,不能再讓林之杭涉險了。

但是這話她沒有說,因為她知道說出來林之杭肯定不會同意,所以她打算默默的讓林之杭從這件事情上抽身出去。

林之杭是個很敏銳的人,若是平時,他肯定能發現景沐努力掩藏的某種擔憂和不自然,但是今天的他也顯然不在狀態。聽過了景沐這麽說,他雖然不太相信她能為周若顏做到這個地步,但是也隻能試試了。

“可是,若顏的房子怎麽辦?”林之杭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景沐微微笑了一下,說:“我有一份和若顏簽訂的買賣合同。之前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怕你懷疑我。”

頂著林之杭的視線,景沐心突突直跳,她知道自己的謊言太容易被戳穿,但是即便是這樣,如果她真的弄出一副合同來,她簽了字,林之杭也絲毫找不出問題。

她最大的籌碼就是字跡,她的字跡。

林之杭果然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她,嗤笑說:“老實說,你的出現真的太巧了。”

說完這句,他頓了頓,似乎在用這段靜謐來觀察景沐的反應,景沐果然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老實說,我調查過你,你和若顏應該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景沐麵上有幾分尷尬,畢竟林之杭一調查,就知道從前的“景沐”是個什麽人,她不想讓自己現在認識的人了解到那段不屬於她的過去。

但是她也知道遲早會被發現破綻,她早就準備好了。

“是啊,你肯定不知道我們認識,實際上,你和若顏的關係我也是知道的。”景沐淡淡一笑,“你一定不會理解我們這種友誼,我們旅行認識,每天上網聊天。”

“旅行?”

“是啊,2011年,周若顏休假獨自去過印度吧。”

林之杭自然記得,那次若顏從印度回來,他都快要認不出來。他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楚,她曬黑了,穿著很有印度特色的花衣服,還有頭巾,甚至眉心都點了一個很奇怪的紅點,她還說,每一場旅行,都是一種蛻變。

可是現在,那個說過這些話的女人,已經再也沒有機會行走天涯了。

人生多麽諷刺,那些無惡不作的混蛋沒有死、那些欺壓百姓的貪官沒有死、偏偏即將成為母親的好警察死了。

景沐又笑說:“所以,我沒什麽可圖的,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忍受她懷著孩子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委屈的離開這個世界。所以我要幫她。但是別墅,真的是我買的。”

林之杭看起來有些動搖了,景沐再接再厲,“她和周亦溫雖然有積蓄,但畢竟不多,她打算買車,所以想賣掉別墅,但是別墅哪裏能那麽快找到買家,後來我就想幫她一把,買別墅的錢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麽,而且別墅位置也好,很適合度假。上次i我那麽說也是怕你懷疑我。”

林之杭沉默了下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景沐喝完了一大杯藍山,他才說:“謝謝你,在她離開之後還能為她做這麽多事。”

景沐一下子噎住了,“不,應該感謝的是你。”說完這句,景沐想了想,又說:“林律師,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去世了,我們為她做該做的,但是自己的生活也要繼續,你說對嗎?”

林之杭並未回答她,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景沐實在是擔心,“你休息兩天吧,你看起來真的太累了。”

林之杭點了點頭,很是敷衍。

兩人私房菜館出來,誰都沒有說離開的話,隻是漫無目的的走著。

路過一個小小的公園的時候,林之杭忽然說:“我上大學的時候一直都非常信奉法律,我學習很認真,研究過太多案例,我做過法律援助,幹過免費法律谘詢,我希望每個人都能遵循法律,這樣不公平的事例就會越來越少,可是當我步入社會,我聽到有人說,學校裏張口閉口就是法律,出了學校法律算個屁。我當時就發誓,雖然我力量微薄,但我保證能幫到最多的人,所以我從來不打刑事案子,我從來不沾手邊緣案件,就這樣我一步步的走到了現在,我開始小有名氣,我做客母校的律師論壇,告訴所有人和我當年一樣的學生們維護正義的必要性,可是現在……我卻無法為我的愛過的師妹伸張正義,為什麽!”

他轉過頭來,目光悲愴,表情猙獰,景沐一驚,趕緊說:“別這麽悲觀,這件事情肯定會水落石出的。”

林之杭搖搖頭,他並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景沐也知道,可是她無法安慰他,這個時候語言太蒼白了,林之杭走入了一個誤區,或者說他的信仰在這個社會裏顯得太脆弱了。

她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和林之杭說這些有些太奇怪,但是她不能看著林之杭這樣下去。

“林律師,你太否定自己了,迄今為止,你幫過很多人吧,雖然你沒有辦法所有的不公平,但是你在用自己的力量盡可能多的幫助所有遭受苦難的人們,你一個人力量微薄,可是現在有太多人都在做著這樣的事情。”

……

林之杭的目光變了又變,最終卻隻說:“那就拜托你了。”

景沐微微一笑,“我會的。”

林之杭走後,景沐心情沉重的去了一家偵探事務所,她原先當警察的時候有認識的私家偵探,現在也是輕車熟路就找到了地方。

而與此同時,賀呈釧也即將結束了和舒詠惠的見麵。

舒詠惠雖然不知道賀呈釧為什麽忽然和她說起女兒的事情,但是她知道的已經全部都告訴了他,從景沐十幾歲開始到她和賀呈釧的相遇,隻要她知道的,她基本都說了。

原本她是擔心賀呈釧是不是想和女兒離婚,但後來她想那些不過是些往事,想來也不會對女兒不利,隻是舒詠惠還是擔心,有些心神不寧的問道:“呈釧,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她看著賀呈釧,男人的臉色平靜,眸子黑沉,看不出異樣。

賀呈釧說:“伯母,你放心,隻是最近她的情況好了很多,我想多了解她一點。”

他這話說的讓舒詠惠又驚又喜,差點喜極而泣。

賀呈釧基本已經了解清楚了,所以他告別了舒詠惠,但就在他剛出舒詠惠辦公室的時候,忽然收到了工行的手機短信。

他的卡裏支出了一萬五。

那是他給景沐辦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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