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箐到了高速南口下麵。

此時八點多,下高速的車輛不多,路邊基本沒有停車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輛嶄新的城市獵人。

車子靜悄悄地停在一個不亮的路燈下,門窗緊閉,車身似乎還在微微搖晃著。

這是什麽情況?

柴煜他……

謝箐警惕了起來,她來不及想太多,瞅準時機,一把方向將車子調了頭,打算先到安全地帶,再給柴煊打個電話。

然而……

電話響了。

平日呆板無趣的老式電話鈴音,在這一刻顯得極其刺耳。

謝箐從包裏掏出大哥大,掃一眼,是京城的號碼。

她清了清嗓子,接了起來。

“你好。”

“還行吧,確實挺好的。”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嗓音單薄、輕佻。

謝箐的心髒猛地一跳,她不自覺地把油門一踩到底。

車子在荒涼安靜的公路上狂飆。

“你是誰?”

“如果你不停車,我保證,柴煊一定會死。”

“謝箐救我!”

果然出事了。

謝箐打了個哆嗦。

那麽,柴煜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他一定沒問題!

隻能是柴煊在路上遇到了麻煩。

謝箐穩住心神,把車停到路邊。

無論如何,她是人民警察,絕不能不顧柴煊的安危,獨自逃命。

她從抽鬥裏找到一把水果刀,隨即又放下了,冷靜地問道:“你是誰?你想要什麽?”

男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命令道:“舉起沒拿電話的那隻手,馬上下車,如果你掛斷電話……”

“啊……”柴煊慘叫了一聲。

不掛斷電話就無法求救,對方很有經驗,直接斷了她的後路。

“請你冷靜,不要傷害她,我肯定不掛電話。”抽鬥裏雜物太多,她一時找不到有用的東西,隻好在裏麵掏了一把,遇到一個尖利的小東西就捏起來,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舉著手下了車。

那是一枚很小的別針,頂多一厘米半長,聊勝於無。

很快,一輛夏利車到了。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下了車,搶走謝箐的大哥大,關了機,拎著她的領子把人塞進車裏,用麻繩把她的兩隻手綁到了身後。

除司機外,車裏有三名男子——副駕一個,謝箐和柴煊的兩邊各一個。

車廂狹窄,坐不下四個人,謝箐隻能蜷縮在柴煊腿前。

光線昏暗,她勉強能看清柴煊嘴裏堵著的抹布,以及柴煊右側男人的大致輪廓。

那男人塌鼻梁,方下巴,身形不高,骨相很有辨識度。

“到底是法醫,比一般人冷靜多了。”塌鼻梁也在審視著謝箐,“警告你,不許叫喚,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

對方知道她是誰,所以,此舉是策劃好的。

謝箐沉默著放鬆身體,頭靠在柴煊腿上,閉上了眼睛——既然跑不了,那就養精蓄銳吧,無論如何,死了也得拉個墊背的。

幾分鍾後,柴煊的電話響了。

塌鼻梁稟報道:“柴煜來電話了。”

副駕駛上的男人開了口,“不接。”

電話響了七八聲就不響了。

大約五六分鍾後,柴煜又打了過來,綁匪們還是不接。

如此兩三回,在車子進入鳳山區時,綁匪關掉了手機。

“這樣好,急死他奶奶的。”塌鼻梁“嘎嘎”地笑了兩聲,“等他們發現兩輛空車,一切已經晚了。”

……

柴煜第二次打不通,就意識到可能出事了,他立刻撥打了謝箐的電話,但移動公司公式化女聲提示他電話已關機。

他哆哆嗦嗦地打通了檀易的電話,“老檀出大事了。”

“怎麽?”

“柴煊突然要來度周末,但我在晉陽回不去,那會兒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就讓箐箐接她去了,現在兩個人都聯係不上了。”

檀易脊梁骨發寒,左手緊握,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箐箐去哪兒接煊煊了?”

“京安高速南口。”

檀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趕過去。”

“我馬上請假。”

檀易掛斷電話,拿起大哥大,給一個署名“老邵”的號碼撥過去。

“你那邊怎樣?”

“下午三點,救護車把姓範的老頭拉去醫院了,姓周的一直在,沒有異常。”

“知道範老爺子得了什麽病嗎?”

“不清楚,車到了,人就拉走了。”

“樊老兩口子在嗎?”

“都在。”

“好,你盯住周阿姨,她去哪兒你就去哪兒,注意安全。”

“收到。”

檀易掛斷電話,給急救中心打了過去。

“你好,我是市局二大隊隊長檀易,請你們立刻查一下,下午三點,醉龍灣的老年範姓男性病人,你們送去了哪裏?”

“請問檀隊長警號多少。”

“900609。人命關天,請你馬上立刻核實情況!”

“哦哦哦……正在找……找到了,送去鳳山醫院了。”

檀易顧不上禮貌,哢嚓一聲掛斷電話,招手叫來正在值班的李驥,“通知下去,所有人到我辦公室集合。”

李驥見他臉色陰沉,不敢多問,抓緊時間行動了起來。

檀易通過查號台打通了鳳山醫院的電話,表明身份後,對方很快就有了反饋,“確實有這麽一個病人,但他在我們這隻呆了一刻鍾不到,他的子女說他患有胃癌,已經送去京城了。”

胃癌,賁門癌。

檀易站了起來,幫助林默殺人的很可能是範老爺子,範均沛。

他想用自身吸引警方視線,獨自承攬sqn案?!

傅達叫了一聲“檀隊”,示意他們到了。

檀易道:“謝箐和一名女子被綁架,失蹤地點在京安高速南口。”

“……”

一幹身經百戰的幹警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得呆若木雞。

過了兩三秒,傅達最先反應過來,“綁匪有消息嗎?”

檀易道:“暫時沒有。傅哥,你馬上帶一個人趕去南口,其他人原地待命。”

傅達喊上杜準,飛快地離開了小辦公室。

黎可顫巍巍地問道:“綁匪會聯係謝家嗎?”

檀易看了看自己的電話,緩緩坐到椅子上,“不會,他們會聯係我。”

一個是謝箐,一個柴煊;一個是相處融洽的同事,一個發小的妹妹。

他會選擇誰?

這一幕與他和哥哥被綁架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冷汗層層疊疊地冒出來,打濕了襯衫,對流風一吹,檀易打了個哆嗦。

不行!

他不能慌,他慌了幾乎就等同於輸了。

檀易坐下來,給黃振義和陸啟元分別打了個電話——不管是謝箐還是柴煊,身份都非同小可。

兩位領導表示馬上趕到。

檀易又把電話給謝宸打了過去。

“檀隊,今天怎麽……”

“謝箐被綁架了!”

“啊!”

謝宸腳下一滑,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陳玥華道:“多大人了,一點兒都不穩重。”

謝勳放下水杯,“出什麽事了嗎?”

謝宸正要說話,但檀易沒給他機會,“綁匪還沒打電話來,多半要打到我這裏,告訴謝伯父即可,伯母和謝筠就算了吧,她們幫不上忙。”

謝宸心亂如麻,但智商還在,盡管檀易的要求不近人情,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回複道:“我知道怎麽做了,我馬上過來。”

“好,警局見。”

謝宸收起電話,大步往樓上跑,“爸,工地上出了點事,你趕緊跟我走一趟。”

謝勳站了起來,工地上的事不該由檀易來通知,能把謝宸嚇成這樣,出事的隻會是謝箐。

謝勳感覺心髒忽悠一下就到了嗓子眼,他抹了把汗,朝臥室去了。

陳玥華也不淡定了,“不會出人命了吧。”

謝筠搖頭表示不知,上輩子根本沒有這樣的事,這一世的謝箐完全不在她的掌控內。

謝宸下了樓,“媽,筠筠,我和爸去一趟工地。”

謝筠問:“哥,我能幫上忙嗎?”

“不能,你在家陪著咱媽吧。”謝宸換鞋出去,上了自己的奧迪車。

謝勳上了車,問道:“箐箐怎麽了?”

謝宸道:“她被綁架了,我們馬上去市局。”

“果然是她。”謝勳摸摸心髒,又拍拍手提包,“爸有準備,我們走吧。”

他帶錢了。

謝宸不再廢話,一腳油門出了院子。

……

父子倆從開發區趕往市局的時候,一輛紅色小夏利駛進了一間規模不大的療養院,此地到臥龍小區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五公裏。

療養院是仿古風格,大院落套著小院落,因為沒有遊客,隻有前麵的接待大廳外亮著燈。

小夏利**,繞了兩個彎後,進了最西麵的一個大院子。

謝箐被壯漢從車上提下來,扔了出去。

本著不讓對方太過警惕的心理,她故意摔在了地上。

這是一座二進四合院,白牆灰瓦,頗有古代風情。

透過二門往裏看,上房的東西次間都亮著燈,人影憧憧。

柴煊也被扔下來了,摔在地上的時候還含混不清地罵了句國罵,“我擦你大爺!”

發泄情緒的結果是,她得到了塌鼻子毫不留情的一腳飛踹。

柴煊痛極,蜷縮在地上,喉嚨裏發出了幾個單音。

塌鼻梁抓住謝箐的頭發,不容分說地往院子裏拖。

雖然很疼,但謝箐仍然不反抗,由著那人把自己送進了東廂房。

很快,柴煊也被拖進來了。

兩個綁匪把她們的腳也綁上了。

塌鼻梁摸了摸謝箐的臉,“這小法醫長得可真標致,可惜上麵不讓碰。”

另一個綁匪長了雙魚泡眼,他笑著說道:“千萬別惹事,隻要有錢,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

塌鼻梁遺憾地站了起來,“三哥這就不懂了吧,這二位都是名媛,上她們和上別人的感覺絕不一樣。”

魚泡眼道:“不能上還不能摸嗎,你那麽稀罕,就動動手指唄。”

柴煊驚恐地看著魚泡眼和塌鼻梁,嘴裏又嘰嘰咕咕地罵了起來。

謝箐全身緊繃,雙腳蓄勢待發。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了拖遝的腳步聲。

兩個綁匪神色一肅,不敢再說,規規矩矩地站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