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酒店經理帶著小提琴手和三層蛋糕進了門。

切蛋糕,唱生日快樂歌,送祝福,小宴會廳裏很是熱鬧了一番。

這期間,謝箐的大舅舅發現了謝箐,親切地招手讓她過去。

陳家人在藝術方麵頗有天賦,陳玥華是舞蹈家,陳悅行是二胡演奏家。

謝箐還有兩個姨,二姨是全職太太,喜歡八卦,大姨做酒店生意,名副其實的女強人。

原主喜歡大舅,對大姨二姨敬而遠之。

謝箐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隻好咬著後槽牙過去了。

陳悅行讓謝箐坐在他和陳玥華之間的椅子上,和顏悅色道:“聽說你在市局上班了,怎麽樣,還適應嗎?”

“大哥!”陳玥華警惕地看了看周圍。

陳悅行不輕不重地說道:“怎麽,我不能和箐箐聊幾句?”

陳家規矩大,老頭老太太沒來,陳悅行在這裏就是老大。

陳玥華有些悻悻,“大哥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

陳悅行不搭理她,繼續往下說,“我打聽過了,你這行苦得很,女孩子少,偏見多,你想好了嗎?”

他也不讚成謝箐做法醫,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謝箐道:“大舅,我在京大學了五年,學以致用,蠻適應的。”

“唉……”陳悅行歎了一聲,“當家長的,沒有不希望孩子好的,你明白嗎?”

謝箐堅定地說道:“大舅放心,我都明白。”

“我會讓你媽媽給你一個月時間考慮,如果你決定了,就不要半途而廢,明白嗎。”陳悅行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這話有最後通牒的意思。

謝宸的生日宴,不好破壞氣氛,陳悅行敲打敲打也就罷了。

謝箐不以為意,回去繼續吃喝,聽八卦。

酒席八點多就散了。

晚輩們送走長輩,準備去金櫃卡拉ok一番。

上車時,柴煜發現謝箐不見了,“謝宸,咱家二妹妹呢?”

謝宸道:“她有事,先回去了。”

柴煜有些遺憾,“怎麽也沒說一聲,開車送她一趟啊。”

一幹年輕人齊齊看向了他。

柴煜趕忙舉起雙手,“絕對沒有別的意思,謝宸忙著招呼客人沒工夫,他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嗎?”

秦傑笑著打趣:“人家還小呢,你最好沒有別的意思。”

“你知道什麽。”柴煜打開桑塔納的車門,“謝箐和筠筠是異卵雙胞胎……”

“走了老柴。”黑框眼鏡男在他肩膀一拍,“上車。”

“我就是有意思,謝宸也不會有意見。”柴煜到底把一整個意思表達完了。

秦傑看向謝宸。

“他說的沒錯。”謝宸道,“箐箐隻比筠筠小十幾分鍾,就是看著小一些。”

秦傑若有所思地上了自己的淩誌車。

謝筠和謝宸一起走。

關上車門,她說道:“哥,柴哥不是市長秘書嗎?”

謝宸打著火,“是啊,怎麽了?”

謝筠道:“感覺檀易對他很不客氣。”

謝宸微微一笑,“他倆都是京城人,關係好吧。不過,檀易瞧著就傲,不好接觸,家世比柴煜好也說不定。”

謝筠“哦”了一聲,又道:“柴煜多大了,還沒結婚?”

謝宸道:“二十八,如果他不在意咱們箐箐是法醫,倒也合適。”

謝筠有些意外,試探著說道:“哥,箐箐有點任性,要是……”

謝宸搖搖頭,“人都會變的,箐箐上了班,比以前懂事多了。”

謝筠想了想,提醒道:“工作的事箐箐可能不會妥協。咱們不如實話實說,省得到時候麻煩。”

謝宸道:“大舅說給她一個月時間考慮,依我看,先瞞一陣子,年底再說。”

柴煜的車上。

柴煜道:“真沒想到,雙胞胎也會如此不同,一個安靜嫻雅,一個像隻小倉鼠。”

檀易癱在副駕駛的椅背上,閉著眼,不聲不響。

柴煜有些不滿,伸手搡了他一下,“哥們兒,好歹給個反應嘛。”

檀易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她們是異卵,有什麽好說的。”

“無趣。”柴煜抱怨一句,“你不覺得姐妹倆都很漂亮嗎?”

檀易道:“謝筠是很漂亮,但人家的心思都在顧淩那兒,你沒戲。我旁邊那個沒仔細看,就是覺得能吃,會吃,螃蟹殼啃得幹幹淨淨。”

“就這?噗嗤……”柴煜笑噴了,“你不是福爾摩斯嗎?這次怎麽這麽草率。”

檀易道:“一個心思單純的小丫頭而已,有什麽好分析的。”

“切~你懂什麽。”柴煜不屑,“老檀,不是兄弟說你,這麽多年了,就不能往前看看嗎?”

檀易警告地看向他,“是兄弟就不要再說了。”

柴煜無奈,“得得得,不說就不說,我算是怕了你了。”

……

謝箐讓黎可call了她一下,接到消息後,便以有任務為由提前幾分鍾走了。

大概是說嘴打嘴,出租車剛到警局,謝箐將要下車,bb機又響了:

“速來臨江路望江小區東偏門,曹。”

這是曹海生的call。

謝箐不敢耽擱,吩咐司機繼續開,七八分鍾後到了目的地。

臨江路,顧名思義,在江邊上。

望江小區是這一帶最好的小區,風景優美,設施齊全,售價也不菲。

出租車停下來,謝箐將一開車門,就聽到了一陣淒淒切切的哭聲。

她快步走到堤壩邊緣,朝聲音來處望了過去。

青江水位不高,堤壩下有一條觀光路,一群人擁擠在路上,隔著一條警戒帶圍觀警察和法醫辦案。

曹海生正在和黃振義說著什麽,二人旁邊躺著一具身形不大的屍體。

這是施救現場,死的是個孩子!

謝箐心裏一沉,快步跑下樓梯,從人群中間鑽了進去。

“警察辦案!”一個警察攔住了謝箐。

謝箐道:“我是見習法醫,曹法醫是我師父。”

黃振義吩咐道:“讓她進來吧。”

謝箐邊走邊觀察四周,沒有痕檢人員,隻有看熱鬧的群眾,確實是救援現場。

這種案子也需要市局刑警大隊出麵嗎,還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

“師父,我來了。”謝箐從包裏取出紙筆,準備記錄。

曹海生扶著腰蹲下去,從勘察箱裏取出一隻小手電,翻開死者的眼皮,“顏麵腫脹、發紺,眼結膜、粘膜、漿膜有瘀點性出血……”

孩子大約七八歲,手臂上有雞皮樣皮膚,表皮發白,屍斑淺淡,嘴唇邊緣有明顯的挫傷,頭頂有輕微骨擦感——都是生前傷。

因為搶救過,口鼻沒有蕈形泡沫,胸部有局部凹陷,肋骨有骨折。

曹海生初步判斷,其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施救前已經死亡。

頭部的傷為鈍器所為,但溺死的可能性更大。

謝箐收好筆本,帶上手套,幫曹海生把屍體放進屍袋裏。

“琦琦呀,琦琦呀,奶奶對不起你,對不起呀!”一個老太太尖聲大哭起來,一把推開身邊的老頭,朝江邊衝了過去,“你等著奶奶,奶奶這就去找你!”

“媽,媽,你這是幹什麽,嗚嗚……”中年男子死死抱住老太太的腰,“不怪你,不怪你呀!”

“嗚嗚嗚……”

四五個人放聲大哭。

謝箐心裏難受,不敢再看,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黃振義和曹海生的對話上。

黃振義對曹海生說道:“死者叫黃琦,今年八歲,平時由爺爺奶奶照顧,頑皮淘氣,經常在小區裏惹是生非。黃家晚飯比較早,黃奶奶做了蝦仁炒蛋、糖醋排骨和涼拌土豆絲,不到五點就吃完了。黃奶奶一般會帶著孩子在小區玩一會兒,天擦黑再上樓,大約六點,黃奶奶發現黃琦不見了。”

曹海生點點頭,“行,我們先去殯儀館,有情況再及時溝通。”

黎可周末回家了,李驥在。

他幫謝箐把屍體放到殯儀館的車上,小聲道:“這是大案子,已經第三起了。”

謝箐問:“作案手法一致,都是孩子?”

李驥道:“不都是孩子,但捂嘴、打暈、扔江裏這套動作是一模一樣的。”

“難怪你們來了。”謝箐自語一句,隨著曹海生上了車,“回見。”

李驥揮揮手,“回見。”

……

解剖室。

謝箐脫下死者的衣裳,交給曹海生檢查。

她則剃掉死者頭發,並重新檢查了一下傷口:“條狀挫裂傷,創腔內有灰砂,應該是磚塊棱邊擊打所致,按壓有輕微骨擦感,不致命。”

曹海生在衣物上沒有任何發現,讓謝箐把屍體翻過來,準備解剖。

謝箐照做了。

曹海生拿起解剖刀,剛一彎腰,便痛苦地站了起來——他有嚴重的腰肌勞損,又犯病了。

謝箐道:“師父,我來吧,您監督。”

曹海生遲疑片刻,到底放下了刀子,“行,你來。”

謝箐手執解剖刀,從頸下劃到恥骨聯合上方,刀快手穩。

打開胸腹腔,肺部體積膨大,肺內有大量泡沫狀**,其他髒器有瘀血……

謝箐劃開胃部,取出兩勺胃內容物。

胃內容物比較充盈,蝦仁、肉、蛋形態比較清晰。

十二指腸有少量消化物。

她直起身子,放下解剖刀,“結合屍溫、屍僵等屍體征象,死者出去沒多久就遭遇不測了,時間在飯後一個小時內,五點到六點之間。除頭部和口唇的傷外,無其他損傷,這說明凶手下手毫無遲疑,且力量遠在死者之上,初步推斷是成年人。”

“非常好。”曹海生做好記錄,“縫合吧,我去給黃大隊打個電話。”

謝箐操刀解剖是第一次,但縫合已經是第三次,他非常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