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玉定在原地, 雙腿像是被灌了鉛,他剛剛結束禱告,從禱告室裏走出, 就被眼前的一幕震到。

餐桌前,衣著得體的女士已經開始享用她的早晨, 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是一個身著燕尾服的年輕男人。

“你醒了?”安雅放下刀叉,神情自然地的和叢玉打招呼,“時間不早了, 所以我讓人準備了早餐。”

“您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叢玉的視線從荼路身上略過, 他雖然不知道昨夜具體發生了什麽, 但也能猜到一個大概,男人邁步走到餐桌前, 拉開椅子。

“看起來您昨晚休息的不錯。”叢玉的語氣有些挖苦的味道, 他仍然對這個吻耿耿於懷,“全世界因為您撼動,您還能睡個安穩覺。”

“我休息的確實不錯。”安雅微笑,“這不是我該頭疼的事情,我相信總統府的幕僚會妥善的解決這件事情,而你, 叢先生身邊的競選經理也不是吃白飯的。這件事情很快就會翻篇, 但你和我都知道,真正的戰爭, 從來不會被擺在台麵上。”

叢玉眸光沉下來,看向荼路的眼神帶上不善, “您想要做什麽?到底是什麽事情, 還需要與鍾善有所關聯?”

安雅側身, 擋住了他看向荼路的目光,她微微昂起頭,看向了懸掛在餐廳正對麵的照片。

照片上是西裝革履的叢玉,他的身邊,是一位身著華美婚紗的女性。

“好了。”安雅收回視線,站了起來,“我一直想見見邊唯亭,現在終於有機會了。”

叢玉明白了安雅的意思,她當真是不準備摻和亂成一團的政事。

不過這才對,她若是出麵,反而會顯得別有用心。

“我會安排的。”叢玉壓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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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日宮召開了緊急的新聞發布會。

媒體將這座昔日的王宮圍的水泄不通。

遠處,監控的死角之內,一輛不起眼的黑色SUV停在視野的盲區。

這是一處絕佳的觀測地,能夠將王宮大門處的人與事盡收眼底。

從心摘下墨鏡丟在一旁,用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男人。

“別裝死了。”他的聲音懶洋洋的,像是沒有睡醒,“我的時間還挺寶貴的。”

趴在地上的男人一動不動,但顫抖的睫毛還是暴露了他已經蘇醒的事實。

“嗬。”從心低笑了一聲,“我可是想著有錢咱們一起賺。錢你也不要嗎?”

聽的這個字,地上的男人忍不住翻了起來。

“沒有符合你要求的人。”他說,“現在的孩子們普遍心浮氣躁,稍微有點兒定性的,都不願意吃這碗青春飯,再說了,你那些要求,也沒幾個人能滿足。”

從心似乎料到了他會這麽說,“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給你來送生意了。”

“什麽意思?”

從心咯咯笑起來,末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臉。

“我,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嗎?”

地上的男人皺起了眉頭。

眼前的人確實長相極佳,天生的冷白皮搭上殷紅的唇色,眉眼間邪氣森森,透著一股純與欲交雜而成的氣質,確實是個絕佳的好苗子。

“怎麽樣?做你的藝人,綽綽有餘?”從心笑著,眼睛裏是快樂的情緒。

“你年紀太大,也沒有聲樂,舞蹈基礎。”地上的男人停頓了一瞬,“不過,確實足夠漂亮。”

“那就夠了。”從心笑嘻嘻地開口,“反正有人會幫我包裝自己,不是嗎?前些日子,不能出門,我無聊的很,隻能每天關心一下娛樂圈的那些破爛事,發現那些粉絲,分工明確,顛倒黑白,玩的一套一套的,都快趕得上我養的專業隊伍了。”他眼底的笑意漸漸收起,“古話說得好,大隱隱於市。你不覺得,我這個辦法很聰明嗎?”

地上的男人咳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西裝,他當然清楚從心的意思,也知道他口中前些日子不能出門,就是當權者圍剿保皇派的日子。現在,鍾善的注意力已經被其他的事情轉移走。

男人歎了口氣。

“你可真是不嫌事大。”他挺直了腰背,按一下被重擊的後頸,活動脖頸,聽到骨頭哢哢作響。

“既然如此,接下來,你要聽我的。”

“你的藝名……”男人的視線自車窗向遠,落在了曜日宮的門扉,電子鍾的時間在這一刻變化。

“就叫金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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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雅按著眉骨,她的右眼跳個不停,似乎有什麽糟糕的事情正在發生。

對麵,一襲白色防護服的男人略顯得拘謹。

“您,您是,是有,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邊唯亭的聲音斷斷續續,他本來在實驗室測試一組數據,結果被突然闖入的黑衣人強行帶離。

他起初很驚慌,直到見到對麵的這位,驚慌變成了驚嚇。

饒是他的消息再滯後,也從夥伴口中聽到了昨夜那場轟動全國的事件,而眼前的女人,就是昨夜那事件的主人公。

安雅放下手。

“你誤會了。”她說,“我對邊先生的研究很感興趣,隻是,我對藥學方麵的知識,遠不你這樣的專業科研人員,很多的專業術語,我不是很明白。”

聽過她的解釋,邊唯亭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對這個項目失望。

“那就好。”

“嗯?”

“哦,不是不是。”邊唯亭連忙解釋,“很多投資者,對於這項研究的前景都不是很看好,我以為您……”

“很有趣。”安雅微笑,她本來隻是因為前世的記憶想要將這種基因藥物掌握在手裏,現在,在聽到邊唯亭的簡單介紹之後,她隱約感覺到了這其中還有更多可以挖掘的東西。

“我剛才聽到你說,這種技術的基礎原理,除了可以製作藥物緩解人類在星際旅行之中受到的副作用,還有其他的用途,能具體和我描述一下嗎?”

邊唯亭點一下頭,絲毫不擔心安雅會將兩人的對話錄音出售,沒有一絲隱瞞的向她介紹了他正在進行的工作,而且為了更容易讓沒有相應知識的安雅聽明白他在說什麽,還非常形象的舉了很多例子,完全沒有了剛才談話時候的拘束。

“意思是,它完全可以作用在基因增強技術上?”安雅抓住了邊唯亭話裏的重點,主動提問。

對麵的男人楞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躲開了安雅的視線,“理,理論上,理論上來說,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是這樣啊……”

邊唯亭又道:“但無法保證副作用,基因序列的變化不是都能預測的。”

“這是自然。”安雅抬眼看了一眼掛鍾,“時間不早了,我們的談話到這裏差不多了。”她站了起來,禮貌地對邊唯亭道,“邊先生,還是要向你道歉,用這樣的方式將您請到這裏。對於投資的事情,過些時日我會給您答複,不過您也不用太擔心,這個項目我很感興趣,隻是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處理……”

邊唯亭自然知道,安雅口中的事情指的是什麽,那不是他這個層麵的人能夠摻和的。

“謝謝您的理解。”安雅繼續道,“介於現在的情況,邊先生,我希望您不要將見過我的事情透露出去……”

“我知道。”邊唯亭回答。

他不懂政治卻也知道情況不容樂觀,此時與這位身份特殊的存在見麵意味著什麽,邊唯亭一清二楚。

邊唯亭離開之後,叢玉開門走了進來。

他掃了一眼站在安雅身後的荼路,眉頭不可察的皺了一下,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但他無法改變安雅·亞特蘭蒂斯的心意,隻能強迫自己去無視這個人。幸好這道影子恪守本分,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人送走了?”安雅抬頭看向叢玉。

“安排好了。”叢玉看著安雅,她似乎很開心。

“你呢?”安雅又繼續說,“我看到了新聞,現在的情況……這樣不清不楚的話,對你的支持率,也會有影響,對吧?”

“怎麽都會有影響的。”叢玉說,“不過 ,競選經理說,這種情況,暫時對我有利。”

安雅的視線微移,落在了書房牆壁的一副掛畫上。

“你的支持率第一次超過了鍾善。”

叢玉在察覺到安雅所看的方向時,腦袋裏轟了一聲,完全沒有注意她所說的話,而是隨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那是一副寫實畫,是當今有名的畫家所作,畫上,是叢玉的前妻,黎姿。

“隻是將她牽扯了進來。”安雅的語氣有些惋惜。

叢玉沉默了下來。

他靜靜望著那幅畫,那是他的妻子二十歲生日是所作的畫,畫名就叫做二十。

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少有人用畫來保留自己的姿態作為紀念,但黎姿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因為昨天的事情,君華的股價下跌了。”叢玉說,“但我的支持率上升了。”

“有舍才能有得。”他盯著那幅畫,聲音低低沉沉,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有舍才能有得?”安雅轉過身,似是不解,“為何要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