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白夢麒麟(七)

作為試煉師,戰湛收拾草藥還是能幫上手的。比如說,在寒非邪的指揮下將這邊櫃子的草藥搬到那邊櫃子去。

到半夜,寒非邪和戰湛差不多將草藥收拾整齊了,以草藥的藥性排列。選擇這種方式主要受朱晚激將法的啟發,相信到時候隻要激他不懂藥性,他一定會死鴨子嘴硬地認同這種方法很科學。

但靈藥犬因為草藥有限,隻能慢慢地解毒性。好在兩隻小東西平時沒好吃好東西,底子很好,又有法拉利在旁虎視眈眈,讓它們精神空前的集中和高昂。

戰湛從角落裏拖出一張床單,抖了抖鋪在地上,躺了上去,一左一右留了兩個空位給寒非邪和朱晚,“早點睡吧。”

朱晚正給靈藥犬梳毛,聞言笑眯眯地說,“好咧。”

寒非邪突然搶在他之前,抓著戰湛的胳膊一翻,翻到最左邊,自己在中間躺下。

戰湛麵朝地地趴著。

寒非邪推他,“翻過來睡。”

戰湛側頭,四肢劃水一般地擺動,“我是烏龜……”

“王八蛋。”

……

戰湛跳起來,“剛剛誰罵我?”

寒非邪和朱晚無辜地望著他。

戰湛眼睛往四下一掃。那個聲音雖然短促,但他聽得分明,像是個尖銳小男孩的聲音,應該不是寒非邪和朱晚。可房間除了他們之外,隻有……

朱晚見戰湛一雙眼睛賊溜溜地私下轉著,忍不住笑道:“聽說獨角獸是能說話的。”

戰湛愣了愣,扭頭朝法拉利看去。

法拉利舔舔爪子,望天作無辜狀。

戰湛道:“說話賞肉吃。”

法拉利道:“縮謊沒屁|眼!”它的發音有些奇怪,沒有翹舌音,但口齒十分清晰。

……

看朱晚和寒非邪都很淡定,戰湛也不好表現得太大驚小怪,淡定地卷起袖子,獰笑著向它走去,“放心,為了屁|眼,我一定會燒一頓好肉給你吃。你喜歡吃大腿肉還是腹部的肉?”

法拉利冷靜地看著他,動物的本能告訴他來者不善。

戰湛伸出手去抓它,法拉利張嘴就咬。

戰湛任它咬著,用另一隻手捏住它的小尾巴,將它從櫃子上拎起來。

法拉利始終沒咬下去,牙齒觸電似的顫抖了半天,還是鬆口了。

戰湛捧著它左看右看,驚奇道:“它真的是獨角獸的孩子?”

朱晚道:“你可以問它。”

戰湛的目光一瞟過去,法拉利就喊道:“次肉,次肉,次肉……”

戰湛戳戳它的小肚皮,“這塊肉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馬上燒。”

“……人類太無此了!”法拉利說完,覺得全身毛孔無一不舒暢。這麽久了,終於能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戰湛不死心地繼續撓它,追根究底地問它的來曆。

法拉利一口咬定沒肉沒交情。

一人一獸折騰了半個小時才意猶未盡地入睡。

到第二天天蒙蒙亮,寒非邪和朱晚相繼醒來。朱晚起身看靈藥犬,見它們睡得很熟,才露出滿意地微笑。靈藥犬是最好養的靈獸之一,睡覺的時候能自我複原。之前是毒性太烈,複原的速度跟不上破壞的速度,所以身體才越來越糟糕,現在拔出一部分毒性,應該能慢慢地康複。

寒非邪出門打水。

等他回來,戰湛也醒了,正逗法拉利說話。他說:“跟我念,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來,快念。”

法拉利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讚讚死烏龜,烏龜死讚讚,讚讚死王八蛋,王八蛋死讚讚。”

戰湛:“……”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等一人一獸鬧夠了,才開始漱口洗臉。

等他們做完這些事,天差不多亮了。

戰湛跑到走廊看日出,感慨道:“真美。”

寒非邪看著他,微微一笑道:“嗯,很美。”

戰湛看著朝陽照著他的側臉,色心大起,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揭麵具,轉念想起歐陽少年隨時要來,又訕訕地將手收了回來。

寒非邪會錯了意,以為他想撫摸自己的臉又不好意思,主動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戰湛心頭一驚,結結巴巴道:“你……”

寒非邪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嘴唇在他的掌心輕輕地吻了一下,“感覺怎麽樣?”

戰湛:“……麵具挺逼真的。”

寒非邪知道他很青睞自己的臉,笑道:“等獨處,我就摘下來。”

戰湛幹笑道:“和朱晚一起挺好的。”

朱晚聽到名字,抬頭看過來,看到兩人的姿勢,愣了愣,半天才回神,眼底閃爍著不敢置信的神采。要說兩人的動作雖然曖昧,卻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比如寒非邪發燒了,戰湛摸摸他的體溫。比如寒非邪臉髒了,戰湛幫忙擦一擦……但是流淌寒非邪眼中的情意卻推翻了其他可能……

聯想兩人之前的種種互動,被迷霧遮住的真相終於顯露出來。

他低下頭,借撫摸靈藥犬來整理思緒。這樣兩個人在一起,何止驚世駭俗,簡直匪夷所思。畢竟在他們之前,從未聽聞兩個男人……但是,反過來想,如果他們真的是這樣關係的話,就意味著寒家和軍神府的聯姻。這倒是符合寒家的一貫政策。興許,也不錯?至少他們看上去是情投意合。

朱晚不得不重新估計投靠寒非邪和戰湛的選擇。比起友情,愛情倒是更親密一些。

“我肚子餓了。”戰湛飛快地縮回手,跑回房間,小心翼翼地朱晚道,“我們什麽時候去吃飯?”

朱晚抬起頭,收斂起所有情緒,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再等等吧,歐陽不是要過來嗎?”

戰湛裝傻地拍拍自己額頭,“差點忘了。”他見朱晚神色無異,暗暗放心。應該沒看到吧?

寒非邪站在原地,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朱晚。

朱晚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寒非邪嘴角的笑意這才傳到眼底。盡管和戰湛在一起的心逐漸堅定,也做好了麵對一切的困難和阻撓的準備,但是朱晚是兩人共同的朋友,也是他欣賞的人,他並不希望因此而疏遠,能夠得到他的支持和認同,對他來說,至少是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三人各懷心思地在房間裏呆著。

太陽漸漸朝中間移動。

戰湛皺眉道:“他不會是忘記了吧?”

朱晚笑道:“忘記不是更好?”

戰湛蔫蔫地說道:“沒早飯吃。”

法拉利在他邊上,也垂頭喪氣地趴著。

朱晚看著這一人一獸,忍不住笑出來。看來物似主人形這句話是相當有道理的。

三人又呆了會兒,看歐陽少年始終沒有出現,幹脆將靈藥犬放在櫃子上,自己出去找吃的了。今日的白夢山不似往常那般安靜,到處都可以看到穿著乙、丙兩組服飾的弟子四處巡邏走動。

戰湛湊近寒非邪道:“會不會是找駱英他們?”

寒非邪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認同。

朱晚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寒非邪道:“一會兒告訴你。”

朱晚回以淺笑。

三人到廚房找了幾個饅頭,又拿了一碗醬菜,勺了三碗米湯,坐在廚房門口慢悠悠地吃起來。

寒非邪順口說了自己和戰湛昨天傍晚看到的事,又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駱英。

朱晚摸著下巴道:“怪不得昨天歐陽突然跑來問你們去了哪裏。”

戰湛道:“他懷疑我們?”

朱晚道:“你們兩人修為不俗,跑來白夢山當個丙組雜役還沒有怨言,一般人都會懷疑的。”

戰湛怔住。為了金謙的事,他一直告訴自己進了山要低調,以免露出破綻,卻沒想到低調就是最大的破綻。

將近中午的時候,他們提前在廚房找飯吃。戰湛這次很夠意思,偷了一碗肉塞給法拉利。這次出門,法拉利死活不肯留守,顯然怕他們吃獨食。

廚房的人對他們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戰湛他們在山裏是什麽地位,對這些人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戰湛幾個人吃完飯,散步著就往丙組走。

走到門口,就看到中年男子帶著人出來,看到他們三個,微微一怔,隨即皺眉道:“你們怎麽來了?”

戰湛道:“不是你說去神洞修煉?”

中年男子不可置信地問道:“歐陽師兄同意了?”

戰湛微笑道:“同意了。師兄還讓我們好好練,千萬不要給他丟臉。”

中年男子滿臉懷疑,卻沒有多問,“那跟上吧。”他頓了頓,嘀咕道,“今天能不能進還不知道呢。”

戰湛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朱晚笑了笑。他之前就提出猜測,說白夢山一定出了大事,多半和白夢境、白夢主或者其他要地有關係。聽中年男子這麽說,果然就是。

中年男子走出樓閣,順著山道繼續往上走,竟是翻過山,到了山的另一麵。

山上守衛重重。

戰湛一路走來,發現最低級別也是大劍師。

中年男子帶著他們順著朝下的山道,慢慢地走到半山腰處的一處平地。

平地上人山人海。

戰湛想:他還是小看了白夢山的人口。不應該以昨天在食堂見到的人數為指標,說不定人家有一食堂二食堂呢。

中年男子看到這麽多人也是一愣,想往前擠,就被人擋住了。

擋住他的那人口氣不善道:“丙組來這裏湊什麽熱鬧!”

中年男子伏低做小道:“按照規矩,正午應該輪到我們。”

那人抬手就是一巴掌,“你這麽說,是說我們不懂的規矩啦?”

中年男子被打了也隻是站著不動,嘴裏依舊賠笑道:“是我們不懂規矩,衝撞師兄。隻是來神洞修煉是師父布置下來的功課,我們不敢不遵。”

“你!”那人揚手又要一巴掌,就聽他背後一聲冷哼,“不是要去修煉嗎?都傻乎乎站在這裏做什麽?”

那人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飛快地轉身,小聲道:“歐陽師兄。”

歐陽少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指戰湛道:“你過來。”

戰湛道:“幹嘛?”

“揍他。”歐陽少年一指那人。

“……”戰湛道,“我是個斯文人。”

歐陽少年道:“要不揍你。”

雖然不知道歐陽少年為什麽跑出來出頭,不過這種便宜不占他就不叫戰湛!

戰湛對準那人的鼻梁就是一拳。

那人修為不如他,明顯被打懵了,兩行鮮血順著鼻管刷刷地流淌。

“每天的飯總算沒白吃。”歐陽少年滿意地轉身走了。

那人不等他走遠,就怒氣衝天地看向戰湛。

戰湛無辜道:“他讓我揍的。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你對他的決策有所不滿,可以找他協調。”

那人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中年男子神色複雜地看著戰湛,吸了口氣道:“我們走吧。”

丙組其他人對這樣的場麵顯然見怪不怪。在白夢山,一切以實力為尊。想要別人尊重你,隻能不斷往上攀登高峰。他們中很多人修為已經不比甲乙兩組的人差,但年齡大得多,前途和地位自然次了一等,遇到這種事也隻能忍氣吞聲。

中年男子越往前走,人越稀疏,至洞口,隻有三個人坐在那兒。

一個是歐陽少年,一個是高頭大馬的中年漢子,還有一個是孔妍姿。

孔妍姿和中年漢子正在打坐,隻有歐陽少年醒著,看到他們幾個,抬了抬眼皮,懶洋洋道:“洞口封閉,暫時不能進。就在這裏修煉吧。”

戰湛仔細打量洞口,隻見此洞長寬不過三四米,裏頭陰暗幽深,伸手不見五指,與普通洞穴並無兩樣,倒是洞口正上方“白夢境”三個字寫得氣勢磅礴,為這洞平添了幾分霸氣。

他見中年男子等人坐下來修煉,跟著坐下來,卻不敢馬上投入修煉,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寒非邪。

寒非邪微微點頭,然後閉上眼睛。

戰湛這才放心地閉目。

劍氣從丹田出,剛滑行一段,他邊覺察出不同來。劍氣運行速度比往日快了將近一倍,竟與衝霄有異曲同工之妙!怪不得中年男子他們對神洞修煉這麽重視。如果洞口就有這樣的功效,那麽洞裏不知道要快多少倍。

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他很快收斂心神,專心修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