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監獄詭景

“呼……”長出口氣,甩掉腦海中那紛亂的想法,我走到路邊隨手攔下了一輛私家車,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左右了,加上這裏距離市區很遠,所以很難打到車。當然,我並沒有亮明我的警察身份,隻是說有急事兒要去市裏麵一趟,那司機顯得也很熱心,執意要將我送到目的地,不過被我拒絕了。

一進入市區之後,我就下來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南城看守所。按照刑事犯罪的流程來說,當收押了嫌疑人之後,在法院沒有做出判決之前,通常都是關押在看守所裏麵的,當然根據所犯的罪行不同,收監的區域也不同。趕往看守所的途中,我一直都在思索著該以怎樣的方式進去,到底是通過熟人避開有心人的耳目,還是直接就亮出警官證提審嫌疑人。

最終,我選擇了後者!

一來,經曆過王群家的事情以後,我很有可能已經暴露了,二來我直截了當一些,也能給這裏的同事們一些壓力,讓他們以後多多留意著來探訪的人。同僚之間共事,有時候能夠省卻不少繁縟的程序,而且因為南城看守所跟我們同屬一個區,日常工作中經常都會有交集,所以這裏不少人我都是認識的。

就比如,今晚值班的劉副所長。

劉副所長叫劉長河,已經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紀,所以才會主動攔下晚上值班蹲守的差事,畢竟相較於白天收監、提審等事情,晚上要清閑得多。我跟劉長河吃過幾次飯,或許是我身在市局的原因,或許是我們分屬不同部門不存在競爭關係的原因,總之我們兩個比較聊得來,上述那些情況也都是閑聊所了解到的。

因此,當看到我大晚上跑過來的時候,劉長河在顯得有些意外的同時,也顯得很客氣:“瘋子,你小子什麽時候成夜貓子了,這個點兒怎麽竄到我這裏來了?該不會是饞酒了吧?快進來坐。”

“劉叔,的確是有段時間沒跟您喝過了,不過今天我來可不是為了這個事兒,一來劉叔正在上著班兒,二來我到這裏的目的,是希望劉叔能幫我個忙!”說著,我遞給了他一根煙。

“啪……”當劉長河將煙點著之後,噴了一口說道,“你既然開口了,能幫的劉叔我自然會幫,不過咱先說好,幫完之後你得請我喝頓酒!”

“那是必須的!”

劉長河好酒,這是整個看守所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忙不迭地點了點頭,隨後深吸一口氣,迎著他的目光,將我這次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你想見朱強?”來時的路上,蘇沫已經將那名醫生的基本資料發給了我,的確是叫朱強,但我不理解的是劉長河為什麽在此時深深地鎖起了眉頭。劉長河是看守所的副所長,雖然我來見朱強不是走的正規程序,可是見一名犯人對於劉長河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他為什麽會流露出難色呢?

看到劉長河流露出了這樣的神情,我的心頓時就往下沉了一分,該不會出什麽岔子了吧?

“劉叔,您是不是為難?”以我對劉長河的了解,如果不是特別棘手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流露出這種神色的。

“瘋子,這何止是為難啊,你這是要難死我啊!”劉長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吧嗒吧嗒嘴巴,吐出一口煙的同時,臉色也有了一些陰鬱。

“劉叔,到底什麽情況?”我越來越糊塗了。

“算了,我跟你直說吧。”劉長河歎口氣,盯著我的眼睛說道,“你要見的朱強,在昨天淩晨的時候已經突發心髒病去世了,屍體一大早就拉去了火葬場,你現在讓我帶你去見他,你說我為難不為難?”

“什麽?!”

聽到劉長河這句話後,我頓時就愣住了,我之所以在大半夜急匆匆跑過來,就是擔心朱強會出事兒,從而丟失掉有價值的線索,想不到我還是來遲了一步。可反過來,我的心中又充斥起了莫大的疑問,因為我就算是暴露了,那也是今晚的事情,朱強怎麽會在昨天淩晨的時候突然之間去世了呢?

難道,這不是人為的,真的是心髒病發作?想到此,我將手機掏了出來,翻開蘇沫發給我的信息之後,我心中的謎團就更大了。因為這條信息之中明確地說著,朱強平時酷愛運動,一直身康體健並沒有任何的病史。

既然沒有病史,他怎麽就突然死了呢?

“劉叔,朱強確定是死於心髒病的突然發作嗎?”這一點我必須要弄清楚。

“那就要問你了!”

“問我?”我怎麽越來越聽不懂他的話了。

“是這樣的,當我們發現朱強死亡了之後,便將情況上報了市局。因為朱強這個人與最近那起特大殺人案有關聯,所以局裏很快就派了人過來,帶隊的你認識!”

“馬磊?”我之所以說是馬磊,是因為如果蘇沫得知了朱強的死亡,那麽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的,就算是昨天來不及,那麽剛剛那通電話也會告訴我的。

“是的,就是馬磊!”看到劉長河點頭之後,我就更加疑惑了,既然馬磊過來處理了朱強死亡的事情,那為什麽蘇沫會不知道呢?

不過這個疑問,並沒有在我心中盤桓太長的時間,畢竟在慶功會的時候,王副廳長曾經宣讀了一份兒任職命令,即日起馬磊將擔任刑偵二隊的大隊長。一隊和二隊,雖然都是刑偵隊,可通常都是相對獨立的,除了在開碰頭會議的時候會本著公開、互助的原則相互通報一下案件的情況之外,平時並不會有太多的交集。這也就能夠解釋蘇沫為什麽不知道這件事情了,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馬向陽一案是依靠馬磊找到的證據結案的,他將這件事情壓著也是能夠理解的。

不過我相信,雷大炮是知道這件事情的,馬磊可不敢連他也瞞著。

“既然來的是馬磊,你為什麽說問我呢?”疑惑釋然,我繼續問劉長河。

“因為跟馬磊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人!”

“你是說……徐睿?”

“是的!”劉長河點點頭,“當時徐睿在這裏做了初步的屍檢工作,朱強死於突發性心髒病也是他做出的結論,據我所知他可是你的助手,你總不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你看我像是知道的嗎?”我苦笑一聲,到現在有點兒不確定我這樣暗中調查到底是好還是壞了,好處是我的確能在暗中偷偷地調查,可弊端也同樣明顯,有些信息不是我第一時間能夠了解到的。

比如朱強的死亡,這讓我顯得很被動!

“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聽我這樣說,劉長河顯得有些納悶兒了。

“是這樣的劉叔,我這幾天請假了,手機也關機了,不然來做屍檢工作的就是我了。”

“既然休假了,那你為什麽要來見朱強?”

“我……”劉長河冷不丁地這麽問,頓時就把我給問住了,我該怎麽回答,總不能說是想要將剛剛結案的案子給推翻吧?

“行了,我就是隨口一問,你不想說就別說了,其實我都明白,還是關於那起案子的對吧?”不得不說劉長河活成了人精,通過我來此的目的以及這些對話,就揣摩透了這件事情。

“是的!”既然瞞不住了,我也就隻能點頭承認了,不過我必須讓他給我保密才行,“劉叔,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說,畢竟有些事情……”

“我懂!”劉長河滿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你們這起案子呢,雖然輪不到我參與,不過我這幾十年的警服可不是白穿的,這麽短的時間就結案了,恐怕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吧?”

“劉叔,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或者知道了什麽?”劉長河說得雲淡風輕的,可是當這些話落在我耳朵裏麵之後,卻足足將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難道,這件事情已經傳出去了?

“我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聽說什麽!”劉長河搖搖頭。

“那你這番話……”

“猜的!”劉長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啊,穿警服的時間還是短,你要是像我一樣,天天跟看守所這些個不老實的人打個二三十年的交道,啥事兒基本看兩眼就能明白了。雖然不能保證猜測得完全正確,但大致方向總是不會弄錯的,就比如你今天突然造訪一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起案子還沒有徹底完結吧?”

“是的!”我痛快地點了點頭,“根據我手中所掌握的東西,的確是符合結案標準的,不過這當中還是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所以我就想弄清楚!”話說到現在,我明白想要隱瞞過去是不可能了,於是隻能給劉長河一個模糊籠統的回答,還特意表述了是我自己對於這起案子充滿了好奇,而非局裏的意思。

“你跟我說這些,是讓我為你保密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能看出來,這目光裏麵是藏著一些戲謔的,可就是這樣的神色,讓我後背泛起了一股子寒意,他將話挑明了是什麽意思,難道要脅迫我什麽?

“瞧把你給嚇得!”劉長河撇撇嘴,忽然笑了,“想要我把今天的事情爛到肚子裏,那你就要付出一些代價。再加一頓酒,怎麽樣?”

“成交!”我長呼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劉叔,現在能帶我去收押朱強的房間看看嗎?”

“稍等!”

劉長河說完,已經抓起了桌上的電話,接通之後說道:“小王啊,我是劉長河,我現在過去替你們值一會兒班,你跟小楊到食堂整點兒吃的去,記得多做點兒。”

“走吧!”掛完電話,劉長河率先朝著門外走去。

望著劉長河的背影,我心裏是充滿了感激的,雖然我們隻有幾頓飯的交情,不過他似乎真不是那些酒肉朋友能夠相比的,處處都在為我考慮著。就拿他打的這通電話來說,分明就是支開值班室那兩個人的,這樣做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不希望那些人看到我,或者說不希望有人看到我進入收押朱強的房間。

看守所,通常都是將收監室建在地下的,這樣更容易維持看守所的秩序,也能更好地杜絕嫌疑人逃跑的可能。這座看守所我來過幾次,可沒有一次真正去了解過這裏的構造和環境,此時跟在劉長河的身後,望著那長長的走廊以及兩側封閉起來的鐵門,我感覺異常的難受。慶幸的是我沒有幽閉症,不然那狹窄幽暗的長廊,搖曳的昏黃燈光,非得讓我抓狂不行。

“劉叔……”“噓……”剛剛踏入這走廊之中,我就感覺到了一股子壓抑,所以就想問問劉長河要往左右哪個方向走,但我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他已經朝著我做出了噤聲的手勢。當我安靜下來之後,他輕輕推開了值班室的門,進去待了二三十秒的時間,再退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串鑰匙,隨後示意我向左走。

“既然要幫你保密,那就要做到位不是,監控總是要關掉的!”

“謝謝劉叔!”這聲謝謝我是發自內心的。

“那就再加一頓酒吧?”

“可以!”其實就算劉長河不說,等這起案件真正結束的那天,我也會好好請他喝一頓,以此來表達我的謝意。走廊有四五十米,兩側都是關著的鐵門,透過門上那細小的鋼筋縫隙,我能聽到房間裏麵傳來的各種聲音,呼嚕聲、磨牙聲、夢話聲不絕於耳。

“喏,這間房子就是朱強的,進去吧!”當拐過一道彎之後,劉長河停下了腳步,隨後掏出鑰匙輕輕打開了一道鐵門,示意我趕緊進去。當我進去之後,劉長河也跟了進來,伴隨著輕微的“咣當”聲落入我的耳中,鐵門再次關上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劉長河嘴角勾了起來。

一抹略顯詭異的笑容,在劉長河臉上浮現了出來……

“劉叔,你,你關門幹什麽?”

這間屋子有十來平方米大小,除了一張床以及一個馬桶之外,再有的就是牆上麵的那個攝像頭,在熾白的燈光照射下,光禿禿的顯得有些冰冷。這種氛圍彌漫起來,映襯著劉長河嘴角的笑容,讓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想要幹什麽?

“你啊,還是經驗少!”劉長河走到床邊直接坐了下來,“我跟你說啊,每個地方其實都是一個小型的社會,這看守所裏麵尤為嚴重,畢竟這塊地界裏麵魚龍混雜!”

“劉叔,你的意思是說,警察跟犯人……”我不敢百分之百確定他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所以也就沒有把話說死。

“我可沒有那麽說!”劉長河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但是小心一些總是好的,你說對不對?”

“嗯!”雖然看起來劉長河否定了我的話,但我知道這看守所裏麵,絕對多多少少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當然一般這種勾當最多是違紀,構不成真正的犯罪。

“不說這個了,不要忘了你來到這裏的目的,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吧。”跟我想的一樣,劉長河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麵過多地糾纏,而是順勢轉移了話題。

“劉叔,是誰第一個發現朱強心髒病發的?”我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當中。

“是小王,就是剛才我支走的那個!”劉長河說著,指了指監控,“你應該知道,看守所收押的嫌疑人都是暫時性的,一旦法院的判決下來之後,他們就會被分到所需服刑的監獄當中。但有很多的案件,判決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段時間他們就要在看守所之中度過,當然那些取保候審的除外。而這就需要我們加強看守所的防範措施,比如這房間裏麵的監控。裝監控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窺探嫌疑人的隱私,而是為了提前洞悉他們的不正常反應,比如想要逃跑的,又比如因為犯下大案想要自殺的!朱強所牽涉的那起案子,性質是十分惡劣的,所以我們為他提供了單獨的房間,並且從他關進來的那一刻起,就派了專人來看守監控。”

雖然我沒有在看守所工作過,但是對於最起碼的拘押製度還是清楚的,往往涉及大案、要案的犯罪嫌疑人,都會單獨關在一個房間,其目的也是給他們提供更好的保護以及安靜的悔過環境。

“他進來之後,反應是什麽樣的?”

在我日常的工作中,經常會接觸到做各種工作的同事,其中就有對於監獄、看守所等地進行設計、完善工作的,從他們口中我也得知了一個從未了解過的情況。據他們說,雖然監獄和看守所都是收押犯人的地方,但是其中卻有著明顯的不同,其中一點就體現在建築的設計上麵。

監獄,最重要的考量點是安全,就是防範犯人越獄。但是看守所需要考量的還有一點,那就是給人造成的壓迫感!

之所以會考量到這一點,是因為收押在看守所裏麵的嫌疑人,往往都是沒有經過法院判決的,也就是沒有對犯案過程進行過陳述和供認的。為了讓他們能更好地配合警方審訊,看守所通常都會設計得異常壓抑,從而誘發犯罪嫌疑人內心之中的恐懼,在審判的時候令其更好地認罪。

就拿我所處的房間來說,牆壁是帶著牆刺的水泥,燈光是冷色的熾白,這樣很容易讓人的心中產生慌亂,更容易動搖犯罪嫌疑人負隅頑抗的心思。我是一名警察,乍然走到這樣的房間中尚且顯得不是很適應,更不要說朱強了,我相信他進來之後,一定是有著本能反應的,說不定那裏麵就隱藏著我想要的東西。

“這句話你算是問到點兒上了!”

劉長河說著的時候,從**站了起來:“對於朱強的收押,局裏曾經下發過專門的紅頭文件做了指示,因此所裏也就非常重視,這也是將他分離開的原因!”

“朱強是白天收押進來的,所以我在晚上值班的時候,特意觀看了一下監控錄像,發現整整一個下午,他都顯得憂心忡忡坐立不安的!”

“這是正常的。”我點點頭,如果朱強的反應是很平靜,那才真的是不對勁兒。

“但是……”

“但是什麽?”我知道,重點來了。

“但是在夜幕降臨之後,朱強忽然陷入了平靜當中,就這樣躺在**一動不動的,我們送過來的晚飯都沒有動一口!”劉長河說著,走到床邊躺了下來,麵朝牆壁身體蜷縮,而後又將白色的被子給蓋在了身上,將全身都給籠罩了起來。

“他睡覺了?”如果真是這樣,朱強的心可真夠大的。

“沒有!”劉長河搖了搖頭,“最初,我們也猜測著他睡著了,但是經過仔細的觀察之後我們發現不是那麽回事兒,他並不是想睡覺,而是在害怕!”

“害怕,害怕什麽?”

“害怕什麽我不知道,不過我注意到了床腿兒不斷地挪動著位置,雖然移動的幅度很小,卻是具備持續性的,那應該是身體劇烈抖動造成的。”

“我們之前之所以沒有發現,完全是因為被子是白色的,燈光也是熾白的,加上我們又是在通過監控觀察,所以才沒有看到他的顫抖和恐懼!”劉長河說的是事實,這涉及了一個物體相對之間靜止的問題,當一切都籠罩上同一層顏色的時候,輕微的差異很難引起人的注意和警覺。

“後來……”劉長河回憶了一下說道,“當時我們的理解是他在懺悔自己的罪過,害怕麵對法律的審判以及牢獄之災,很多剛剛收押的犯人通常都會如此,所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一直到昨晚淩晨的時候!”

“淩晨到底發生了什麽?”我迫不及待地追問。

“淩晨的時候,是小王在守著監控,就在我查崗的時候,小王通過對講機讓我趕緊過來,當我趕過來的時候,朱強已經沒有呼吸了!”

“小王怎麽說?”這其中的細節,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小王說在零點鍾聲敲響的時候,他看到朱強猛地從**彈了起來,口中似乎發出了一聲大叫,隨後直接摔在了地上,開始了劇烈的翻滾!”

“這點兒從監控之中證實了沒有?”我問劉長河。

“證實過了!”劉長河翻身下床,指著馬桶邊說道,“我反複看過幾次朱強死亡時的監控,都跟小王所說的相符合,當時朱強就是趴在這裏的,你的助手趕來後做了屍檢,確定朱強死於突發性心髒病。不,確切地說是急性心肌梗死,具體叫啥我也記不清楚,總之你的助手說是屬於心髒病的範疇,顫抖是因為胸痛的原因!”

對於這個,我沒有去跟劉長河解釋,他隻需要知道這是心髒病的一種就行了,於是我就走到了他站著的地方:“當時朱強就是躺在這裏?”

“對,就是這裏,他是俯趴在地上的。”說著,劉長河還給我比畫了一下。

站在原地,我沒有去看劉長河做出的動作,而是陷入了沉思當中,我在嚐試著還原當時的景象,朱強到底是不是真的死於急性心肌梗死呢?我做出這樣的猜想,並不是質疑徐睿的屍檢結論,畢竟他是我的助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他的師父,我質疑他跟質疑我自己沒有什麽區別。可是這其中又存在著難以避開的矛盾點,首先蘇沫給我的資料當中顯示,朱強這個人沒有疾病史,而且就算資料與朱強本身的情況有出入,還是有一點不容忽視的。

那就是,朱強本身就是醫生!如果他真的有心髒病史,那麽在被收押的時候,出於對自己安全的考慮,他不可能將情況做隱瞞。退一步講,就算是他做了隱瞞,也絕對會隨身帶著藥物。當然,在心髒病的範疇之中,的確是有一種病會發作在沒有病史的人身上,那就是急性心肌梗死!這種突發的症狀,有可能會降臨在每個人的身上,通常過勞、情緒失去控製、暴飲暴食或者寒冷的刺激、大量飲酒都有可能誘發這種病。

急性心肌梗死的臨床症狀因人而異,但大部分的人都會出現胸痛、惡心、嘔吐、出汗或者血容量不足的情況,這樣的確能夠解釋清楚朱強身上出現的顫抖。

可是在這之中還有一點是不容忽略的,就是那床被子!

因為急性心肌梗死發作的時候,人通常都會有一種發熱感,但我想不通的是,既然是急性心肌梗死,朱強又是一名醫生,他為什麽死死地捂著被子,而不是將其掀開呢?雖然他是精神科的醫生,但要說對於這些常識都不了解,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如果按照這樣來推斷的話,朱強是不是死於急性心肌梗死就有待商榷了。

雖然,他最後的確是從**滾了下來,雖然徐睿的確做出了初步的屍檢報告!假設,我的猜想和推斷是正確的,那麽朱強為什麽會躲在被子裏麵瑟瑟抖動呢?

為什麽,又會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突然死亡了呢?

這些問題,身為法醫的我暫時都想不明白,劉長河顯然也是不懂的,所以我也就沒有問他,隻是望著那張床,望著我站著的地方,反複地掃視著。最終,我決定趴下來看看!

“你要幹什麽?”看到我的動作之後,劉長河露出了疑惑。

“沒什麽,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要的東西!”

這一看,還真讓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這裏怎麽會有泡沫呢?”

眾所周知,泡沫是很輕的東西,往往會附著到其他的東西上麵,這間房屋之中因為通風良好,長時間保持著幹燥,所以鐵質的**難免是帶有靜電的。靜電的存在,可以讓細小的泡沫顆粒吸附在床板的下麵,很長時間之內都不會脫落。

“泡沫?”聽到我的話之後,劉長河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也趴了下來。

“劉叔,最近看守所裏有沒有更換過什麽設施?”

通常,泡沫都是包裹一些易碎或者較為貴重的東西的,所以我就想問問劉長河,雖然這東西不一定是什麽線索,不過存在於床板底部還是有些奇怪。

“更換設施啊……”劉長河回憶了一下,隨後說道,“年初的時候曾經安裝過攝像頭,會不會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有可能!”我點點頭,我記得當初警局更換攝像頭的時候,我就曾經幫著施工人員打過下手,拆開包裝的時候,的確是有著泡沫存在的,而且跟床底下吸附的顆粒大小相差無幾。

“瘋子,你是不是太多疑了一些?”看到我趴在地上仍然不肯起來,劉長河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床板下麵除了一些泡沫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存在,所以我就打算站起身來,可就在我眼睛的餘光劃過靠近牆角的床腿時,頓時就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造成陰影的緣故,總之我在那裏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形狀有些像是小手印。

“難道……”說是我眼花了也好,說是我看錯了也罷,在這一刻我腦海中所充斥的,完全都是馬向陽家窗簾上麵出現的小手印,所以趕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將床給挪開了。

“嘶……”床挪開之後我就蹲了下去,當看到那清晰的血色的小手印之後,我頓時就倒抽了一口冷氣,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小手印分明就是用鮮血塗抹成的。而且,從鮮血的幹涸程度來看,時間並不是太長!

“怎麽會這樣?”

我愣住了,劉長河何嚐不是如此,他用手碰觸了一下,又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最後索性直接放到了嘴巴裏麵,“吧嗒”了兩下說道:“我可以肯定,這是鮮血!”說完,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隻是,這怎麽可能呢,這小手印是怎麽出現的?”

“看看其他的地方!”小手印的出現,讓我越發開始相信自己之前所做出的猜想了,朱強很有可能不是死於心肌梗死!之前,劉長河說朱強躺在**的時候,床腿兒曾經出現了微微的挪動,當時我本著相信徐睿屍檢報告的情況下,先入為主地認為那是急性心肌梗死帶來的胸痛所導致的。可隨著小手印的出現,讓我直接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朱強的身體之所以出現了顫抖,完全是因為害怕。

小手印的出現,讓我和劉長河都緊張了起來,於是開始搜索房間的其他地方,可讓我們失望的是,除了牆角那裏的兩個手印之外,其他的地方並沒有。

我漸漸地陷入回憶之中,我記得清清楚楚,案發當晚馬向陽家裏的窗簾上有著小血手印,可是我們並沒有提取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隨後在我暗中調查的時候,更是有個孩子的笑聲將我引導去了馬向陽郊區別墅的地下室中,然而當我進去之後,那個孩子卻憑空消失了。現在,朱強身死的房間之內又出現了小血手印,這其中到底有著怎樣的關聯,難道說這個孩子,跟其中一名受害人有匪淺的關係,現在來尋仇了?

這個念頭在我的心中盤桓著,始終揮散不去,不過我並沒有跟劉長河說出來,雖然他對我不錯,但這並不能成為我泄露案情的理由和借口。

“這兩個小手印,代表著什麽?”我不說,不代表劉長河不問,而且他的話很犀利,直接就切向了我正在調查的這起案件,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劉叔,有時間我再跟你解釋吧,現在我想去看看那晚的監控錄像!”我搪塞了一下。

“那你跟我來吧!”劉長河豈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不過既然我已經委婉地拒絕了,他也就沒有死纏爛打,而是跟我說了一聲,率先走了出去。監控錄像裏麵的朱強,跟剛才劉長河所表述的基本完全一樣,他剛剛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顯得憂心忡忡煩躁不安的,在房間裏反複地踱著步子,足以彰顯出他內心的焦慮和恐慌。

“劉叔,快進一點兒!”監控錄像有幾小時的時間,所以我就讓劉長河快進一些,當畫麵顯現出朱強躺在**的時候,我示意他可以慢慢地播放了。正如劉長河跟我所說的那樣,當朱強躺在**之後,將全身用被子蒙了起來,身體開始了微不可察的輕微顫抖,一直到他猛然翻身坐起之後,張大嘴喊了一聲,隨後直接摔在了馬桶的前麵。

“劉叔,看口型,你能不能推斷出來朱強喊的是什麽?”監控錄像是沒有聲音的,而且我也不懂唇語,所以顯得很費解。

“依我看,他不像是在喊什麽,反倒是像……”說到一半兒,劉長河的話就戛然而止了,似乎在權衡著該不該將心中所想的說出來。

“劉叔,反倒是像什麽?”我緊追著問。

“像是,像是喉嚨裏麵卡住了什麽東西,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來一樣!”最終,劉長河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但就是這句話,讓我的腦袋頓時“嗡”了一下,在這時候我想到了王群身死時的景象,當時他的喉嚨裏麵是生長出了頭發的,難道說朱強也是因此而死的?越是想,我就越是覺得可能,當然支撐我如此猜想的,並不僅僅是王群身死的事情,還有就是徐睿做出的急性心肌梗死的屍檢報告。

我做了好幾年的法醫,幾乎見過了所有常態的死亡方式,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兩種死亡方式是有共同特征性的,也就是說任何一種死亡方式其實都是獨一無二的。但偏偏,有兩種死亡方式是很難從人死後的特征中分辨出來的,那就是急性心肌梗死和口鼻窒息性的死亡,如果不做屍體解剖,就算是經驗再豐富的法醫,也很難做出定論。

急性心肌梗死,是心髒缺血缺氧造成的心髒驟停而引起的死亡,通過外部症狀幾乎無法辨別,屍檢之後能夠發現心肌明顯的壞死區,所以又叫作心源性猝死。這種死亡方式,跟呼吸道受堵誘發死亡極其相似,如果不通過屍體解剖,是很難將兩者區分開的。而在窒息性死亡當中,通常分為溺斃和其他性的窒息,要將其區分開,同樣也需要進行屍檢,將死者肺葉切下放入水中,如果上浮就是呼吸道窒息死亡。反之,就是溺斃性死亡!

劉長河的一番話,讓我越發確定朱強的死有問題了,但這並不是說我否定了徐睿的屍檢報告,畢竟在這裏是沒有辦法進行深度解剖的。

“劉叔,你能不能將錄像向後倒退一點兒?”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剛剛快進,現在倒退,劉長河要是沒有疑問才怪。

“我隻是想看看朱強在上床之前那一刻發生了什麽!”

到了現在,我基本上能夠確定朱強是死於口鼻窒息了,由此可以推斷出來,朱強之所以鑽到被子裏麵發出瑟瑟抖動,很有可能是因為害怕。那麽他為什麽會害怕呢?在快進的監控錄像當中,是不是有著我們錯過的東西呢?

“停!”

果不其然,當劉長河將錄像倒退了一會兒之後,我看到了之前從沒有看到的一幕,朱強此時正站在馬桶的邊上,那樣子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樣。

“劉叔,拉近看看!”其實就算我不說,劉長河也會將畫麵拉近一些,因為朱強的樣子看起來極其古怪,雙眼直勾勾盯著馬桶,略有些肥碩的身體,也在不斷地顫抖著。

“瘋子,看朱強的樣子,應該是從馬桶之中聽到了什麽聲音啊?”看到朱強有些詭異的樣子,旁邊的劉長河提醒了我一句。

“嗯!”經過他的提醒之後,我發現事情的確是這樣的,因為朱強身體在顫抖的時候,在有意無意地不斷將頭側過去,那是傾聽的時候才會做出的動作。難道說,這個馬桶裏麵有東西?疑惑充斥於我內心的時候,朱強身體顫抖得越發頻繁了起來,那顫抖的幅度倒不是很大,不過仍然要比蒙著被子的時候清晰得多!

“難道,馬桶裏麵真的有東西不成?”此時,劉長河已經將畫麵拉近了,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朱強猛地伸出手將馬桶蓋給掀開了,在掀開的瞬間,我和劉長河幾乎同時驚叫了一聲。

因為,馬桶裏麵真的有東西存在。而且看起來,像是一隻屬於孩子的手!那隻手豎立在馬桶裏麵,或許是因為浸泡時間太長的緣故,呈現著一種刺目的腐白,骨節微微地彎曲著,就像是有個孩子要從裏麵爬出來一樣。

“嘶……”在最初看到小手印的時候,我曾經腦補過一幅恐怖的畫麵,可是我沒有想到,真正看到的景象比想象的更為恐怖,頓時就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怎麽都無法相信,馬桶之中居然真的有東西,而且還是一隻手!更可怕的是那手的大小,似乎跟床腿兒上出現的小血手印相差無幾,難道說在朱強死亡的那天,曾經從馬桶之中鑽出了一個孩子,從而將朱強給害死了?

我清楚這個念頭是多麽地荒唐,可我真的沒有辦法找到科學的依據去解釋眼前的一切,馬桶之中怎麽會出現一隻小手呢?

“這,這……”顯然,劉長河也被嚇到了,他哆嗦著手揉了揉眼睛,深吸口氣說道,“瘋子,這是怎麽回事兒,馬桶裏麵怎麽會有那玩意兒?”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盯著那畫麵說道,“但是有一點可以坐實了,朱強之所以躲在被子裏麵顫抖,並不是因為心髒病發作,而是被這隻手給嚇得。”

“那他是被嚇死的?”劉長河直到現在都沒有徹底回過神來。

“肯定不是嚇死的,如果是嚇死的徐睿不會將屍檢結果定性為急性心肌梗死,因為那樣會在臉上凝現出明顯的驚嚇特征,至於怎麽死的我暫時也不清楚。”我本來是想將王群死亡時的景象說出來的,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一來我這樣說等同於泄露了案情,二來劉長河現在的狀態有些令人擔憂。其實對於他的反應我是能夠理解的,身為一名警察,始終都要保持著唯物主義的觀點,乍然看到如此詭異的景象,自然是會受到極大衝擊的。

畢竟,這完全就是在顛覆一個人的世界觀!

“快看,朱強把手伸出去了,他要做什麽?”在我愣神的工夫,劉長河的聲音將我拉回到了現實當中,當我再次看向屏幕的時候,朱強已經將顫抖的手伸了出去。不過他並不是將手伸向了馬桶裏麵,而是哆嗦著按下了衝水鍵,當水箱裏麵的水旋轉著衝出來的時候,我和劉長河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發現彼此眼中藏著的都是驚恐和駭然。

因為,那水不是透明的,而是刺目的紅色,看起來就像是鮮血一樣。或者說,那根本就是鮮血……

我們觀看的是錄像尚且如此心驚,更不要說當時麵對這些的朱強了,他在原地顫抖了片刻之後,將馬桶蓋死死地扣上,直接跳上床用被子將自己蒙了起來。隨後,開始了長時間的顫抖。

看到這一幕,我和劉長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一切都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朱強根本就沒有病,他的顫抖完全就是驚嚇導致的。

看著蜷縮在被子裏麵不斷哆嗦的朱強,我感覺自己的呼吸已經變得急促了起來,在這時候,我已經能根據所看到的一切,將現場做出推斷性的還原了。朱強在被收押進來之後,因為擔心自己蒙上牢獄之災,所以充滿了坐立不安的緊張,當時他在屋子裏麵來回踱著步子,就能夠說明這一點。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異常的響動,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之後,他將目標鎖定在了馬桶的上麵,所以走了過去想要探查個究竟。然而他沒有想到,當他將馬桶蓋掀起來的時候,會在裏麵看到一隻孩子的手。驟然看到這樣的景象,人會受到多大的驚嚇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愣了片刻之後,他決定嚐試著衝馬桶,期望水箱裏的水能夠將那隻手給衝走。可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當水衝出來的時候,會是血色的,甚至那根本就是鮮血,所以他趕忙將馬桶蓋扣上了,鑽到被子裏麵逃避了起來。但最終,他還是沒有躲過這一劫,還是身死在了這個房間之中。

“劉叔,你把錄像調到朱強從**摔下來的時候,我想看看是不是還有別的異常情況。”我強令自己冷靜下來,朝著劉長河招呼了一聲。

“怎麽,你還要看?”聽到我還要觀看監控錄像,劉長河臉都有些白了。

“我隻是想確定一下朱強到底是怎麽死的!”朱強的死,總是讓我聯想到王群身死的景象,所以我想再仔細看看,看看是不是能夠找到共同點。

“好吧!”

看到我如此堅持,劉長河也隻能妥協,隨後將監控定格在了朱強從**彈起來的瞬間,但是我反複地播放了幾遍之後,依舊沒有看到任何異常的地方。隻有朱強痛苦的樣子,以及張大的嘴巴!

“等等……”

就在播放到第五遍的時候,終於讓我發現了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朱強從**彈起來的時候,嘴巴是張開的,這個時候的他嘴巴裏看不到任何的東西。當他摔在地上的時候,在他掙紮著甩動頭顱的時候,我在他嘴角看到了一絲不起眼的黑,但是當他別過臉去的時候就消失不見了。

“劉叔,我們回去!”我反複觀看錄像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朱強跟王群死亡時候的相似點,雖然我不能確定朱強嘴角的那一絲漆黑到底是不是頭發,不過我還是決定回去看一看。

“瘋子,你真瘋了吧,難道你沒有看到監控裏的東西,還敢回去?”聽說我要回那個房間,劉長河的身體頓時震了一下。

“劉叔,我記得之前你說過一句話,你曾經反複觀看過朱強死時的錄像,那你為什麽沒有看到馬桶裏麵的東西呢?”我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了他一句。

“怎麽,你是在懷疑我?”聽到這句話之後,劉長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不是,我隻是問問,確認一下剛才馬桶裏的東西,是不是還有別人看到了,比如小王?”這些東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傳出去勢必會掀起軒然大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劉長河是什麽心思,我的一句話剛說完,他就懂了:“這點兒我可以保證,除了你我之外,絕對沒有人看到那些東西,不然以小王那張嘴,早傳得沸沸揚揚了。”

“既然是這樣,劉叔就更應該跟我回去一趟了,有些痕跡你總是要抹幹淨的,如果今晚我們看到的一切公之於眾,你想安心退休怕是都不容易了吧?”

我的話說完,劉長河也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片刻他才說道:“你說得在理,回頭劉叔我請你喝頓酒,就算還了這個人情了!”

“那就走吧!”

“等等……先把監控裏那段給抹了!”劉長河說著,便擺弄起了那套監控設備,對於他的舉動,我並沒有打算阻止,因為有些東西真的是不能傳出去的,讓它埋沒在這裏也好。

“我們走吧!”弄完之後,劉長河示意我可以出門了。

“劉叔,你確定小王他們沒有看到那一段?”我還是有些擔憂。

“放心吧,絕對沒看到。”劉長河一麵向外走著,一麵說道,“監控室雖然不能離人,但是所裏的攝像頭有幾十個,每間隔十幾二十分鍾就要切換。再有就是小王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他要是看到了監控裏麵的東西,早傳得盡人皆知了。”

“那就好!”

聽到劉長河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不過在這個時候,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於是繼續問道:“劉叔,在朱強收押進來之前,那間屋子有沒有人去過?”

“沒有!”

劉長河不假思索地回了我一句,隨後意識到了什麽,問我說:“瘋子,你什麽意思,難道你是說有人在故弄玄虛?”

“可能是吧,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我們所無法了解的事物存在?”

這句話我不光是說給劉長河聽的,同時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如果在將朱強收押之前,曾經有人去過那個房間,或許事情會有莫大的轉機。隻要我們找到進入房間之中的人,或許就能弄清楚馬桶裏為什麽會出現一隻小手,水箱裏麵的水為什麽是血色的,牆角的床腿兒上又為什麽會出現小手印。

可劉長河說得很清楚了,並沒有任何人進去過,那這一切究竟該怎麽解釋?

從我心裏來講,我是不願意將剛才所看到的種種跡象跟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聯係到一起的,但正如我在家裏、在解剖室裏以及在地下室中所經曆的那些一樣,根本就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瘋子,經過你的提醒之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

“劉叔,什麽事情?”劉長河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給打斷了,當一切陷入迷霧之中的時候,我太需要一道光亮來給我指引方向了。

“在朱強被收押的前兩天,那間屋子曾經更換過馬桶。”

“劉叔,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不早說?”他的這句話,猶如一針強心劑,頓時讓我湧現出了一股振奮之感,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或許就能解開馬桶之中這恐怖景象的由來了。

“瘋子,你是知道的,自打我打了退休報告之後,就一直在上夜班兒,更換馬桶的事情我也是聽別的同事說起來的,如果不是你剛才特意問了一嘴,我根本就想不起來。”劉長河訕訕地笑了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劉叔,先不說這個了,我們趕緊過去,我或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說完,我就急匆匆地朝著那個房間跑了過去,今天我一定要解開這個謎團。

“喂,瘋子你等等我……”當劉長河的聲音在身後回**的時候,我已經衝進了屋子裏麵,二話不說就將馬桶的水箱蓋兒給打開了,但是當我打開之後,頓時就愣住了。

“怎麽會這樣呢?難道我猜錯了?”

剛才劉長河說出收押朱強的前兩天這間屋子更換過馬桶,我之所以表現得振奮,是因為我猜測著更換馬桶的人,很有可能是被人給收買了。他們在施工的事後,將一些鮮血注入了水箱之中,並將手一樣形狀的東西浸泡到了馬桶之中,所以就造成了我們在監控之中看到的景象。可如果是這樣的話,水箱壁上勢必會沾染到血跡,就算是將水放出來,也不可能絲毫都不留下,可此時我眼前的水箱壁,卻是潔白無瑕的。別說是成片的血跡,就連血絲我都沒有看到一根……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是沒有辦法解釋的,那就是浸泡在馬桶中宛若人手一樣的東西。

劉長河說得很清楚,馬桶是在收押朱強的兩天前更換的,如果那個時候將東西浸泡到馬桶之中,易溶的東西經過四十八小時的浸泡,怕是早就沒有原來的形狀了。可如果是不易溶解的東西,比如塑料之類的,那麽在馬桶抽水的時候,是一定會造成堵塞的。可事實是,當朱強按下衝水鍵之後,我們清晰地看到那隻手被血色的水給抽走了。這樣一來,就排除了有人事先安放了東西的可能。

換句話說,更換馬桶的工人,是沒有犯罪嫌疑的。

“瘋子,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難道真的是有人在更換馬桶的時候動了手腳?”劉長河略有些喘息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之中驚醒了過來。

“沒有!”我搖搖頭苦笑一聲,“是我想得太多了,馬桶應該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既然沒有人動過手腳,那我們看到的東西怎麽解釋,難道說真的遇到靈異事件了?”再次提起觸目驚心的一幕,劉長河的話裏麵依舊帶著驚悸。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我再去看看那兩個小手印兒!”說完之後,我又來到牆角,蹲下身子仔細地看著。

“看出了什麽?”劉長河顯得有些緊張。

“根據鮮血的顏色和凝固程度來看,這鮮血脫離人體不會超過四十八小時!”這完全是我職業經驗的判斷,不過我相信自己是不會看錯的。

“這樣說的話,就算馬桶真的被人動了手腳,這小手印也不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是的!”我點點頭。

在查看這小手印之前,我的心裏還存在著最後的一絲僥幸,如果鮮血脫離人體的時間跟更換馬桶的時間是相契合的,那麽很有可能是嫌疑人使用了我們所不了解的手段留下來的。可此刻看起來,似乎真不可能是人為的了,畢竟時間這東西是不會騙人的。

“這一切到底是什麽幹的?”看到我一直默不作聲的,劉長河有些著急了。

“劉叔,是這樣的……”

我不想劉長河始終在這個問題上麵糾纏著,於是就將自己之前的猜測,以及現在得出的結論全盤說了出來,聽完之後他就陷入了沉默當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歎口氣說道:“算了,既然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不要說了,我也不會再問了,再有兩年我就退休了,別因為這個再惹上什麽麻煩,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瘋子啊,劉叔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劉叔,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那我就直說了,這人啊,活的歲數越大膽子就越小,以前不相信的東西,也就慢慢地相信了。我想告訴你的是,有些東西流傳了千百年不是沒有道理的,你心中還是懷有些敬畏比較好。”

“劉叔,您的意思是,難不成這世界上還真的有鬼存在?”我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這讓我有些緊張。

“應該的。”劉長河點了點頭道,“以前我一直信奉一句話,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地方最應令人感到恐懼,那就是人的心裏,不然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罪惡。但是在剛才看完了那段錄像之後,我……”

“劉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眼瞅著嚇唬人的話就要從他嘴裏說出來了,所以我趕緊打斷他轉移了話題,“劉叔,我們最後看到的錄像,朱強摔倒的時候是不是躺在這裏的?”

“稍微向左一點兒,我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還要揪著那段錄像不放嗎?”看我還固執地尋找朱強摔倒的確切位置,劉長河說話時已經有了一些火氣。

“不是的劉叔,我隻是找些東西而已。”我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搜索著。

“找什麽,你是要把那隻手找出來,還是要把那個孩子找出來?”劉長河越說越離譜。

“不,我找的是這個。”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好,說是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也罷,總之當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根頭發,這或許就是此行最大的收獲了。

“頭發?”劉長河看了一會兒說道,“從這頭發的長度,以及纖細程度來看,應該是屬於女人的吧?”

“是的!劉叔,現在我可以確定朱強是死於呼吸道窒息性堵塞了。”

“就憑這根頭發?”

“就憑這根頭發!”點頭之後,我已經將頭發裝到了證物袋裏麵,愣了一下之後我又走到牆角那裏,從兩個小手印上麵刮下來了一些凝固的鮮血,隨後放到了貼身的兜兒裏麵。

“劉叔,朱強的屍體是不是被拉到了南城火葬場?”

“是拉到了那裏!”點點頭之後,劉長河才反應過來,有些驚悚地問我,“瘋子,你想幹什麽,你該不會是想去火葬場吧?”

“不然呢?”通過我手裏的這根頭發,我基本上可以斷定朱強跟王群的死亡方式基本是相同的。但是,這也就意味著朱強的喉嚨裏麵也是長出了頭發。可是,這真的可能嗎?王群的死,對於我來說一直都是一個難解的謎題,好好的一個人,喉嚨裏麵怎麽就會生長出頭發呢?可偏偏在我和徐睿所做的屍檢報告中,頭發上麵粘連的皮肉組織,還就是王群的。

當時,我是眼睜睜看著徐睿將皮肉組織切下來的,而且是送到省廳化驗的,這中間是絕對不會出差錯的,這樣一來也就意味著屍檢報告是不容置疑的。如今,朱強也以同樣的方式死亡了,那也就意味著他的喉嚨裏麵,應該還有更多的頭發堵塞著。

所以,火葬場我必須要去,必須要弄清楚頭發到底是怎麽從他們喉嚨裏麵長出來的。

我在暗自下著決心,可劉長河卻在喋喋不休地勸解著我:“小峰啊,年輕人有工作熱情是好的,但也要懂得審時度勢才行,蠻幹是不可取的。”

“劉叔,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兒的。”這起案子諸多的疑點都是我提出來的,而且刑偵局的白局長最終也采納了我的建議重新調查這起案件,我更是在他的麵前立下了軍令狀,如果不能查個水落石出,那我就要脫掉這身警服。所以於公於私,我都隻能繼續向前走,別說現在還沒有真的確定這其中是否夾雜著靈異事件,就算是真的有冤魂索命,我也得硬著頭皮頂上去。

更何況,我已經能確定,在這起案件的背後,藏著一名我的同僚了,因此無論如何我都要將這個害群之馬給挖出來,絕不能再任憑他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