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裳蹭的一下站起身,因起的太急,眼前一陣發黑。

“師父,您這是做什麽?”

濟世道人道:“門派不可一日無主,清荷,莫要推辭。”

謝嵐裳越想越離譜:“師父,門主之位應該由您……”

濟世道人輕搖頭:“你可是整個懸壺門的恩公,若非你,懸壺門早已不複存在。你做門主,名正言順,可以服眾。”

謝嵐裳將掌門印握在手心,好生沉重。

濟世道人緊握謝嵐裳的手:“雖與二公子相處不長,可門下弟子對二公子品行已爛熟於心,二公子驚才絕豔厚德載物,絕對擔得起一派掌門。反倒是為師我,多年來被懸壺師兄保護慣了,懶散慣了,實在不是能擔當大任的料。”

辛夷拜道:“門主。”

外麵不知何時聚集了懸壺門弟子,二十多個人齊刷刷跪下:“門主。”

謝嵐裳:“……”

世事難料。

他隻是想拜個師學個醫,將來好救自己而已啊!

*

三天後,蘇饒活了。

沒有任何預兆,就是嘎嘣一下活了。

脈搏氣息全無的死人詐屍,在渝州當地掀起了軒然大波,蘇家滿門狂喜。

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愁。

蘇饒活了,那“理”就全跑懸壺門那邊去了。

蘇晚不處置不行,盡管蘇曉苦苦哀求,蘇在野還是將其武功廢除,以堵謝家的嘴。然後將其逐出家族,抹去蘇家長女的身份,算給懸壺門交代。

解釋就是,當時懸壺道人自己給辛夷擋招,屬於誤殺。

“所以,蘇晚現在拜拜了,這事兒到此為止了。”簡秋做出結案陳詞。

三少爺閑不住,才回家幾天就又跑來找謝嵐裳摸魚了。

“啊對了。”他煞有介事的放下果盤,清清嗓子,理理衣領,朝謝嵐裳裝模作樣的拜道,“小人見過謝門主。”

謝嵐裳白他一眼,陪他幼稚:“平身。”

“哈哈哈哈。”簡秋一廂情願的捧腹大笑,“你厲害啊,牛逼啊,搖身一變就成懸壺門門主了,天下無雙的丹道宗門啊!”

謝嵐裳看他這副不著四六的樣子,無奈:“你別光看別人家熱鬧,自己也努努力好好練劍。明年萬仙大會,你若不在扶搖榜上掙個好排名,看你爹怎麽打你。”

簡秋撇撇嘴,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我大哥二哥在,出風頭的事情讓他們去做,我隻要吃喝玩樂,開心一天是一天。”

“好聽了說是醉生夢死,難聽了說是行屍走肉。”謝嵐裳拿桃子砸他一下,“沒誌氣。”

簡秋偏偏引以為榮:“有誌氣多累啊,像你那樣整天看書,辟穀,想都不要想!誒對了,你這辟穀咋這麽長時間啊,上回見你你就辟穀,來嘛來嘛,吃個桃子。”

謝嵐裳接住再砸回去:“誰像你那麽懶。我過陣子要去懸壺門了,你再找我的話來回春峰吧!”

“回春峰懸壺門,好嘞!”簡秋一口咬上水蜜桃,倍兒甜,無意間轉頭,剛好看見院中路過的謝嵐雨。

謝嵐雨瞥了眼這邊,目光落到謝嵐裳身上,沒說話也沒停留,走了。

簡秋大感意外:“我還以為他會進來找你麻煩,至少也得刺兩句吧。”

“確實。”謝嵐裳若有所思,“他好久沒來找虐了。”

簡秋:“啊?”

“可能是上回來,被我懟的沒脾氣了?”謝嵐裳搖搖頭,繼續翻書。

“可別是憋著什麽後招呢!”簡秋若有所思,心緒飛轉回來,說道,“有件事兒,就是內誰,福大命大,路過一個鬧瘟疫的村子居然也沒被傳染,後來又改走水路了,剛好避過咱倆家的暗探,前兩天我弟簡冬路過江南,碰巧遇到了回師門的蘇黎明,好家夥,內誰跟蘇黎明在一塊呢!”

簡秋知道他厭煩,故意不說名字。

謝嵐裳聞言輕笑一聲,不以為然的翻了頁書。

早不指望能在半路上除掉秦慕。

人家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自有天道庇佑,總是能逢凶化吉,豈會隨隨便便死路上?

秦慕頭頂主角光環,到哪兒都有貴人相助。

這不,前腳掉海裏,後腳就有蘇曉從天而降,將他濕漉漉的提溜上來。

秦慕死裏逃生,視覺渙散,隻迷迷糊糊撞見一張花好月圓的臉,清秀文靜,美若天仙。

他的眼睛似一汪清泉,清澈見底,不染纖塵汙濁,幹淨純粹。

定是個天真柔善的好人。

“多謝,救命之恩。”他嗓音沙啞,昏昏沉沉,在他暈過去的前一秒被灌入真元,整個人激靈了下,精神大好。

恩人姓蘇名曉,字黎明。

渝州蘇家最小的公子,家族排名十七,密友和長輩都會喚他“小十七”。

不僅如此,他還是太微仙宗掌教座下弟子,身份尊貴,極具天賦。

這世上竟有如此美好之人。

“在下秦慕,表字羨之,正要趕往師門報道,豈料遭遇海難,幸得蘇師兄相救,不勝感激。”

蘇曉聞言微怔,繼而大喜:“你就是秦羨之?”

秦慕心愉不已:“蘇師兄知道在下?”

“怎會不知,師門早有傳言,說謝家舉薦了一個靈根極好的少年,叫秦慕的,不就是你嗎?”蘇曉這些話說的極快,因為他迫不及待要問下一句,“你是不是跟謝家二公子很熟?”

秦慕臉上的笑容一僵。

那一巴掌仿佛才甩在臉上,明明這麽多天過去了,還是火辣辣的刺痛。

直至今日他也不理解謝嵐裳究竟抽的什麽風。

前一刻含情脈脈,後一秒恩斷義絕。

莫非從始至終都在戲耍他不成嗎?

“不算太熟。”秦慕別扭的說道。

蘇曉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睛:“是麽。你被謝家舉薦去太微仙宗,還以為你跟謝二公子很要好。”

秦慕:“蘇師兄跟他……”

提起這個,蘇曉立即激動起來:“他是除了師尊以外,我最為欽佩之人!”

秦慕腦子一白:“啊?”

“我還從未見過如此博學多才之人!我引以為傲的劍招竟被他全部看穿,他一一點出我的錯處,我受益良多!他霽月光風,不縈於懷,俠骨柔腸,又生有謫仙之姿,雖然一身清冷傲骨,但這也正是他惹人驚豔的地方,說明他不虛偽不做作,真誠直率,乃君子也。”蘇曉口若懸河,眼中滿是傾慕之光,“你定是沒見過二公子,否則提起他本人,你豈會這般淡定?”

秦慕張了張嘴,莫名噎得慌。

“蘇師兄未免有些……”秦慕咬了下後槽牙,勉強說出一個最為貼切的形容詞,“情人眼裏出西施。”

蘇曉看向他。

“在下雖跟二公子不熟,但到底在謝家住了三個月,或多或少還是比蘇師兄了解他的。謝清荷溫軟懦弱,卻被蘇師兄說一身傲骨?謝清荷刁蠻任性,說翻臉就翻臉,卻被蘇師兄說霽月光風?謝清荷人前扶弱背後扇人耳光,卻被蘇師兄說不虛偽不做作?”

“你……”蘇曉臉色大變,下意識握緊東方劍,“你不辨真假,休要空口白牙詆毀二公子聲譽!”

秦慕沒想到蘇曉反應這麽大。

那姓謝的究竟有何魅力,竟讓寥寥見過幾麵的蘇曉這般癡迷?

太離譜了!

“在下這一路去昆侖,倒也聽說了不少修真界大事,謝清荷為救懸壺門公然跟蘇家作對,幾番周折過後,害得蘇師兄長姐被廢除修為逐出家族,蘇師兄當真無怨無恨?”

想起親姐姐,蘇曉紅了眼眶:“她誤殺懸壺門主,又不問青紅皂白傷了謝潤之,這是她應得的懲罰,關清荷何事?”

秦慕心裏窩火,當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蘇曉也覺道不同不相為謀,秦慕受謝家恩惠,又豈能說人家二公子壞話?

“往後同門修行,也請秦公子莫要再在我麵前說謝清荷的不好,各自珍重,再會。”蘇曉說完就走。

本該同路而行,哪想前後不過半盞茶,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