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氣不順,一路上鼓著腮幫子,不是捶腿就是氣哼哼,鬧騰不停。

途經小鎮子,熊孩子開始表演“熊”的本質,要這要那,不給買就鬧。簡秋剛開始還訓他,訓著訓著也累了,為圖耳根子清淨就買買買。最後,熊孩子捧著大包小包回到客棧,心情好了不少。

吃晚飯的時候,謝嵐裳問店小二要了魚。

簡鑫等了一天,終於等到找茬的機會了,大聲嚷嚷道:“我不吃魚!”

謝嵐裳:“沒人問你。”

簡鑫暴躁:“不許點魚,腥味我聞了惡心!”

“是麽。”謝嵐裳叫來店小二,“再給我加一盤蝦。”

簡鑫眼睛一紅,凶神惡煞。

謝嵐裳鳳眸輕挑:“你敢掀桌子試試?”

簡鑫咬牙切齒,僵持了一會兒不甘的坐下。

夜鬱看著看著,忍不住在心裏一笑。

他始終覺得二公子成熟穩重,其心智遠超同齡人,至少跟吃喝玩樂的簡秋有著雲泥之別。

直到今天,跟個乳臭未幹的熊孩子計較,與其說幼稚,不如說可愛。

謝嵐裳倒不覺得自己幼稚。

他不忍心欺負夜鬱,卻很樂意欺負簡鑫。

懟熊孩子就是好玩兒。

簡秋簡直要給二公子鼓掌叫好。

不愧是你,霸氣側漏!

“簡紅葉,我不吃青椒!”熊孩子叫人從來不會叫尊稱,都是連名帶姓的叫。

簡秋早習慣了:“不吃就吐。”

“你欺負我,我回去告你爹!”

“……我給你挑。”

再次勝利的熊孩子別提多得意了。

等夾菜太“簡”伺候完了,小皇帝心滿意足的揮揮手:“夜鬱,給我醬油。”

夜鬱:“自己拿。”

簡鑫拍桌起身:“你——”

“坐下。”謝嵐裳語氣並不重,也不嚴厲。

偏偏簡鑫心尖一顫,竟有些莫名的害怕這個人,悻悻的坐下了:“你,你欺負我,我……”

“告我爹?”謝嵐裳皮笑肉不笑。

熊孩子眼珠子一轉,倒也機靈:“告我爹,讓我爹找你爹!”

“那你也得能說的出來話才行。”謝嵐裳自飲清泉,神色怡淡。

簡鑫下意識捂住嘴:“你,你要幹嘛。”

“我師從懸壺門,有多是能讓人變啞巴的毒藥,你要試試?”

簡鑫當場臉色一白:“你敢!”

“我曾當眾打得蘇家小公子灰頭土臉,他還是太微仙宗的高徒,你說我敢不敢?”謝嵐裳說著,已經去掏兜了。

終於,熊孩子哇的一聲哭出來。

“漂亮!”簡秋打從心底的,開心。

“不許哭。”謝嵐裳隻一聲就讓熊孩子熄了火,“叫人。”

熊孩子獨具慧根,心領意會的叫道:“謝二哥,堂哥,夜哥哥。”

“很好。”謝門主放下茶杯,一聲令下,“吃飯,不許挑食。”

“哦。”簡鑫滿臉淚花,哼哧哼哧的扒拉青椒。

夜鬱:“……”

怎麽看著竟有點……可憐巴巴。

從這以後,簡鑫在謝嵐裳麵前垂眸斂目,乖的一筆,讓往東不敢往西,讓坐著不敢站著。

這一路上總算清淨不少,謝嵐裳躺在馬車裏睡了一覺。

再醒來之時,發現熊孩子在外站著,見他醒來,整個人慫的一比,手捧海棠果,想進不敢進。

“有事?”謝嵐裳問。

“我,我摘的。”簡鑫把果子放車裏,自己後退兩步,“特別甜。”

這架勢,真把他病秧子當洪水猛獸了。

“自己吃吧。”謝嵐裳說完要再睡個回籠覺。

哪想簡鑫沒錯,眼圈紅了,鼻子一抽,一副又被欺負哭了的樣子。

熊孩子有夠煩,哭包可也要不得。

謝嵐裳反省自己是不是一時“陰狠”把小朋友嚇壞了,但轉念一想,不可能。

這貨可是未來龍傲天主角秦慕的徒弟啊!

主角的徒弟,會是慫貨嗎?

思及此,鐵石心腸的謝嵐裳擺手道:“要哭一邊哭去,別吵我。”

他又睡了個回籠覺,醒來的時候,夜鬱就在身旁。

“要吃點東西嗎?”

“不餓。”謝嵐裳腦袋有點昏昏沉沉,掀開車簾被夜風吹了吹,精神不少,朝夜鬱說道,“之前就說你沒有個稱手的靈器,此番去神機閣,不妨讓他們指點個命定之所,我們即刻去尋。”

其實夜鬱想說,他丹府裏那些隨用隨丟的破銅爛鐵挺好用的,不用經管,也不用擔心被人覬覦再給偷走了。

不過,夜鬱斷不會辜負謝嵐裳的一番好意。

馬車行駛至碼頭,因仙人島是漂浮在海洋上的一座孤島,接下來要走水路。

幾個人商議過後決定禦劍直接飛過去。

夜鬱在裝滿“寶貝”的丹府裏找來找去,找到一把四品青光劍,仔細看還缺齒了。

謝嵐裳哭笑不得,他的弟弟何至於如此寒酸拮據?

偏偏他本人不以為然,或許是窮苦慣了,生活仔細,啥啥都舍不得丟。

也隻有謝嵐裳是個完美主義之人,一旦東西出現了瑕疵他就不喜歡了,畢竟他之所以不愛禦劍,原因就是怕風吹亂頭發——這般“斤斤計較”愛漂亮注形象,還能指望他容得下缺齒的佩劍嗎?

謝嵐裳召出含光:“夜鬱,用這個。”

不等佩劍丟出,仙風流動的含光劍微微顫抖起來,小小的宣示著不滿。

靈器之所以為靈器,便是法寶認主,除了所屬者之外,斷不會叫別人汙了“清白”。

含光撒嬌的功夫,夜鬱已經把四品破爛訓的服服帖帖,轉身朝謝嵐裳伸手道:“哥,我帶你。”

謝嵐裳遞手過去,被夜鬱一個巧勁兒拉了上去。

有他在前頭擋風,二公子的頭發總算沒吹亂。

夜鬱禦劍很穩,比馬車跑得都穩,謝嵐裳雙臂環著他勁瘦有力的腰身,腦袋一點一點的,終於還是靠到了夜鬱背上,昏昏欲睡。

夜鬱一愣,後脊梁骨整個麻了,心緒飛到九霄雲外,致使四品破爛哆嗦了下,寒風獵獵。

夜鬱忙回過神來,仔細控住劍身,微微偏頭看去,謝嵐裳依舊睡得舒適,幸好沒被驚醒。

少年深呼吸,再深呼吸。

直到抵達仙人島,心跳還是快的詭異。

謝嵐裳轉醒,卻感覺自己比不睡之前還乏累,腦袋仿佛灌了鉛,渾渾噩噩。

隻要有修為之人皆可抵達仙人島,但能出入神機閣的,非有權有勢的達官顯貴不可。

簡家提前三個月就送上拜帖,神機閣立即排期,很快給予回複。

簡秋拿著玉牌道:“咱們是卯時三刻,時辰還早,要不去吃頓飯吧,我都餓了。”

神機閣一年四季人來人往,生意爆滿,金銀珠寶一車一車的往裏運。

偏偏人家無比任性,視金錢為糞土,一句“天機不可泄露”,便把尋常之人看了兩眼放綠光的無價之寶丟垃圾似的扔出去。

神機閣三界聞名,連帶著整個仙人島也繁榮昌盛,客棧每天都住滿,酒館的夥食貴的離譜,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它的味道,對得起它的價格。

來這地方自然不可避免的遇到許多熟麵孔。

簡秋成天在外麵跑,交友遍天下,就吃飯這一會兒功夫,已經跟十來個人打招呼了。

“秋兄,數月未見,別來無恙乎?”

“好著呢。”簡秋起身跟狐朋招呼,立即又有狗友湊過來說笑,“呦嗬,幾個月不見,啥時候有兒子了?”

簡秋也不遜色,一把攬過簡鑫,見招拆招:“厲害吧,看我生的好大兒。”

“不知弟妹是哪家千金……”狗友的目光一轉,當場一呆。不知傻了多久,他才後知後覺的鬼兮兮笑起來,“莫非這就是弟婿?當真好絕色!”

“誒你……”簡秋有點急了。

雖說他跟謝嵐裳交情十年,從小到大也沒少“荷妃荷妃”的開玩笑,但那是因為彼此都很熟了才滿嘴跑舌頭,被外人這樣打趣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再說,他以前自認很了解謝嵐裳,但經上回夜鬱提醒,他發現自己還真吃不透這二公子的脾氣了。

此番謝嵐裳若笑著接招,那自然皆大歡喜;若謝嵐裳發火回懟,那也沒毛病。

這狗友也不是個傻的,看簡秋臉色不對勁立即察覺自己僭越了。

這也不能怪他,熟知簡秋癖性,能跟簡三公子玩到一塊的都不是吹毛求疵的小氣人,至少是那種能開得起玩笑,能插科打諢的真性情,他哪裏曉得簡秋的朋友也會有這種正兒八經的……

“那個,抱歉哈,我喝多了。”

“兄台好眼光。”謝嵐裳慢條斯理的抿了口水,笑道,“臣妾不才,是皇上後宮三千佳麗之中最得寵的一個,被皇上走哪兒帶哪兒,為我一擲千金,看這壺“仙人”茶,千兩靈石一壺,羨慕不?”

簡秋和狗友雙雙一愣,下一秒,雙雙爆笑。

先前還略有僵硬的氣氛就這麽融化了。

“厲害厲害。”狗友朝他豎大拇指,“我們這些被打入冷宮的隻能夜夜哭訴,求皇上臨駕,不求寵幸一夜,但求一炷香……”

“滾滾滾,越扯越遠。”簡秋笑罵。

狗友又是一陣放肆的大笑,轉而正經起來,朝謝嵐裳拱了拱手:“在下姓雲名謹,字慎言,太微仙宗弟子,請教公子尊名?”

神機閣起表字還真沒錯,就衝他滿嘴跑舌頭的個性,真應該慎言慎言。

“蓬萊洲謝家,謝嵐裳,字清荷。”

“啊!”雲謹一臉被驚到的表情,“我勒個去,久聞大名如雷灌耳,謝二公子,幸會幸會!”

他本想再說什麽,結果遠處有人叫他,他這才意識到時辰不早了,隻好跟謝嵐裳等人約定改日再敘,匆匆離開。

同時,謝嵐裳等人也結賬離開,在卯時三刻準點將玉牌交給神機閣弟子。

“我帶他去天機碑,等我哈!”簡秋說完就拽著熊孩子走了。

謝嵐裳給接待人員遞上自己的名帖:“有勞排期。”

“公子稍等。”那人走後,謝嵐裳看了眼夜鬱,發現這孩子臉色不太對勁,正要問,那人行動迅速的折返回來,躬身道,“謝二公子,我家閣主有請。”

謝嵐裳愕然:“不用排期嗎?”

神機閣能測旦夕禍福,斷凶吉災厄,每日登門所求之人數不勝數,排隊是基本規矩。

再加上人家任性,甭管多有錢有勢也沒有插隊夾塞子的可能。

誰料那人隻道:“閣主有請。”

謝嵐裳揣著糊塗,讓夜鬱在外稍等,自己隨接待弟子進內閣。

沿途經過三四條回廊,五六層台階,觀琪花瑤草無數,終於抵達了閣主所居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