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你?”謝嵐裳被君流的反常弄得提心吊膽, “剛才怎麽叫你都不理人。”

“沒事。”君流輕輕搖頭,撿起謝嵐裳的手握住,“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謝嵐裳不疑有他, 微笑道:“沒事就好。”

然後看向了小老頭:“你方才說君流早已飛升?”

“是也, 祖師爺天賦卓絕, 年僅八歲就渡劫飛升了。”小老頭說起這事兒來,麵帶自豪的微笑,神氣的很。

謝嵐裳也被驚到了,怔怔的回頭看君流, 再扭臉看小老頭:“據我所知,三界有法則, 是不能竄來竄去的……”

“沒錯。”小老頭若有所思的捋著胡須,喃喃道, “真是怪事,怪事也!”

夜君流冰藍色的眸光微微閃動,伸手將心神不寧的謝嵐裳攬到身後:“嵐裳,咱們去找千瓣雪蓮吧!”

謝嵐裳恍然想起此事, 忙點頭應下:“你知道哪裏有?”

夜君流聞言笑道:“神洲可是我的地盤。”

“祖師爺要走了?”小老頭急切的跟近兩步,“不留下小住些日子嗎?”

夜君流挽起謝嵐裳的手:“不了,想回來隨時能回來。”

小老頭從善如流的躬身行禮:“恭送祖師爺。”

起身的時候,小老頭麵上閃過一道異色:“咦?”

夜君流本能留步,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無妨無妨。”小老頭笑道, “有好多人誤入幽靈海域,想必是凶多吉少, 自古以來到神洲尋找無盡海的修士數不勝數, 個頂個的自不量力, 司空見慣了。”

小老頭的話和君流和謝嵐裳瞬間意識到是誰了。

其他人倒是懶得管, 但那夥人裏麵也包括了簡秋和雲謹等人,不能不管。

“君流,咱們先去幽靈海域。”

*

簡秋從甲板上爬起來,放眼望去,上空黑氣籠罩,周遭濃霧彌漫,四麵八方什麽都看不清。

回想一下,隻記得他們整艘船被一道勁風卷著,不講道理的衝進了幽靈海域。陰森蝕魂的鬼氣迎麵而來,直衝神魂,簡秋當場暈厥,再醒來之時便是如今這番境地了。

“大哥,二哥。”他一邊叫人,一邊被灌入口鼻的陰風嗆得直咳嗽,周遭鬼氣縱橫,卻縹緲無影,他試著用劍淩空一斬,清冽的劍氣擴散出去,並未如願以償的驅散黑霧,反而被黑霧霸道的吞噬進去。

“這裏終年累月積壓亡魂,怨煞之氣衝天,咱們這點修為就別白費力氣了。”

說話的人居然是唐緒。

雖然跟他不熟吧,但好歹有個伴兒。

以為自己落了單的簡秋差點感動哭,急忙抱住唐緒的胳膊不撒手:“清荷清荷清荷清荷……”

“……”唐緒表情空白,“你念叨啥呢?”

簡秋不予理會,朝四麵望去,說道:“咱們現在怎麽辦?清荷清荷清荷清荷……”

“當然是去找我師父了。”唐緒說,“若能遇到鹿微掌教就更好不過了。”

簡秋瞬間信心百倍:“有道理,這種場麵對鹿微掌教來說就像過家家,隨隨便便就搞定了,清荷清荷清荷清荷……”

唐緒忍不了了:“簡三公子,我家二少爺不在這裏,你叫魂呢?”

簡秋一本正經:“你懂啥,謝嵐裳是驅鬼天尊,我拿他當驅鬼令念叨,好使。”

唐緒都懶得腹誹了,跟著簡秋一路朝前摸索著走,突然,唐緒腳步頓住,猛地揮劍朝前方一斬。

霸道的劍氣擴散出去,隻聽遠處傳來一聲不像人叫的哀嚎,周遭濃霧被勁風卷著朝左右退讓,露出那隱藏在濃霧之中的厲鬼。

唐緒二話不說,以真元灌入劍身,又是一招掃過去,雖然被厲鬼躲開了,但他並不鬆懈,甩開粘人的簡秋上前,接連出招,和厲鬼展開焦灼的搏鬥。

簡秋看的一清二楚,唐緒剛開始還挺有勁兒,越往後越力不從心,速度和力道明顯落了下來,被厲鬼尋到弱點,抓傷了他的肩膀和後腰。

鮮血淋漓的創口冒著烏黑的陰氣。

厲鬼猖獗獰笑起來,朝一看就很弱雞的簡秋衝了過來。

唐緒:“簡紅葉!”

簡秋及時拔劍橫檔,豈料那厲鬼道行之深,竟將簡秋手中劍震得脫了手,虎口處斷裂,鮮血橫流。

按理說不該如此的。

唐緒和簡秋瞬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些濃霧之中是有屍毒的!

毒氣被吸入體內,滲入四肢百骸,直搗內丹。

疲憊之感湧遍全身,別說撿起劍來跟厲鬼殊死搏鬥了,就連放個結界保護自己都成了難題。

眼見著厲鬼撲身而來,簡秋情急之下失聲大喊:“清荷清荷!”

唐緒差點原地暴斃。

大哥,都特麽這個時候了你能不能……

厲鬼當場卡殼,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簡秋:“?”

唐緒:“???”

日,這樣也行!?

簡秋兩眼放光,驅鬼法令果然誠不欺人,簡直太——

月華劍從厲鬼穿身而過,鬼魅失聲慘叫,灰飛煙滅。

簡秋一怔,唐緒一呆,雙雙回頭看向那個從濃霧中走出來的男人。

“秦羨之?”簡秋臉色微變。

真是日了狗了,居然好死不活的讓這混蛋給救了。

簡秋甩了甩滿手鮮血,彎腰撿起佩劍:“就算你不出手,小爺也能化險為夷。”

唐緒三步並作兩步,掐住簡秋的手腕,用眼神指了指秦慕:“他不對勁。”

“啊?”簡秋一時沒反應過來,再看向秦慕的時候才隱隱察覺不對勁。

這家夥的眼神,很陌生。

簡秋知道這人好高騖遠,自命不凡,成為鹿微關門弟子後更是以鼻孔看人,以為就此飛升得道不可一世了。

但此時此刻他的眼神,就好像跟誰都有深仇大恨似的,眼底怒火滔天,煞氣逼人,活活給簡秋嚇得一激靈,唯恐這家夥發起瘋來下一秒就給他一劍。

突然,秦慕咧嘴笑了。

這一笑,看的簡秋和唐緒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隨著秦慕越笑越深,簡秋頭皮一緊,本能拽過唐緒的手腕:“跑啊!”

“啊?”唐緒猝不及防,被簡秋拖著一口氣跑出百丈之遠,回頭一看,老天爺,秦慕追上來了!

“他簡直比鬼修還可怕!”簡秋這句話讓唐緒深表讚同。

秦慕一邊笑一邊揮劍亂砍,同樣是中了屍毒,秦慕受到的影響就不大,幾個縱躍就追了過來,揮劍一劈,甲板“啪”的一聲斷裂開。簡秋被震得險些摔倒,和唐緒互相攙扶著往後退。

“他瘋了。”唐緒橫劍在胸,側目看了眼簡秋,“可笑你我沒有死在斬妖除魔的道上,竟要命喪自己人手裏。”

簡秋“呸”了一聲:“誰跟他是自己人?”

“簡三公子。”

“少說喪氣話,我簡家劍術可不比太微仙宗的差!”簡秋握緊佩劍,不顧流血的虎口傳來的陣陣刺痛,迎麵杠上秦慕從上而落的劍鋒。

強烈的壓力不留餘地的砸下來,簡秋渾身骨骼都咯吱作響,膝蓋一軟,硬生生單膝跪地,砸的甲板也破了個窟窿。

簡秋憤然提起一個上挑,**開月華劍劍勢,自己迅速起身一個猛刺,卻稍微刺偏了一點,隻險險劃破了秦慕的袖袍。

簡秋在心裏罵娘:“怪就怪我沒早點聽清荷的話,努力練劍,不然現在早把他大卸八塊了!”

裝逼失敗,唐緒都不忍直視了:“跑吧!”

簡秋心不甘情不願的被他拽著跑,秦慕凶神惡煞的在後麵追,一邊追一邊瘋狂獰笑,比厲鬼還要厲鬼。

忽然,前方有清冽的劍氣橫穿而來,簡秋看得清楚,正是忘憂劍!

“雲謹!”簡秋險些當場一個爆哭,列隊歡迎。

劍氣將秦慕連人帶劍狠狠懟了回去,雲謹縱風而來,落地有些許不穩,臉色發白:“秦師弟!”

“嗬嗬嗬哈哈哈哈……”秦慕被劍氣劃傷了臉,猙獰的血色順著下巴滴答滴答往甲板上落,他卻渾然不覺,笑的越發猖狂,“逆我者亡!”

唐緒頭皮發麻:“雲公子,他這是……”

“被怨煞之氣吞噬了。”雲謹呼吸急促,“怨煞之氣,可令人心中欲念放大到極致,從而變成瘋瘋癲癲的怪物。”

簡秋和唐緒目瞪口呆。

雲謹取出兩枚丹藥給他們:“普濟長老的,可解屍毒。”

倆人趕緊吞服,簡秋急著問:“那大家都怎麽樣了,我大哥和二哥……”

“我沒有碰到他們,但是……”雲謹閉了閉眼,“我的同門師弟,都變成了秦慕這樣子,還有好多散修被怨煞之氣影響,開始自殘,甚至失去理智見人就殺。”

唐緒急道:“那我師父?”

雲謹以捆仙咒束縛住張牙舞爪的秦慕,但這東西也堅持不了多久。

“沒有遇到尊師。”雲謹說,“我也在到處找。”

三人同行,雲謹走在最前,臉色越來越白,唐緒腳步逐漸凝重,被落到後麵,反而是簡秋步伐始終如一,漸漸地變成了領頭人。

“秋秋。”雲謹停住腳步,有氣無力的叫了聲。

“咋了?”簡秋回頭,看到雲謹那不死活人的臉色,著實嚇了一跳。

雲謹自嘲一笑:“我感覺自己有些不妙。”

落在隊尾的唐緒也道:“我,我也是。”

看這倆人的樣子,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簡秋的心頭:“喂,你們可別嚇我啊!”

雲謹不受控製的握緊忘憂劍,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戾之氣席卷心頭,他咬牙死命忍耐,直接盤膝坐到地上,默念起清心咒來:“秋秋,捆仙咒會嗎?”

簡秋瞬間心領意會:“雲謹,你這……”

雲謹心煩意亂:“以防萬一,快點!”

簡秋隻好施展捆仙咒將雲謹和唐緒捆成粽子。

連續默念清心咒,唐緒感覺好了許多,抬眼問道:“為何你會沒事?”

簡秋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道啊。”

“怨煞之氣,隻會對心中有欲念之人起作用。”雲謹掀開眼皮,會心一笑,“想不到咱家秋秋,是個六根清淨的正人君子。”

簡秋不服了:“誰說我沒有欲念啊,吃喝玩樂算不算?”

雲謹和唐緒雙雙失笑。

簡秋可笑不出來了。

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了,為何古往今來那麽多修士來神洲,皆是有來無回。為什麽其中那麽多上天入地呼風喚雨的大能,卻還是葬身茫茫大海?

神洲究竟有什麽洪水猛獸,會讓無數大能盡隕落呢?

他終於懂了。

怨煞之氣影響心神,失去理智,自相殘殺。

越是縱橫九州修為強大的大能,屠戮起來就越是殘忍恐怖,而結果隻會走向血染滄海,全軍覆沒。

濃霧似乎變淡了不少。

殺戮之聲此起彼伏,在陰森繞頂的茫茫滄海之上,淩遲著每一個人。

突然,一抹劍光衝天而起,揮灑下無數餘暉,將繚繞糾纏的黑霧盡數驅散!

雲謹神魂激顫:“師尊!”

簡秋也是為之一振:“鹿微掌教?”

濃霧被驅散,視野瞬間清晰起來,他看到了無數在地麵上攀爬的骷髏架子,也看到了得以站立行走,顫顫巍巍的骷髏,還有許許多多修出肉身來的鬼修。

而他們人類修士,盡數瘋癲成魔,和秦慕一樣失去理智,揮劍朝自己的師兄弟們砍去。而那些尚未完全被怨煞之氣吞噬的修士們,留有一絲理智,拚命勸說同伴清醒,卻慘遭同伴背刺,不是被砍了手腳,就是被利劍貫穿了內丹。而遠處的鬼修們樂的撿剩,無需出手,人類修士就已經一片混亂,潰不成軍。

濃霧的盡頭,鹿微一手負後,一手召回佩劍,強橫的劍氣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令周遭孤魂野鬼望而生畏。

無數鬼修想近前又不敢,隻能虎視眈眈的呈合圍之勢,伺機而動。

那裏麵有骷髏架子,也有已經修出血肉的,更有渾身肌膚都完整,唯有麵頰還未完全恢複的千年鬼修。

它不能說是幽靈海域的首腦,但至少是個主心骨,管理高層,孤魂野鬼對它唯命是從。

淒厲的劍光映出它潰爛的右半張臉,它獰笑著揮了揮手,厲鬼們一擁而上。

鹿微肅然不動,手中佩劍劈空一斬,上空立時傳來“轟隆隆”的雷鳴,隨著一道青紫閃電劈天而下,附著劍身,攜風雷之威的劍氣怒而擴散,將四麵八方的厲鬼斬盡殺絕!

雲謹距離很遠很遠,卻依舊能感覺到劍氣縱橫所帶來的威壓:“太微真訣。”

唐緒氣喘籲籲道:“不愧是,鹿微掌教。”

他站在那裏,就是一座難以撼動的柱石,踏實又可靠。

“嗬。”千年鬼修從嗓子眼發出一聲冷哼,邁步上前,右手輕輕一揮,空氣中殘留的黑霧迅速朝它匯聚而去,逐漸在掌心凝聚成一顆骷髏頭。

骷髏頭發出刺耳的鬼鳴,筆直朝鹿微衝過去。

鹿微謹慎行事從不托大,握劍一斬,雖不偏不倚切個正著,可那骷髏頭並未因此灰飛煙滅,而是刹那之間分裂出成百上千的小骷髏頭。

鋪天蓋地,密密麻麻,頃刻之間將鹿微圍得水泄不通,密不透風。

千年鬼修呼出一口濁氣,正待轉身離開,冷不防背後傳來刺骨的劍氣,真元直衝雲霄!無數骷髏頭被勁風帶著呈漏鬥狀螺旋上天,在又一道驚雷劈空斬下的瞬間,盡數化成飛灰!

千年鬼修眉心一皺,但很快就舒展開了,唇邊勾起陰沉的獰笑:“小心身後。”

鹿微心底微微一震,第一反應就是千年鬼修狡詐多端耍花樣,騙他分心;可當他察覺不到想回頭防禦之時,已然來不及了。

一劍正中當胸,鹿微難以置信的看著滿麵猙獰的謝觀林,一口血湧了出來。

千年鬼修捧腹大笑:“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四麵八方尚有理智的修士們盡數驚呆,眼睜睜看著謝觀林拔出佩劍,殷紅的鮮血直接從鹿微胸口噴了出來,灑了滿地。

“謝觀林!”普濟長老失聲厲喝,飛身撲了過來,一邊接住幾乎暈倒的鹿微,一邊揮出佛塵擋住謝觀林劈天裂地的第二擊。

劍氣灌溉蒼穹,普濟長老被震得後退數丈,虎口連著整條手臂都麻了。

唐緒怔怔的看著:“師父?”

遠處跟過來的謝嵐雨氣喘如牛,臉色比鬼還要白:“爹!”

“嵐雨,機會千載難逢,你還在等什麽!”謝觀林咧嘴狂笑,狀若瘋癲,“各大仙門的人才都在這裏,隻要將他們全殺了,我謝氏一族必登頂修真界巔峰!”

普濟長老痛心疾首:“謝觀林你狼子野心,你禽獸不如!”

他就是這樣的人,隻不過怨煞之氣讓他無法克製內心的欲望,將他的本性徹底釋放了而已。

謝嵐雨渾身染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他連滾帶爬的撲了上去:“爹,不要這樣,你快醒醒。”

“我清醒得很!”謝觀林用力甩開他,嘶聲力竭,“逆子,你要違抗我嗎?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眼看大事將成,若你膽敢阻攔,我第一個就殺了你!”

謝嵐雨渾身一震,麵對謝觀林毫不收斂的戾氣,寸步難移。

厲鬼蝕魂,修士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謝嵐雨四下望去,眼中所見盡是鮮血和屠戮。

“簡紅葉……”謝嵐雨下意識過去,被謝觀林一把擒住手腕,力道之大,恨不得將腕骨活活折斷。

“管別人的閑事做什麽?”

“他,他是嵐裳的朋友……”

“除了謝家人,他們全都要死!”謝觀林目眥盡裂,“難道你要讓他們活著出去,將為父刺傷鹿微之事宣揚的人盡皆知!?”

謝嵐雨怔鄂:“可是……”

“謝宗主的心終於藏不住了吧?”這話是伴隨月華劍一並落下來的,謝嵐雨知道是秦慕來了,可不等他反應,就被原地掀起的罡風吹出數十丈遠,狠狠摔出帆船外的島嶼上才罷休。

他狼狽的爬起來一看,秦慕和謝觀林已經纏鬥起來了,翠綠的樹藤拔地而起,頃刻間將秦慕捆成了粽子,秦慕也不甘示弱,揮劍將幻術斬個稀巴爛。

天上地下盡是修士的慘叫和厲鬼興奮的鳴啼,謝嵐雨回頭望去,看見了被鬼魂們團團圍住的簡秋和雲謹,他召來佩劍,試圖過去搭救,又不敢忤逆父親的旨意。

“大公子!”唐緒失聲喊人,猝不及防被厲鬼尋到機會,一口咬住了肩膀,活生生撕下一塊血肉,疼的死去活來。

簡秋遠遠看見身受重傷已經昏迷的簡春,還有護在簡春左右奮力廝殺的簡夏,他想過去支援,卻被接二連三的厲鬼擋住去路,冤魂邪祟群起而上,瞬間將他淹沒。

臉色煞白的雲謹直接將佩劍射了出去:“簡秋!”

忘憂劍狠狠紮在簡秋耳邊的甲板上,擴散出的劍氣將淹沒他的邪祟們盡數擊退,滿身血汙的簡秋得到片刻喘息的機會,本想立即去支援簡春的他,無意間轉頭看向雲謹,瞳孔驟然一縮:“小心!”

千年鬼修伸出五指,照著雲謹的天靈蓋狠狠抓去:“太微仙宗的未來掌門人,再見了。”

……生和死,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雲謹仿佛看見了傳說中的忘川河,仿佛看見了漫長黃泉路。

又或者他根本不會下陰曹地府,因為這千年鬼修不會仁慈的給他保留三魂七魄,多半是灰飛煙滅,連渣渣都沒有,徹底死透。

簡秋:“雲謹!”

鮮血噴了出來,順著雲謹的鬢角涓涓流淌。

所有人都驚呆了。

雲謹也愣住了。

沒有疼痛?

他心跳如雷,震得胸膛發麻,下意識伸手抹了抹臉上的血,確實是從頭上流下來的,可是……

他本能回頭一看,瞪目結舌。

流血的,是那個千年鬼修。

鮮血從它的咽喉裏崩裂出來,因為它的脖子被一節雪白的竹笛貫穿了。

隨著一道讓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鬼修的脖頸斷裂,頭顱半掉不掉的懸掛在頸子上,那場麵堪稱無與倫比的驚悚。

雲謹不被鬼修殺死也要被這畫麵惡心死了,偏偏鬼修都這副樣子了,愣是沒斷氣,還能反手回擊,將偷襲自己之人暫時擊退。

它轉身,腦袋也跟著晃晃****,濺出的鮮血到處都是:“你,你是……”

定睛一看那持玉笛之人,千年鬼修渾身一凜,一道難以明說的威壓席卷心頭,讓它一時噤了聲,渾身發冷。

“君流。”

這道清越的嗓音是從後方傳來的,可聽在千年鬼修耳朵裏,卻好像陰差拖著鎖鏈朝它一步步走來,要將它拽進幽冥鬼府,打入十八層烈獄,被紅蓮業火反複來反複去的灼燒……

千年鬼修渾身發抖,戰戰兢兢的回頭去看,隻見那身著紅衣的少年從天上禦劍而來,落地的刹那,周遭邪祟厲鬼一擁而散!

上空盤旋繚繞千年萬載的鬼霧漸漸消散,露出墨色的天空,以及鑲嵌在上麵的幾顆殘星,以及一輪孤月。

整個幽靈海域鴉雀無聲,群鬼四逃,墜入大海或是藏到山壁後麵,它們無一例外瑟瑟發抖,有些膽子大的尚且敢探出小腦袋往上看,恍然察覺,它們已經幾千年沒有看到過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