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楚鳴巍並不知道之前的衝突對蕭翎玉來講完全是小意思,至於那個黑衣少年的小手段,蕭翎玉嗤笑,“若真是看不慣那個白衣男子,直接找個機會做掉他,一了百了,仗著師父的寵愛,言語挑釁什麽的,真是夠幼稚。!”

依然在禁聲訣禁錮下的老鬼頭不由腹誹,“小玉子你仗著楚鳴巍的寵愛逼著他角色扮演叫你師兄才是真幼稚。”

當然即使是在沒有禁聲訣的情況下,這句話老鬼頭也是決計不會在蕭翎玉麵前講的,這些年蕭翎玉什麽都長唯獨心眼不長,,一旦被小玉子記仇,老鬼頭已經可以預想自己十年之內是不用講話了。

黑衣少年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師兄弟二人之間獲得了完全不同的評價,此時正在坊市東南的一家私宅內一臉笑眯眯的對著一名外貌年約二十七八的墨衣男子講述剛剛的事情。

這名男子此時正斜躺在屋內的一張小榻上,如瀑的青絲淩亂的散在身後,一雙鳳目狹長而慵懶,微微閉合,聽著黑衣少年的講述。直到黑衣少年的話告一段落,才緩緩睜開眼,不甚在意的開口,“小黑,你若不喜歡秦凱,為師替你殺了他,一了百了。”

黑衣少年即小黑聽到墨衣男子的話,無奈開口,“師父,我現在不叫小黑,我叫蕭慕玉。”

墨衣男子聽著小黑的反駁,略微抬眼,“我覺得小黑比什麽蕭慕玉好聽多了。”

小黑再次無奈道,“叫小黑的凡人界不知有多少,一點特殊都沒有,再說蕭慕玉代表了我對蕭老大的心意,以後若相遇豈不是比什麽甜言蜜語都強出百倍。”

看著小黑說到後麵一臉憧憬,墨衣男子眼神一暗,表情卻越發的漫不經心,“既然你這樣喜歡他,不過是雲天宗一個小弟子,為師幫你抓他過來,做個伺候你的人,你看如何?”

小黑聽了滿臉意外,隨即笑道,“那怎麽行,我想和蕭老大長長久久,這種手段豈不開始就落了下乘?””

言罷,小黑討好的對著墨衣男子笑道,“我知道師父對我好,可莫非師父信不過小黑的手段?”

這句話小黑說出來就如同世上任何一個晚輩對著長輩撒嬌的模樣,墨衣男子內心憋悶,臉上卻偏偏是一副縱容的神色,“你既然這樣打算,為師就不管了。不過你真不要為師幫你對秦凱出手?”

小黑笑咪咪的說道,“師父是不老堂的太上長老,我又是師父最疼愛的弟子,沒有秦凱也會有其他人的嫉恨,就留著秦凱那個蠢貨好了。”

墨衣男子不置可否,揮揮手讓小黑退下。右手一翻,一塊晶瑩剔透的長方形玉牌閃現出來,抬手輕點玉牌,順著玉牌信息,墨衣男子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下一瞬出現在了坊市西南方向。之前和小黑衝突的白衣男子正從前方不遠處得一家丹藥鋪內緩步走出。

隻一步墨衣男子就出現在了白衣男子的麵前,看著白衣男子驚恐的麵容,墨衣男子漫不經心的開口,“我聽說你今天對小黑不敬?”

白衣男子噗通一聲跪在墨衣男子的麵前,顧不得周圍人的詫異眼神,連聲辯解,“師叔,弟子怎敢對蕭師弟不敬,這絕對是誤會。”

蕭師弟三字一出口,墨衣男子身上的威壓猛然外放,冷冷道,“誤會?”隨即嘴角上挑,“誤會也罷有意也罷,小黑不喜歡你,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隨著墨衣男子的話落,白衣男子雙眼突然暴睜,身子軟軟的倒在那裏,氣息全無。

墨衣男子看都沒看地下的屍體一眼,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見。隨著墨衣男子的消失,周圍響起陣陣嘈雜,恍惚能聽到“秦凱”“嬰境大能”等寥寥數語。

再度回到院內的墨衣男子遠遠看著小黑的身影,眼神幽暗,蕭慕玉這三個字真是讓他堵心不已。

想著自己辛苦養大的小孩心裏居然心心念念著別人,自己還得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英九華就覺得實在是嘔血。小黑若隻是玩玩就算了,若是來真的,英九華垂下眼角,雲天宗隕落一個小弟子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正在仙蹤居吃飯的蕭翎玉猛的打了一個冷顫,楚鳴巍大為緊張,“翎玉可有哪裏不舒服?”

蕭翎玉皺眉,“沒有什麽不舒服,隻是剛剛莫名感覺到一絲惡意。”

楚鳴巍聞言臉色難看,“惡意?”

修真之人順應天道,冥冥中有時能感應到和自己本身相關的情緒,如惡意,如歡喜等。當然這種感應隻是一種模糊的感覺並無具體指向。

楚鳴巍第一時間想到了之前的白衣男子,在他看來小師弟之前一直待在山上,從未與人有過衝突。唯一的衝突也就是剛剛那名白衣男子的惡意神識。聯想到白衣男子走前那種凶狠的表情,楚鳴巍深悔自己之前出手太輕。

蕭翎玉也同時想到了白衣男子,隻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從他身上掠過,不過是一個不足掛齒的虛境而已,惡意絕對不是來自他。不過,不是他是誰?自己這一世絕對安分守已,沒有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啊?

楚鳴巍看著小師弟沉默不語,以為小師弟被感應到的惡意所驚嚇,眼中冷意一閃而過,越發覺得危險就應該扼殺在搖籃裏。那個白衣男子修為不弱,小師弟雖然修為和他相似卻無任何對敵經驗,若是對方趁著小師弟落單偷襲的話,小師弟豈不是很危險?

打定了注意的楚鳴巍看著仿若什麽都不知道的蕭翎玉柔聲開口,“翎玉,師兄幫你叫一間客房,你乖乖待在裏麵不要外出,師兄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蕭翎玉抬眼定定的看著楚鳴巍,片刻低頭回應,“好!”

楚鳴巍以為蕭翎玉是害怕自己離開,緩聲解釋道,“師兄會在房間下幾個禁製,外人輕易無法闖進來。隻要有人一碰禁製,師兄立刻就趕回來。”

“嗯”

楚鳴巍雖然覺得自己現在應該陪在小師弟的身邊,但那個白衣男子始終是個隱患。趁著白衣男子離開時間不長,自己可以沿著之前在他身上的法術痕跡找到他,若是太久,就不好找他的蹤跡了。

因此雖然心軟於小師弟,楚鳴巍還是抱著盡快消除危險隱患的想法離開。更何況他是想要保護蕭翎玉一世安穩無憂,但並不代表他要把小師弟養成事事依附於他人一副莬絲花的模樣。

蕭翎玉並不知道楚鳴巍心裏的這些念頭,遠遠的送走楚鳴巍後,看著滿屋子的禁製和楚鳴巍不知何時留下的幾塊用於打發時間的記錄修真界趣聞軼事的玉簡,蕭翎玉隨手變出一個水鏡,撤去身上的幻形術,看著鏡中的自己發起呆來。

楚鳴巍出去幹什麽,蕭翎玉心知肚明。

抬手看著白皙柔軟的雙手,蕭翎玉重生後第一次覺得迷茫。

上一世,這雙手沾滿了血腥,不管是同門還是外人自己從不曾心慈手軟過。

這一世,那個男人護在自己的身前,不肯讓自己沾染上一絲血腥。

想著楚鳴巍對自己的種種好,蕭翎玉心思混亂無比。

楚鳴巍全心全意照顧的那個人到底是自己還是他眼中的蕭翎玉?

那個蕭翎玉乖巧懂事、不知世事而且心軟善良,上有一個無比護短的師父,旁有全心全意照顧他的大師兄。

這樣的蕭翎玉怎麽可能是自己?

自己是誰?

自己是那個被同門排擠,被指責為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蕭翎玉。

自己是那個執意墮入魔道活活氣死師父的蕭翎玉。

自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踩著無數魔道弟子立威的蕭翎玉。

自己是那個被所謂的愛糊了眼蒙了心蠢到了極致的蕭翎玉。

自己是那個差一點魂飛魄散再無輪回的蕭翎玉。

這樣的蕭翎玉怎麽會是大師兄眼中的蕭翎玉?

蕭翎玉望著水鏡中的自己,腦海中一片混亂,眼神逐漸迷茫,體內的靈氣更是翻騰不休欲要爆體而出。

“小怪物,你怎麽了?小怪物快醒醒!”察覺出不對的朱玉潤急得撲通一聲從桌上翻滾到地下,一溜煙跑到蕭翎玉的身邊,使勁咬著他的衣擺,拚命的拱著。可惜這點力道對於侵入心魔的蕭翎玉完全不起作用,

“小玉子,醒醒!”

一直被禁聲訣禁錮而不能發言的老鬼頭眼看情形不對,小玉子似乎有了心魔,大驚失色,拚著魂體的能量衝破了禁止,大聲暴喝。

這一聲直如平地驚雷,蕭翎玉眼神陡然清明,隨即臉色變得扭曲用力掙紮了起來。隨著蕭翎玉身體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大,他的眼神越發清明,體內的靈氣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片刻後,蕭翎玉全身一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直屏著呼吸的老鬼頭和朱玉潤才放下心來。

“小怪物,你醒了,剛剛嚇死小豬了!”

“臭小子,你到底想什麽了居然還招來了域外心魔?”

老鬼頭和朱玉潤的聲音同時響起,蕭翎玉看著鏡中麵色蒼白的自己,緩緩開口,“我剛剛在想這一世的蕭翎玉和上一世的蕭翎玉到底哪個是真正的蕭翎玉?師父和大師兄全心全意關照的蕭翎玉到底是真正的蕭翎玉還是他們眼中的蕭翎玉?如果有一天他們發現蕭翎玉根本不是他們心目中的樣子,又會如何?”

老鬼頭看著蕭翎玉低沉的樣子,出乎意料的反問,“你在害怕?”

蕭翎玉一怔,隨即承認,“不錯,我在害怕!假裝的太久,我已經快要忘記了真正的蕭翎玉。我已經習慣了他們對我的好,如果有一天這些好全部消失不見,那蕭翎玉的這一世將又是一個笑話,終究他們對我的好不過是建立在我是那個乖巧懂事的蕭翎玉身上。”

老鬼頭聽完直接嗤笑,“真正對你好的人才不會因為你不是他們心目中的樣子而改變初衷。那些隻喜歡你虛擬出來的性格而無法接受你真正模樣的人,才不需要把心放在他們身上。更何況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上一世的蕭翎玉是你,難道這一世的蕭翎玉就不是你了?不管是心狠手辣還是心軟善良難道必須分個清楚明白,隻要你認為你是你,你就一定是你!”

朱玉潤一臉崇拜的看向了蕭翎玉手上的幽冥鐲,“老鬼頭你說的好深奧,小豬什麽都沒聽懂。什麽你是你,你一定是你。小豬就是小豬啊,不管什麽時候小豬都是小豬。咦這句話感覺也好深奧。”

老鬼頭和朱玉潤的話讓蕭翎玉的雙眼越發的明亮,唇角慢慢上挑,一絲笑意溢了出來。隨即笑聲越來越大,蕭翎玉眼神堅定,“是我想差了,不管哪一世的蕭翎玉都是蕭翎玉,不管是心軟善良還是心狠手辣,隻要隨心即可。”

隨著這句話落,蕭翎玉體內的道心發出一陣歡鳴,隱隱約約中蕭翎玉似乎觸碰到天道的規則,有什麽玄奧的法聲在腦海中響起,聽不明白卻讓人無比的歡愉。

老鬼頭詫異的看著情形的反轉,麵帶羨慕,“這個臭小子,招個心魔還能因禍得福。”

朱玉潤早在第一時間蹭到了蕭翎玉的身上,“好舒服,小怪物身上好舒服。”

老鬼頭看著朱玉潤一臉蠢相的趴在蕭翎玉的身上,口水把他的衣擺浸濕了一大片,突然陰暗的笑了起來。

此時坊市東南的私宅內,英九華一臉震驚的看向了仙蹤居的方向,天道規則,居然有人感應到了天道規則?

英九華猛然站了起來,正要趕過去卻又突然頓足,天道飄渺,唯有大氣運者才能感應到天道規則,而這些人無一不是天道的寵兒。若自己此時趕過去,萬一被天道認為在爭奪氣運直接出手滅殺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樣想著,英九華又慢慢的坐了回去。每次大氣運者的出現都會牽扯修真界動**不安,這個大氣運者不知道又會如何?想到修真界那些老不死的謀算,英九華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嬰境大能,不過是一群困獸而已。

彼時,正站在白衣男子屍體旁的楚鳴巍突然心有所感,望向了仙蹤居的方向。

“翎玉!”

更得晚了。

家中停電一天,直到準備睡覺時才來電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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