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和甜甜的招待得體,寒暄有驚無險的結束。

林涎剛才那句“你想給誰好看”,似乎已經被他完全忘到了腦後。

他現在正捧著古典意味濃厚的暗紅色燙金菜單,慢條斯理地翻頁,不時張嘴說出一輛道菜的名字,讓一旁的服務生記下。

房間安靜,又沒了那人直視的危險壓迫。

楚殊魚膽子大起來。

時不時偷瞥的漂亮杏眼漸漸地不再回收,到後麵,發展成了直視林涎的臉。

這個林總,長得可真好看。

比起這些年她在圈子裏接觸過的投資人,他簡直好看得不像話,仿佛跟其他投資人有次元壁。

剛才,楚殊魚都沒能立刻反應過來,他原來就是那個遲到了十七分鍾的可惡投資人。

等楚殊魚反應過來,她就開始後悔了。

遲到十七分鍾,的確有點兒可惡……

可如果是這種品階的大帥哥,遲到十七分鍾,好像又沒什麽了。

剛才,他是不是聽到她放的狠話,還回複了?

他會不會因此覺得她是小心眼兒的人,所以對她的印象變差啊。

楚殊魚糾結起來。

是不是該說點兒什麽,扭轉一下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響油鱔絲。”

“紅燒乳鴿。”

“荔枝肉。”

“蝦餃皇。”

“……”

楚殊魚眨眨眼,帶著水汽的眼睛漫出越來越多的不可思議。

從剛才林涎開始點菜,楚殊魚就發現,他點的菜,都是她喜歡吃的。

起初,她以為是巧合,可一連五六道全都是,楚殊魚就覺得,沒準兒不是巧合,是對方有意做的。

“蟹粉獅子頭。”

……這道也是。

楚殊魚看向林涎的目光又多了兩分探尋。

看著看著,楚殊魚發現了另一件事。

這張臉,似乎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尤其是這雙眼睛,眼形是好看稀少的瑞鳳眼,瞳仁濃黑深邃。

即使被這幅金絲邊眼鏡隔著,也讓她覺得熟悉。

抬起來跟她直視以後,更讓她覺得熟悉。

直、直視?

“就對我這麽好奇?”

林涎原本不想拆穿她。

隻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視線,他想不發現都難。

“!”

楚殊魚白玉一樣的臉頰立刻染上濃烈的紅。

被抓包的羞恥感讓她想馬上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這種時候,她也不忘辯駁:“我沒有……”

強烈的心虛讓她底氣全無,聲音發虛發飄。

林涎隻是看了她一眼,就又垂下眼去。

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翻過下一頁菜單,似乎緊接著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點菜上。

“小魚,你比小時候膽小了。”

“我哪有膽小!”

楚殊魚杏眼帶上慍意。

她一向禁不起激。

隻要有人說她哪裏不好,不管那一刻她是什麽情緒,她一定會瞪大眼睛立刻反駁。

“沒有麽。”

“我記得,你小時候膽子很大,既敢爬樹,又敢徒手捏蜘蛛。”

爬樹,徒手捏蜘蛛。

爬樹,徒手捏蜘蛛?

爬樹,徒手捏蜘蛛???

他怎麽會知道這些?

少女目光空洞,粉唇微張,水灩灩的眼睛徹底被茫然無措覆蓋。

“小魚不記得我了?”

林涎抬眼看她,表情從容淡定,好像真的在跟相熟的人閑話家常。

“那就算了。”

語氣裏失落的意味明顯。

楚殊魚見到男人散發出的這陣可憐巴巴的氣息,不由得心軟下來。

語氣也柔和了三分,無奈道:“我不是想凶你,可你說的這些,隻有蘇涎哥哥見過,他走之後,我就長大了,也不做那些事情了。你又不是蘇涎哥——”

“蘇涎哥哥?”

“嗯,小魚。”

“可蘇涎哥哥姓蘇,你姓林啊。”

“嗯,我原來是叫蘇涎。但十五歲時父母離婚,母親帶著我離開故土前往海外,我就隨母姓姓林了。”

林涎隨口講出那些塵封多年,聽起來並不美好的過往。

就好像現在,他輕描淡寫地揭過一頁菜單。

“再要一道楊枝甘露和一份奶酪酥。”

楚殊魚沁著水光的眼睛泛起波瀾。

聽到他說那些話,她的情緒有了明顯起伏。

“蘇——”

“聽說攬月軒的美味蒲城第一,待會兒我一定好好嚐嚐。”

明晃晃的打斷。

林涎不是不想說這些,隻是不想看她的情緒沉下來。

林涎合上菜單,放到圓桌上,朝楚殊魚的方向轉過去。

“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楚殊魚心思單純,三言兩語就被林涎引導著走,轉移了注意力。

菜單還沒轉到楚殊魚身前,她就搖了頭。

她誠實開口:“沒有了,我喜歡吃的你都點了。”

林涎輕笑:“看來,這些年,你的口味沒什麽變化。”

菜上得很快,味道卻好。

響油鱔絲潤而不膩,蝦餃皇鮮美無比,紅燒乳鴿鹹香十足,荔枝肉酸甜可口……

每道菜都好吃到正中人心坎兒,對得起攬月軒蒲城第一字號的名氣。

如果是其他藝人,見到這樣滿滿一桌珍饈美味,心裏一定會存著怨念。

可楚殊魚不是一般藝人,她天生就是做女明星的料,不需要那種變態式的控製飲食才能保持身材。高熱量食物對她影響不大,隻要不是胡吃海塞,體重不會有大的浮動。

吃飯過程中,楚殊魚仍見縫插針地偷瞥林涎。

盡管林涎說他就是蘇涎,可楚殊魚還帶著濃烈的不真切感。

第一次遇見蘇涎哥哥,是楚殊魚在母親相熟的朋友那裏學中國舞。

那天蘇老師剛好有點私事,讓楚殊魚先在院子裏玩一會兒,等會兒回來。

楚殊魚就在院子裏見到了小小的蘇涎哥哥。

——正在被幾個看起來比他高半頭的男孩子欺負的蘇涎哥哥。

楚殊魚最看不慣這種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事。

從口袋裏摸出媽媽逗她買的整蠱道具——玩具蜘蛛,然後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樹,攬著樹枝對下麵欺負人的壞小孩們大喊:“不許欺負人!”

說著,楚殊魚打開整蠱玩具的開關,將它扔了下去。

整蠱蜘蛛逼真得要命,扭動著身體快速爬行。

幾個壞孩子都以為是真的,被嚇得麵色鐵青,四散奔逃。

楚殊魚見狀還不忘耀武揚威,攬著樹叫囂:“以後都不許欺負他!今天隻派出小蜘蛛,是蜘蛛之神念在你們是初犯。再欺負他,蜘蛛之神就親自降世,把你們通通殺了吃肉!”

那時候楚殊魚七歲,蘇涎十三歲。

可不知道是營養不良還是其他,蘇涎看起來小小的,比楚殊魚才高一頭。

一轉眼,小小的蘇涎哥哥就變成現在這副挺拔的模樣,還披上了這麽一副疏朗俊逸的皮相。

楚殊魚實在難以想象。

當初,蘇涎不告而別,楚殊魚氣了好一陣兒。

尤其是被蘇老師告知,蘇涎可能再也不會回來的那一天,九歲的小小魚幾乎哭成了個淚人兒,眼睛差點腫成核桃。

那天,楚殊魚在心裏暗暗發誓,除非蘇涎變成灰姑娘裏的白馬王子,並且像能變出南瓜馬車的仙女一樣讓她想要什麽有什麽,否則她永遠不會原諒他!

現在看來,蘇涎哥哥的不告而別事出有因,而且這個原因,尤其讓人討厭。

如果……

蘇涎哥哥是因為父母離異,被林阿姨帶走才離開的,那她好像可以原諒他。

一頓飯吃得五味雜陳。

到最後宋哥做飯後總結,楚殊魚才想起來,最開始這頓飯的目的,是跟《江南碎玉》的投資人吃,而不是跟蘇涎哥哥吃。

等宋哥熱絡的舉杯敬酒完畢,楚殊魚才找到說話的縫隙。

她直視林涎的眼睛,問:“蘇——林涎哥哥,所以,你跟林阿姨在國外待了這麽久,怎麽會想到回國投資影視業?”

“如果小魚感興趣——”

林涎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

“接下來有時間嗎,我們換個地方聊會兒?”

作者有話說:

換個地方聊會兒(x

把媳婦兒拐走單獨跟我待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