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假公濟私

眾所周知,無論是在各級司法行政部門司法廳司法局或者相應被委托的地方高校成立的“法律援助中心”裏做事,門檻條件都是遠低於在律師事務所做事的。

比如以馮見雄、虞美琴這票人如今的能耐,法學本科才上了一年,司考資格都還沒到手,律所還遠遠沒資格去,但已經可以給人做法律援助了。

而國法之所以允許這些才能資質相對垃圾的法學人才降低門檻,為的就是解決“專業律師隻認錢,沒啥錢途的排骨官司、窮人訴求沒人搭理”的隱痛需求。

因此,法援中心能夠接的案子類型,雖然沒什麽明確的條文限製,在實際操作中卻被很多年審的潛規則限製。

刑事案件,那是國家鼓勵法援介入的,尤其是犯罪嫌疑人很窮,請不起律師的時候。

民事案件中,那些人身傷害、弱勢群體離婚、被侵權,乃至農民工討薪,也是鼓勵援助的。

但民事案件中的商事案件,走法律援助就往往會引來審查國家給你財政補貼、養活法援人員,是讓你去“援助”那些有錢的大老板、解決生意上的糾紛的麽?

這條紅線,法援中心的人都知道。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馮見雄提出希望田海茉繼續給他開授權、到時候以法援中心的民意進行一些“左右互搏”的打假訴訟時,田海茉才會如此猶豫,傾向於拒絕。

她可不想到時候被學校年審的時候挨處分。

此前,馮見雄那一係列專利碰瓷案在起訴的時候,史妮可也借過好多次法援中心的名義。但那些案子的起訴方畢竟弱勢,一開始就是用馮見雄個人名義當原告的,屬於“個人被人侵權”,勉強還夠格被“援助”。

但這次的原告,可是年銷售額20多億人民幣的大企業,怎麽看也不像是該被“援助”的窮逼何況馮見雄事實上還中飽私囊,用自己的商業資訊公司收了對方巨額好處費呢。

可惜,田海茉的堅決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馮見雄的巧舌如簧瓦解了:

“海茉姐,我們畢竟不是司法局直接全職開工資的法援中心,不能比照國家事業單位的尺度吧?而且,我很有分寸的,商務合同糾紛的官司,我保證絕對不會用中心的名義去碰。我隻碰侵權。”

這種程度的說辭,已經略微軟化了田海茉的態度,但還不夠分量。頗為懂法的南筱嫋憂慮地質疑:“侵權也有問題的吧,人家這個被侵的原告勢力太大了,他們不會自己維權麽?走法援,怎麽都有公器私用的嫌疑……”

“但這個不是一般侵權,還是涉及假冒偽劣產品的。田姐,南姐,你們好好想想,那些仿冒名牌的產品,一般情況下質量肯定也不怎麽樣。

而在我們這邊,或者鄰省的吳越省,吃辣的消費者本來就不多,l幹媽這種辣醬公司在市場預期收益不高的情況下,說不定就懶得花費司法成本來打假。這樣就有可能導致相應的假冒偽劣產品長期在市場上流通、危害消費者生命健康和財產安全的呐!這可是涉及到食品安全的,我們為了社會公益主動打假,難道還有錯嗎?”

在大多數其他國家的刑法上,都是不會把經濟類犯罪中的“製造販售假冒偽劣商品”寫到同一個罪名裏去的。

因為假冒是假冒,偽劣是偽劣,兩者有天壤之別。

假冒,有可能隻是侵害了別人的商標品牌等權利和無形資產;但性能、質量完全有可能是毫無問題的。

偽劣,才是性能、質量、安全方麵有問題。

在日本,在德國,在其他大陸法係國家,“生產販售假冒產品”和“生產販售偽劣產品”,那都是寫得很開、在法典上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種罪名。甚至前者被歸類到“侵害知識產權”,後者被歸類到“侵害質量安全公共安全”,連其上位概括罪名體係都不同。比如,在有些國家,“假冒”是經濟類犯罪,而“偽劣”有可能是危害公共安全類犯罪

但誰讓國朝曾經那麽些年都沒有保護知識產權的意識呢?以至於從老百姓到消費者,都很難對“隻冒牌、但質量過硬”的東西恨不起來。

甚至很多消費者就像覺得“做盜版、用盜版有什麽不對?還省錢呢”一樣,覺得如果有假冒品牌但質量過硬的東西,就該立刻去買,不買就是少占了便宜。

不信這一點的,去淘寶上找一家公然宣稱“質量跟正品100一樣,隻是盜版”的假貨店看看,絕對銷量杠杠滴。

知識產權保護如此惡劣的國情,才讓當初國朝立法,不得不把“假冒”和“偽劣”捆綁起來仇視,引導人民覺得“假冒”的肯定同時也是“偽劣”的。

這一細節,今天卻被精明刁毒的馮見雄利用了。

他要打假的東西,可能100沒有質量問題,也和“食品安全”、“公共安全”八竿子打不著。

但誰讓國朝立法,把假冒和偽劣寫在一起了呢?

馮見雄要說自己的“公器私用”是在“替天行道”,田海茉也想不出毛病來。

“真是可怕的口才啊……”田海茉高山仰止地歎了口氣,竟然不知如何反駁,她也知道聽從馮見雄還是有風險的,但她還是選擇了給馮見雄一個機會,“那……如果年底市裏麵、區裏麵的司法局來指導工作、審計的時候,你出麵幫我答辯麽?”

馮見雄理所當然地拍胸脯:“當然,到時候如果上麵有疑問,我幫你出麵答辯我怎麽可能賣隊友呢?”

“行,那這事兒就先做起來,觀察觀察吧。”田海茉和南筱嫋商量了一番之後,也不為已甚。

……

馮見雄見搞定了領導,也就順勢跟史妮可耳語了幾句,關照了些她近期要做的操作,然後就收心回到辯論隊的集訓工作上來。

“行,那我的私事兒就聊到這兒,抱歉耽誤大家時間了。後麵我們大概說一下近期的集訓安排吧。”

馮見雄簡明扼要地把事情揭過,然後打開自己的電腦,翻出郵箱裏的通知郵件。

那是校方這邊的聯絡人、名義上的教練黃勁鬆黃副教授發給他的,他也已經轉給其他幾名隊友了。

隻不過時間比較急,大家可能還沒上郵箱收,馮見雄便順勢再口述一遍。

“這次的國內大學辯論賽華東賽區,8月15號首輪開賽,所以我們還有半個多月的集訓期。這項賽事往年都是四輪製的,沒有小組賽,直接淘汰賽。

今年一共有14支隊伍報名並通過參賽資格審核,我們江南省有資格參賽的隊伍是最多的,達到了5支;其次是滬江市的4支;另外就是吳越省的2支、徽淮省的2支、贛江省的1支。

複旦、金陵兩支隊伍因為曾經分別拿過國內冠軍和國際亞軍,算是種子隊,所以按照賽製,有資格在參賽隊伍數量不滿時首輪輪空。所以這兩支隊會分別作為上半區和下半區的種子隊,隻要從複賽開始打起,一共隻比3場。而其他12支隊伍都要比4場。”

這個比賽的賽製,虞美琴和南筱嫋也都是第一次接觸。

隻有田海茉去年已經是主力隊員,所以比較清楚。聽了一遍之後,覺得今年貌似也沒什麽改革,和去年一個樣。

唯一的區別,可能隻是去年田海茉和蘇勤他們隻贏了第一場,然後複賽就被金陵大學滅了。今年大換血之後,卻是不知道能走多遠。

虞美琴和南筱嫋聽了,都微微有些預料之外。

尤其是虞美琴想起馮見雄就是吳越省的,便隨口吐槽了一句:“沒想到吳越省竟然和徽淮省和贛江省參賽隊伍一樣少,印象裏還以為你們那兒挺發達的呢。”

馮見雄聳聳肩:“哪有發達了,完全是誤會。這個比賽,本來原則上要求的報名資格是必須211以上大學的。吳越省每年給兩個名額,已經是看在那邊教育的財政投入比較大,法外開恩了,不然應該隻有一個隊。”

田海茉平素是做慣了領導的,也不耐煩聽大家閑聊,當下插話打斷道:“不說這些了,那我們的第一個對手是誰呢?題目下來了嗎?按照推演的話,如果能夠贏,後麵幾輪大概率會碰到哪些對手?”

馮見雄看了看打印出來的郵件,跟大家探討推演了一番,達成共識之後才複述道:

“第一輪的對手是滬江的華政,應該不算什麽頂級水平,以我們往年的實力也能拚個伯仲之間。第一場的辯題是網絡是虛幻的網絡不是虛幻的,是個國際大賽用過的題目,看來上麵也不重視。第二輪開始應該就會專門命題了。

如果第一場贏了,複賽大概率遭遇錢江大學,半決賽金陵大學、決賽複旦大學如果各支被看好的種子隊都能如期獲勝的話。”

這種比賽,本來就是強弱分組分好的,也不太可能存在強隊一開始就自相殘殺碰掉。何況要取得賽區第一名才有資格去星島參加國際大賽,所以馮見雄對於先遇強敵還是先遇弱敵也沒什麽在乎。

第二名是沒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