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作聰明

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廳裏,奢華的海鮮大餐吸引了大多數客人的興趣。

史妮可陪盡笑臉,穿花蝴蝶一樣周旋穩住一個個潛在客戶,又盡量不吐露商業秘密。

“謝謝惠顧,抱歉,詳情實在無可奉告……”

“非常抱歉,有興趣可以會後約時間麵談……”

馮見雄給她的指示非常明確:幹他們這一行的,靠鑽法律空子來錢,最大的隱患就是商業模式暴露、被同行山寨。

所以大部分的生意,其實都隻能賺個兩波快錢,最多撐到第三波,同行絕對會蜂擁跟進,然後第四波第五波的時候,最高院也好,某某總局也好,多半就出解釋或者細則,把漏洞給堵上了。

如今這個當口,在“走自己做局騙司法認定馳名”這個領域,顯然已經有一些國內頂尖的律師事務所注意到了馮見雄幫L幹媽做的案子。而品牌代理公司也差不多。

隻是,品牌代理公司的人注意到了案子本身的同時,或許對法律方麵的門道不是很熟。

而律師事務所的人則反之,對馳名商標行政審批的代理業務不熟。

隻有馮見雄是這個模式的發明者,恰好屬於“跨圈的通才”,兩邊都門清。

未來,是屬於跨圈的綜合型人才的。

因此,在交流會上就直接大談炎炎,暴露操作細節,無疑是很傻的行為。

馮見雄給史妮可下了死命令:寧可丟單子,也不許立刻吐露操作模式,必須會後簽了意向協議,單獨一對一密談。

至於在同行麵前裝逼顯擺?不存在的。

或者說,劉傳棟那些門道都沒摸清楚的辣雞,也配算是馮見雄的同行?

這就很憋屈了,因為很多丟了單子的人,連死都沒死明白——或許要到馮見雄這波單子做到一半,他們才能徹底領悟過來吧。

……

“真厲害,這就輕輕鬆鬆拉到十幾家意向客戶?總得值幾千萬了吧。”

田海茉拿了一些鯛魚和北極貝的刺身,幾塊現炙的象拔滑,在馮見雄對麵的位置坐下。邊吃邊攀談起來。

今天的田海茉,打扮得非常精致,更顯豔光四射。本來她在馮見雄認識的女生當中,還要比虞美琴姿色略遜半籌。但因為馮見雄從沒見過虞美琴十二分精心打扮起來過的樣子,所以今天的田海茉給他的印象,真的可以用驚豔來形容。

很顯然,她是被領導當成了阿狸巴巴的門麵來使喚了,就是來方便交朋友的。

她的上司俞淑華和那個高健,剛才跟馮見雄唱雙簧商業互吹了一番,很快吃完去認識新朋友了。這才給田海茉留了點單獨的空閑,和馮見雄敘舊。

馮見雄突然有些膩海鮮,隻拿了眼肉牛排和一些素菜,邊切邊說:“哪有那麽多,這隻是意向客戶,最終能談成四五個案子,就算不錯了。再多,我也沒精力做——就這,估計還得找其他律所合作、外包一部分工作,分潤一些利潤出去。

當初跟L幹媽的案子,少說收了千把萬,如今第二批,至少單價再貶值幾成,每家能收到800萬就算頂天了,要燒高香。如果造假成本低、布局容易的行業,五六百萬也就做了。最後每個案子的純利潤估計都不會超過三四百萬。”

馮見雄說得聲音很輕,顯然是不想讓外人聽到。

田海茉卻是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就算這樣也已經很可觀了——這至少意味著這套套路被國家堵上之前,馮見雄至少又是2000萬的純利進賬。

當然,這些生意都需要長線運作,至少要到2007年下半年才能收網收錢,部分麻煩的可能要運作一整年。

但是,哪怕是用一年賺2000萬,也是了不得的大律師了。何況這些事情隻是程序繁瑣、遷延日久,並不是始終會占用馮見雄大部分的精力,他完全可以把模式複製出來後,自己再抽手幹別的。

田海茉不由自主地設身處地站在馮見雄立場上,想為他省點兒成本,便提議道:“看你說的營收和利潤,差距挺大的,中間這部分都是要拆分外包給別的律所的?不借法援中心的資質了麽?那樣不是還能每單多賺一兩百萬?”

馮見雄叉了一口牛排,正細細地咀嚼著,聞言不由笑道:“哪那麽容易,首先我精力和人手也不夠。其次,當初第一個局,是幫辣醬廠商打假,一看原告方是個體戶企業出身,又是賣民生快消品,比較弱勢。找幾個地方經銷商出麵求助法援,打成侵權行為之訴,還比較容易蒙混過關。

現在我接的客戶都高大上起來了,你覺得給那些動輒幾億利潤的大公司免費提供法律援助合適麽?要穿幫出事兒的。”

有些事情,還是適可而止、不為已甚的好。

兩人聊了一會兒,吃得差不多了,卻見高健疾步走過來,招呼田海茉:“小田,過去一下,俞總找你呢。”

田海茉麵露歉色,飛快地跟馮見雄輕聲告辭:“晚上有空再聊吧。俞總肯定又遇到很多老男人客戶,讓我出麵吸引眼球呢。”

“忙你的吧。”馮見雄點點頭。

田海茉前腳剛走,史妮可行色匆匆地捧了杯剛打的熱果珍、另一隻手拿著一疊材料坐到了馮見雄對麵空出來的位置上。

“要到了好多聯係方式,還預約了麵談的時間,一共14家意向單位。”妹子一邊灌了一大口果珍,潤了潤說得口幹舌燥的喉嚨,一邊頗不接待地賣弄。

馮見雄大致翻看了一下:“嗯,不錯,那我們就在京城留三天——我專心負責跟意向客戶一家家單獨麵談,你負責幫我聯係掛靠的律師事務所。這次的事情量比較大,有很多工作要分包出去的,不能再借學校裏法援中心的資質了。”

計劃都是來京城之前就談好了的,馮見雄早已考察過幾家可能的合作律所。唯一要現場敲定的,無非就是根據單子的大小、客戶的分布,再最後決定跟誰合作。

“行,這事兒我來搞定。”史妮可滿口答應。

馮見雄繼續麵授機宜:“還有,回去之後,在班上找幾個可靠的同學,或者把美琴姐、嫋姐也拉進來,把文案類的工作細分下去。比如寫起訴書、律師函之類的活,還有答辯狀、證據交換環節的文案……

這些統統可以給相對可靠的自己人完成,到時候隻讓掛靠的合作律所派人出庭隨便講兩句,減少一些他們的工作量——總而言之一個原則,讓合作方越晚掌握我們的全局操作模式越好,工作環節拆分得越散越好。”

馮見雄這麽安排,自然有他的顧慮。正如工廠裏的流水線作業環節拆得越細,每一個工人就越難想象出最終產品整體是怎麽生產出來的。對於那些傳統想保持商業秘密的人而言,用流水線拆解來防著工人竊取技術,幾乎是必然的思維方式。

在法律事務方麵,這種拆解雖然不如工廠裏的流水線那麽有效(畢竟律師們會相互打探消息,複盤全局),但是能瞞一刻也是好的。

2000萬到手後,馮見雄就準備洗手不幹了,再來一大串“論司法認定馳名被惡意利用的法律風險”的論文,刷一波學術名聲和江湖地位。

史妮可原則上同意這個做法,又敲定了些細節:“找美琴姐和嫋姐她們麽……她們人品倒是夠可靠的,也不會出賣我們,但是其他同學就不好說了。你準備怎麽開價給薪水呢?就怕給多了他們大手大腳,在同學之間漏出口風,到時候不患寡而患不均……”

馮見雄想了想:“目前本科畢業過了司法考試,實習期的律師,也就兩千底薪起步,不過人家畢竟有個盼頭,是為了熬法律硬杠子定的兩年實習證掛證年限,所以能忍受低薪。我們這兒畢竟不能給人掛證年限,給三千多也就相當於外麵有資質的給兩千。

既然這樣,我就再加50%,買他們的忠心,口風嚴的可以長期用,將來我畢業年限夠了自己開所,還能一起幹。口風不嚴的,差不多就開了。

其他不知根知底的同學,起薪開5000,要加班,按工作量稍微給點提成。美琴姐和嫋姐要是願意跟我們一起做,給她們1萬起步,可以幫你做點管理工作,畢竟更安全。就怕她們誌不在此。”

史妮可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不過還是強顏歡笑地寬慰馮見雄:“不會的,我了解美琴姐,她是不喜歡做這種灰色的生意,也不差錢。但是哪怕是當成實習,嚐試個一年半載漲漲實踐經驗,她也回來的。”

一邊說,史妮可一邊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比雄哥交待地幹得更好,讓雄哥看到自己不可替代的價值!

比如聯係外包掛靠律所這事兒,明明就可以再優化一下……比如不把所有案子都掛靠出去,留那麽一兩個局,和今年一樣,繼續走法援中心的資質去辦……

大不了自己和其他人辛苦一些,但是能省掉一兩百萬分給掛靠所的分成,不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麽?

到時候,雄哥一定會誇自己能幹的吧?

懷著這種想法,史妮可展開了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