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收網

劉傳棟一直覺得自己這一年過得挺不順利的。

大約就是從年初那陣子開始,圈子裏要做品牌運作的客戶突然就少了。

好多本來可以走量每年鳥槍法撞一撞馳名的企業,一夜之間似乎變得謹慎,不想再這樣每年碰運氣,哪怕讓他風險代理,開的價錢也低得多。

本來報個兩三百萬、躺贏之後收錢、不成不要錢的買賣,根本就沒有企業再來上當。

琢磨了好幾個月,大約半年前的時候,劉傳棟這種關係型的代理人,才徹底琢磨過來是怎麽個味兒:生意好像都被一夜之間冒出來的走“司法認定馳名”捷徑的代理公司搶走了,而走工商總局傳統行政審批路線的,自然少了很多。

無奈劉傳棟本人沒有律師證,也缺乏運作這一塊的能耐,想第一時間跟進複製,也做不到。

蹉跎數月、看著自己的公司每個月報賬流水的基本開支一直走著、寫字樓房租也不能省,進項卻前途寥寥,劉傳棟年中的時候便做了一個決定:

把自己的公司一關,找個圈內的大佬投奔,不再自己做老板了,勉強給人做個甘附驥尾的低等合夥人或者小股東吧。

雖然他沒律師證沒專代證,但想給大所當個最低級的合夥人,分紅要求不高的話,四九城裏還是能有人收留的——畢竟他和工商總局那票領導的人麵關係還在,在四九城裏辦事,從來都是多個朋友多條路的。

隻要你認識的領導多,領導們也能記得你。同時去大所時開的價良心一些,隻要個小康,還能幫忙拉業務,大所的合夥負責人都是能容得下的。

而且,進了新公司的話,劉傳棟本人能力的最大瓶頸短板就可以得到補足——原先他都是糾結幾個野路子一起瞎搞,手下沒什麽專業人才。到了大所,隻要他有關係,能接進來活兒,哪怕他自己不會做,或者至少不會所有環節,那也可以把具體的運作和訴訟部分包給同事。

當然,在關掉自己的公司之前,劉傳棟也沒忘舉報惡心了一下去年在年底交流會上交惡的馮見雄——在劉傳棟看來,那種模式化規模化的搶生意,似乎苗頭最初就是從馮見雄那邊傳出來的。

那也算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吧。

雖然後來的結果貌似沒什麽卵用。舉報馮見雄把法援中心的公共資源私用,被一個女生頂罪頂了下來。他也就隻能跟著舉報了那個女的,算是出口惡氣,隨後就忘了這檔子事兒。

似乎不會有後遺症了。

……

已經好幾個月沒開張沒接到單子的劉傳棟,這天就接到了一個曾經在某個交流會上一麵之緣的潛在客戶,主動給他打電話過來。

“誒呦,朱總!什麽風把你吹來,我是說怎麽想到給我打電話了。”劉傳棟接起電話的時候,那叫一個眉花眼笑。

飛鴻管業的朱虎,可是他一直想勾搭的一個大客戶。今天居然主動找上門,實在是難得。

難怪寫字樓窗口的枯樹枝上一大早有鳥類哇嗚啦哇嗚啦叫呢。(PS:傻逼,喜鵲是嘰嘰喳喳叫的,哇嗚啦哇嗚啦的是烏鴉。)

“小劉,最近還在做馳名代理麽?”電話另一頭朱虎的聲音很沉穩。

“有做有做,我這邊是最專業的!”劉傳棟恨不得隔著電話就讓對方看到他拍胸脯時自信滿滿的樣子。

“那專利你能做麽?”朱虎繼續追問。

劉傳棟這回倒是愣了一下,畢竟他做了多年品牌,對專利沒什麽涉足過。雖然到了新公司,但專利這塊也一直沒開張過,所以依然有些不習慣,腦子沒法瞬間轉過來。

不過,僅僅猶豫了幾秒鍾,劉傳棟就豁然了:這要是半年前有人這麽問他,他還得猶豫猶豫。如今,他已經投奔了京城排行前三的知產大所、鼎革知識產權代理事務所(排第一的他沒資格去當合夥人),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自己不懂,可以先接進來轉給別人麽。大不了自己就隻從直接經辦人手上再賺30%接業務的抽成、剩下的70%給具體幹活的人不就好了?

想到這兒,劉傳棟就得意洋洋地說:“朱總,您今兒個找我那就真是找對人了,我現在可是鳥槍換炮了,您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我給你一站式搞定,咱給你做‘整體服務解決方案’!”

劉傳棟還有模有樣地學了一個近幾個月聽鼎革事務所其他資深合夥人經常掛在嘴邊的新詞兒。

這種綜合型的大所,最喜歡說“給客戶一站式搞定、提供全方位無死角知識產權服務整體解決方案”。

聽起來就專業,霸氣。

朱虎顯然有些吃這一套:“好,那有空我們聊聊。不過醜話我先說在前頭。我也是了解過行情的,這塊兒業務最近有收緊的趨勢,如果找你,我隻做風險代理。你要是想先騙我幾成資料費、服務費什麽的,我勸你早點收了這個心,咱也別談了。”

聽了這話,劉傳棟頓時很為難。

按他原來的辦事方式,品牌代理搞純風險代理、一點預付款都不收,是可以做到的。畢竟就算不成功,也就他自己付出了點勞動罷了,並沒有別的成本損失。

但是,如果按照今年圈子裏漸漸摸索出來的新運作方式,前期成本就比較大了。

至於專利代理那塊能不能純風險代理,他就更加沒法評估清楚這裏麵的風險了。

不專業呐。

更何況,如今他不是自己當老板了。因為能力上的短板,他如今投奔了大所當個敬陪末座的小合夥人。所以接單上能夠答應到哪一步、何種程度的條件,他自己的權限也是受到製約的。

如果冒冒然答應客戶的苛刻條件,到時候給所裏造成損失、或者讓其他同事白忙活,他還得退賠一大筆錢。

心中打鼓之下,劉傳棟委婉為難地說:“朱總,這事兒我們慢慢聊吧,我現在的所可專業了,這方麵都有行規的……”

朱虎立刻毫不客氣地駁回了他的婉拒:“你別跟我扯虛頭巴腦的,市麵上肯風險代理的事務所多了去了!既然是初次合作,你怎麽讓我信任你的能耐?如果這次你做得漂亮,我認可了你的能力,下次還怕我不肯給預付款?”

“這……”劉傳棟陷入了兩難。

不接吧,怕這個大客戶就這麽溜了。幾個月都沒開張大單子,在新的所裏不好混。

接吧,自己就要承擔風箱裏老鼠兩頭受氣的夾心壓力,一旦失敗,可不僅僅是自己白幹就能全身而退的。

猶豫了許久,最後劉傳棟還是冒險之心占了上風。

富貴險中求!原則上先應下來吧!

別人都能幹成的事情,憑啥哥就幹不成?

真以為哥是那種除了在工商總局認識了一些領導以外、其他一點真才實學都沒有的關係戶?

……

馮見雄跟田海茉拜訪完最後一家做局的客戶,準備回金陵的時候,他順道給前一天第一個拜訪的朱虎去了電話。

當然,隻是不著行跡地“關心”了一下對方的進展,沒有刻意多提。

不過,僅僅如此,馮見雄還是從對方的聊天中,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朱虎已經找到這一塊的風險代理“供應商”了。

短短一天多的時間,就敲定了意向,顯然不可能是臨時聯絡的,隻可能是馮見雄給他推薦的聯係方式。

也就是說,劉傳棟已經上鉤了。

馮見雄心情大好。

敢舉報哥和哥的女人?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叫你賠到全家跳樓為止!

隻不過,這一行裏,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殺招往往就是在當初手賤的人覺得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的時候,才會爆發出來。

含沙射人影,至死人不疑。

兩個小時的航班,飛機降落在江寧機場。馮見雄打了個車,載著田海茉直奔莫愁湖的公寓取車。

田海茉雖然也有些積壓下來的生意瑣事要忙,卻不急在一時,可以在金陵盤桓數日再回錢塘——反正如今都是遠程辦公,電話郵件遙控一下家裏的高穗果就行了。

一到家,馮見雄先給劉教授打了個電話,約他明天在學校時談一談,關於“司法認定馳名商標的風險問題”係列論文的投稿進度、節奏,統一一下意見。

劉教授自然是無有不遵,表示隨時都可以。

這兩年多下來,他已經對馮見雄言聽計從。這都是馮見雄證明自己實力後應得的。

給劉教授打完電話之後,馮見雄又立刻給新傳院的學姐丁理慧,以及合夥的小學妹馬和紗分別去了個電話。

同樣是約她們明天下午茶,有些事兒要交代——顯然,是關於《舌尖上的華夏》如今已然開機拍攝後,需要她們幫忙協調的一些事兒。具體明天見麵了再聊。

交代清楚之後,一路旅途勞頓的馮見雄帶著田海茉去泡了個SPA解解乏。

田海茉雖然做馮見雄的女人已有將近半年,卻是第一次來馮見雄在金陵的這幢豪宅公寓——相比之下,倒是史妮可和虞美琴早已來過。

田海茉的內心不免有些波動和感慨,也激起了幾分情趣。

在SPA浴池裏,舒筋解乏之後的二人,自然而然就發生了些不可描述而又司空見慣的事情。

“你覺得,上次的仇,這樣就能報了?”雲收雨住之後,田海茉伏在馮見雄懷裏,細聲細氣地問。

“你還不放心我的執行力?”馮見雄意氣風發地傲然說道。

“那明天把妮可也請出來,一起吃個飯吧。畢竟當初她跟你分了,導火索就是這事兒。雖然是她自願離開的,我心裏總覺得有些借機上位的疙瘩,不踏實。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終,一起喝頓酒,把話徹底說開吧。”田海茉歎了口氣,隻想圖個自己良心100%安穩踏實。

她本性悶騷,卻也因此恩怨分明,不想留下哪怕一絲一毫搶別人男人的嫌疑。

“行,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