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帶節奏的都封了

“空前……絕後?你能保證未來都沒有比你強的?”虞美琴下意識地覺得這句話有語病,就即時插話了。

馮見雄對此倒是非常肯定:“當然——因為你我都是當初得過龔院長許諾,一年就讓我們碩士畢業的。所以,再遇到下一屆大賽的時候,我們都已經不是大學生了,還怎麽參加辯論賽?這和白執中的‘因為在灣灣世新大學繼續深造讀博士、所以第三次參賽最終敗於我手晚節不保’是完全兩個性質。

你本人還在念書、有資格參加衛冕賽而不參加;跟你已經畢業,想參加都沒資格繼續參加,那能一樣麽?我隻要奪得兩連冠,還‘參賽到我畢業為止都無敵手’,那就是圈子裏空前絕後的權威了。”

虞美琴聽了,微微點頭:“好吧,這也說得通,那還有別的導致你認為時機還不成熟的因素麽?”

“剩下的都不是大問題,無非是最好找一家省級上星衛視合作,推這檔綜藝節目。但就算找不到,問題也不會很大,搞成網播綜藝就行了,創出點名頭肯定有電視台願意合作的。等明年研究生畢業了,咱就著手運營這個節目吧。”

馮見雄對於傳統媒體對新內容的耐受力問題,那是一點都不擔心的。他想做的《奇葩說》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完全就是迎合中產階級差異化焦慮的交流產物。

大不了第一年苦逼一點,混得跟後世2015年的“邏輯思維跨年演講”一樣。隻要網上收視率高,第二年深市衛視不就屁顛屁顛湊上來主動求合作了麽。

不過,馮見雄的心可以這麽大,這麽樂觀,虞美琴卻不能。

她畢竟生活在這個傳統媒體向新媒體磨合陣痛的大變革時代,完全無法展望未來數年傳統媒體的日子會不好過到什麽程度、對那些對觀眾確有吸引力的優質內容的容忍度,也能高到什麽程度。

她的內心對前景充滿了滄桑感,似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跟馮見雄一起吃苦承受冷眼,然後篳路藍縷白手起家……

想想都很有共患難地豪邁感呢。

……

找到了一件隻有自己才能為馮見雄做的事情、一塊兩個人獨有的共同秘密事業,虞美琴的心沉靜了許多。

就這樣和馬和紗公平競爭,看誰才能和小雄更加心靈契合吧!

那天K完歌喝完酒,回到平靜的校園生活中之後,虞美琴的內心就種下了這樣的種子。

當然,她對於丁理慧、馬和紗能對馮見雄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關心的。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所以,一周後央視的《舌尖上的華夏》第一集試播時,虞美琴也第一時間坐到了電視機前,很關心這節目究竟做得怎麽樣、用自己的經驗評估一下這部紀錄片究竟會不會火。

和她懷著同樣程度關切的,除了馬和紗、丁理慧這些參與到項目中的人之外,還有身在錢塘的田海茉、高穗果。

對於田海茉而言,這部紀錄片的影響力,完全決定了她們的“鬆鼠果業”能不能穩中有增地度過2008年這個轉折之年。

中產階級的消費升級還未到來,網民們通過電商渠道購買快消品的習慣也還未養成。

而當初靠“白人美女大學新生為保護地方特產、促進民族團結,電商創業賣糖”這個噱頭激發的購買熱潮,在持續了三四個月之後,於今年二季度的時候已經消退了——

NIICO網上那些“朝聖”的年輕人,基本上都已經嚐過切糕的鮮了,江浙滬一帶能被這波輿論潮波及的好奇者,也已經發掘得差不多。

“鬆鼠果業”靠切糕這種高利潤商品帶來的現金流,已經從最初幾個月的銷售額三百多萬、毛利一百多萬,跌到了如今的銷售額百餘萬、毛利三四十萬。

其餘的產品則是喊座不賺錢,純粹引導流量慣性。

至今為止,刨除掉當初的所有前期投資,鬆鼠果業實打實賺到手的稅後純利,也就200多萬。這裏麵馮見雄還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份,要分走相當一大塊;高穗果占了不到兩成、馬和紗作為品牌代言有2%,剩下基本上都是田海茉的,大約是剛過100萬。

當然,按照這種算法,實際上設備在財務上已經折舊掉了。以後再有銷售額,所有的毛利無需再攤銷前期設備折舊,純利率會高得多。

在2008年這個點,對於一個大學畢業一年多的女生,剛剛23歲,能夠年入百萬,還是在吃力不討好的實業創業領域,已經是很勵誌了——如果田海茉不是遇上了馮見雄這種事業成功的變態,她已經足以傲視所有同期的校友了。

對現狀的危機感和不知足,依然讓田海茉急於尋找一個新的突破契機。

馬和紗的“切糕創業”植入式劇情,被放在了《舌尖上的華夏》第二集裏——馮見雄和陳導都知道,如果第一集就出這個劇情,未免會顯得太硬,萬一激起觀眾對“導購”的反感就不好了。

而放在太後麵的話,陳導內心也有些不安——馮見雄是知道經過他打磨點撥的《舌尖》,一定能延續另一個時空那種激起“民族美食自豪感大撕逼”的輝煌。

但陳導並不知道。

他也怕兩集放完之後、收視率對賭不達標,後麵的就沒機會播出了。因此,把投資人的植入式劇情提到第二集,無論如何確保能在全國人民麵前放一波,也算是“盜亦有道”,照顧了江湖規矩。

田海茉知道第一集裏並不會有她喜聞樂見的劇情,但她已然決定從第一集開始就追劇。

……

眾人矚目中,十一國慶前的最後一個周末,《舌尖上的華夏》如期上映了。

央視,紀錄片部的牛部長,和製作公司的陳導,也聚首在一起喝了個下午茶,順便關心一下第一手的收視率數據。

一般情況下,播出部門的領導,是不會在每一檔新欄目上線時,都那麽關注的——畢竟央視每天都可能有新欄目上線,要是部門領導都親臨一線關心,那早就忙死了。

不過,那些簽了收視率對賭投資協議的欄目,卻是不多的,幾十個節目裏說不定隻有一個是這種合作模式的。

所以,麵對這種特例時,部門領導親臨也就不奇怪了。

“陳導,有信心不,是騾子是馬,這就得拉出來溜溜了。”

導播室隔壁的一間小會客室裏,牛部長端著普洱茶,輕輕吹了一下,很是淡定地問。

反正播出部門已經把所有風險都轉嫁了出去,他們是毫無心理負擔的。

陳導的表情,看起來也是很有信心:“牛部長,你就放心吧,這次的片子,我很有信心——別說,這次還真遇到了個值得交個朋友的投資人,懂行,又不瞎指揮。有時候偶爾來幾句,聽上去也都是切中了傳統電視媒體的痛點時弊——人家能年紀輕輕就被中X部盯上,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牛部長抿了口茶:“那就看結果吧。”

陳導拍著胸脯:“第一集我多不敢說,達標還是可以做到的。不過重播肯定會比其他同類節目更高。第二集收視率隻會比第一集還要高,而且可能會高出兩三成。”

牛部長聽了,心中暗忖:真要是有這種情況,隻可能是第一集播出之後,引發了社會範圍內的大討論和線下的社交安利,否則是做不到的。

莫非陳導對他的片子充分激起社會爭議很有信心?

隔壁的導播室裏,許多屏幕上,相隔數秒時間差,先後開始播放節目。

第一集,《自然的饋贈》,一番感慨華夏大地地大物博、自然環境繁多複雜的“舌尖體”旁白,用一個讓世人耳朵一豎的甜美、端莊、中正平和的女聲念出來。

隨後,照例是最政治正確的西南少數MZ同胞的艱辛采集漁牧生活寫照——某個名叫卓瑪的黑黢黢但笑容甜美的姑娘,在滇南的十萬大山中,拄著木杖一腳深一腳淺地和母親一起采著鬆茸。

剪輯的節奏非常明快,鏡頭的跳軸微微淩亂,卻帶來了一股意料之外的、體味生活倉促艱辛之美。

從淩晨三點起床進山的原始零和博弈、到爭分奪秒的現代化全球化商業分工。80塊RMB一隻的鬆茸被采購後,6小時內就飛到東京街頭的高檔食材超市,作價10000円出售。

矛盾,衝突,原始,零和博弈。無數抓眼球的元素,短短兩分鍾內畢集呈現。

“節奏確實不錯,比往年的同類題材作品都好。”牛部長雖然看過樣片,但是到了播出的日子,仍然看出了一些新意的評價,

“尤其是這個旁白帶節奏帶得太好了,農民,本來是被大多數城市居民觀眾所遺忘的,就算告訴他們農民苦,他們也產生不了共鳴和惻隱之心。

但是把零和博弈的傳統愚昧和現代商業全球化的衝突濃縮展現出來,效果就不一樣了——這些人明明過著苦日子,處於全球供應鏈的最底端,卻隻知道跟同村的人競爭,隻想靠著‘比鄰居早起床’來撈更多錢。

這種反差效果,絕對會激起話題的。喜歡感慨‘華人劣根性’的人,會在網上抨擊這一點,會和周樹人先生那樣‘怒氣不幸、哀其不爭’。喜歡以同情農民為賣點抱團取暖的人,也能找到抱團共鳴的點,可謂是正反方的注意力都拉到了。

這個旁白文案,絕對是神來之筆啊!”

牛部長和陳導看了大約15分鍾,把前兩三個橋段看完了。這時,旁邊也恰到時機地走過來一個工作人員,遞上一份實時的收視率數據。

“才2.6%麽?距離首播4%還有很大的差距啊。”牛部長掃了一眼,對陳導說道。不過他的語氣並不嚴厲,顯然是有點意識到這部片子的話題度後勁。

“牛部長,這不才剛開始麽,我都不擔心——你難道看不出來我走的路數?”

“那就看最終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