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宣判前夜

“小雄,你真的當初設局的時候,就已經想到劉炎會膨脹到沒逼數的麽?或者說,你覺得靠你的步步引誘,最後一定能成功?”

從看守所離開的時候,周天音的內心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雖然一切早就該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馮見雄真的創造這麽一個商界奇跡的時候,她依然覺得大學裏多年所學都有些崩塌。

“沒,我根本沒猜到他什麽時候會膨脹到沒逼數。我的盤外手段,也隻是促進,而不能決定——但是這有什麽關係呢?我做的布局,是沒有時效性的。兩年後他依然謙卑,我可以第三年再動手嘛。第三年他還謙卑,咱就第五年動手。

隻要N站不被他做垮,隻要公司在越來越值錢,我動手慢一點,無非是少賺一點,中間時間差這幾年增長率低一點,但賺肯定是賺的。既然這樣,我為什麽不能挖個坑等著?我不信劉炎能一輩子謙卑下去,心中始終有逼數。

馬風1999年創業的時候想過3年後會賺錢或者5年後會賺錢麽?沒有啊。如果一個機會三年五年後就能賺,憑什麽輪到你?不就應該世人都覺得賺錢還遙遙無期,但隻有個別遠見者知道‘這個坑總有一天會火的’時,那些個別人才有資格大賺麽?”

不是每個坑都馬上有人跳下去的。

但隻要挖坑時候設計維護得好,能讓坑以一個比較低的“維護費燃燒率”保持住,那就能製造出一個價值窪地。

“小雄眼光之遠,吾不及也。看來我這輩子隻能做一個執行者了。”周天音內心惆悵地想,倏忽覺得有一絲宿命感。

回到家後,幾天之內,N站的股權交易就完成了。

周天音作為一個讀了MBA的商科妹子,少不得鞍前馬後幫馮見雄料理了全部股權結構變更的事務性工作。

姐姐馮義姬作為搞財務的學霸,當然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起早貪黑幫馮見雄到處盯著,通宵審核各種公司財務報表和各種權利證照。

馮義姬還自說自話決定,等過完年正式從普華那邊辭職,就給馮見雄兼幾個月的N站CFO,幫弟弟把公司交接過渡期的財務隱患都梳理一遍,然後再去調養、做換腎手術。

每個人都忙碌並快樂著。

……

這天,已經是1月中旬了,馮見雄算了算日子,金陵師大的期末考試差不多該結束了,再過兩三天就是寒假。

馮見雄準備等馬和紗把學校裏的事情忙完,就飛去京城開庭應訴那起名譽權/隱私權官司。

他和周天音又在NICONICO公司度過了忙碌充實的一天。

從早到晚,都是和各路高管和中層管理/技術骨幹談話——畢竟,一家公司的CEO都被炒了,這可是相當於變天的大事,為了確保所有骨幹的忠誠度,談人這種工作,新老板是絕對不能圖省事兒的,必須親力親為統統談一遍。

一直忙到晚上10點多,才出去吃了點夜宵,然後馮見雄親自開車把周天音送回家(反正兩家住得很近)。

周天音的父親是法官,公務員,作息時間都是早睡早起。最近周天音回到家的時候,父親早就上樓睡覺了,最多隻有一個女仆在等待。所以她也習慣了一回家倒頭就睡,不跟任何人打招呼。

然而,今天晚上,回到家明明已經11點半了,樓下的大廳卻依然很亮堂。周天音一進屋,就意外地看到父親在那兒拿著高腳酒杯小酌,等著她。

“爸?怎麽大晚上喝酒,你明天還上班呢。”周天音關心了一句。

周父一口把杯中剩下的紅酒喝盡,喉結咕嘟動了幾下,歎道:“你媽的案子,大後天,周五,就要第二次開庭了——如果一切搞得順利,可能到時候就能當庭宣判。”

周天音迷茫地看了一眼日曆,這才想起,自己最近是忙得暈頭轉向,連這麽重要的日子都忘記了。

母親慕容萍是10月份的時候被發現有問題、11月初的時候正式抓進去移交司法的。因為慕容萍的交代還比較主動,所以偵查工作進展很快。兩個半月之內,能夠把審判工作基本跑完,也算是比較神速的了。

周天音還記得,去年年底(現在已經是09年了)的時候,那個案子開庭了第一次,控辯雙方就案子的事實部分——也就是內幕交易了幾次、買了哪些股票、證券,因為涉案導致的不當得利有多少——全部搞清楚了。

這周五的開庭,是第二次開庭,主要搞清楚法律適用問題(法律適用部分也是允許控辯雙方辯論的,並不是審判方說了算)和定性量刑。

如果一切順利、控辯雙方就法律適用的價值判斷沒什麽分歧,那麽主審法官多半會選擇短暫的合議庭討論後、當場宣判的。

如果分歧太嚴重,合議庭需要的討論時間太久,才會“另行擇期宣判”。

“這麽快?都怪我,最近忙得都忘了——對了,還是在金陵宣判吧?”周天音回想明白,立刻溫婉地坐在父親身邊,一邊給父親到了點熱水,一邊關切地問。

周父又歎了口氣:“當然,我特地請了假,到時候也抽空一起去聽聽。什麽都沒這事兒大。”

涉及官員問題的案子,大多數是不會放在本地審判的。隻是本地的偵查、檢察機關進行起訴審查之後,上級法院指定其他同級法院審理。

尤其是慕容萍的事兒,最後牽連出一些窩案(但不是並案審理,因為每個人的問題不一樣,不是同案犯),所以最常見的就是放到鄰省去判。

錢塘的官員出事了,拿到金陵或者徽州去審,再正常不過了。

“行,爸,我們提前準備一下,後天你下班我們就先去金陵好了,在那兒住一夜,一切交給我就行。”周天音柔順地答應,讓父親不要操心這事兒。

“冤孽呐,你媽當初為了結交上級,把你推出去,最後還是弄巧成拙害了自己,反而要靠小馮幫咱家渡過難關。好在都過去了,以後你自己的路自己操心吧。

我們不給你政治遺產,也不給你包袱。小音,世上遠不止官場這一條路。門第,行業,都是虛的,你愛過什麽生活,就過什麽生活吧。”周父有些絮叨,讓人覺得他似乎又蒼老了一些。

周天音默默掉了幾滴眼淚,並沒有多說什麽。

回到屋裏之後,掏出手機,無意識地給馮見雄撥了個號碼。

“小雄,你也早點回金陵轉轉吧,後天晚上,跟我一起走。大後天我媽可能要宣判了。”

“好,我陪你。要跟我姐說麽?”電話另一頭的馮見雄聽起來很冷靜。

他本來也沒打算回金陵,而是等馬和紗放了寒假,兩人分別直飛京城。

但是既然周天音要去金陵,暫時去轉一轉也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