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吊打小學生

“你們三個負責說信用卡消費製度的好處,不用跟對方過多近身糾纏。美琴,你的擔子更加重一些,還要負責從全局高度,用數據說話,證明弊端隻是極個別的一小撮,這個節奏一定要帶好。

而我,就負責在對方立論之後,直接正麵打臉,把對方陳述的信用卡消費製度的弊端一一點破,指出這些弊端並非信用卡消費製度獨有,而是其他金融信貸製度所共有,隻要他們無法否定整個現代金融體係的弊大於利,那麽我的這一波反擊就會非常有效果。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你們負責證明利多,我來負責證明弊少或者此弊沒有更好的替代品、是一種不得不解決的剛需、是發展中所要麵對的問題,也最終會隨著發展而消失——都明白了麽?”

這番話,是賽前馮見雄進行準備時交代的。

當時,西門甄姬這種沒和馮見雄同場過的新人,還有一絲猶豫。不過當她親自臨場看完馮見雄的駁論表現後,這種猶豫就徹底消散了。

馮見雄留給自己的任務,是最難的。

也最直接。

現在來看,完成得很好。

這種辯論賽,最容易出現的僵局,就是雙方你說你的,我說我的,缺少正麵交鋒——

比如,正方言之鑿鑿隻舉大數據,說些“信用卡失信和詐騙導致的銀行壞賬率隻有4%以下,個人失信墮入窘境的也隻占2%”;而反方駁不倒這些大數據,就專挑個例慘案,描繪慘狀。

正方不肯到反方的主場去駁倒個案,反方也不肯和正方就數據的構成、剖析做精微奧義的硬抗。

之所以容易這樣,說到底還是辯手的閱曆積澱有限。因為大家對於現代金融和經濟體係的運營了解不深刻,很多人都是拿到辯題之後才臨時惡補準備的。

所以反方沒法做到“對方舉出一個數據後,立刻正麵反駁這個數據的構成有什麽問題、被偷換了哪些細節”。

正方也沒法做到“無論反方舉出哪一類弊端後,都直接指出這類弊端實際上是哪些製度共有、有了信用卡消費後反而讓情況得到了好轉”。

誰知道對方會從什麽角度來剖析這種惡?

但是,馮見雄知道。

他的閱曆和積澱,對經濟法則本源的認識,不是靠比賽前幾天的臨陣磨槍得來的。

他上輩子親身經曆過“信用卡之惡”的前世今生、來龍去脈,也見過信用卡發卡狂潮從興起到被嚴格監管、最終消退、被其他金融衍生產品替代。

在後世馮見雄重生之前,大學校園裏哪裏還看得到“利用學生會信用背書、在同學間推銷發卡的學生會幹部”?那些人早就去賣互金校園貸產品了!

如果沒有了信用卡,這些剛需之惡,這些本身缺乏自控力的學生和意誌薄弱者,會去找什麽更陰毒的替代,馮見雄心理門清得雪亮。

有這份積澱,夏大的幾個辯手被他正麵打臉,也就不奇怪了。

……

“……這就像是有人說淘寶上有假貨,沒錯,確實有假貨。但如果因此偷換概念說淘寶弊大於利,這就荒謬至極了——眾所周知這裏麵的因果關係反了,並不是淘寶導致了假貨,而是天下本來就有假貨。隻因為在網上買東西的人多了,所以這些假貨的銷售渠道聚攏了過來。

甚至在淘寶出現之前,生產假貨的人還會更多。而且那時候他們不但生產假貨,還會偶爾利用信息不對稱,在麵對識別力較弱的消費者時,把假貨按照真貨的原價賣!有了淘寶之後,好歹大家不用討價還價了,假貨也不能看人下菜報價了!一個價格掛在那裏,該多少就是多少。

有淘寶平台在打假,假貨的比例,比沒有電商的時代時減少的。正確的做法是譴責淘寶打假依然不夠給力,要繼續強化力度、篩查數據,但不是簡簡單單一句‘電商弊大於利’就把發展和努力拋棄掉。

信用卡也是一樣,信貸擴張、壞賬欺詐、過度消費——這些事情是信用卡出現後才有的麽?完全不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

馮見雄這裏本來是想說“沒有信用卡還會有、沒有花唄借唄還會有校園貸”,不過考慮到那堆產品都還沒出現,所以這些名詞肯定是不能直接用,隻能是側麵描述一下,然後找些矽穀那邊已經有技術雛形但沒能推廣的貨色,附會一下。

最後,還得加上一句鐵口直斷的恐嚇:這些本來更加邪惡的東西,之所以在美國沒有市場、沒有被投入大規模商業應用,正是因為美國那邊信用卡製度已經非常成熟了。

而如果華夏這邊的信用卡製度沒法在三四年內成熟起來,到時候信用卡一退,這種互聯網金融高利貸就要趁虛而入了。

這種高屋建瓴的見解,別說夏大的幾個菜鳥了,就是全場評委、嘉賓和主持人都聽得雲裏霧裏,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這馮見雄的眼界和跨圈商業創意,真是無遠弗屆啊。怪不得馬風都會花每年200萬谘詢費經常請他喝茶、談笑風生。看來他說的都是真.幹貨,是商界精英的眼界,普通紙上談兵的大學生根本沒法比。

連矽穀那邊電子支付和信用數據技術的最前沿,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能舉出有什麽公司嚐試過什麽項目、最後何時被放棄。看來要是國內信用卡發展不良,說不定未來技術稍一成熟,那些連銀行拍照都沒的野路子網絡高利貸就要趁虛而入了。”

那幾個一會兒不需要提問的評委,聽了馮見雄的駁論,紛紛如此這般竊竊私語。

夏大的二辯,是在一種極端被動的環境下開始駁論的。

他的駁論,數次被自己的思路打斷,明明很想說一兩句直接與馮見雄針鋒相對找回場子的話,可每次話到嘴邊,都發現自己毫無底氣。

最終隻能把三分鍾的二辯駁論徹底發泄在反駁西門甄姬的立論稿上,老生常談。

高下已然立判——作為一個反方的二辯駁論,居然從頭到尾隻能反駁正方一辯的立論稿,卻對正方二辯在你之前的駁論發言置若罔聞視而不見,那不是慫了又是什麽?

但偏偏馮見雄的駁論太具體,太具有操作性,毫無金融界實踐經驗的人,隻能徒呼“臣做不到啊”。

……

駁論環節,夏大完敗。差距一下子拉開了。

然後是自由辯論。

或許是交鋒節奏變得短平快了一些,雙方都沒機會大段大段組織起圈套,所以夏大的頹勢被稍微止住了一些。馮見雄和南筱嫋偶有追擊的機會,也無法連續痛宰,隻能配合節奏一沾即走。

比如,經過三四個回合的短兵交鋒後,夏大那邊已經放棄了全盤否定信用卡製度發展的立場,退縮到了“觀察、規範、有期限地限製信用卡消費製度的發展”。

他們細心修正了觀點後,抵抗也變得更加頑固,雖然放棄了一些前沿陣地:

“對方辯友說了那麽多‘發展中的問題可以靠發展解決,而不能否定’——但我方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要全盤否定信用卡消費製度,請對方不要故意歪曲我們的立論!

我們說的是目前階段結合華夏國情,信用卡消費製度確實是利大於弊的,應該在嚴密觀察的情況下限製甚至暫時遏製其發展,並不是徹底一刀切。

因為國人的信用習慣確實不好,而發卡行又貪圖眼前利益盲目跑馬圈地——目前的信用擴張何止是給每個人額外3000塊透支的問題?一個身無分文的人隻要有身份證有學生證,可以在十幾個銀行辦十幾張卡,那就是好幾萬了!那麽多淪為卡奴的例子,對方辯友還要視而不見嗎?”

這番話說出時,評委們多多少少還是給夏大辯手們一點內心點讚的。

可惜,這種點讚隻持續了沒幾秒鍾,就被馮見雄掐滅了。

他甚至根本都不用說太多。

“我很高興看到對方辯友主動把立場退到‘信用卡消費製度目前在中國時弊大於利’這一步——咱先不說這個修改後的立場對不對,我倒是想反問對方辯友,今天我們的辯題是‘信用卡消費的利弊大小’,還是‘信用卡消費在國內的利弊大小’。請對方辯友正麵回答。”

那個夏大辯手心髒猛烈收縮了一下,迂回地逃避:“討論辯題當然要結合國情……主要是結合實際情況了。”

“不要逃避問題!我在問你今天的辯題是什麽!”馮見雄絲毫不讓,擲地有聲地問,“是‘信用卡消費的利弊大小’,還是‘信用卡消費在國內的利比大小’!”

“任何跳出客觀環境和存在談利弊都是不負責任的……要把利弊放到一個曆史範疇內看。”

“看來對方辯友是沒種……哦不好意思,是不敢回答這個問題了,那我直接報答案吧——這是一道純粹事實判斷的客觀題,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價值判斷,所以相信答案對錯天下自有公論:

我告訴你,今天的辯題是‘信用卡消費的利弊大小’!對方辯友遲遲不敢說這句話,可見他已經承認了,在世界其他金融信用發展相對良好的地區,信用卡消費製度明顯是利大於弊。除非你敢說我國就是全世界、全人類的‘大部分’,而且我國現在不需要、將來也不會需要建立完善的個人征信製度,否則你剛才的話對於證明今天的辯題就毫無意義。”

節奏很快就崩盤了,抵抗也漸漸散亂。

自由辯論,卒。

夏大的四個隊員,已然徹底放棄了抵抗。

這就是商業資訊界資深老陰嗶和紙上談兵大學生的差距麽。

上一屆的世界冠軍,果然是吊打大學生的節奏。

不過馮見雄知道,他今天要麵對的主要挑釁,恐怕才剛剛開始。

因為他看到那個求出名的中央廣播電台評論員,已經露出一副躍躍欲試踩人上位求出名的表情了。

“正方時間到。”主持人宣布了雙方時間都已耗盡,然後比賽進入了評委交叉提問環節。

“首先請陳老師代表反方向正方提問,時間是3分鍾——你可以任選正方的任意一名隊友回答你的問題。”

“我選馮見雄。”那寸板頭油膩中年男立刻點了馮見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