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眾叛親離

範建最近很鬱悶,不過他依然沒有換女朋友。

餘慧雯,那個如今已經成了“犯官之女”的前處長之女,依然是他範公子的女朋友。

按說,為了這事兒,他爹還教訓過他一次,讓他別跟已經倒台被關的下屬女兒扯上這種關係,該斷就斷。

但範建卻難得抗爭了一次,希望借此表達自家的無辜——所謂無辜,就是證明“範家不是這次局裏出窩案的主謀,我們隻是不小心,導致黑材料被屁民UP到了網上,誤傷了一些同僚”。

而且,範建這個人雖然不怎麽愛錢,那就隻能愛名了。他現在被圈子裏的人傳說成了非常不講義氣的二五仔,這讓他很鬱悶,因為圈子裏的大哥地位,向來是他最珍惜的東西。

現在,連戴淩這個局外人,沒有被波及到的,都不跟他一起喝酒趕場子了,他在錢塘本來就才一年多,社交圈子不深,著實苦悶。

偏偏外麵的傳言還很惡毒。

案子鬧大之後,空出來很多位子,從別處空降來兩個處長,還更多的課長,剩下的職位,才是輪到那些在局裏熬夠了年限資曆的基層幹部升上來的。

然後幾乎是與此同時,暗地裏都紛紛有人傳說:調過來的某處長、某科長,原先就跟範局長有多少多少七拐八彎的關係呢,私下裏交往好著呢。範局長這次故意鬧大,就是給心腹嫡係騰位置、封官許願把本地的那個係統打造成自己的勢力……

這是多大的冤屈!範建完全清楚,那些調來的人跟他爹本來就沒什麽交情,最多隻是認識!

但官場圈子裏的人,沒有一個會相信。他們都寧願相信這些人是因為抱了範局的大腿才升官的。

這種情況下,苦逼到沒朋友的範建,為了最後的自尊,顯示自己的操守、度量,當然不會跟餘慧雯分手。

這是一個信號。

證明他於此事無關(至少不是故意,最多隻是意外)、證明他還是講義氣的信號。

而餘慧雯既然已經成了“犯官之女”,哪怕是表麵男友的“疏忽”導致她爹進去的,她眼下也沒實力翻臉了。還不如繼續委曲求全,騎驢看馬慢慢找出路。

至於愛,那是不存在的。男女朋友的名分維持著,也不影響大家各玩各的。

……

這天,範建本來是例行來喝點悶酒。

至於靠人格魅力釣到妹子這種期盼,已經漸漸消散,漸漸淡漠了。想玩新的女人時,他已經學會了直接花錢叫保健,而不是再跟原來那樣慢慢調情。

這兩個月,他似乎發現熟悉的場子裏,有點官場背景的女客都在躲著他。

而那些圈外人雖然不會躲著他,但也不會巴結他——都不知道你是局長的公子,也不需要局長開恩,他範建的長相又不帥,學識也不見得如何值錢,人家女生為什麽要來和他交往?

曾經範建自我感覺非常好,總覺得接近他、跟他聊得很投機的女生,都是看上了他的“人格魅力”。

如今,他才赫然發現,那隻是一個自我欺騙的謊言。

或許再被打擊一兩個月,他就該徹底認清自己了吧。

然而,他根本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比預期更加快。

“哎呦,這不是範大少麽,今天氣色不錯啊。”

他剛剛走進場子,輕車熟路想要個包廂先,結果就在吧台前被一個有點眼熟的精瘦眼鏡男截住了,還陰陽怪氣地說些表麵上恭敬的奉承話。

範建想了想,知道對方應該隻是另一個係統的處長公子,沒什麽深交。本來他們局裏出了事兒之後,對方看到他,都是不屑一顧地繞著走的。

今天卻主動過來搭訕了,事有反常必近妖啊。

“原來是林哥,也來玩呢,真巧。”範建麵不改色隨口應付了一句,本來就打算先走了,一會兒再來物色妹子。

然而那個姓林的卻攔住了他:“別介,對了,兄弟今天看見個超極品的美女,正要下手搭訕。不過隱約記得好像在範少的酒局上瞥見過一眼,不知道看沒看走眼。要不你給掌掌眼?朋友妻不可戲嘛!要真是範少看上過的女人,我是絕對不會出手的!出來混,就是要講義氣對不?!”

聽了對方最後一句話,範建的臉色微微一變。

這兩個月,他最恨的就是別人在他臉前提“出來混就是要講義氣”這句話了。

因為他已經被人當成了不講義氣的典型。

人家明明是向範局長納“投名狀”的,結果還被趕盡殺絕、為舊心腹騰位置。從此以後,在範局長的餘生,誰還敢投靠他?

“我沒什麽認識的女生會單獨來這裏,一定是林哥看錯了,失陪!”範建沉著臉,就想眼不見為淨。

然而對方沒有放過他,失禮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吧台邊扯。

別看範建人大肉沉,但這廝缺乏鍛煉,隻是虛胖。那姓林的看著精瘦,卻是長長健身保持身材的,隨便一拖就把範建扯了過去。

……

“周……周天音?”範建看到周天音的一瞬間,就覺得有點傻眼。

還有一股憤怒。

他至今還真的以為,那些人之所以被弄進去,是周天音給他發了相關證據線索和爆料視頻的電子郵件、然後那份電子郵件被董菲菲拿去博出位泄露了。

事發之後,董菲菲似乎知道事態嚴重,跟他立刻斷了關係,連根餘慧雯都不聯係了。後來聽說人家家裏也不差錢,出國去留學躲躲。

範父隻是個局長,又沒有通天的手眼。何況對方做的事情法律上來說沒有錯,他也沒法調動司法力量報複,這事兒也就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所以,時至今日,對於自家處處碰壁被排擠、仕途就此到頂的遭遇,範建心裏最恨的就是兩個人,一個是董菲菲,另一個就是周天音。

現在他卻親眼看到周天音又出現了。

雖然和上一次見麵時相比,周家的日子應該更難過——上回一起喝酒的時候,慕容萍還沒被判刑呢。

但周天音看起來卻已經從逆境中走了出來,氣色神情非常好。

連美貌都出落得更加水靈,有一股百花盛放的鮮美綽約,像是被沐浴愛河所洗禮**滌。

“周……周天音你害得我好苦!”範建憋了半天,隻能擠出這麽一句話。

他身邊的餘慧雯也是目中噴火,卻無可奈何。

畢竟有些話,心裏知道但是不能講出來。舉報嫌疑犯,那是每個公民應該幹的,拿到台麵上來的時候,絕對不能用這種理由報複對方。

對麵的周天音,在看到範建的第一瞬間時,還有些驚詫錯愕,但隨即就恢複地冷冰冰的,一點都沒搭理的意思。

範建不認栽,憋著狠勁兒無恥地邀請:“去我那桌!咱喝一杯,好好把事情算清楚。我記得你當初也記恨我,說我對慕容姨下手,咱一次性誰對誰錯私下說清楚!”

他至今還覺得自己是占點理的。

然而,周天音直接把他打入了穀底:“範建!你還要不要臉,是不是耳光沒被扇夠!上次我扇你的時候,已經說過以後見都不想見你。”

範建正想反駁,卻沒見旁邊又閃出一個挺拔俊朗的帥哥,在周天音耳邊溫言軟語地勸說,似乎那人的話語有魔力,一下子就讓周天音安靜了下來。

範建一回神,認出了那個帥哥就是馮見雄,他認識的。

隻是馮見雄耳語的音量太輕,所以範建聽不見,隻有周天音聽得見。

“天音,別這麽說。你那麽激動,還說這種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感情騙子、你是被他傷害了的。這對你名聲多不好。”

周天音一聽,發現自己剛才的話確實容易引起誤會:她說不想見範建,是因為範家人選擇性揭發她的家人。可不知道前後文語境的人,很容易就以為範建是在搞女人這方麵玩弄了她的感情。

還是小雄細心,會體貼人,還照顧她的名聲……

剛剛想到這裏,周天音心念一轉,立刻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被別人誤會了,以為她跟範建有過什麽交往,那就不僅僅是自己名聲受損了,別人將來不會認為馮見雄是搞破鞋的麽?

雖然周天音知道,馮見雄並不在乎她獻身的時候是不是處女身,但男人越是憐香惜玉,周天音自己就越在意。

事到如今,隻能強忍羞恥,當眾把話說清楚了。周天音和馮見雄都處在正奸戀情熱的風口上,可以容忍自己名聲受辱,卻不能讓愛人的名聲受辱。

周天音一咬牙,用並不壓抑的音量,說出了一句驚爆的話:“範建,我已經是小雄的女人了,他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男人,我今天是陪他來散散心的。夜場這種地方,我不會跟別的男人喝酒的,你哪涼快滾哪去吧!”

這句話,所有圍著吧台的,乃至鄰近小桌上的人都聽見了。也虧得酒吧裏音樂噪音大,不然還能傳得更遠。

一群看熱鬧的家夥立刻興奮起來。

“爽,終於可以看這個二五仔吃癟了!原來他是個窩囊廢啊,雖然認識了那個姓周的美女,但聽那姓周的意思,根本沒被他得手麽。”

“範建沒反駁,看樣子當初他真是沒得手。不過旁邊那小子也真是豔福不淺啊,那麽極品的美女,那麽高雅知性的氣質談吐,看著也有二十四五了吧。這麽極品的美人,能守身如玉守到這個年紀,獨獨便宜了他……嘖嘖,嫉妒使我質壁分離啊!”

範建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嘲諷他是個性無能差不多丟人。

別人玩得到美女,這沒什麽。關鍵是這個美女他也早就認識,還追過,沒得手,現在還跟有過節的人出現,好得不要不要的,那就赤果果打臉了。

他慌亂之間,也不知如何得體應對,隻是一眼掃到馮見雄那衣冠禽獸,另一隻手正大大方方摟著另一側田海茉的腰肢。

範建一時急智,嘲諷道:“周天音!沒想到你是這麽犯賤的女人!他明明左擁右抱還摟著個妹……這不就是上次酒局他帶的女朋友麽?你都知道他另有女人還……”

此言剛一出口,周天音和田海茉都臉色一變,脫口而出地反駁:“誰特麽犯賤了!你才犯賤好不!我們就是喜歡做小雄的女人關你屁事。”

而馮見雄出手更快,立刻就是閃身“啪”地一耳光揍過去,把範建的臉頰打得五指通紅。

範建懵逼了:“你……你敢打我,信不信叫你拘留所裏被人爆……”

“我是教訓你對女生放幹淨點兒!你每一句話老子都錄了音的!”馮見雄一點都不虛,正麵硬懟回去,“什麽叫‘沒想到你是這麽犯賤的女人’,她是‘犯賤的女人’麽?你問問今天場子裏,有那個女生會被人說‘範建的女人’而不澄清的?你這種貨也配有女人?”

對於一個已經被全體排擠的官宦子弟,馮見雄是一點都不虛的。

他出手從來掌握得好分寸,知道怎麽做驗不出傷,打著玩玩沒事。

而且從來隻有他這種陰險律師出身的人,每天錄音偷拍不離身。以範建如今的人氣,場子裏恐怕也沒人會為他作證。馮見雄借題發揮整他一下,絕對可以讓範建沒脾氣。

局長公子又如何?到了他馮大律師麵前,還不是隨便搓扁捏圓。

範建的肥臉上,一對被打懵逼的綠豆眼胡亂轉著,正要盤算能不能直接打回去,然而他身邊的隊友,卻又忍不住恥辱補了他一刀。

是表麵女友餘慧雯。

剛才馮見雄那句談笑風生的指點江山,著實地圖炮殺傷力巨大。

哪個女生肯承認自己是“範建的女人”或者“犯賤的女人”?

所以,餘慧雯也甩手給了範建一下,然後忿然離場。

當然,她比較有分寸,沒敢打臉。她隻是丟不起這個人。

範建被這個背後的補刀弄得更加懵逼了,也不知道該先解決哪邊。

周天音冷眼看著他,唯恐不能把他的臉皮徹底氣光,示威一般地當眾在吧台燥熱的大功率白熾燈下,深深地濕吻了馮見雄一會兒,還主動引領者馮見雄的右手在自己身上遊走。

田海茉相對端莊一些,但那眼神,卻是悲憫無比,似乎範建是個比乞丐更加可憐的存在。

滿場酒客,凡是不涉官場的,隻是純粹好奇。而涉身官場的,無一例外都在湊趣。

範建覺得一陣血壓飆升,鼻孔裏“砰”地噴出兩股血箭。

也虧得他有慢性鼻炎,鼻腔血管比腦血管還脆弱,不然這一下頭部高血壓得不到宣泄,恐怕就是直接腦溢血了。

“嘖嘖嘖,真雞兒丟人,看別人的女人看得噴鼻血!”

範建聽著這些嘲諷,一陣暈眩,不省人事。

……

(PS:最後的醫學知識是真事兒。有很權威的研究表明,三高或者別的心腦血管富貴病的人,同時得點慢性鼻炎或者其他容易流鼻血的病,死於腦溢血和其他急性要害部位血管爆裂的概率,要低大約三分之二。

所以流鼻血雖然不是好事,但和某些病搭配,卻是因禍得福。每次到了要非爆血管不可的時候,它會優先爆鼻子裏的血管,因為那兒最脆,從而避免了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