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隻做不說做成再說主義

“我……我不是變態?我不是變態!”

馮義姬覺得內心一陣陣可怕的顫栗,似乎周天音的發問,引爆了她靈魂中一個自己從來不敢觸及的問題。

短暫的爆發之後,馮義姬的潛意識立刻開始反擊和保護,為自己過去的種種不正常行為尋找辯護:

“我對小雄好不是應該的嗎?我是他姐姐啊!”

“什麽?你說我這幾年對小雄的照顧,已經超出一個正常的姐姐的關心程度了?那……那也很正常的啊,因為我們不是普通的姐弟啊,我們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弟啊。而且你想想,母親是因為我有先天病,絕育,這才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冒險親自生一個的。最後果然難產死了。

嗚嗚嗚……從這個角度來說,難道不是我間接害死了養母、讓小雄從小孤苦的麽?我是個不幸的人,生下來就有原罪。除非哪一天我連命都賠給小雄了,才能贖清我的原罪誰讓我是個本來就該被拋棄、20幾年前就已經該死掉的不幸之人呢!”

稀裏嘩啦一大串,說得周天音都無法反駁。

確實,馮義姬和馮見雄之間那種一團亂麻的羈絆,實在是太離奇曲折了。以至於周天音確實很難在現實生活中、或者心理學教材裏,找到能夠完全匹配的案例。

無論周天音舉什麽例子,馮義姬總能說出“那情況跟我與小雄不一樣”來反駁。

但是,無論口頭上能不能說服對方。

以周天音對馮義姬的了解,僅僅看她過激的反應,周天音就意識到,恐怕田海茉說中了。

事實就是事實,有時候能不能被充分的證據、科學的手段所證明,其實不重要。

又不是審案子。

周天音決定換一個方向引導,讓閨蜜卸下這個有可能背負了數年的心理重擔。

“好了,義姬,別激動,我知道你不會是變態。咱就當平時聊聊天好了如果,假設你對小雄真的產生了那種畸形的,想要照顧他一輩子的想法,你覺得,按照小雄說的那套理論,可能會是什麽因素導致的呢?”

周天音這番話就說得很有水平了。她並不直接要馮義姬麵對自己的內心,隻是要她“設身處地的假設”。

這樣的交談話術,對方的心防戒備就會減輕很多。

果然,馮義姬也沒一開始那麽抵觸了。她靜下心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細細地喝了兩口,歎息了一會兒,似乎變得願意合作了一些。

“我覺得……小雄引用的那番,叫那個啥?美國心理學家普賽.伍爾夫的論文,應該是有點道理的。人家是大學者麽,肯定不會瞎說。”

馮義姬先給了自己一個心理暗示這番話與其說是說給周天音聽的,還不如說是自言自語給自己壯膽。

鋪墊好了這些自己騙自己的話後,後麵的台詞就順溜多了。自然而然就不受大腦理性控製,水到渠成地流出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變成那種人……那肯定是因為,因為我先天有病、發育比別人晚吧?

你剛才不是轉述那個普賽.伍爾夫的論文說,人類之所以可以靠本能防止近親繁殖型滅絕,就是因為人類對從小一起長大、尤其是青春期懵懂初開那些年一起長大的異性,有一股因為過於熟悉而導致的排斥。因此哪怕是文學作品中觀察到的異端,也都是不知道雙方是兄弟姐妹、青春期沒有共同生活、成長麽?

小雄離開我上大學這四年,本來我都20了,完全不輸於這種情況。但batter氏綜合症能讓人發育滯後30的年紀,所以他離開我時我生理年齡相當於14歲?他在我1418歲的時候和我分開了,每年隻見幾麵,沒有共同生活,所以保持了神秘感?給心理畸形發展提供了土壤?

哎呀呸呸呸,我剛才隻是在跟你分析心理學問題,實際上我當然很正常啦!我隻是給你解釋一些平行世界的可能推演,以及背後的心理學邏輯!而且退一萬步說,不管我現在有沒有……變態……至少從這個教授的研究成果來看,我20歲之前、天天照顧小雄生活起居的那些年,肯定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就算……我是說就算,也就是假設,我後來變態了,那也不能怪我,元凶首惡就是小雄!他個學渣考不上浙大!非要去外地上大學不接受我的生活照顧!而且這四年裏變化還那麽大,根本和高中時代不是同一個人嘛!這叫我怎麽不對他重新產生神秘感?從小共同生活積累起來的過度熟悉型排斥,也都是因為他這種變化過大才被消滅掉的!一切都是他的責任!嗯,就是這樣!”

馮義姬越說越快,一開始是語無倫次,後麵是歇斯底裏。

周天音看得目瞪狗帶。

她跟馮義姬可謂是熟得不能再熟,已經是交換的程度了。

但周天音真的沒見過馮義姬的情緒被引爆到如此歇斯底裏的狀態。

當然,她表麵上依然是維持著威嚴滿滿的傲嬌,始終反複強調這是在討論心理學問題,在假設“如果我真的變態了,那麽原理是怎麽樣的、責任該怪誰”。

至於承認自己是變態,那是不可能的。

周天音內心忽然升起一股悲憫和同情,她溫柔地把閨蜜摟進懷裏,給她洗麵奶的嗬護:

“義姬,你別這樣。別說我了,哪怕換個陌生人來聽你說話。你覺得你情緒這麽激動,別人會相信你隻是在假設麽?討論心理學需要這麽歇斯底裏?”

馮義姬忽然有些崩潰,卸下了威嚴,嚶嚶哭泣:“我沒有,我……反正你自己心裏愛怎麽想我不管你了!你敢瞎說我就跟你絕交!我不是那種無恥變態之徒!”

“我怎麽會因此看不起你,當初我的痛苦糾結難道會比你少?你幫了我這麽多,我也會幫你的,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姐妹不是麽。”周天音撫弄著馮義姬的頭發,用盡手法讓對方安靜下來,然後柔聲款款地開導,

“你並沒有罪,世界是會越來越開放的,比如小雄就經常跟我聊起,說米國那邊上個月新上台的奧黑馬當總統,民主檔的開放氣焰可了不得,聽說已經在籌備lgbt平權法案的推動了,大有在奧黑馬第一個四年裏就通過的氣勢。

道德的標準,本來就是在不斷變化的,現在我們覺得lgbt都是變態,說不定過四年就不覺得他們是變態了。每一代人看老一輩的,都覺得是滅絕人欲、限製天性的老古板,看下一輩的,都覺得是傷風敗俗、離經叛道的垮掉一代。這是幾百年的老黃曆了,哪一代人逃過了這種偏見?

所以,隻要合法,符合科學的事情,大家何必要從傳統道德上看不起你呢?沒有血緣關係,隻是父母的過繼養育造成的曆史問題,我怎麽會看不起你?”

周天音在心裏暗暗打定主意,她知道閨蜜的內心是堅貞不屈,很要麵子和威嚴的。

不過,周天音可以打折xx主義的旗幟,走著xx主義的路子。幫她隻做不說,對方或許就沒那麽抵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