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個辯題貌似不太好辯啊,太敏感了。對方的立場很容易占住民意。”

“不過都那麽多場下來了,誰還不知道比賽結果是磚家組評委決定的,跟民意沒關係這個道理?隻要小馮有本事把立場站穩,立論紮牢,民意倒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剛剛抽完簽離場,西門甄姬和南筱嫋這兩個相對菜鳥一些的隊友,就在門口竊竊私語地聊開了。

西門甄姬是持相對悲觀立場的那一方,南筱嫋則是樂觀派倒不是說南筱嫋的實力就一定比西門甄姬強,隻是她跟馮見雄廝混的年限更久,更了解馮見雄的打法和曾經幹掉敵人的手腕,故此有這種信心。

馮見雄幹掉立場更占“民意”的對手,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事實上上一場預選賽附加賽裏,跟夏門大學的對抗中,夏大一方的提問評委陳傑,就顯然打的是民意扇動牌,結果不是一樣死的很慘。

剛才抽簽時,她們分明看到香江大學代表隊的隊員們,看到辯題時微微一愣,隨後表情複雜,傲然與悲憤兼有,顯然是覺得這個題目有點……複雜。

作為隊長的虞美琴,深思地看了馮見雄一眼,似乎在等他先發表意見。然而馮見雄並沒有什麽想說的,虞美琴想了想,也就做和事佬地給南、西二隊友分析道:

“說互聯網言論自由有利於政治民主的,顯然利於站在普世價值一方搖旗呐喊,更能博取人民的同情。說互聯網言論自由不利於政治民主的,其實在國內的政治環境下,很容易取悅到高層如果辯得好,從綠壩到牆到和諧,都是可以從中找到理論基礎的,更有利於統治。

所以我覺得倒不用太擔心比賽結果會不會傾斜關鍵看我們能不能說出讓人心服口服的道理,如果說得通,評委多半不會故意跟上麵硬抗的。隻有我們說不通了,評委們才有可能為了當人民的良心而刷個海瑞式的名聲。”

聽了虞美琴的勸解,西門甄姬依然不無憂慮:“可是我們的立場如果全靠講道理,明顯是違背普世真理的啊!硬要強詞奪理,會不會激起民憤,被網民們誤以為馮學長被中x部招安了?他的博客上五六百萬粉會不會掉啊?

此前馮學長在小資階層和精英階層中的人氣可是很高的,普通準中產階級也有很多粉。就怕這次一搞砸,基層的粉掉得太厲害。”

聽到這個質疑,馮見雄終於開口了。

他傲然而又和煦地安撫道:“西門同學,這不是你們該操心的問題。你們該操心的是怎麽贏得比賽。我有本事贏比賽,自然有本事維持住自己的公眾形象。

誰也沒規定我們需要其詞奪理、希合上意才能贏比賽,對吧?我覺得這個辯題很容易,躺贏吧。互聯網自由完全跟民主沒有屁關係,甚至隻有反比關係,你多活十年就見識到了

我們今天麵對的這個辯題,就像90年那屆總決賽,金陵大學麵對台大時,因為貿易全球化會不會導致全人類都向錢看而減少戰爭糾纏不清,輸掉了比賽但隻要往後一年,毒瘤蘇聯滅亡了,這個辯題其實根本就不用辯,金陵大學肯定可以翻盤。

對於互聯網在造成世界割裂方麵的危害,甚至咱不說互聯網哪怕是未來人工智能出現後,對意見割裂的危害、會製造多少黑天鵝、製造多少誰嗓門大誰有理的慘案,你們都不知道,對手也不知道,但我可以預見到。所以,放心聽我的吧,你們回家睡大覺,等比賽就行了早知道第一場是這個題目,我們還能少備戰多休息幾天呢。”

……

某城市,某個陰暗角落。

組委會的某些某些不可描述的存在。

陰影大佬一:“這次的題目安排得不錯,抽簽的時候沒有作弊吧。”

陰影細佬二:“沒有,不用隻要這個題目有金陵師大參賽就行了,不管馮見雄是正方還是反方,對他都沒好處。

他當了正方,那就會說出更多資產介及自由話的極端錯誤,這輩子就被貼上標簽了。

他當了反方,那就要麽主動為了良心輸掉比賽、保住博客上那些自由主義傾向的粉絲,要麽就強行強詞奪理贏得比賽,但是輸掉已有粉絲的民心那些因為他自由主義傾向而粉他的人,是不會在看到他為禁錮張目後,繼續粉他的。”

大佬點點頭:“不錯,目前的情況,對馮見雄來說最好的狀態就是參與幾個政治正確爭議度不高的辯題,就拿到冠軍。而隻要牽扯進政治正確的話題,無論正反他都要付出一方麵的代價這廝不識抬舉多少次了,上次陳傑的事情還敢借題發揮,是要狠狠敲打敲打他。”

細佬:“您說得再對也沒有了。反正這個題目不存在既不為禁錮張目、又能贏得比賽的第三條路的。”

大佬很滿意,最後又補充了一個問題:“對了,那你們還有沒有準備後手?萬一這次馮見雄又跳過了坑呢?後麵半決賽和總決賽有沒有敏感辯題等著他了?”

細佬想了想,為難地解釋:“這倒沒有……因為後麵的比賽很難預料到他們的對手,那都是淘汰賽,而辯題是提前就決定好封存的,組委會有第三方公證監督……不過您放心,有這第一道就夠了。”

……

馮見雄足足在清島遊山玩水吃大蝦,而且還要到嶗山一邊看海一邊吃,吃完逛逛常公的花石樓,玩了四五天。

沒辦法,誰讓他們是預賽的後半程呢,抽完簽後先要有前半程的隊伍們激烈廝殺。

他們的行蹤和做派也絲毫沒有保密,著實引來了圈內人不少的關注:

都大賽鄰近、題目和立場都決定了,居然每天還要分出時間玩?

馮見雄為此對隊友們的解釋是:半決賽和決賽的時候,每一場沒有那麽多時間間隔準備的。我們是瞄準冠軍去的,調整好節奏最重要。如果沒有把握隻花兩三天準備辯題就幹掉對手,那索性早死早投胎好了。

當然這個解釋是不對外公開的,所以對手和組委會並不知道。大夥兒還以為他是太輕敵,看不起那些跑得賊快的香江辯手。

比賽日很快就到了。

馮見雄帶著隊友們輕裝上陣準備打怪升級。

說句題外話,在他們玩的那幾天裏,上半區的兩場預賽已經結束,出線的隊伍分別是華南賽區的武昌大學和華西賽區的西交。因此上半區的半決賽會是一場大陸地區大學之間的內戰,最後決出的那支進入總決賽的隊伍也會是國內隊伍。

而下班區的第一場比賽,華北賽區的國內某大學被來自灣灣的台大秒了,所以馮見雄他們如果勝出之後,半決賽就要再跟兩年前一樣碰一下台巴子,但總決賽注定是跟國內大學內戰了當然,如果馮見雄輸掉,那麽總決賽還是可以看到海峽兩岸的對抗的。

隻是這怎麽可能呢。

廢話少說。

比賽日,雙方進場,主持人介紹評委。

到了國辯的正賽,評委們的檔次終於恢複了不少,再也不用麵對那些頂著“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知名評論員”、“東方衛視知名評論員”等長串頭銜、但實際上屁民們一個都不認識的家夥了。

老麵孔的北大張教授、複旦蔣教授、央視羅胖子、阿狸高大鬆,等等。

這也省了評委們來反蹭選手的熱度。

“現在我宣布,比賽正式開始,首先有請正方一辯進行立論,時間是三分鍾,請!”

主持人話音剛落,一個看上去有點鄧文迪氣質的香江女大學生應聲站了起來,似乎極力在模仿著c碧池的語調神態,聽著很是“悲天憫人、普世救贖”。

“……眾所周知,政治民主是數百年來人類進步追求的xxx……”

“言論自由同樣是從彌爾頓時代就被熱愛民主和求索真理的前輩們奉為圭臬的xxx……”

這些話沒必要說全,免得太水,反正一度娘都是一籮筐,立意就是一句話:開局就把自己擺到正義的製高點上。

說完定義紮穩籬笆之後,正方開始論述泛言論自由對民主的幫助,比如讓人們有更多知情權、可以更好地表達自己的觀點、行使自己的權利、找到自己的同類、跟異觀點者辯駁討論發現盲區……

不過相比於一開始的唱高調,那個香江女大學生對後麵這半部分的立論聽起來並不是很有力。

或許是他們在準備比賽的時候,實在想不到反方會從什麽角度進攻吧,這樣一來,正方要頂著先發言的劣勢,也就隻能泛泛空談了。

立論的最後,那個女學生才加入了一點“假設”的反擊點,比如:“當然,或許有人會說過於泛化的言論自由,也有可能導致網絡暴力、造成沉默螺旋等暫時性的民意表達弊端,但我方認為這些小問題都是發展過程中的問題,也必然隨著發展和技術的進步而自行解決……

綜上所述,互聯網帶來的言論自由深化,是有利於人民更好的知情、監督、表達……因此有利於政治民主的進步。”

……

“搞這麽悲情,這什麽套路?覺得他們有些猶豫不決啊。到底是想贏比賽,還是把自己打造成為民請命但是被壓迫的悲情英雄?一團亂賬麽,要我看,他們隊伍自己都沒團結好,有些人求贏,有些人求悲情。意見都不統一,這場比賽更輕鬆了。”

馮見雄聽著對方的立論,就在那兒跟虞美琴稍微竊竊私語地討論了幾句,神情很是輕鬆。

對方即將說完坐下時,馮見雄還不忘輕輕地握了一下虞美琴的手,鼓勵道:“這次的題目,咱調整出場順序果然調對了,發力點就在一辯。我還要在後麵carry節奏,立論就看你了。”

他之所以有此一說,是因為這場比賽戰前,金陵師大隊四名隊員集體討論了新戰術,然後把虞美琴頂到了一辯的位置上本來一辯應該是一支隊伍裏對應變能力要求最低的位置,虞美琴這樣的主力經常打的是四辯,而馮見雄在中間主持自由辯論,把一辯交給最弱的隊友。

但是,往年如此,主要也是因為金陵師大隊抽簽時概率比較詭異、經常打正方。而正方的一辯不需要考慮應對,所以才弱化特別明顯。

這次抽到的是反方。又恰好是那種“正方很難預測反方如何立論、如何預防”的題目,所以反方把一辯放上強力隊員,正好可以發揮全部火力。隻要說得好,完全可以營造出一種“原來正方的立論完全是在東拉西扯沒著調”的先聲奪人。

當然,虞美琴要說的話,大多數還是跟馮見雄討論過、形成了十幾組合預案的。並不可能完全靠她自己的臨場急智解決。急智和應變,都隻是起到一個牽線搭橋、融會貫通的紐帶、線索作用。

“好,正方時間到,現在有請反方一辯理論陳詞,時間也是三分鍾,請!”

隨著正方一辯坐下、主持人說完過場話,虞美琴終於氣勢捭闔地站了起來。

她不緊不慢地說:“如果今天的辯題是討論真正能夠實現的民主政治的好處,那麽我想我們作為反方就不用辯了,肯定是有好處的。如果今天的辯題是討論真正能夠實現的言論自由的好處,那麽結論也一樣,我們也可以放棄抵抗了。

幸好,國際大專辯論賽是一檔出題一貫有質量的比賽,所以不會出現那樣的辯題。我們今天要討論的,是互聯網帶來的言論自由是否有利於政治民主那麽,在討論這個問題時,就必然繞不開互聯網的深化和發展、會帶來什麽樣的言論自由泛化?而政治民主的追求形態,又該是何種表現形式?

很可惜,我們在正方的立論中,完全沒有看到一絲一毫這方麵的討論,而隻是在空談實現之後的好處。為此,我方不得不潑一點冷水:如果真的可以實現,政治民主當然是好的,但事實是,數百年來,在全球範圍內,任何一個國家,政治從來沒有真正完全民主過。而互聯網帶來的言論自由方麵的變化,也不會對其有任何正向的促進作用。一切持有那種幻想的人,都是在緣木求魚。

下麵我方將展開詳細論述……”

一言既出,語驚四座。

“什麽?地球上,任何時候,任何國家,都從來沒有真正民主過?那美國怎麽說?法國怎麽辦?”

“這是在故作大言嘩眾取寵吧!”

觀眾席上,直接炸開了鍋。友邦人士,莫名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