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愚蠢的地球人

對於馮見雄剛才那番驚世駭俗的言論,所有人內心都快速揣摩著。

尤其是懂行的技術男們,都是知道磨合、封測、內測等等環節,對遊戲開發進程的拖慢程度有多大。

如果這些測試和打回來改BUG的周期可以大大縮短,把早期測試環境就直接交給消費者,而且強行不顧消費者隱私抓取LOG數據的話,開發總周期縮短一半,都是確實有可能的。

隻不過,這招太不要臉,國內互聯網行業誕生這麽些年來,從來沒有人驚世駭俗到敢想。

說句難聽的,連不要臉到馬騰或者周紅衣那樣的畜生,都不敢冒這種天下之大不韙。

但馮見雄偏偏想了。

一來,他介入的是一個此前不存在的具體細分行業。

其次,他目前趟地雷的公司殼子不值錢,臉更是沒有。

還有些別的巧妙因素,讓他可以這麽嚐試。

董傑,劉宇,是技術團隊裏比較有想法的。

也是最難被公司CEO或者大股東直接洗腦的存在。

麵對馮見雄匪夷所思的激進,他們還在絞盡腦汁排查老板這番安排中有可能存在的問題和漏洞。

相比之下,其他技術主管級的骨幹,似乎已經被這種驚世駭俗駭得準備放棄獨立思考、隻聽高層辯論,然後他們跟著最後辯論勝出的那方幹就是了。

腦力不負有心人,董傑結合他在網易和多玩的資曆,終於發現一個遊戲運營方麵的問題。

“馮董,你說目前要推出去運營垃圾的那家公司殼子不值錢,我承認。你說我們還沒有臉,我也承認。可是,如果讓潛在消費者因為被本行業內的首款同類產品惡心到了,說不定幾個月之後等我們真正遊戲體驗不錯的好產品問世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再嚐試了——

三牛奶粉事件倒掉之後,受損的可不僅僅是三牛奶粉本身,而是整個國產乳製品行業的口碑與市場信心都遭到了重創!現在我們是這個未知領域的扛把子,我們自己砸整個行業的招牌,不是會遭到反噬的麽?

我也不說虛的,就舉個我身邊的例子好了,我今年買了一款號稱會學習大數據尋路的小米掃地機器人,可是那尋路和智能繞行防撞真是做得爛呐!紅外探頭隻能檢測到牆、遇到5厘米以下的門檻就有盲區會傻愣愣撞上去;沿牆尋徑傻得磕磕絆絆,遇到垂在地上的窗簾要麽不敢穿越,要麽就徹底程序混亂了——

我用過這種東西之後,可不會因為覺得‘因為基於數據學習的掃地機器人才推出第一代,還是小白鼠,所以不智能’,就認為可以原諒它們,有了反饋後一兩年內酒會變好的。我們隻會選擇‘什麽垃圾,我再也不用掃地機器人了,除非哪一天社會上大多數人都開始用掃地機器人了,我再跟風好了,打死也不再給黑心資本家當小白鼠’。而且,我相信我這種想法並不是個例,這應該是任何消費者的通用心理。消費者對一個細分領域行業的信心一旦失去,是很難找回來的。”

董傑這番話可謂是有理有據,不愧是網易大法裏混出來的,一個技術男都能說出一套一套的願景。

連周天音聽了都覺得頗有幾分悲天憫人。

“另外,短時間內要讓足夠數量的免費用戶來當小白鼠,廣告投入成本應該也是不低的吧?”這是劉宇的觀點,他想戰略沒有董傑那麽高屋建瓴,所以隻是在執行層思考,提出些小建議。

可惜,馮見雄再一次操大了所有人的腦洞。

他蔑視地說:“這就說明你們的思維被前大數據時代束縛了——你以為我們N站投放廣告,還跟去年甚至前年的優酷那樣沒技術含量?不管什麽用戶點進來,都有可能看到同一篇廣告、也就是出價最高的廣告主放的廣告?我們不會根據這個用戶是否是會員、平時有沒有錢,有沒有網絡付費習慣,行為數據,把人分類的麽?

你要是連‘初期把辣雞版的廣告推送給一輩子都不會在網上衝錢、隻想白嫖占便宜的蝗蟲僵屍,等完善好之後再推送給有消費潛力的真.潛在消費者’都做不到,我們還在這個行業混個毛線?”

“這……什麽意思?”

“呃……好像有點明白。確實,目前國內那麽多互聯網廣告媒介,視頻網站們的投放方式確實是最落後的。N站如果願意的話,確實可以有所改進……”

董傑和劉宇震驚之餘,立刻開始竊竊私語。

而周天音稍稍有些跟不上思路,畢竟她是文科生出身嘛。

不過,她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不恥下問,不懂就直接問馮見雄好了,也不存在丟人或者被老板小看的問題。

馮見雄稍微輕聲解釋了幾句,她就明白了。

在互聯網廣告投放這塊市場上,以穀歌、度娘為代表的網頁廣告中介商,其實是最早在技術上精打細算、進行用戶分類投放的。

所以,很多人上網的時候,從04年左右就開始發現,不同的電腦打開同一個網址的網頁,上麵顯示的廣告是不一樣的。

經常搜索小黃內容的人的電腦上,那些小說網站的邊縫廣告都是色-情廣告鏈接;而那些正經商務人士的電腦瀏覽器打開同樣的網頁,說不定就是阿狸巴巴的正經商務采購廣告。

之所以要這麽幹,是因為網頁廣告的廣告費產生,是以有效點擊為計費單位的。也就是哪怕用戶打開了某個網頁,但是沒點擊廣告,那麽網站主是不會有廣告費收入的,穀歌或者度娘也是收不到中介費的。

這就導致穀歌、度娘這些互聯網網頁廣告中介公司,不能簡單把出到單價最貴的廣告主廣告貼遍所有網站,還得考慮“這個用戶有沒有可能對這個內容感興趣”,然後綜合權衡整體利益權重後,再分配J**A-SCRIPT廣告位。

當然,早期的穀歌ADSENSE係統,也隻是根據地域、用戶分類等簡單維度進行投放劃分,那跟後來(也就是09年開始)的“大數據分析投放”,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不過,相比於普通網頁廣告,網絡視頻廣告產業的分類投放技術一直是很差的——首先,美國人的YOUTUBE好多年來都沒有捆綁的貼片廣告,所以美國人不會去開發這種技術。其次,國內的優酷、土豆雖然也跟N站一樣開始投放貼片廣告,但視頻貼片廣告的計費方式跟網頁廣告是不一樣的——

視頻貼片廣告不是以“被有效點擊”為收費標準的,而是隻要用戶看過了,廣告主就得給錢。

而且,早期的貼片廣告是不許用戶叉掉的,既然要看免費盜版視頻,就得乖乖把廣告先看完。

因此,這種“用戶到底從廣告裏吸收了多少、願不願意看”並無法考核的模式,導致視頻網站主無需像網頁網站主那樣精心伺候用戶分類——反正不管是什麽廣告,都能逼著用戶看完,我還費勁分類幹什麽?

這也是為什麽大家後來覺得視頻網站廣告特別神煩的原因——有些用戶覺得,我明明從行為大數據來分析,是個從來不打遊戲的人,你給我看一萬遍“貪玩藍月”廣告我都不可能入坑,你為什麽網站還是要這麽不厭其煩地給我放第一萬零一遍?這不是在浪費廣告主的廣告費、完全不顧實際宣傳效果麽?

要是在遊俠網、遊民星空上,叉掉幾十次貪玩藍月之後,早就給我換別的“萬一有可能感興趣”的廣告內容了吧?

一切,都是利益驅動行為模式。

然而,馮見雄的N站,如今卻要再次不信一個邪。

在優酷和土豆還躺在“反正所有貼片廣告用戶都不得不從頭到尾看完,所以我不需要用大數據分析技術改造我的投放,隻盯著出到的單價最貴的廣告放給用戶就行”這種行為模式上運營、經營時。

馮見雄,卻已經打算把“用戶看6秒鍾廣告後可以點叉叉掉廣告”和“對廣告主分級收費,對於被叉掉的貼片廣告,我們隻收原價半價的廣告費。但是對於顧客明明有機會叉掉,但他卻興致盎然看完全部的廣告,我們按照原價雙倍收廣告費”這兩種創新模式給搞起來。

一來,他相信廣告主們最終會發現,這種廣告模式更賺,因為一個願意在有機會叉掉廣告的機會下繼續樂於看完的消費者,其起到的宣傳效果,肯定比被逼著看五遍十遍還好。二來,這也是自己倒逼自己,讓N站走在基於用戶大數據分類投放貼片廣告的技術前沿,實現對躺在功勞簿上的優酷、土豆的又一次彎道追趕。

將來一旦形成行業慣例,還可以扛一個把子。

“如此一來,在跟網頁遊戲的運營、推廣結合時,一種新的可能性就出現了:在把半成品爛貨推薦給一部分用戶的時候,有可能我們是明明知道這部分人就是蝗蟲、僵屍、一萬年都不可能在網上衝錢、也不會買正版的辣雞。而且,這些人在現實生活中跟我們未來‘傳奇霸業’的目標付費人群,應該是幾乎毫無交集的。他們隻是想蹭免費遊戲試著玩玩,一旦發現太爛想罵街,他們的罵聲也沒有渠道傳到我們未來的目標人群耳中。

我們用大數據,對這個社會的輿論形成了割裂,兩個位麵的人永遠都不會相互接觸和理解,所以,在無價值位麵這類頁遊口碑再爛也沒關係,整個行業的信心再爛也沒關係,一切都可以被控製封閉在一個小白垃圾桶中。而這,就是優酷古老板看不懂的地方,也是其他頁遊公司投資人還看不懂的地方,我懂了,我就可以多壓榨出一部分價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