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 一等噴子輸出意識形態

一小時後,虞美琴家。

史妮可匆匆帶著一罐自己做的艇仔粥、還有一包鴨舌,驅車趕到。

美女們哪怕吃宵夜,也是不敢吃太多硬菜滴,那樣會跟身材過不去。

虞美琴家雖然是公寓,卻買了不止一個車位,為的就是方便訪客來的時候也能停車。

再說了,在虞美琴心中,將來她家可是要人手一輛車的,車位少了怎麽過日子。至於環不環保,隻能另說了。

“擔心我受不住這份心理壓力麽?”幫史妮可開門的時候,虞美琴就直來直去地調笑,一點也不掩飾。

“差不多吧,來看看你,有些事情,親眼看到了才踏實。”史妮可的回答也一樣直爽,就像真正的好姐妹。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態。

一方麵,史妮可是真心希望虞美琴好的。

另一方麵,她也有窺伺虞美琴虛弱一麵的潛意識。當然,這種窺伺並不是幸災樂禍,而是想為自己尋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史妮可也希望自己能被人需要,尤其是被那些社會地位和出身比自己高貴的人所需要,這都是人之常情。

說了些家常話,虞美琴拿出幹淨的碗來,把粥盛好,史妮可也把鴨舌擺盤,兩人對坐在吧台邊,慢慢吃著。

史妮可思索了一會兒,找到一個話題切入點:

“其實,那個案子,當初雄哥也問過我,但我沒好意思接。沒想到就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了。”

虞美琴微微一怔:“哪個案子?這幾個案子,都是那晚我看小雄被人噴得毫不反擊,心裏不爽,主動打電話質問他,第二天他就說自己有大計劃,讓我幫打這幾個官司。他怎麽可能會找你呢?”

史妮可歎息了一聲:“那應該就是第二天上午、他找你之前的事情了——他先拿那個幫‘種花女權聯盟QQ群’群主辯護的案子,找到我的,問我有沒有興趣,還把可能導致的輿論後果也跟我說了。至於另外兩個,他還沒來得及問我。我覺得壓力很大,沒應,後來他才找到你的吧。”

虞美琴聽了,不禁有些生氣:“這小雄也太不靠譜了,我自己跳出來鞭策他動手,他有計劃之後居然還先去找你!下次我收拾他——妮可,你別誤會,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小雄太不靠譜了,一人惹事一人做,這種東西怎麽能轉包呢。”

史妮可連忙說:“美琴姐你別急,說不定我們都還是中了雄哥的套路呢——我估計,雄哥就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有極大可能拉不下臉來接這個官司,這才先問我的呢。”

虞美琴順著這個思路一想,頓時覺得很有可能。

又被小雄套路了。

不過,心中的不忿也就此消弭了大半。

史妮可察言觀色,知道虞美琴已經沒有心結,這才繼續歎息道:“美琴姐,其實我也知道,雄哥給的機會,那都是能刷出很大的爭議名聲、動輒吸引百萬微博新粉的。可惜,我就是受不住這份心理壓力。也難為你,肯為雄哥做這種髒活兒。”

雖然已經跟了馮見雄五年,史妮可內心依然是比較純樸的。

尤其是放棄了名分之後,她可以恬然自得,錢夠花就好。

至於憑白多幾百萬粉絲、但也多十幾萬人辱罵她,這種事情,史妮可是不想去碰的。

多出來的錢、多出來的粉,又沒地方花?

可一想到被十幾萬人罵,那種對自己心情的破壞,可是實打實的。

何必呢?

小富即安就好了。

虞美琴何等聰慧,自然可以聽出史妮可感慨中的真實傾向。她微微一笑,渾不在意地點破:“那你是覺得我是貪圖虛名,所以寧可鋌而走險?”

史妮可臉一紅,連忙擺手:“誒?美琴姐我可沒……哎呀你知道的,我是真心關心你,真沒有別的亂七八糟意思。”

虞美琴抓住史妮可一隻手,盯著她的眼睛說:“我沒怪你,緊張什麽——你當我是某種樣子的人,跟你咒罵我是某種樣子的人,這是兩種概念,前者隻是誤會而已,後者才是攻擊。既然隻是誤會,說開了就好,遮遮掩掩才不痛快呢。我都剖析地這麽**裸,咱之間就實話實說好了。”

夜深人靜,兩人對酌的場合,虞美琴說話一直都是這麽直接,讓人懷疑她跟白天是兩個人、兩種口才。

史妮可眼神連連閃躲,心裏也砰砰自責:好像……莫非……自己潛意識裏真是這麽想美琴姐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是怎麽看你的吧。”史妮可閃爍地解釋,算是不置可否。

虞美琴笑了。

“那隻能說,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了更出名,就可以在被罵方麵犧牲。我隻是認準了一個目標,覺得它是對的,就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了。

這個案子裏,有個關鍵點,你一直沒有提到。那就是,在一個法治社會,‘無論行為模式看來多麽十惡不赦,或者多麽卑鄙無恥的人’,他/她都是應該有權利得到辯護的!他的訴訟權利是平等的!

可是現在這個社會,反法製化的戾氣太重了!多少人看到70碼和我爸是李鋼,就想把人家平等請律師的權利都剝奪了!這還叫一碼事歸一碼事麽?我這個案子裏,當事人可能在傳統道德麵前……有很多網民覺得她無恥,但這不是她不配得到法律服務的理由。

妮可,你跟我,還有小雄,大家都是四年法學生讀下來的人,雖然我跟小雄額外讀了研,但我覺得這並沒多大差別,我們三個人的理念應該是差不多的。

我虞美琴今天就是看不慣這些網絡暴民無視法治精神,我虞美琴今天就是看不慣不按照一碼事歸一碼事的公平準則、喜歡過度報複的人——怎麽了?不行嗎?

讀了四年法,我願意為這個原則當一把出頭鳥,跟幾十萬網噴對罵,我覺得沒問題啊。如果有些人你明知道對方是錯的,哪怕他們人多勢眾,你有什麽好怕的?”

虞美琴這番話,一氣嗬成,點破了史妮可在這個問題上對她的誤解,以及兩人視角的差異。

“原來美琴姐不是博出名不惜代價、才不怕人罵。她是認準了一個理念是對的,明知道其他人都是錯的,所以哪怕錯的一方再人多勢眾,她也視之如入無人之境。”史妮可咂摸了一番其中的思辨,不禁有些為自己羞赧。

自己的眼光還是太淺了,而且太畏懼人言。

罵的人一多,心裏一慌,就連真理在哪一邊都顧不得了。

想著想著,史妮可竟然微微抽泣起來。

“怎麽了?我說重話了麽?”虞美琴有些莫名其妙起來,拿過濕巾給史妮可擦臉。

史妮可微微把頭撇到一側,捋了捋單馬尾的頭發,靦腆一笑:“不管你的事,是你啟發了我,讓我突然審視到,原來我的內心還是那麽的自卑。”

敵方一旦人多勢眾、聲勢浩大,就懷疑自己的立場,這其實就是一種自卑。

“我不是故意的。”虞美琴訕訕地解釋。

“不,沒關係,我也沒怪你。”史妮可靦腆一笑,跟虞美琴摟抱了一會兒。

虞美琴輕輕拍著對方的背脊,大度地說:“那就好,你來關心我,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咱一輩子是好姐妹。今兒也晚了,你睡我這兒吧。”

史妮可本來就無所謂,兩人又喝了點小酒,洗個鴦鴦浴,床單一裹睡著竊竊私語。

“姐,你覺得雄哥這次懟了那麽多人,雖然名聲和流量是刷到了,但真會有社會價值麽?我不是說他自己的個人品牌,我是說他想宣貫的概念。”

史妮可洗白白躲在毯子裏,問出了這個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

對於馮見雄和虞美琴個人的得失,如今史妮可已經想明白了。

但是,社會效益這方麵,她已然想不明白。

她始終不覺得天下千千萬萬看盜版的人,或者支持免費經濟、對隱私視若無物一團沆瀣的人,會被馮見雄冷嘲熱諷一番就真的實質性改變。

尤其是看到了微博上那些反罵的回複,史妮可就愈發這麽覺得了。

“少想點兒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小雄什麽時候做過無用功了。”虞美琴的語氣,顯得那麽堅定。說著,她還在黑暗中莞爾一笑,

“其實,你根本沒想明白小雄的真意。他哪裏有指望靠社會輿論,就把那些免費經濟體係的支持者改變過來。可是,哪怕改變不了多少,依然可以在別的領域收獲到社會效益的。所以,我覺得跟著他一起努力,很有價值。”

“誒?這樣的嗎?那能說說具體是什麽價值麽?”史妮可覺得自己想象力有點不夠用。

“首先,我也做過一些相關的市場調查,社會調查。結合小雄此前那麽多戰績的反饋大數據,我覺得,他這麽費盡心機地懟,當一個戰士,肯定不會完全勸不動——大約三十分之一的成功率還是可以期待的。將來如果社會環境變好一些,二十分之一也是可能的。

也就是說,三十個看盜版的人裏,可能有一個在小雄的反複輿論攻勢、鞭笞榮辱之下,會改過自新。將來更可能上升到二十個盜版戶裏改過一個,這就很可觀了。我們國家有十幾億人,上網獲取深度谘詢的,將來就算隻有六七億,二三十個裏拯救一個,那就是兩三千萬付費用戶,不少了。”

“其次,比實打實勸人為善更重要的,其實是輸出一種意識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