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安朵才得知,老爸是因為糖尿病並發症引發心跳驟停過世的。

安朵在極度的悲傷和愧疚中久久不能釋懷。

可生活還得繼續,工作也無法停滯下來。

待老爸的後事一切處理停當,安朵又投入了工作。

近段時間以來,安朵接待過太多發生高危性行為後找她求助的人。

男同情侶、女大學生、吸毒者……

電話往往深夜打來,在最初的恐懼稍稍緩解後,安朵會告之對方,去哪裏買艾滋病病毒阻斷藥,如何服用。

艾滋病病毒阻斷藥,也稱暴露後預防用藥,英文名稱pep。

在發生高危暴露行為七十二小時內,它可幫助人們有效阻止艾滋病病毒感染。

安朵有一次在接受臨江縣電視台《民生透視》節目組采訪中曾說過:

“臨江縣醫院二00五年到二0一五年,在對艾滋病病毒攜帶者手術的過程中,發生過七例職業暴露,通過艾滋病病毒阻斷,沒有發生一例感染。

“即使對非職業暴露的就診者,也沒有發現失敗的病例。”

在臨江縣城打工的男同王斌就是成功阻斷艾滋病病毒的就診者之一。

二0一七年春節,王斌在交友軟件上認識了一個男伴。

對方說自己身體健康,當時王斌覺得隻要安全措施做好,就不用擔心。

但讓王斌沒想到的是,發生關係時,對方摘掉了安全套,直到結束時他才發現。

王斌對安朵說,當時對方還裝作自己不知情,一直表示自己絕對健康。

當王斌提出用艾滋病快檢試紙來給對方做檢測時,對方開始表現出不配合。

“在我找采血針的時候,他拿起試紙謊稱要看一看,卻偷偷用指甲破壞試紙。”

王斌回憶當時的情景,采血針一時找不到,情急之下他用縫衣針給對方采血,當他再拿起試紙時,發現試紙被摳去了一塊。

“我腦袋轟的一下,他肯定是了。”

十五分鍾後,檢測的結果確實是兩道杠,對方疑似感染。

王斌還對安朵描述,結果出來後,對方奪門而出,而他一直在強迫自己鎮靜。

幾天後,對方在交友軟件上告訴王斌,他是感染者,他活不長了,王斌一定也跑不掉。

對方不知道的是,在安朵的幫助下,當時的王斌已經在服用艾滋病病毒阻斷藥了。

二十八天的療程過後,醫院的檢測結果顯示陰性,王斌躲過一劫。

事情已經過去一年,王斌仍記得每一個細節。

“怎麽會忘?在獲救和感染之間,我熬著挨過一個個白天和黑夜,最終是pep讓我獲得了重生。”

艾滋病病毒阻斷藥首次引發全國網民討論是在二0一七年中期,一則“男大學生在泰國清邁做按摩被迷奸”的帖子被瘋傳。

人們在不斷討論這個男大學生故事的真偽與離奇的同時,還驚訝於艾滋病也有“後悔藥”可吃。

來自洛茲鄉的邵春,和王斌一樣,對方在隱瞞的情況下摘掉了安全套,所幸他快速服用了pep。

但對不了解阻斷藥的人來說,就隻能被動與艾滋病病毒“賭博”。

在安朵的微信上,常常有人在發生高危行為幾天後感到害怕,才想到微信谘詢,安朵隻能遺憾地告訴他艾滋病病毒阻斷藥已經過了適用時間。

二十七歲的錢小芊在幾年前發現男友出軌後,選擇以同樣的方式來表達對男友的憤怒。

但就在那一次和陌生人的一夜情之後,她感染了艾滋病。

“發生意外之前,我對pep沒有了解。”

錢小芊說,來到“愛心家園”參加互助活動後,她才知道了阻斷藥,以及暴露前預防用藥。

現在,她在一家民辦教育機構工作,周末也要加班趕工。

“我要求必須戴安全套,但他一開始欺騙了我,被我發現後才照做。”

兩周後,檢測結果顯示,錢小芊被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為什麽是我?當時我想到了自殺,覺得自己被世界拋棄。”

但錢小芊最終沒有自殺,而是一個人什麽都沒帶,離開了臨江。

為什麽是我?是很多感染者被感染後谘詢安朵時常常問的第一個問題。

安朵時常感到非常痛心的還有——

迄今為止,安全套仍是最有效的保護措施,但在雙方地位並不對等的性行為中,比如權色交易、商業性行為,安全套往往得不到嚴格的使用。

對於持續麵臨感染艾滋病高風險的人來說,暴露前預防用藥比艾滋病病毒阻斷藥更適合。

美國的研究人員評估發現,美國的一名男同性戀,一生中有六分之一的概率被感染。

三億多美國人中,有超過一百萬人的高風險人群適用於暴露前預防用藥。

“美國在沒有將暴露前預防用藥納入預防策略時,每年新發感染穩定在五萬左右。

“該措施開展後,新發感染數據出現了下降。”

安朵在一本艾滋病專業雜誌上看到過這樣的報道。

但安朵認為,我們臨江縣很多醫院目前還不能給就診者開暴露前預防用藥的處方,因為國家沒有批準藥物的這一用途。

“暴露前預防用藥如果有人谘詢我們會解答,但都會告訴谘詢者目前沒有官方的用藥指導。”

安朵為此深感憂慮。

pep在中國的普及率不高,即便大城市的男同群體,也並非人人都了解,而像臨江這樣的邊境縣城,可能一年都碰不到一兩個阻斷案例。

安朵認為,艾滋病病毒阻斷藥在實踐過程中,最突出的問題就是受眾人群知曉率低。

“目前主流宣傳中,沒有針對艾滋病病毒阻斷藥的詳細介紹。”

在中國性病艾滋病預防中心男同性戀幹預工作指南中,也僅僅提到——

“發生意外後向專業人員尋求幫助。如有需要,在醫生指導下使用艾滋病病毒阻斷藥來進行阻斷。”

安朵就和袁複生商量,希望臨江縣醫院感染科為谘詢者提供全力提供艾滋病病毒阻斷服務。

當遇到需要阻斷的人後,安排他們前往縣醫院。

王斌回憶,當時他決定前往縣醫院購買艾滋病病毒阻斷藥時,給附近的幾家醫院打了電話,但表示沒有這種藥物,他們無法處理此類事情。

王斌從發生意外到服下第一次藥,花了四個小時。

而邵春僅僅檢測出對方艾滋病病毒抗體呈不確定性,便已過去了四十八個小時。

他連夜打車去了普寧,當他服藥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十個小時。

艾滋病病毒阻斷藥的價格大概在三千到四千元,對於經濟窘迫的人來說,錢是他們需要解決的另一個困難。

安朵常常對谘詢者開玩笑道:

“這個後悔藥,本來一元錢可以搞定的事,大家卻要花上四千元!”

她的意思是講,一元錢不到的一隻安全套就可以解決安全性行為,最後卻要花費四千元通過吃阻斷藥來達到防艾的目的。

但不管如何,艾滋病因為有了“後悔藥”,還來得及對生命及時糾偏,也算是對愚蠢性行為的及時止損。

此時,有一件令安朵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在年度體檢中,趙安全被檢測出了hiv陽性。

可是,年度體檢已經過去了三個月,趙安全檢測出hiv陽性的結果現在才被安朵和趙安全本人知道。

這個時候的趙安全,吃“後悔藥”已經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