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了一個不知道是否公平的合同,費經理丟給我一套服務生的製服,分配我一個帶鎖的櫃子,我換上以後就算開始了我的打工曆程。

我這才知道費經理的全名是費晶麗,和費經理同音。我懷疑費晶麗一定是患有間歇性精神分裂症,她大部分時間都戴著金絲邊眼睛斯斯文文好像是一個文化人,但偶爾會突然發飆,或者學潑婦罵街,或者哈哈狂笑,等罵過笑過以後,嫣然一笑又恢複斯文樣子。我對她比較害怕,這樣無法預測行為的女人太具有殺傷力。

還是我的紅紅溫柔,我最喜歡和她一組做搭檔。酒店的一樓是一個自助餐廳,那消費比較低,據說已經承包給了別人,不歸我們管。這家酒樓的主要營業麵積是二,三,四樓。二樓三樓都是以海產命名的包廂,譬如鯊魚廳,鰻魚廳,等等。裏麵有電視音響卡拉圈K,來這消費的客人非富即貴,是這城市裏消費頗高的高檔酒樓。四樓沒有吃飯的包廂,主要是酒樓的辦公室,還有音響師的操控室,還有一些房間用做員工宿舍,但在樓梯向左有一條走廊,那有幾個獨立房間,裏麵都一張很大的床。

我剛來的時候不知道四樓那幾間房是幹啥用的,但工作了兩天我就明白,床當然是睡覺用的,睡覺有本意,也有延伸意,這裏用的是延伸出來的其他意思,比如我很想睡了林春紅,類似這種用法。

一般一個包廂是兩個人負責,或者男男,或者男女,很少有女女組合。每天會輪換兩個人出來當門童,選擇一個高個子當傳菜員。我剛來,個子又很高,就先當傳菜員,就是在電梯門口等著,等上菜的專用電梯把菜運上來,再分到各個包房去。傳菜員大家都比較願意當,因為某些菜可以先於客人嚐一嚐,雖然這事規則裏禁止,但一般不會被我們遵守,費經理就算看到通常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她看到大罵,那很可能正好撞到她不高興,或者就是她大姨媽剛巧來了。

我當傳菜員當了兩天,偷吃了不少我原本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山珍海味,之後費晶麗說我基本熟悉了菜名可以去守包房了。

這酒樓所有的包房都非常寬大,一個包房快趕上我們專業的小教室大了,又有各種音響設備,有的還配有小舞池,所以都需要兩個服務員。我第一次就被費晶麗分配和林春紅一組,費晶麗說林春紅是優秀服務員,讓她帶一帶我這個新手。

這桌客人實際上不多,隻有三個男人。林春紅說其中一個是這裏常客,是某廳的賴處長。賴處長今天款待兩位遠方來的客人。林春紅要帶我,就叫我在門口守著,她進去點菜。

賴處長叫了幾個菜要了兩瓶五糧液,然後伸手在口袋裏摸了兩把,摸出兩張一百元人民幣順手就丟給了林春紅,林春紅說了聲謝謝,把錢放到口袋裏走了出來,把菜單送給我讓我傳給廚房下單。

我下單回來,林春紅正背著手站在包房門口,包房的門虛掩著,服務員除了上菜倒酒點煙是不能站在包房裏,因為客人之間有時候要說些私密的談話,但為了能隨時被傳喚,就必須有一個人守在門口隨叫隨到。

茶也倒過,煙也點過,現在是等待上菜也沒啥事情,我站在門的另一側,我們兩人帥哥美女,屋子裏的賴處長應該非常有麵子。

我來的第二天費晶麗就對我說本酒店來的客人會有給服務員小費,小費一律都歸服務員自己所有,我直到今天才看到。

我小聲問林春紅:“一般一個月能收到多少小費啊?”

林春紅說:“說不準,有的客人給的多有的給的少,有的根本就不會給,我上個月收了一千多塊。”

我驚訝:“哇,這麽多?”

我一個月工資才四百塊,沒想到收小費卻可以收到我兩倍工資以上。怪不得林春紅會在這裏打工,一千塊錢,據說外企白領一個月也就這麽多。

林春紅一雙妙目盯著我看:“你嫉妒啊?”

我心裏偷笑,我怎麽可能嫉妒我自己的女人?嘴上卻說:“不是嫉妒啊,是我也想拿小費嘛!如果能拿兩個月那我下學期學費就有著落了。”

酒樓裏就我和她是學生來勤工儉學,所以我一有空就要突出我和她的共同身份。這點也特別有用,相比別的服務生她和我關係最好。或者就是因為我們都是象牙塔下的天之驕子。別人會鄙視這點,但我們自己真把自己當回事,以為咱是知識分子,是天之驕子。

林春紅小聲說:“那一會兒就你去倒酒,等他們喝高興,我估計那兩個客人會給你小費。”我十分感激,心裏更是竊喜,果然是我張進看上的妞,一點都不貪婪。

這時候賴處長叫服務員,林春紅推了我一把,說:“快進去。”

我對她溫柔一笑,然後推開門走進了包房。

我站在包房的地毯上,距離桌子有兩米距離,略略躬身,費晶麗對我們說當她手下的服務員要不卑不亢,精神飽滿,這樣才能凸顯我們酒樓的高檔品味。費晶麗雖然有點間歇性神經病,但起碼這話說得很對。

我說:“請問先生有什麽需要?”

賴處長說:“去把你們費經理叫來。”

我點頭答應,出來去叫費晶麗。經常有客人叫經理來寒暄,費晶麗二樓三樓上下跑,上客高峰時候忙得不可開交,比我們小服務員要勞累很多。如果我是她,就算男人沒大姨媽可來,這麽一天接一天的忙活我一定也會脾氣暴躁,會間歇性精神病。

費晶麗進了包房,呆了一會就出來了。在門口停下,問林春紅:“張進表現怎麽樣?”

林春紅回答:“很好。”

費晶麗點頭,說:“這不用你負責了,我讓三兒過來和張進一起。”

小三兒是我們另一個服務員,我老大不願意,我和林春紅談得正歡,剛剛知道她其實是白族人,從小喜歡舞蹈,我更打算繼續挖掘一下她的童年趣事,以此來拉近我們兩人的距離,卻沒想到被費晶麗換人。

林春紅說:“經理,我跟完這間房吧。”

費晶麗搖頭:“不行,一會這很亂,你還是別在這。”

說著轉身就走,林春紅偷偷對我扮了個鬼臉,還吐了吐舌頭,十分可愛,我十分想知道含著她剛剛吐出來的小舌頭會是什麽感覺。

林春紅換成了小三兒,小三對我說:“哥們,今天有好戲看。”我問:“為啥?”小三神秘地壓低聲音:“今兒會有小姐來。”我說:“酒樓裏也有?”小三一副看白癡的樣子看我:“當然有,三陪嘛,當然要陪吃陪玩陪睡。”我說:“操,今天開眼了。”以前隻是聽說沒有見過,所以對三陪女感覺很神秘,沒想到今天能見到。

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這裏是高檔酒樓當然會有這東西,這個年代三陪這個詞使用率非常高,以後慢慢就不高了,會退位給其他新興方式。

我這樣的文學青年對一切都非常有興趣,我管這叫體驗生活,泡妞是體驗生活,**是體驗生活,如今來打工也是體驗生活。把一切都當作一種體驗這才能有興趣,我覺得在酒樓裏打工比在大學階梯教室裏聽課更要精彩。

本來嘛,我們校長都說了,社會才是最大的課堂。

冷菜上過,熱菜還沒上的當來了兩個女人。確切地說應該是兩個女孩子。我本以為三陪女應該濃妝豔抹庸脂俗粉,畢竟社會上的人都這麽說。不過看來傳聞有誤,這兩女孩清秀典雅端莊氣質,表麵看就好像我們學校的女學生,也可能真是我們學校的女學生,如果那樣應該是我的學姐。所以我微笑地給她們倒茶,自己的學姐應該多加照顧。

三個男人兩個女人談笑甚歡,從民生話題一直談到國際形勢,兩個女孩子也盡能跟得上,我彎著腰在包廂門口偷聽,越聽越是驚訝,三陪小姐真是高素質。

然後我耳朵一疼,斜著眼一看卻是被費經理給逮到了。費晶麗罵:“張進,你整哪樣?”

費晶麗雖然罵我但是臉上卻一點生氣的樣都沒有,今天她大姨媽一定沒來,我放了心就小聲說:“我偷聽三陪小姐說話,奶奶的,真牛,還會英文。”費晶麗哼了一聲繼續罵我:“你個土鱉,咱這可是高檔酒樓,你當是路邊的電杆雞?三陪也要有檔次,有檔次懂不?”我陪笑臉:“懂,懂,本酒樓在費經理領導下就是全市檔次和品味的代表。”費晶麗很高興,如果她不是經理而是客人一定會給我小費,不過她隻是捏了我的臉蛋一下,笑罵:“嘴巴真甜,姐姐趕明給你加工資。”

費晶麗進了包房,現在包房裏變成了三男三女。我本以為賴處隻叫了兩個三陪來不是叫三個,這是因為他堅守了一個***員的黨性,沒有在美色麵前丟失原則。現在看他麵對我們的費經理眼睛都迷成了一條縫,手還總向費經理肩上搭,我這才明白,原來我黨的優秀幹部,人民的父母官,我們的賴處長是要嫖我們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