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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力男笑道:“你緊張啥?不就是捅了一個人?”

我疑惑地說:“你隻是捅人?”張力男捅人通常都很有分寸,不會輕易造成人家的重傷,若隻是輕傷那就花點醫藥錢,比如他捅了賀大嘴一刀,花了300塊錢就沒事。如果是這樣的捅人,那他還沒有成為殺人犯。

張力男說:“我確實捅了人,我拿出刀來以後,於子傑那孫子就蔫了,嗷嗷叫著讓我別胡來,我想我一定要給他一個教訓,要讓他想起來就怕,這樣他就不敢對付我,於是就在他大腿上刺了一刀,當然,沒太深,就是刺破了點皮,血都沒流出來,可那家夥不經嚇,感覺到疼就一下就暈了過去。”

我長出了一口氣,張力男這流氓,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真殺人了,這流氓雖然殘暴,但畢竟還是有分寸。

張力男又說:“我又拿刀去嚇唬那臭三八,可是那三八夠硬氣,比於子傑硬起多了。剛剛她看到我捅於子傑沒見血,就以為我是虛張聲勢,大口罵我不服軟,我操她娘的,她還真以為我不敢殺她呢,我就決定給她放點血,這次放多點。可是她還真不怕,我估計是被咱姐給打瘋了,跟個瘋狗一樣還撲上來對我又抓又打,結果我一刀沒把握好,捅她肚子上了,這血噴了我一身。”

張力男說的輕鬆,可我卻一下站了起來,這流氓說話大喘氣,這那裏是捅一刀啊,這不是兩刀嗎?捅到肚子上,這要死人的。我聲音都發著顫,問他:“她……她死了?”

張力男說:“她在地上掙紮,我就走了,我估計現在已經死了。”

我一下呆住,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隨即我又一下跳起,衝到門口就把房門給反鎖了起來,還把窗簾全都拉上了,然後看著張力男喊:“那……那……你還回來幹什麽?你怎麽不逃走?”

殺人償命,可不會再如捅人一刀那麽簡單,會被抓,最輕也會判無期徒刑,可他現在不光是殺了人,還傷了市長於子傑。和於子傑結仇比殺死葉飛荷更嚴重。那一定會是被判死刑,是要挨槍子的。

張力男站了起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好弟弟,哥哥我是不放心,所以回來找你。咱姐以後就要你幫我照顧,你發了誓說要好好待她的,哥相信你。”

他直直地望著我的眼睛,我握住他的手,用力點頭。

張力男說了以後就向外走,我跟他到門口,他卻又停住了腳,我著急地喊:“你囉嗦個**啊,還不快走。”

這流氓沒文化,但總喜歡裝從容,殺了人還不馬上逃走,還回來跟我唧唧歪歪說了半天,要是葉飛荷真的死了,現在估計已經被警察發現,那警察就會來抓他了。弄不好已經在向這裏的路上了。我側耳傾聽,沒聽到警笛聲,這才略略放了些心,想可能還沒人報警,那張力男就有機會逃走。

張力男對我說:“告訴姐,說我不是她的好弟弟,我對不起她。”

我拚命點頭,就把他向屋外推。

他看看我,就跳出了去,我跟在他身後,外麵是一片星光。

張力男正要去開院門,我耳朵一動,卻一下攔住他,壓低聲音說:“別動。”

我耳朵從小就特別靈,我覺察到外麵有些動靜,就順著院門板子的縫隙向外看,遠處隱形處正停著幾輛警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我還看到有很多警察從車上跳下來。我心想壞了,警察已經知道張力男殺人,現在過來追捕他。

很奇怪,我聽說張力男殺人的時候很緊張,甚至都顫抖,但現在看到警察來了,我反而一下鎮定。我似乎從小就是這樣,小時候和王二丫在一塊,我很怕董敗類報複,但被董敗類捉到地窖以後,我反而特別鎮定,還能想到法子逃走。剛來一中的時候大鳥欺負林玲,我決定去殺大鳥的時候還很猶豫和彷徨,但當我真的站在那群流氓麵前,看著他們的棍棒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害怕。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總之我身上奇怪的事情很多,諸如我物理不學就會,還會唱很多莫名其妙的歌曲。我有時候覺得我應該是外星人才對,但我有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一個嘴巴,我還有***,它很正常有時候會堅硬有時候也會疲軟,所以我不是外星人,我隻是地球上一個普通的男人。

張力男趴門縫看了看,說:“警車不鳴笛,應該打算悄無聲息地把老子抓住,現在看情況,他們應該是才到,還沒布置好,那老子就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衝到門口的小賣鋪裏,挾持那老板當個人質。”

張力男這個流氓可不是有勇無謀,當流氓需要打打殺殺,但能當上流氓頭子卻需要有智慧,他抽出刀來就要衝出。

我忙拉住他,這法子或許管用,但現在肯定是晚了,警察有槍,他要這麽衝出去,絕對會吃槍子。我四下看了看,我們這院子前後左右都是房子,爬行去可不容易,所以出口隻有靠街道這麵的門。現在大門已經被堵住,張力男被堵到了死路。

張力男說:“沒出路了。”

我說:“還有一個。”

我們院子前,就是田春花的住處的後窗,以前田春花和我關係密切的時候,會在周末一甩大屁股就從那窗子跳過來,來到我這裏洗澡,還給我打了一次手槍。最近她不理我了,不再來我這裏洗澡,會拎著衣服去學校澡堂洗,所以那窗戶,許久都不再對著這麵開。

我壓低聲音對張力男說:“我裝著出去買酒,會盡量拖延時間,你去敲開窗子從那邊逃走,警察剛來這裏,應該不知道這個出路。”

張力男罵我:“老子去敲她怎麽會開?除非你去敲。”

我想了想說:“你就說張進突然暈倒了,她就會開窗,然後你讓她來我們房間找我,你就順著她房間逃走。”

張力男這兩年把我和田春花的愛恨情仇都看在眼裏,他當然相信田春花知道我暈倒了一定會開窗跑過來找我,他拍拍我的肩膀說:“你個情種,有機會好好對人家。”說著就向田春花的後窗跑去,我等到他開始敲窗,就用力去開我們的院門,把院門弄的咣當當動靜很大,我生怕警察不知道我要出來。

我走院子,用眼角四下看看,果然警察都不見了,他們一定都是躲在了暗處,我估計還會有槍口瞄準著我。

被槍口瞄準的感覺真不好,我就算看不到但也能感受得到,那是一種冰冷的死亡的感覺,你會覺得好像死神說不上什麽時候就對著你飛奔而來,給你一個致命的擁抱。

我小時候被董敗類丟地窖裏的時候就麵臨過死亡,後來和那群流氓拚命的時候也麵臨過死亡,那兩次是真正麵對,因為我可能真的會死。這次我明明知道沒有死去的危險,這些警察是來捉張力男的,可是越是這樣我反而越能真切感受到死亡的觸摸。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門口左邊的食雜店旁,食雜店的窗戶那吊著個白熾燈泡,夜晚裏顯得昏黃無光。現在已經要到半夜,我曾經揍過的那個店主已經關門休息,隻留著個小窗,夜晚有路人過來買煙,隻需要敲敲窗,他就起來。

我伸出手對著食雜店的窗就用力敲,一邊敲還一邊嚷:“老板,老板醒醒,給我拿盒煙。”

老板在裏麵的房間睡覺,我敲了好幾下他才揉著眼睛起來,見到我趕緊就笑:“張進啊,這麽晚還沒睡?”

這老板不是個好東西,經常賣假煙假酒,上次我打了他一頓以後就不再敢賣給我假煙了。我來這買煙他都是單獨從別處拿給我。

我張口就罵:“***你管那麽多閑事幹啥?給我兩包煙。”說著我把錢丟了進去。我其實是一個好學生,雖然和流氓同住,但很少有流氓行為,除了喜歡摸同桌孫小漫的屁股就是偶爾來欺負一下這個缺德店主。所以我為人禮貌,舉止優雅,就算是流氓,也是一個紳士的流氓,甚少爆有粗口,但我今天卻幫助一個殺人犯逃走,這也算是犯罪。我犯罪了,所以我心情不好,於是我就破口大罵。

他當然不敢還口,不再和我套近乎,把煙和零錢給我。我又拿了他一個打火機,又站在他窗前把煙點著,磨蹭了半天,我這才向家裏走。

我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田春花在院子裏正大聲地喊:“張進,張進,你在哪裏?”

我聽到她的聲音,一下放了心,這意味著張力男肯定是跑了出去,否則田春花不回跑到這來找我,她肯定是在屋子裏找不到我,就在院子裏四下大喊。我就答應了一聲走進了院子。

田春花見到我,飛快地向我撲來,一下就抱住了我的胳膊,豐滿的胸脯好像是一個肉墊,不,應該是兩個肉墊,我的胳膊就在兩個肉墊中間的縫隙部位。

她焦急地問:“張進,你沒事吧。你哥說你暈倒了。”

我說:“沒事,就是有點……”

我話剛說了一半,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兩聲槍響,夜深人靜,槍聲非常清楚,伴隨那槍聲,我還聽到有人一聲慘叫。

是張力男的聲音,我心一下揪了起來。

田春花也聽到,詫異地問:“誰放鞭炮。”

警笛在這個時候淒厲的響起,田春花顯得有些害怕,向我靠過來,我卻大力推開她,向門外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