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知道他們都在打量她,各色異樣的目光。

越是這樣,她越不能叫人看出畏懼退縮,她可以被人看輕,但是高陽侯府不能隨意叫人輕賤了去。

阮明姝記得剛才不懷好意來暗諷她變得不好看的少女是誰,如今正春風得意的吏部尚書之女。

不僅如此,阮明姝還知道她喜歡張玠,當初她和張玠還沒解除婚約時,這人就嫉妒她,妒的咬牙切齒。

說句實話,阮明姝不知道張玠哪裏好了?

除了長得有幾分姿色,實則人麵獸心的。

他很偽善,還總是喜歡掐她的臉。

阮明姝最討厭他掐她的臉,便是笑吟吟的叫她明姝妹妹,也讓她感覺頭皮發麻。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發著呆,表麵上看小姑娘滿臉正經,不一會兒,宮女太監端來點心茶水,精致的玉盤裏還有兩塊她愛吃流心蛋黃月餅,她今早出門就沒來得及用膳,在馬車裏又被阮敬辭嘮叨了那麽久,更想不起來要吃東西。

她還小,還在長身體。

不吃東西肚子就餓得咕咕嚕嚕的叫。

阮明姝本想將自己餓瘦,尤其是她這叫人羞恥的軟胸,每次出門還要特意稍作遮掩。

但是她這會兒實在是餓拿了塊月餅吃了一小口。

不多會兒,碟子裏的兩塊月餅就被她吃完了。

宮裏的禦膳手藝確實比侯府裏的廚子要好,她每年都隻有在宮裏才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月餅。

不過可惜每個人隻分得到這兩塊,阮明姝便是再饞也隻能眼巴巴看著別人盤子裏的月餅。她表麵上還得端著侯府大小姐的姿態,不能叫人看出她這種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阮明姝滿腦子都在想流心蛋黃月餅,渾然沒注意到身後的目光。

沈嗣看不過眼,小姑娘可憐巴巴望著別人的盤子,水漾漾的眼神看著既招人疼,又忍不住讓人起了惻隱之心。

他叫人來將自己桌前的這盤月餅給她送了過去:“不用告訴她是誰送的。”

小宮女如今可不敢看輕這位主子,獻王病過一場後就像變了個人,以前從來沒有在陛下麵前得過臉,近來倒是頻繁得了聖心。

小宮女連忙將碟子裏的月餅送到阮大小姐麵前。

阮明姝端著架子,“誰讓你送來的?”

小宮女支支吾吾,不敢說實話,可是阮大小姐不依不饒的,她不張口便不許她走。

小宮女情急之下跪了下來,埋低腦袋,支支吾吾:“是…是獻王。”

阮明姝很是生氣,以為這是哪個討厭她的人做的把戲,為得就是故意嚇唬她,她倒也不會將怒氣撒在無辜的小宮女身上,哪怕氣得呼吸不順,還是忍著不愉,“我吃飽了。你送回去。”

別叫她知道是誰假借獻王的名義,來給她送月餅。

她會被死人詐屍嚇到嗎?不會的。

這種裝神弄鬼的小計謀,她見得多了。

小宮女膽子小,實在是怕了獻王。

她寧肯得罪阮大小姐也不願去冷冰冰的獻王跟前尋不痛快,畢竟是皇子,繃著臉冷冷淡淡的,不怒自威叫人打哆嗦。

小宮女跪在地上求阮大小姐的憐惜。

阮明姝蹙眉,見她怕得渾身發抖,連頭不敢抬,就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你退下吧。”

小宮女如蒙大赦,趕緊告退。

阮明姝這裏忽然熱鬧了起來,阮敬辭坐在她對麵的位置,便是同其他人寒暄也心不在焉的,餘光無時無刻不在看著他的姐姐。

她那人便是要刻意藏起自己的心思也藏不好,饞著兩塊月餅,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阮敬辭原本就沒吃,先前就知道她喜歡吃這些甜膩的糕點,也不算刻意給她留著,但確實一口都沒動。

他剛起身,那邊的張玠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麵前,眼尾帶笑,狐狸眼又慢慢眯了起來,笑意和煦,平易近人。

“明姝妹妹,喜歡吃月餅嗎?”

阮明姝覺得很奇怪,張玠好端端來找她說話做什麽?他難不成很閑嗎?她又往他身後看了看,張玠那個膽小的庶妹藏在他身後,畏畏縮縮,小家子氣,連一個字都不敢說。

阮明姝的語氣不太好:“你管我喜不喜歡。”

張玠在心底嘖了聲,原本以為軟明姝這幾天應當嚐到了世態炎涼,也應該沒少遇到見風使舵的勢利眼。

可這位大小姐的做派依然不減,還似從前那般風風光光的。

張玠望著少女白皙潤澤的精致麵容,眼珠子黑漆漆的,如皎月般明亮,她稍稍抬著下巴,矜驕漂亮。

張玠也將他的那份點心叫人端到她麵前,“明姝妹妹既然喜歡,就多吃些。”

阮明姝覺得張玠不懷好意,不過這次他竟然沒有落井下石,顯得是她小人之心。

阮明姝懶懶搭了個嗯字,雖然犯饞,卻是沒碰他叫人送過來的月餅。她怕張玠在裏麵下毒。

她母親說過的,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

尤其是宮宴上,旁人給的東西不能隨隨便便就吃。

萬一有歹人存了陷害之心,發生什麽醜事,這輩子可就完了。

阮明姝隨口敷衍道:“我飽了,你留給你妹妹吃吧。”

張玠的妹妹看起來心眼就沒有他多,膽子好像很小,緊張不安的躲在後麵。

小姑娘聽見她說的話,趕緊站出來說:“不…不用的。”

她不敢吃的,兄長會不高興。

*

迎春宴上還安排了戲班子唱戲,阮明姝不喜歡聽戲,趁著沒人注意她的時候,尋了個借口找了處清淨的地盤藏起來了。

太後今晚打算見見阮家的這位小姑娘,嬤嬤很快去而複返,“不知道人跑哪兒去了。”

阮大姑娘膽子真不小,宮宴上也敢隨便亂跑。

太後手裏捏著佛珠,神色稍稍一頓,“她怎麽還像個孩子?往後還由著她的性子,是要吃大虧的。”

嬤嬤心裏想的也是如此,又聽太後繼續低聲地說:“獻王這個脾氣竟會慣著她。”

皇帝子嗣多,太子被賜死後,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兒子都消停了下來。

獻王原本是不得寵的,也不知先前他是不是在養精蓄銳,刻意收斂了鋒芒,這幾個月做事就像另外一個人。

果斷、幹脆。

狠心的時候極狠,眼睛裏揉不得沙子。

有手段有心機,又找到了個神醫,治好了皇帝的頭疾。

嬤嬤思量片刻:“畢竟是他未來的王妃,便是驕縱些無妨。”

太後想了想也許真是這樣,而且她知道這樁婚事來的不光彩,是沈嗣用了手段才謀來的,阮家這位小姑娘當初鬧死鬧活的就是不肯點頭答應。

“你派幾個人去找找,暗中看顧,別叫她出了事。”

“是。”

*

阮明姝在涼亭裏發了會兒呆,懷裏還有剛才阮敬辭私底下塞給她的月餅,她覺得好生奇怪,今晚怎麽一個個都來給她送月餅?上趕著來討好她。

不過阮敬辭拿好東西來孝敬她是應該的,這是他的分內事。

晚風吹皺一池靜湖,她小口小口吃著月餅,心裏還記掛著父母的事情,母親……還在太後宮裏。

父親能不能保住爵位,她也不知道。

便是多褫奪了封號,阮明姝也覺得沒什麽,隻要父母平安康健就好。

臨到出事了,家裏的庶妹庶弟都靠不住。

除了躲在家裏哭還是哭。

阮明姝也不會怪他們,畢竟年紀都還小,她這個當姐姐的,自然要頂在前頭。等父母平安,一切就都好了。

春枝往姑娘身上多披了件鬥篷,擋一擋晚間的冷風。

回廊下點了燭火,燈盞映著微弱的光芒。

阮明姝拉著春枝往回走,快要回到宴廳,忽然被一道熟悉的人影擋住了去路。

魏廣依然是來送書的,這回送了不止三五本。

阮明姝看見魏廣就不得不想起他那個讓人畏懼的主子,馬車裏的旖旎縈繞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那個男人,太不要臉了。

摟了她,抱了她,還脫了她的鞋襪,看了她的腳。

阮明姝現在是一點都不想和他染上關係,見色起意的狗男人保準沒安好心。而且她已經見到了她的父親,沈嗣現在對她來說沒有半點利用價值!她憑什麽要聽他的話?

阮明姝當做沒有看見魏廣,她的聲音頗有些驕矜:“你拿回去,我都不認得你的主子,叫他以後不再來煩我。”

魏廣忍不住抬眸,“阮姑娘。”

阮明姝麵不改色打斷他,“你若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來了。”

魏廣被她氣的無話可說,從未見過過河拆橋如此快的人。才過去幾天,就裝作不認得?

他冷冷告辭,回去便將她的話帶到主子麵前。

沈嗣表情冷淡:“她說不認得我?”

魏廣據實回道:“是。阮姑娘還叫您往後不要再去煩她。”

作者有話說:

快到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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