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有時膽大包天,有時又膽小如鼠,畏縮驚懼,猶如溫軟易碎的寶瓷。她已經做了好幾天的噩夢了,沒被嚇成傻子瘋子都已經是她足夠堅強,換做其他嬌軟的小姑娘,當日正麵對上那個血淋淋的人頭,人都要直接被嚇沒。

她不能回想,冰冷的手腳不受控製的**,拇指瑟縮藏在袖子裏,心尖一抽抽的,嬌貴紅潤的小臉慘白白。明亮如珠的眼眸淚潸潸看著眼前的男人,不得已服軟示弱,“我…我…會做…噩夢的。”

阮明姝相當的委屈,還有滿肚子的牢騷想說,她長這麽大還沒被如此欺負過,可是抬頭對上男人冷酷無情的黑眸,發脾氣的話說都不敢說,這人不是她爹,也不會像她身邊的丫鬟那樣溺愛她。

“我這幾天都沒有睡好,每天做夢都有鬼來找我,要我償命。夢裏都是無頭屍,追著我討個說法。”

小姑娘娥眉婉轉,越說臉上的表情就越可憐。

廂房裏的壁燈,拉長了她的側影。

她繃直了後背,雪白細膩的額前沁著冰涼涼的冷汗,掌心裏的手帕揪得亂做一團。

她垂著腦袋,置氣不想抬頭看他的臉。

冷得像冰塊,長得好看也沒什麽好看的。

沈嗣目光淡淡瞥向她垂低的腦袋,滑開的長發乖巧躺在她的衣襟前,緋白的麵容被暖黃的燭火悶出絲縷的紅潮,緊咬下唇,被蹂.躪出些誘人的血漿色。

他不帶感情的提醒她:“是你先買凶.殺人。”

這樁被長輩定下來的婚事可以說是盲娶啞嫁,沈嗣可以理解她為了不嫁給原主這種垃圾而做出謀殺的事情。換做是他也不會心慈手軟,但是既然做了就要滴水不漏。

讓人抓到把柄就是蠢。

有勇無謀。

沈嗣伸出手指鉗住她的下顎,逼迫她抬起頭來,深邃的眼神透進她的眼底,薄唇微動:“都敢殺人,怎麽會怕鬼?”

阮明姝的下巴被他捏得好痛,這個粗魯的莽夫!就不能輕點嗎?她的皮膚是很嬌嫩的,又不是像他這種臭男人,皮糙肉厚。

他的手指頭也涼得出奇,迎麵撲來的氣息蘊著冷冷的威脅、壓迫、高貴。

阮明姝這個已經落在砧板上的魚,還想掙紮翻身。

她別開眼,嬌嬌的自然語氣發出無辜的聲音:“我沒有殺人啊。”

她沒殺人,是別人殺的。

阮明姝反咬了他一口:“你才是殺人犯。”

沈嗣一寸寸掃過她的五官,坦然承認:“我是殺人不眨眼,所以阮姑娘小心點,不要惹惱我。”

男人淡定說完這句,繼續逼問:“你當初是如何同殺手交易的?有幾個人知道這件事?經手的人都還活著嗎?”

阮明姝遭不住拷問,不耐煩道:“我給錢,他幫我殺人。隻有我和我的丫鬟知道,她是不會背叛我的。”

沈嗣鬆開拇指,她迫不及待往後退縮了幾步。

他並未製止她的動作,靜靜看著。

阮明姝抱著雙膝躲在角落裏,濡濕的眼淚掛在顫抖的濃睫上,她像無人庇佑的小貓兒,既警惕又膽小,“你能不能不要去告發我?”

她咽了下喉:“不要抓我下大獄。”

沈嗣沒吱聲。

阮明姝覺得這件事還有戲,她聽她的話多讀書,他就不會拿屍體來嚇唬她,也不會把她捉進牢房裏吃牢飯。

阮明姝眼底還含著淚,強逼自己大膽往他跟前靠了靠,她忍痛道:“我不僅好好讀書,我還有銀子能收買你。”

沈嗣聽見收買二字,無奈得有些想笑。

便是讀了很多書也不能指望她能多幾分心機。

這種事情本該要做低調,她倒好,直直說出口。

沈嗣抿唇:“我不要銀子。”

阮明姝點頭,昧著良心說:“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沈嗣:“……”

阮明姝掐緊的指甲驟然放鬆,她說:“我很聰明,讀書也會讀的很好,不會給你丟臉。”

沈嗣也不是不知道,她以前讀書就常挨罵,被老師罰抄書也從來不抄,多的是要主動獻殷勤的人。

他嗯了聲。

阮明姝收了收眼淚,忽然之間又覺得這個可怕的男人也不過如此,不也和她一樣愛聽好話嗎?哄哄就能哄好。

她趁熱打鐵,一鼓作氣:“我給他的兩箱金子,能不能還給我呀?”

阮明姝擅長討巧賣乖,其實她還挺識時務的。並沒有你欺負我,我就寧肯一頭撞死也不願意說甜言蜜語的骨氣。

沈嗣發現,他的小未婚妻,最信手拈來的是得寸進尺。

他挑眉,漫不經心的冷淡語氣:“什麽金子?”

阮明姝有點急了,天真以為沈嗣真的不知道這兩箱金子的存在,她用手比劃小箱子的形狀,著急說清楚咬到了舌頭,粉嫩柔軟的舌尖磕到了牙齒,疼得她倒吸涼氣:“就是我給他的酬金,兩大箱的金子。”

她顧不上舌尖的痛感,渾然不察自己把老底都透了出去:“是我的全部積蓄,我還把首飾賣了大半,真的好多好多錢。”

沈嗣故作驚詫,“確實很多。”

阮明姝重重點頭:“是啊是啊,我攢了好多年的小金庫,你抓到他的時候沒有看見嗎?”

少女眨巴濕潤的黑眸,眼底滿懷期盼,殷勤望著他。

沈嗣麵不改色:“沒有。”

他問:“你沒錢花了嗎?”

阮明姝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垂頭喪氣的難過得要命:“沒有了。”

在沈嗣答應不抓她去坐牢時,她對他就沒有來之前那麽防備。

“我現在都得去問我弟弟討銀子花,很可憐的。”阮明姝就是想讓他,幫自己找到那兩箱金子。

阮明姝想不到殺手會把金子藏在哪裏?那麽多錢難道不該隨身帶著嗎?睡覺都要抱著睡覺。

她懇求他道:“你能幫我找找嗎?找到了我可以和你對半分。”

沈嗣故作沉思,“隻是對半?”

阮明姝狠了狠心:“四六也行。”

沈嗣:“阮姑娘,你要知道這種事很麻煩,且不說幽州路途遙遠,這一路上的凶險也無人可知,還不能大張旗鼓去找,若是被人發現恐怕我官位不保……”

阮明姝聽得很煩,他怎麽有這麽多話要說?

“沈大人,我們三七。”

沈嗣裝模作樣,歎了歎氣:“官位不保事小,若是讓人牽連出□□案,阮姑娘也……”

“好了!你說你想要多少?”

“九一。”

阮明姝愣了愣,隻聽他說:“當然是我九你一。”

阮明姝閉了閉眼睛,掐著指甲忍著怒氣——

這個狗官!!!

“行的。”

“嗯。阮姑娘得知道我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她被氣壞了,不願再說話。

沈嗣看見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嘴角微翹,抹起淡淡的笑。

男人大發善心拿出一顆金元寶放在她麵前:“不過阮姑娘既然手頭拮據,我可以先借你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阮明姝盯著這顆金元寶,覺得眼熟又說不上哪裏眼熟。

她收下金元寶,談妥了事情就想走。

身後的男人忽然唐突握住她的手腕,黑眸幽沉如海:“阮姑娘,得到了別人的幫助就該道謝。”

她的手腕很細,皮膚薄薄的,嫩得能掐出水來。

阮明姝覺得被他碰到的這片皮膚,沁著透骨的寒冷,施壓下來的力道叫她掙不開。

他又摸了她!是不是因為知道她的未婚夫已經死了,他就更肆無忌憚占她的便宜。

阮明姝甩開了他的手,威逼利誘下不情不願道:“謝謝。”

沈嗣在慢慢糾正她,軟的不行,隻能威逼。

“我送阮姑娘回府。”

“不用的。”

“我還有功課要交代。”

阮明姝都快被他氣死了,他是個讀書人,應該更加比她知道禮義廉恥。孤男寡女同乘一架馬車,這像話嗎?

可是這個狗官骨頭比她想象中要硬,可能仗著自己也是皇帝兒子的身份,半點都不怕。

阮明姝被迫坐進他的馬車裏,“之前讓你看的律法條文,可看了?”

“沒有。”

“這幾天回去好好的看,過兩日我會來抽查。”

阮明姝都不明白,她又不去當官,怎麽還要看律法?

她看他這個狗官才需要去看律法。

沈嗣知她不服氣,他說:“考不及格,就得受罰。”

阮明姝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罰…罰什麽?”

沈嗣低聲笑了笑,笑聲都帶著壓迫感:“到時你就知道了。”

阮明姝回到家就讓春枝把壓箱底的律法書籍翻找出來,她翻開第一頁,盯著那行字好半晌,還是讀不進去,背了半天隻背下一句。

她不想背了,又怕被他罰。

死變態。

大狗官。

說不定會逼她去看剩下的半具屍體。

可能還會打她!

阮明姝把書扔到旁邊,在**滾了兩圈,認真思考能不能再用掉她的嫁妝把沈嗣也給殺了。

想了想,她不敢。

她歎氣。

直到阮敬辭來找她時還是滿臉不高興。

阮敬辭得知她大病初愈,本想帶她出門透透氣。

阮明姝躲在**閉著眼睛說不去。

阮敬辭心中詫異,她很貪玩,今日怎如此老實?

“我有銀子,不用你花錢。”

“我要在家好好讀書。”

“你讀什麽書?”阮敬辭就沒見過她有肯安靜下來讀書的時候。

“你別打擾我,自己去玩吧。”

“真不去嗎?”

“不去。”

阮敬辭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張玠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沒瞧見阮敬辭身後有別人,他眼睛的笑意逐漸淡了下來,“你姐姐呢?”

阮敬辭麵若冷霜:“她說她要在家讀書。”

張玠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你姐姐以前被罰抄都是我幫她抄的,別說讀書,稍微複雜些的字都懶得寫。”

先生布置的作業,也都是張玠幫她寫好的。

作者有話說:

好想寫一邊抽背課文一邊搞(bushi

背不出來就用力chuang一下

好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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