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阮明姝和沈嗣就是兩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少女圓潤的眼眸淡淡從男人身上掃過,裝得素未謀麵,敷衍似的朝他抬了抬下巴,如此就算打過招呼。阮明姝擺著大小姐的架子轉過了身,緩緩邁進院內。

張玠看清來人的樣貌,本就冷淡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陰沉,眉目間透盡陰翳,不過嘴角還噙著三分不過心的冷笑,漆黑的冷眸望著他。

阮明姝已經走遠,張玠想起她對獻王冷若冰霜的態度,臉色好看了幾分,可心裏依舊不太舒坦。

她要嫁的就是這麽個人。

獻王長得還不錯,單說樣貌比起她喜歡的陸衍也是不差的。

不過幾個月沒見,張玠覺得獻王的變化不小。收斂了嗜血的戾氣,周身也沒了從前那種見不得人的陰冷。

不知道他用什麽法子治好瘸了的腿,現在已與常人無異。

說不準他之前的暴戾紈絝都是演出來,這麽多年都是在韜光養晦。

阮敬辭也不怎麽喜歡他姐姐未來的夫婿。奈何她自己犯蠢,輕易中計,葬送了自己的姻緣。

他想到獻王沒死在幽州,依然覺得覺得可惜。

沈嗣便是阮敬辭的同窗口中的貴客,獻王如今在陛下麵前得臉。多走動幾次往後也多條退路。

偏院僻靜,池麵早已結成了冰塊,久久不化。

每個月的詩會,都能引來不少青年才俊。

不單單是作詩,往往還能在此與知己談古論今。便是簡單的一個辯題,引經據典吵上半天也極有意思。

此地不拘男女,不論官職,隨性自由。

阮青蘿是詩會上的名人,早兩年就憑借幾首叫人驚豔的詩詞出了名,引來許多傾慕。

不過阮三小姐潔身自好,從未答應過任何人的示好。

她品行高潔,這幾年並未恃才傲物。

如此佳人,也不知誰能有幸得到她的青睞。

阮明姝獨自在後院亂轉,竟然讓她誤打誤撞上被圍在中間的阮青蘿。少女麵容清秀,衣著樸素,冬雪天裏略施粉黛,襯得小家碧玉。

貌美天仙這幾個字與她是沾不上邊,哪怕阮青蘿樣貌不過中上也不缺人喜歡。

阮明姝看著她如眾星捧月落落大方站在湖邊,偶爾低頭抿唇淺笑,十分裝模作樣。

她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陸衍,小姑娘提著裙擺不慌不忙朝阮青蘿走了過去。

哪怕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阮青蘿,人人都誇她的庶妹是大才女,阮明姝在庶妹麵前都能趾高氣昂,絕不會有半點卑微。

會作詩算什麽了不起的本事。

她明明記得小時候阮青蘿的書讀的也不怎麽樣。

“你見著陸衍了嗎?”阮明姝直接站在她麵前問。

其餘人等的目光紛紛朝少女望去,精致雪白的鬥篷罩著小姑娘的全身,毛絨絨的兜帽遮住了她小半張臉,少女皮膚比綿白的雪還細膩,唇紅齒白的,嬌豔的很。

他們幾乎一下子看得呆了。

眼前楚楚明豔的少女,生得花容月貌,五官極為漂亮。

唇色嬌豔瀲灩,頤指氣使時的音色都嬌嬌的好聽。

在場多是讀書人,少有的幾位才女亦是女扮男裝,不好以女裝示人。即便是萬花叢中過的紈絝,也沒見過像她這般漂亮的小姑娘。

他們紛紛噤聲,默契的放輕呼吸,怕驚擾了這位大小姐。

阮青蘿抿唇:“表哥,他…”

這句話不過起了個頭,她就頓了頓。

不遠處的男人,已經緩緩朝這邊走來。

陸衍離開了不到半柱香的時辰,遙遙走過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背影,靠的越近,看得越清。他並沒有看錯,果真是阮明姝。

還是光明正大穿著女裝就來書院的阮明姝,她好像一點都沒察覺到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狼似虎,呆滯驚豔。

陸衍怒從心頭起,心頭那團烈烈的火像燒起來的旗幟,烽火連天。男人繃著沒表情的臉走到阮明姝麵前,呼吸不暢,握緊拳頭,“表妹一個人跑來這裏?”

阮明姝在他跟前就羞羞答答,她乖巧回答:“阮敬辭求我來的呀。”

隨後她又紅著臉撒謊:“我也不知道你在這兒,偶遇是上天安排的緣分。”

阮明姝心裏盼著阮敬辭最好在書院門口多磨蹭些時辰,她抬起顫顫的睫毛,媚眼含羞,臉色微紅:“我沒來過這邊,不認得路,表哥…”

陸衍打斷了她:“這裏不好玩,你若是想來尋歡作樂就趁早回去。”

男人冷峻的目光上下掃過她全身,尤其在她嬌媚的容顏多停留了幾瞬,忍不住又想到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

她長得很美,她自己也知道。

偏偏她好似還引以為傲,不知道這張臉可能會招來的禍端。

陸衍覺得自己讀了那麽多年的聖賢書,不該也不會以貌取人,他不能也不會喜歡上除了好看其餘一無是處的草包美人。

遇事就哭哭啼啼,刁蠻驕橫無理取鬧,又有一堆嬌生慣養的毛病。

他真的就那麽膚淺嗎?

可是…

這幾個月,陸衍總是夢到她,少女煙羅輕紗寬鬆搭在身上,半遮半掩,衣衫從香肩滑落,麵若桃花,軟軟坐在他的腿上,溫軟香甜的唇瓣慢慢湊近了他。

陸衍渾身燥熱的醒來,白色褻褲上有一團髒汙。

他耳朵滾燙,臉色又十分的難看,起早自己偷摸將褲子給洗了。

阮明姝被他凶了一句,有點生氣,“誰說我是來尋歡作樂?”

陸衍背過手,往後退了兩步,如此才能躲開少女身上香甜的氣息,他深呼吸,“難不成你是來與人辯論?”

阮明姝搖頭,她說:“表哥,我來找你,我想見見你。”

陸衍胸腔裏的心髒好似停滯了瞬間,心亂如麻,不知道說什麽好。

少女滿眼真摯:“下個月就是我的生辰,你能送我一樣禮物嗎?”

陸衍捏緊了手指,“每年都有送。”

阮明姝不滿意,“你叫別人準備的禮物不能算數。你可以親手給我刻根簪子嗎?”

她若是想要什麽,就大方張口去討要。

這也沒關係,喜歡一個人,想要他對她好,又不丟人。

陸衍沒有解釋,每年送她的生辰禮其實從未假手他人,都是他親自挑選。

他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他說:“下個月是你的婚期。”

這幾個字說的很重,也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她要成婚了。

漂亮的小姑娘,黏了他許多年的小表妹,很快就要嫁人。

陸衍閉了閉眼,她嫁人也好。

世俗倫理能壓製住他身體裏另外一個靈魂,以後就算是在夢裏,他也不會再去肖想她。不會有貪圖美色的他。

嫁了人,他就能徹底斷了念想。

阮明姝自己都快忘記她是下個月就要成親的人,可是獻王早就已經死了的消息,又隻能憋在心裏不能說。

王府的繡娘前些日子才將婚服趕製出來,繡好的婚服被送到她的閨房,嬤嬤叫她試一試,她都不肯試。

阮明姝說:“嫁了人也可以和離。”

她又認認真真道:“而且我那未婚夫說不定是個短命鬼,活不長。”

陸衍沉默,心情好似瞬間冷靜。

阮明姝原本還有一籮筐的話要說,冷不丁撞上身後那雙眼,千言萬語都梗在喉嚨。

沈嗣對阮明姝淡淡一笑:“阮姑娘,上次的事情有了頭緒。”

阮明姝顧不上陸衍,立刻馬上衝上去,扯著他的胳膊往偏僻的角落跑,臨別之前對陸衍匆匆道:“表哥,我一會兒來找你。”

沈嗣隨她拉扯自己,絲毫都不反抗。

拐至角落,阮明姝狠狠甩開他的手,她凶凶質問:“你在我表哥麵前提起那些事幹什麽?!你不會想在他們麵前說出我殺.人的事吧?”

沈嗣毫無誠意說了抱歉。

阮明姝臉色稍緩:“金子找到了?”

沈嗣的話似是而非:“隻是有了頭緒。”

看在錢的麵子,阮明姝態度有所好轉:“找到了金子務必要告訴我,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

“好。”

靜默半晌,沈嗣故意問:“不知道上次我借給阮姑娘的金子,什麽時候能還?”

阮明姝瞪他:“你急什麽?”

她滿不在乎道:“等我吞了聘禮,不就能還上了嗎?”

想到聘禮,她又開始心痛。

阮明姝歎氣:“不過聘禮八成是要退的,但我還有嫁妝。”

沈嗣說好。

阮明姝覺得沈嗣和他那死鬼哥哥關係肯定不好,皇家未必有親父子,皇子之間更是鬥的你死我活。

阮明姝好奇地問:“你是不是還得感激我出手殺了你哥哥?”

沈嗣輕笑,隨後嘖了一聲。

阮明姝當他是默認,撇了撇嘴,“真是便宜你了。”

男人眼尾的笑意愈發的深,“阮姑娘說得對,是我撿了個大便宜。”

沈嗣繼續隨口一問:“陸公子就是阮姑娘的心上人?”

阮明姝沒有隱瞞:“是啊,我以後是要嫁給我表哥的。”

她的表情略帶嫌棄,接著說:“你哥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配不上我的。”

沈嗣眼底劃過一抹冷淡。

冷風吹落她的兜帽,男人漫不經心幫她重新戴好兜帽,冰冷的指尖觸碰到少女的柔膚。

沈嗣問:“王府送過去的婚服試了嗎?”

阮明姝怕他和自己靠的很近,往後退了兩步:“沒有。”

沈嗣既不生氣也不意外,隻說:“晚些回去試試合不合身。”

不合身還來得及讓繡娘改改尺寸。

沈嗣在她開口之前,語氣冷淡出聲提醒:“你自己答應過我,會乖乖聽話。”

作者有話說:

不聽話就有正經借口可以教育,嘻~

明姝妹妹每天都在死亡的邊緣來回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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