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嗣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 看不出是不是故意擋在她麵前。
阮明姝從他身後探出小臉,比家養的貓兒還警惕,不耐煩理他, 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他。
張玠目不轉睛盯著她的臉,看著還十分嬌憨, 圓圓的眼睛水湛湛般幹淨,乖軟柔和,稚氣未脫。
他收斂了眼神看她還是存著叫人不適的攻擊和威懾, 好像稍等人不注意就要上前來咬死她。
阮明姝被沈嗣攥著拇指,底氣更足, 挺直了腰板, 慢慢從他身後挪出小步伐, 她抿了抿唇,小聲抱怨:“我不是你的妹妹。”
張玠扯了扯嘴角,笑意逐漸冷淡了起來,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跟著變了變, 男人的心底輕嗤, 她現在可真的是小氣,連聲妹妹都不讓叫!
同樣都是男人, 沈嗣如何會看不出張玠笑眼中的野心勃勃, 藏都藏不住的企圖。
沈嗣對張玠無甚好感,他繃著臉,沒什麽表情, 揉著她的腦袋讓她站在自己身後,故意擋住了張玠的視線。
皇帝身邊伺候的大太監到外殿催促, “張大人, 陛下請大人進去。”
張玠士族出身, 心高氣傲,對裝腔作勢的閹人自是沒有幾分好臉色,他漫不經心嗯了聲。
張玠進殿過後,阮明姝都快氣瘋了,“張玠又那樣看我!”
就像看掌心裏的獵物。
阮明姝接著對沈嗣說:“他以前還想幫我洗腳呢。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完全沒有將身邊的男人當成她真正的夫婿來看待,她覺得她的夫君也並未將她視為妻子。
可能沈嗣更想當她的爹。
可是就連她的爹也是不怎麽管她的。
沈嗣收緊拇指,下頜繃得緊緊地,麵無表情。
阮明姝被他掐疼了手輕聲喊疼,可是男人也並未收斂力道,依然將她的小手捏得十分用力。
沈嗣抿直了唇線,用低啞的嗓音問她:“什麽時候的事情?”
阮明姝掰著手指算日子,已經過去了好幾年,那是在她和張玠還沒有退婚之前,遊湖時不小心踩空濺了水,鞋子全濕透了,張玠非說湖水不幹淨。
“兩年前。”
“確實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沈嗣語氣極淡,停留幾瞬,他好似經過深思熟路,毫無心理負擔貶低張玠的品性:“他不過是想非禮你,占你的便宜。”
“是嗎?”阮明姝這方麵遲鈍又愚鈍。
沈嗣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是,貪圖美色的小人。”
走到禦書房的殿外,男人還記得她腿疼,主動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阮明姝又爬上了他的背,抱著他的脖子。
她的小腿其實已經沒有方才那麽酸脹,但是也不想繼續走路走到宮門外。
沈嗣溫聲淡語叮囑她,“以後不要讓他捏臉。”
阮明姝蹙眉:“我一直都不喜歡他捏我的臉,捏一下就算了,總是捏,都舍不得鬆手。”
沈嗣靜靜聽著她的抱怨,過了一會兒,“也不能讓別人捏。”
女孩子的臉,怎麽能隨便揉捏?
盡管沈嗣也承認她長了張讓人充滿了揉捏欲望的臉蛋,圓潤得恰到好處,皮膚薄薄的,粉白裏透著點溫潤的薄紅,又軟又嫩,水靈的好似能掐出許多甘甜的汁水。
沈嗣說完這句,遲疑片刻,出於私心補充了幾個字:“除了我。”
阮明姝沒聽進去,她的目光全然被禦花園裏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所吸引,聞著宜人的花香,又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香氣。
阮明姝說:“夫君,你身上好香。”
少女說話時的氣息緩緩沉落在男人的頸後,吐息溫熱,帶著股粘稠的甜香,聲音也糯嘰嘰的。
沈嗣的身體僵了僵,好像被她蹭過的那片皮膚都變燙了幾分。
阮明姝現在沒有那麽怕他,把他當成自己有名無實的夫君,有點怪癖,但是不算太壞。
“你也用香粉了嗎?”
“沒有。”
“那怎麽也香香的?”阮明姝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又覺得有點熟悉,淡淡宜人的清香,多了絲以前沒有的甜味,好像和她用得熏香味道差不多。
兩人畢竟是夫妻,即便有名無實,但這兩日總是比別人親密。
小姑娘完全沒想到這方麵,還奇怪他身上怎麽有她的味道。
是不是沈嗣偷偷用了她的香膏?
阮明姝是個愛美的姑娘,又特別愛幹淨,就像一隻有潔癖的高貴小貓咪,每天閑著沒事就給自己舔毛,弄得幹幹淨淨。
她每天沐浴過後都要塗些香膏,裏裏外外穿的衣裳也要用特製的熏香熏過才肯穿。
這幾天晚上,蹭來蹭去,沈嗣的周身都染了幾息她的味道。
沈嗣按住她**的手,“乖一點。”
阮明姝覺得自己已經很乖,趴在他的肩膀上打哈欠。
—
馬車裏新鋪了保暖蓬鬆的羊絨毛毯,休憩的小榻上放了一床被子。
阮明姝被抱上馬車時昏昏欲睡,蜷縮的拇指輕輕攥著男人的衣襟,她閉著眼,櫻唇微張。
沈嗣把小姑娘放在小**,蓋好被子。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手中的書,掀開被子,握住她的腳踝。
**的人還在熟睡,臉頰泛紅,四肢無力。
有幾縷滑落的長發落在他的掌心。
沈嗣一言不發脫掉她的鞋子和襪子,白嫩的腳丫子上沒有留下傷痕,應該隻是小腿酸脹。
阮明姝緩緩醒來,自己的腳被捏在別人的手中,她下意識蹬了蹬腿,踹了他兩下。
沈嗣手裏的力氣大,穩穩當當握著她的腳踝。
阮明姝眨了眨眼睫,看清楚他的臉就鬆懈了下來,她糯聲嘀咕道:“夫君,我腿疼。”
沈嗣嗯的一聲,順勢將她的小腿架在自己的膝蓋上,不徐不疾幫她疏絡筋骨。
阮明姝當即皺起了眉,從嗓子裏溢出急促短暫的驚呼:“痛!”
“是有些疼,你忍忍。”
“你能不能輕點?”
“已經很輕了。”
阮明姝收回了腿,“我不要你幫我捏腿了。”
他這個人不懂心疼妻子,一點都不溫柔體貼。
沈嗣目光平靜看著她說:“明天睡醒你的腿會更疼。”
阮明姝裝作聽不見他說的話,卷起被子重新躺下,刻意背對著他,繼續裝聾作啞。
沈嗣大可以放手不管,但他也清楚她這具身體有多麽的嬌氣,明天能不能起得來床,都不好說。
沈嗣將她從被子裏扯回自己懷中,摁著她的腿不讓亂動,然後又拿出先前備好的馬蹄糕給她,“莫叫喚了,我輕點就是。”
阮明姝乖乖吃著糕,由他給自己捏腿。
回到王府,阮明姝就忘記了自己腿還疼,不要人扶,自己跳下馬車,跳得太快太急,差點撲到地上。
沈嗣伸手在她後腰扶了一把,見她沒有崴到腳踝才放心。
阮明姝甩開他的手,迫不及待要回自己的廂房歇息。
沈嗣望著她飛奔的背影,吩咐她身後的丫鬟:“別讓王妃摔了。”
“是。”
王府裏的偏院,有一處刑房。
潮濕陰暗,常年不見天光。
地上的人已經有點血肉模糊,翻覆的鮮血糊住了他的眼睛。
沈嗣另外換了身黑色的衣裳,緩緩進到刑房。男人背手站在逆光的暗處,表情晦暗,神色不明。
魏廣已經在刑房裏待了半天,鞭子都打爛了幾根也撬不開這個人的嘴。他將染血的鞭子恭恭敬敬交給他的主子。
沈嗣沒有接,“拿把匕首。”
魏廣毫不遲疑,找來一把幹淨利落的匕首。
沈嗣當然不是個好人,他在這方麵也沒有什麽道德底線,手中握著匕首,不緊不慢走到半死不活的犯人麵前。
人是很脆弱的,但有些時候生命力又格外頑固。
沈嗣了解人體的構造,他甚至能做到在這具身體捅上幾十刀,都能完美避開要害。
但是他偏偏不會給別人第二次機會。
給了他時間,既然不肯說,不如永遠都不要說。
刀背上閃過一道銳光。
一聲悶哼慘叫,血液順著刀刃如水往下滑落。
—
阮明姝正躺在**犯愁,枕頭上擺著趙清茹方才讓人送過來的帖子,請她後日去趙家赴壽宴。
趙家和高陽侯府有點不太深厚的親戚關係。
按照輩分,她要稱趙清茹的外祖母一聲姑奶奶。
阮明姝其實不想赴宴,她的丈夫又沒什麽本事,隻是個無權無勢的閑散王爺。
她去了又攀比不過趙清茹,二房三房的幾個妹妹,又全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阮明姝要麵子,怕丟臉。
她拿著帖子便想著去找沈嗣商量,要他出麵回絕。
可是阮明姝也不熟悉的王府的路,七拐八彎走錯了道。
越往深處就越僻靜,穿過一條幽靜的長廊。
她好像聽見了慘叫聲。
阮明姝的雙腿猶如釘在原地,明知這個時候她應該快跑才對,可是受到好奇心驅使的少女忍不住朝慘叫聲的方向走了過去。
忽然之間,“砰——”
門被推開,沈嗣邊擦幹淨指尖上的血跡,一邊往外走。
阮明姝隻瞥見房門縫隙裏的幽暗,空氣裏好似都有濃鬱的腥甜。
沈嗣抬眸看見了她,男人默不作聲把房門關好,“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那股血腥氣隨著他的靠近愈發濃鬱。
阮明姝沒看見他身上有血,她將他當成了依靠,跑上前攥著他的衣袖,“我好像聽見了有人在慘叫。”
沈嗣握住她冰涼的手,“你聽錯了。”
“叫的好凶,好可憐,聽得我頭皮發麻。”
那種聲音就像是受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折磨。
絕望嘶啞的在求饒。
沈嗣說:“沒有。”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方才眉間的戾氣悄然消失 :“不是困了要睡覺嗎?”沈嗣又冷冷吩咐身後的隨從:“叫廚房煮碗王妃愛喝的甜湯。”
阮明姝攥著他的手指,怯怯地說自己還是怕。
“還要吃玫瑰露。”
“壓壓驚。”
作者有話說:
繼續去寫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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