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傾盆, 雨聲泠泠。關上門後,雨水又被隔絕在外。

窗扇開了半盞,陣陣夜風驚過, 燭心燃起的燈火隨著夜風左搖右擺,光線跟著搖搖晃晃。

沈嗣怔了片刻, 對她的到來顯然有些詫異,隨後男人不慌不忙穿上衣裳,“怕打雷?”

阮明姝抱著懷裏的枕頭往前了幾步, “這雷聲驚得我心悸,我睡不著。”

她的聲音聽著又軟又乖, 趁他不注意已經踢掉鞋子爬上了他的床, 眨眼問他:“夫君, 你今晚能睡在我旁邊嗎?”

就像新婚之夜那天,各自睡各自的被子。這樣她和他既不用碰在一塊兒,她也不會再害怕窗外的雷聲。

沈嗣沉默了好一陣兒,他問:“你的丫鬟呢?”

阮明姝有點生氣, 她的丈夫這麽問, 就是寧肯叫丫鬟來陪她都不願意自己陪她,“丫鬟膽子也小, 她們也怕的, 怎麽保護我?”

事情有點難辦,眼前的小姑娘也十分難纏。

她甚至已經脫掉了外衫,鋪好了被子乖乖蓋在自己身上, 大有今晚就留下來借宿的勢頭。

沈嗣說不出話來。

阮明姝覺得他的被窩好涼,一點都不暖和, “我隻是怕屋子沒有人保護我。”

她說完便下了床, 從櫃子裏抱出兩床新的被子, 整整齊齊鋪在床底,“你可以打地鋪,如此一舉兩得。”

沈嗣是個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的人,有些怪癖堪稱吹毛求疵,他雖然在現代不是什麽權貴之人,但自小也是養尊處優,在一個條件優渥的家庭環境裏成長,還真的沒有睡過地鋪。

不過眼下除了這樣,好像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窗外雨勢依舊,泠泠的雨聲聽得人沉心靜氣。

“我不睡地上。”沈嗣繃著臉,他本就生了張清淩淩的臉,板正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更加像是拒人千裏之外的高嶺之花,不過剛沐浴過後,眉眼間添了幾分平日難見的鬆弛舒展,低啞的嗓音多出些許誘人的懶倦。

阮明姝裝聾作啞,眼睫毛輕輕落成把細密的扇子,不言不語。

沈嗣的睡眠短,而且很淺,他有時在**都難以入眠,何況睡在地上。

阮明姝看著地上的鋪蓋,張了張粉潤的櫻唇,試圖說服他:“地上睡著舒服,我還特意給你鋪了兩層厚厚的被子,你睡了一次就會喜歡的。”

沈嗣牽起嘴角淡淡笑了下:“既然這麽好,你睡地上,我也不同你搶。”

阮明姝當然也不樂意睡地,又硬又冷,睡壞她的腰了可怎麽辦?

她垂眸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扭扭捏捏:“我睡不慣,我很認床。”

沈嗣微微頷首嗯了聲,漫不經心開腔道:“我看你在我**如魚得水,不像是認床的樣子。”

反正阮明姝緊緊抱著枕頭不打算睡地上,她裝起了死來,鑽進被子裏,背過身對著他,閉上眼打算睡了。

沈嗣看著**鼓起來的一團,無可奈何,倒也不會硬生生把她從被子裏剝出來,靜靜看了她片刻,“要給你留燈嗎?”

過了良久,被子裏才傳來一道悶聲。

“要的。”

沈嗣覺得有些好笑,但又忍著沒笑出來,他語氣平和:“你悶著頭眼前不還是黑漆漆的嗎?”

“我一會兒就出來了。”

“嗯,你先睡。”

阮明姝以為他要離開,立刻掀開被子露出紅撲撲的臉頰,烏黑的眼睛猶如沾了水般清淩,她望著他問:“你要去哪兒?”

阮明姝稍有忐忑,怕他一走了之,誰知道今晚的大雨要下到什麽時候呢?深更半夜若是又劈起了雷,她又怎麽能安心的睡?就算睡著了也還會做噩夢。

沈嗣竟趁她不注意時穿戴整齊,他本就生的端正,繃著一絲不苟的神色好似要去忙正事。

男人低聲道:“我去寫幾幅字,你安心睡。”

隻不過他每天入睡前都有練字的習慣,還有幾本詩文都沒抄完。倒不是練字用的,詩文經貼有多驚豔,隻是他實在需要靜心凝神。

戾氣太重,也不是什麽好事。

阮明姝坐起來,長發枕在胸前,烏漆漆的發梢輕輕落在他的拇指邊,不知不覺間蹭過他的手指,“哦。”

她也跟著爬了起來,“我看著你寫。”

沈嗣知道她膽小,也沒想到她膽子這麽小。

打雷就將她嚇得坐立難安。

沈嗣想了想,“正好,我教你練字。”

他看過她的字,其實不醜,雖說也算不上多好看,但至少端正,橫是橫,豎是豎。

沈嗣說完從旁邊的紅檀木衣架上拾起一件自己的外衫給了她,“披好衣裳再隨我來。”

阮明姝今晚都很聽話,嗯了兩聲,攏好衣襟慢吞吞跟在他身後,似有淡淡的墨香在空氣裏繾綣纏綿。

他的寢房,就像他這人一般,幹淨整潔。

書架上除了書都無多餘的擺設,案桌右上角擺了個白玉瓶,瓶子裏並未插花,一片素淨。

阮明姝走得很慢,她其實不喜歡練字,但又怕雷聲才不得不跟在他身後。她抬眸恰好瞥見沈嗣的側臉,高不可攀的冷淡,壓低的眉眼又似蘊著叫人麵紅耳赤的好看。

他的拇指輕輕壓著桌麵上的卷紙,“過來。”

阮明姝心裏跳了跳,砰砰砰的聲音在胸腔裏呼之欲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何忽然跳得那麽快,難道是被雷聲嚇的嗎?

阮明姝剛走到他身邊就被他扯了過去,她近乎是蜷在他的懷中,後背貼著男人的胸口,耳邊是若有似無的氣息,時而清冽,時而濃稠。

沈嗣忽然間握住了她的手,叫她攥緊掌心裏的毛筆。

阮明姝心不在焉,感覺自己耳後這片皮膚越來越熱,燒得很厲害。

害得她寫字時都沒什麽精神,周身都被他的氣息纏繞,濃的化都化不開。

“在想什麽?都不專心。”低啞的嗓音從頭頂落下,好似砸在她的心尖尖。

雨夜分明不熱,她的額頭卻起了薄薄的汗。

因而困倦,她的聲音聽著也黏黏糊糊,“我有點熱。”

也不知從哪兒來的熱氣,熏得她渾身發燙。

沈嗣以為她不肯好好穿衣裳,“不熱的。”

阮明姝感覺他的聲音好像都變得好聽了不少,磁性悅耳,叫人酥酥麻麻。

沈嗣下意識拍了拍她的腦袋,指尖沒入少女青絲般的發間,“認真點,專心點。”

阮明姝沒仔細聽他說話,腦袋暈暈乎乎,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聲音變好聽了。

她臉紅了,可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臉紅?

阮明姝想了又想,可能是兩個人貼得很近,太熱了才會臉紅。

她回過神,低頭望著眼前的字帖,照著他的字體一筆一畫的臨摹。

阮明姝的仿字倒是寫的不錯,學的像模像樣,她忽然很好奇:“夫君,你是不是喜歡當先生,授人學識?”

沈嗣啟唇:“不是。”

阮明姝哦了聲,很是費解:“可是你總是喜歡讓我學這個學那個,大半夜還拉著我練字。”

沈嗣的話既少又簡潔:“多讀書能讓你變得更聰明。”

他知道他不該用現代思維去看待一個古代女性,他也不應該要一個被古代背景束縛的女性過著獨立自主的生活。

他隻想盡他所能,讓她逐漸提升自保的能力。

“哦。”阮明姝其實也不是真的想問他。

她的臉好像越來越燙,被他握在掌心裏的手都出了汗,“我還是好熱。”

沈嗣沉默,低頭看了看她泛紅的臉,男人抿了抿唇:“真這麽熱?”

阮明姝渾身不自在,耳根發麻,“還好。”

除了沈嗣,她還沒有和其他男人貼得那麽近:“你抱我抱得太緊了。”

她認真的說:“所以我才熱。”

沈嗣一臉正色,如玉無暇的臉龐板著清冷的神色,“我沒有抱的很緊。”

隻是要教她寫字,不得不站在她身後,手臂圈著她的腰肢,卻沒有很用力。

阮明姝呼吸微亂,她沒有在和他爭辯。

寫了一會兒的字,她的手腕就有些疼。

阮明姝懶得再抄,想回**去睡覺,她忽然鬆開手裏的毛筆,轉過身去仰著臉看著他,鼻尖撞到了他的下巴,疼也不疼。

“夫君,我困了。”

她拉過他的手,“不抄了,要睡覺。”

沈嗣嗯了嗯,走到床邊,被子亂糟糟的,強迫症讓他將被子重新鋪好。

阮明姝就站在他身後,看了眼幹淨整潔的床榻,聲音清澈軟糯:“我的枕頭呢?”

沈嗣將她的枕頭塞給了她,“抱著睡吧。”

阮明姝點了點頭,脫掉軟鞋爬上床,她心安理得躺在他的**,睜著烏黑的水眸看著她的夫君睡在床下的地鋪,“舒服嗎?”

沈嗣:“……”

靜默半晌,他說:“尚可。”

阮明姝忽然覺得心安了許多,有個人和自己睡在同一間房,外麵的雷聲都變得沒那麽可怕。

她盯著他的臉,越看越覺得好看。

沈嗣睜開了眼,“阮明姝。”

“嗯?”

“你還要看多久?”

作者有話說:

太卡了

理順了大綱

繼續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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