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侯府這回也不止阮敬辭一人參加了科舉考試, 二伯父的庶子與他一同下場。

不過阮敬辭這位堂兄資質平平,又因是庶出而不受重視,三年前落榜後重頭再來, 這幾年頭懸梁錐刺股,勤奮好學, 就是不知名次如何。

阮明姝風風光光回了侯府,使喚奴仆將她馬車裏的箱籠抬進院子裏。春日燥熱,她在太陽底下走了沒兩步就出了汗, 用帕子拭了拭汗。

侯府裏尚未出嫁的妹妹,看向嫡姐的風采眼裏是掩不住的豔羨。

嫡姐幾次回府, 擺譜的架勢不輸從前。瞧她的穿戴, 環佩琳琅。錦雲紗廣袖鸞衣, 料子難得又昂貴。便是她佩戴的首飾都是價值不菲的,透綠色瑪瑙鑲金的耳璫,翡翠東珠軟鐲襯得她的手腕又白又細,一瞧便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外邊傳得沸沸揚揚, 什麽謠言都有。

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些謠言不可信, 看阮明姝大張旗鼓回府的囂張氣派,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在王府裏夾著尾巴做人的樣子。

除非這位大小姐轉了性, 失心瘋了才可能伏低做小。

便是她的父母出了事, 她也是沒有在別人眼前低過頭的。

阮明姝沒心思同家裏的妹妹寒暄,不過她也給她們備了禮,叫春枝找人挨個送了過去, 便借口說自己累了要先歇息。

幾個妹妹收了禮,也不敢在拉著姐姐不放。

阮明姝徑直朝著阮敬辭的院子而去, 一路小跑, 她穿的裙子雖然好看, 但是跑起來確實有些磕絆。

跨過門檻的時候,她差點被礙事的裙擺絆倒,扶著門框穩住搖搖晃晃的身形。

阮明姝惱羞成怒,將自己的粗心大意推到沈嗣的頭上,怨他昨晚惡毒的詛咒她才害得她剛才差點跌倒。

阮明姝稍作整理,邁進院子裏。

晚春的玉蘭,已徐徐綻放。

枝頭綻開的白色花朵,讓阮明姝想起一個人。

那個人高潔的性情就如高高懸掛在枝頭的玉蘭一般。

阮明姝沒有再去想他,她的夫君反悔了,不允許她紅杏出牆,她雖然肆意妄為,可也知道婚內與他人有奸情,被發現是會要命的。

阮明姝一直都十分惜命。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她不僅要活著,還要好好活著。

阮敬辭好像才剛起,月餘不見,阮明姝覺得她弟弟好像又抽條長高了不少,長身玉立,身姿挺拔。再看眉眼,挺闊平和的五官多了幾分男子的鋒利。

阮明姝沒有開口問他考得怎麽樣,反正她每次考學,最討厭旁人問她考得如何。左不過幾個時辰的事,就能知道他考了什麽名次。

考了不止一次的大有人在。

這回不成,三年後還能再試試。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麽樣,侯府還是供得起阮敬辭再讀個十幾年的書,便是他讀不出個名堂,也能給他混個好差事。

阮敬辭抬眸同他的姐姐對視,好在她看起來過得還不錯,氣色紅潤,眉眼舒展,不像是受了氣。

阮敬辭叫人準備了些她愛吃的糕點,還有她愛喝的果茶。

等她慢吞吞坐好,他隨口一問:“沈嗣呢?”

阮明姝擰眉:“你少提他。”

她轉過身子,清淩淩的黑色眼珠盯著她的弟弟:“你…你也不必太緊張。”

阮敬辭喝了口茶:“我不緊張。”

他的聲音好像也隨著年紀變得沉穩起來:“姐姐想我考多少名?”

阮明姝想也不想:“我當然想你考中狀元。”

可是狀元又不是像小孩子買糖一樣簡單。

三年前陸衍也不過才是探花,不過她們都說探花是要挑最好看的。

阮敬辭神色沉穩,“我自當盡力。”

阮明姝先前覺得阮敬辭雖是她的親弟弟,但是半點都不像她,不過此時他的盲目自信令她刮目相看,有她的幾分風範。

“你這是已有十分的把握能進殿試?”

“嗯。”

阮明姝眼神狐疑,不太相信。她知道阮敬辭讀書用功,是先生的得意門生,但是……也沒聽過他有多麽的驚才豔絕。

“你有把握也是好事。”阮明姝擺出長姐的姿態,諄諄教誨:“若你真的僥幸上榜,殿試之前便可以去請教陸表哥。”

“不用。”

“名次還沒出來,你就如此狂妄?”

阮明姝都看不下他的驕傲自大,萬一落榜他該不會衝她發脾氣吧?

阮敬辭應當沒有膽子對她動怒。

席間說著話,丫鬟躬身低頭端來廚房備好的茶點。

從頭至尾,安安靜靜,不敢出聲,也不敢抬頭亂看。

少爺不喜不守規矩的下人。

阮敬辭將還熱乎的糕點推到嫡姐跟前,“是蘇州請來的糕點師傅,你嚐嚐味道如何。”

阮明姝拾起一塊糯米甜糕,入口軟糯,清甜而又不膩,不過便是她覺得好吃也不願意表現得很喜歡,隻是點了點頭:“尚且還過得去。”

阮敬辭知道她喜歡,便讓她多吃一些。

阮明姝悠閑嚐著糕點,外頭報喜的小廝急匆匆跑回府裏,先是去了二房四少爺的院子裏,連口氣都來不及喘,臉色憋得通紅:“中了!中了!”

二夫人連忙站起來,喜上眉梢,叫人給賞錢。

小廝喝了口水喘過氣,弓著腰給主子們回話:“四少爺是第一百二十名!”

這個名次不算差。

二夫人連說了幾聲好字。

小廝接著說:“奴才還得去五少爺那邊回話。”

二夫人的笑意滯了一瞬:“五少爺考得如何?”

小廝的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五少爺考了第一。”

這個名次進了殿試,絕不會差。

說不定侯府也要出個狀元郎了!

小廝來不及細想二夫人的臉色,又匆匆忙忙跑去五少爺的院子。

他回來的時候就聽說了,今兒大小姐回門,這樣天大的喜事,大小姐定不會吝嗇,他準能拿到不少的賞錢,闔府上下誰人不知,就屬大小姐出手最闊氣。

阮明姝聽見阮敬辭考了第一時,怔了兩秒,像是傻了。

等她回過神來,轉頭在看她的弟弟。

神色坦然鎮定,好似早有預料。

阮明姝喝了口茶壓驚,隨後解開腰間的荷包,鼓鼓囊囊裝滿了銀兩,她出手確實大方,全都賞給了跑來遞信的小廝。

小廝笑得合不攏嘴,說了一堆漂亮話。

正要告退時,卻被未來的狀元郎叫住了。

阮敬辭淡道:“這荷包你日後也用不上,銀子你收著,再去管家那裏支五十兩,一會兒將荷包送過來。”

小廝哪能計較這麽多,連忙點頭稱是。

侯府因這兩樁喜事,全都喜氣洋洋的。

阮敬辭一下子成了忙人,老太爺和二伯父都要見他,阮明姝不會耽誤他的正事,忙催著他過去。

她也跟著高興,能壓二房一頭,她就是覺得揚眉吐氣了。

即便是她的父親被削去了爵位,這個侯府也輪不到他們做主。

阮明姝忍不住開始幻想她弟弟日後成為權臣,她又能作威作福,再不用可憐兮兮的夾著尾巴做人。

天天都被沈嗣那種心狠手辣的惡人管教。

不過有時候,阮明姝又覺得沈嗣對她勉強也說得過去。

不納妾不酗酒。

吃喝嫖賭,好似樣樣不沾。

阮明姝有時候十分盼望她的夫君能去開一家私塾,去教別人課業。

什麽尊重、獨立、從一而終,都教給旁人。

她就是個屢教不改的壞學生。

說來奇怪,阮明姝剛想到沈嗣,外間的小丫鬟便緊張傳話說姑爺來了。

阮明姝知道他會過來,但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這會兒晌午都沒過,他不是很忙嗎?

阮明姝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嘴巴起了泡,小姑娘坐在銅鏡前又用脂粉遮了遮,看著就沒有原本那麽顯眼。

饒是如此,沈嗣還是一眼看出她的嘴角起了泡。

男人用手指鉗著她的下巴,叫她張嘴,他仔細看了看,確定口腔內部沒有起泡才放下心。

“昨晚讓你不要吃那麽多。”

“你真小氣。”

“……”

沈嗣的指腹貼著她的嘴角,“疼不疼?”

“疼。”

男人漫不經心用手帕擦掉了她臉上的脂粉,邊說:“這回就當長個記性,你就算日日都食燕窩魚翅,人參鹿茸,也吃不垮我。”

阮明姝才不肯承認自己昨晚是幼稚的報複他。

沈嗣接著說:“你的嫁妝,我已經讓人抬走了一箱,什麽時候還夠了錢,我什麽時候將嫁妝還給你。”

阮明姝聽完眼睛都紅了。

肉疼的不得了。

阮明姝睜著圓圓的眼,脫口而出:“好你個狗官啊!”

她那一箱子的嫁妝,可不止幾萬兩。

沈嗣聽她罵自己,掐著她下巴的拇指更甚幾分力道,指骨關節明顯凸起,“王妃,你少生點氣,越氣肝火越盛,明日嘴角再起個泡,你還怎麽出門?”

盡管阮明姝不願意也得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她弟弟考了個好名次,她還得出去擺威風,不能獻醜。

阮明姝強壓著怒火,泛紅的眼睛裏滿是委屈,“夫君,我…我…”

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沈嗣步步緊逼:“你什麽?說清楚。”

阮明姝忽然間在他的唇角親了親,甚至伸舌頭舔了舔他,她眼巴巴看著他問:“這樣可以抵那幾萬兩嗎?”

作者有話說:

親一下不就好了嗎?是吧夫君。

?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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