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男生

§§這個時候,莫寧說什麽都會顯得蒼白吧,明知不受歡迎,還要死皮賴臉的嗎?她的尊嚴早被濺踏得什麽也沒有了。

她的感情在別人眼裏一文不值,隨時可以拋下嗎?

心痛到無以複加,想過要放手,可是這一天真的到來,她開始不舍,心那麽累,為何還要如此對待她?

對已經跌坐到地上的莫寧,紀夫人冷嗤一聲,把信封扔到她腳邊道:“你打開看看吧,這筆錢足夠你和莫家的人榮華富貴過完下輩子,年輕人,做人不要太貪心,要知足你懂不懂?”

莫寧沒有看那個信封,而是灼灼地看著她,字字清晰地問道:“紀夫人,你到底因何要拆散我和紀亦箏?若是我的錯,我可以改,但不要讓我退出得這麽不明不白。您應該知道寧拆十座橋,不拆一樁婚的意思,人太貪心是不對的,但是還要懂得積德。”

“賤骨頭,你說什麽?”

紀夫人聽得冒火,一掌往莫寧臉上扇去,啪地一下留了個五指印。

莫寧紅著眼睛,從地上爬起來,臉上火辣辣的疼,可更加淒愴的是她的心,指著門口道:“紀夫人,打擾別人休息是不對的,另外,你這一巴掌,我會記住的,請你離開。”

“果然是莫家出來的賤人,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果然要不得,果然要不得……”

憤懣地咒罵著,紀夫人轉動輪椅往外走,然後門在她身後砰地一下就關上了。

無論是紀夫人還是莫寧,到了這個地步,都已經把話給挑明了,一點餘地都沒有給對方留。

嗬,莫家人這個標簽,是不是她得不到承認的理由呢?大概真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吧!

莫寧順著門邊滑到地板,抱住膝蓋,眼淚已經淌不下來,隻有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愛情不可信,她的愛情更加不可信,算了吧,那麽累是為了什麽,幸福太過遙遠,她已經沒有奔跑的力量了。

隻是在受傷的時候,那麽想念他的懷抱、他的溫暖,似隻要他緊緊地抱住她不放,再大的苦楚,她都願意忍受。

但是一整夜,她都在無望和呆滯裏熬過去,他是在用行動表明自己的立場嗎?已經不想再挽回了對不對?

天亮了,太陽照常升起,厚重的窗簾拉開,刺眼的光芒讓她短暫的失明,又是新的一天呢,意味著她心底已經悄悄地下了一個決定嗎?

紀亦箏在艾娜睡著後,就回了書房,半夜幾次想要推開那扇把兩人給隔在兩個世界的門,手卻是無力垂下,在他沒有把事情解決好之前,他怎麽可以再靠近她,那樣對她來說,無疑是更為不負責任的表現吧!

沒人知道這一夜有多麽地不尋常,整座房子裏,一夜未眠的人很多,各有各的心事。

大清早,紀夫人就起來了,坐著輪椅轉到艾娜的房間裏,卻沒有看到兒子,一驚之下,以為他又回主臥去了,忙忙地退出去要去找人,卻看到書房門正好打開,兒子神情蕭肅地走出來。

紀夫人鬆一口氣,邊往書房時,邊道:“你等下,我有話要同你說。”

紀亦箏閉了閉眼,疲憊不堪地道:“夠了好不好,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我是不是你撿來的?把我逼到絕路上,你就這麽樂意?”

估計作母親的人,聽到親手養育大的孩子講這話的時候,想死的心都有了,紀夫人臉色刷地一下臘白,哆嗦著手,指著紀亦箏道:“你這個逆子,你是想氣死我?我怎麽養出了這麽一個白眼狼來……”

也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母親有些事情做得再過分,都不能抹殺她養大自己的事實,加之知道她的身體不好,說這個氣話也無益於她的健康。

歉疚地看著母親,紀亦箏道:“剛剛的話當我沒話,您身體不好,先歇著去吧!”

紀夫人卻要掰扯清楚地道:“我把話放在這裏,你要不跟她斷了,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以後我是老是死,也都與你無關。……你難道忘了莫家的女人都是什麽樣的德性?她們害我還不夠嗎?我這兩條腿是怎麽毀的?還有莫蘭那賤人辱沒我紀家的門風,你都忘了?真是造孽啊,那丫頭是你的小輩,她要喊你姑父,你跟她在一起就是亂/倫,你知不知道……”

她的聽力不好,真的不好,距離太遠的話,都需要拚命地豎起耳朵,書房外麵,她搖著頭,一步步地退去,嗬,她什麽也沒聽見,什麽真相大白都是她的幻覺,一定是她幻聽了,一定是的。

腳步如踩在棉花上一樣,她回到臥室,把門關緊了,艱難地走到黑色的大床邊,往被子裏麵鑽進去,好冷好冷,誰來救救她,這麽冷怎麽辦?

若是可以完全被蒙在鼓裏多好,為什麽要讓她聽見呢!她愛上的男人,竟是自己的姑父,上天啊,為何要跟開這樣的玩笑?莫家和紀家的恩恩怨怨,果然是無法跨越的海岸,在沒有足夠的勇氣前,隻有葬生大海的份上了吧!

又回到那個夢裏,所有人都背棄了她,每張麵無表情的臉,每個冷冰冰的身影,她掉進黑暗的世界裏,有可怕的東西在後麵追著她跑,想要呼救,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來。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出現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她下意識地抱住,像乞求神祗一樣地求他救自己,隻是他卻冷冷一笑,踢開她就走……

紀亦箏外出後到了晚上回來,傭人說莫寧一整天都沒有下樓來用餐,去敲門,也沒有人應。

找到鑰匙打開門,房裏沒有她的人,空****的臥室裏,一如從前的陰沉,沒有生氣的樣子。

桌子上放著一張紙條,上書道:紀亦箏,我恢複記憶了,嗬嗬,沒想到我會那麽愚蠢地再次被你給騙了,不過沒關係,你的母親很大方,給了我一大筆錢,想來正好可以彌補我受的損失,咱們兩清了。

看完字條的下一秒,桌子就發出一個被震裂的聲音來,紙條被揉成一團,他的拳頭上鮮血的淋淋的,看上去很是可怖。

聽到聲音的紀夫人轉著輪椅過來,看到這一幕,驚嚇中道:“亦箏,你瘋了?”

“你做了什麽?”

紀亦箏渾身布滿了危險的煞氣,就像受傷的豹子,正在蓄勢待發,紀夫人沒見過這樣的他,也並不知道兒子還有如此可怕的一麵,在孝順溫良下,藏著一顆定時炸彈,不是不響,隻是時候不到。

被嚇得全身發寒的紀夫人避開兒子的眼神,強自鎮定地道:“她是不是走了?我也沒有說什麽,就是提出補償她一筆錢,沒想到,她真答應了,我說嘛,她有那些錢幹什麽不好,幹嗎纏著你不放……”

紀亦箏笑了笑,隻是笑起來的樣子,怎麽看都怎麽僵硬,還淌著血的手伸出來,在母親的肩上拍了拍,語調古怪地道:“好,您做得真好,我為有您這樣的母親而感到驕傲,想來,您也不會介意看到我的痛苦的,您真偉大……”

親手把他往懸崖裏推?這就是他愛著的母親?念及養育之恩,他才會一直退讓,同意和初戀分開,同意和完全陌生的莫蘭結婚,甚至離婚後,他也沒有真的怪罪於她,畢竟他也同樣對莫家諱莫如深。

心裏明白和莫家的糾葛,知道母親不可能接受莫寧,他才一直不敢付出感情,不敢對莫寧承諾,他的心一直壓著,壓了多少年,什麽家族利益,對他來說,完全不在乎,可他的隱忍換來什麽樣的結局,要一直到死嗎?

紀夫人預感到什麽,這樣的兒子讓她覺得恐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顫抖著聲道:“快去看看醫生,手上全是血。”

紀亦箏把手掙回來,搖頭歎息一聲,目光沒有再落在母親身上,而是最後掃了一眼臥室,聲音低沉地道:“失去我,您不會後悔的吧!”

“亦箏,亦箏——你去哪裏,你給我回來——亦箏——”

無論紀夫人如何呼喚,如何叫喊,紀亦箏已經不會再轉身。

鑒於是第一次獨自搭飛機,而且還是從巴黎到大陸那麽遠的距離,莫寧一直處於發懵的狀態,加上情緒低落,不時有同乘一機的男士搭訕,問她要不要幫忙。

對陌生人,莫寧都是給了個冷臉就低頭想自己的事,想著自己的離開,會引來他什麽樣的反應,想著騙他說恢複記憶,也就意味著彼此都清楚,再無相愛的可能了。

算了,都算了吧!離開他,她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的,不是嗎?

眼淚一直沒有停止過落下,雖然催眠自己不要再想他,可是心好疼好疼,就好象五髒六腑都要碎了。

她對自己說,莫寧,沒傻了,那個男人是自己的姑父呀,和他之間是不可能的,那是會被天下人恥笑的,那種愛情永遠無法見光。

飛機緩緩地降落,在一片晨霧籠罩著的機場裏,她隨身一個小小的包,就走出了機場。

現在的她,對這個城市完全陌生,要不是護照上清楚地寫明了她出生的詳細地點,還有關於她自己的其他信息,她還真的不知道該哪裏去。

打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開到護照上所寫的那個地址後,下得車來,她找上門一問才知道那個地方搬了一戶新來的住戶。

“那您知道原來住在這裏的人哪了嗎?”

“不知道。”

被冷冷地拒之門外,莫寧有些傻眼了,麵前的房子是一棟花園別墅,看上去完全陌生,自己曾經真的住在這裏嗎?要不然怎麽半點印象都沒有。

那自己的家人在哪裏?他們都搬到哪裏去了?又要怎麽去找他們?

南方的城市不算太冷,明明是冬季,可溫度比起巴黎來要高得多,想起那紛紛揚揚的漫天雪花,還有那個男人的擁抱,即使走在這麽溫暖的街道上,她還是覺得空落落的荒蕪。

沿著馬路走了一會,太陽升得老高,在飛機上什麽也沒吃,這會兒已經餓了,在路邊找了家小吃店,背對著店門點了一碗麵開始吃。

其實胃口不是很好,勉強吃了一半的時候,店裏進來一男一女的兩個學生,這會兒本來應該是上課,跑到小店裏來吃東西,絕對說明他們在逃學。

女生對男生好象很粘乎,不斷地發著嗲:“咱們不要再這裏吃好不好,去西湖路新開的那家新開的西餐廳嘛。”

“不去,就在這裏,吃完拉倒,你很煩。”

男生都這麽不客氣了,女生也不介意,勾住男生的脖子,突然地吻了他一下,男生又惱又怒,一張帥氣的小臉微紅,推開女生道:“你怎麽這樣,誰同意讓你親了。”

“嘻嘻,人家喜歡你嘛,快坐下啦,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我怎麽著你了呢!”

“喂,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不喜歡你了,你還這麽纏著我,很討厭哎。”

女生有點委屈,扯男生的衣角,撒嬌道:“我知道錯了啦,我保證不再隨便親你好不好,你都答應要試著接受我的了。”

男生好象很無奈,氣呼呼地把頭撇到一邊,對服務員道:“來碗牛肉麵,要辣,快點。”

“喂,你故意的是不是,明知道我不吃辣。”

“光我什麽事,愛吃不吃。”

“嗚嗚,你又欺負我。”

莫寧覺得兩個小孩子那樣吵吵鬧鬧的特別逗,把心裏的陰霾都驅散了不少,她側過臉悄悄地看了兩個小孩子一眼,男生女生都穿著校服,看上去朝氣蓬勃的。

看完他們,莫寧低下頭去吃東西,然後就聽見一個聲音在後麵驚叫道:“姐姐——”

莫寧沒有在意,繼續吃東西,但後麵的男生衝上來,拍她的肩,一臉的驚喜交加。

“姐姐,真的是你!太好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莫寧呆呆地看見這個漂亮的小男生,叫自己姐姐,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咦,她誰啊?你姐?”

女生這時也走過來,狐疑地看莫寧一眼,男生心情很好,難得地認真解釋道:“她是我的家教老師。”

“老師?那你幹嗎叫她姐姐?”

“我願意,你管得著嗎?”

莫寧從兩人的對話裏聽明白了,自己原來是這個男生的家教老師,看來終於找到一個認識自己的人了,她看了看漂亮的男生,一臉期待地問道:“同學,你認識我很久了嗎?”

呃,男生傻住,盯著莫寧半晌,表情怪異地道:“你是叫莫寧嗎?”

“是。”

“那你認識我嗎?”

“我不記得了。”

“啊——怎麽會不記得,姐姐,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莫寧覺得這小男生的樣子即可愛又好玩,不由地笑了笑,解釋道:“我生了一場病,把以前的事情給忘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啊——是失憶嗎?”

男生的表情更亮了,很興奮地伸手去摸她的腦袋,“太好了,電視裏演的都是真的啊,真的會失憶哎,真好玩。”

旁邊的女生本來拉長著臉,聽見莫寧失憶,也和男生一樣的反應,很感興趣地拉了椅子,在莫寧旁邊坐下來,問東問西的。

莫寧被問得頭大,忙截住他們的話,道:“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哦,我叫——”

“他叫佑子,佑子哦!”

柚子?莫寧睜大眼睛看著男生,見他一臉的不爽,拍桌子道:“什麽啊,你閉嘴——姐姐,我叫連佑佑,連忙的連,保佑的佑。”

“哦,那連佑佑,你認識我的家人嗎?”

“家人?認識吧,見過你的姐姐,前斷時間還來找過我,她可真煩人,找不到你,問我有什麽用啊,我又不知道你去了哪裏?哦,姐姐,你這麽久都跑到哪兒去啦?不會被人給賣了吧!”

賣了?差不多不是嗎?忘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