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河邊的那位姑娘……”木離靖開口道。

“沒有姑娘啊,瑤汐哥哥救起你時,就見你一人昏倒在河岸邊的呀!”妙竹將責任推到水瑤汐的頭上。

“咳咳!”水瑤汐清咳了幾聲,示意妙竹要適可而止,妙竹暗自吐了吐舌頭。

“那瑤汐哥哥有沒有見到地上掉了一塊白象玉佩?”木離靖頗有些焦急地說道。

“玉佩?”

“是呀,我之前一直握在手中,可是現下卻不見了,想是掉在了河邊。我在河邊是想等一個人,而那塊玉佩也是打算交給他的……”木離靖頗為擔憂。

“竹兒?”水瑤汐望向妙竹。

“呃,我沒大在意。要不然,我現下再回頭去找一遍吧!”妙竹抓了抓假發說道。

“不行!我去吧,你留下來照顧離靖!”水瑤汐說著便走出了臥房。

當房間內隻剩下妙竹與木離靖兩人時,四周的空間似乎突然就變得空曠了,也寂靜了。

一邊的燈台上,油燈的火苗不時地跳動著,“啪啪”的輕響在此刻聽來格外清晰。

木離靖好不容易才喝完一碗中藥,柔美的臉孔皺縮在一起,好苦,苦到心裏去了!

妙竹覷著木離靖,不語,隻轉身走出了臥房。

木離靖輕扯唇角,露出一絲苦笑。大抵不會有人喜歡陪著他這麽一個病懨懨的人吧!

以往在木象宮內,不論是父王還是母後,不論是大臣還是侍從,他們都對自己很溫和,很友好。然,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們其實是將他當做一塊易碎的裝飾品,隻能留於外人觀賞,本身卻是一點功用都沒有。

他羨慕水瑤汐能夠周遊列國、談笑風生;他欣賞金易靈的健康陽光、直爽豁達;他還向往那個人的反叛不羈、獨來獨往……

想至此,木離靖的腦海中竟莫名想起河邊見到的那位姑娘。她擁有一副熱心善良的好心腸,但也是個脾氣火爆的辣姑娘。從他第一次見到她做出那個奇怪的手勢時,他就被她給吸引住了。

多麽富有朝氣的一個姑娘嗬!

妙竹再次走進臥房時,見到的就是木離靖正雙目迷惘地望著帳頂的模樣,柔美的麵龐顯出幾分落寞的神情來。

“喂,少年!”妙竹忍不住開口,雖然現下她一如六歲時的模樣,但是她就是不想開口喊木離靖為哥哥。想她一介三十多歲的熟女,喊水瑤汐一人為哥哥就夠她憋屈的了,若是再喊別人,她鐵定會窩心得瘋掉!

“啊,你來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木離靖想要起身,口中的苦味令他不禁眉頭一緊。

“妙……”妙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自己的名字,“你叫我‘妙妙’吧!”

“妙妙啊,真是個有趣的名字呢!”木離靖輕笑,似蓮花初綻一般清麗絕俗。

“這也算有趣嗎?真不曉得在你眼裏還有什麽東西不是有趣的了!”妙竹揶揄道,並將剛做好的櫻花酥點心端到他的麵前,“你不是嫌藥苦嗎?吃幾塊點心去去苦味吧!”

木離靖雖感激妙竹的體貼,但他以前吃補品吃怕了,所以,他委婉地推拒道:“不,不用了,苦味忍忍就好!”

好不容易做出來的點心,木離靖卻不領情,這是身為美食愛好者的妙竹所絕對不能允許的情形!

“來,張開嘴!”妙竹捏了一塊點心衝著木離靖說道。

“不,不用了,妙妙……”

“張開嘴!”妙竹很不悅地打斷木離靖的話,“我是特意為你做的,若是你不吃,怎麽對得起我?”

是,是嗎?木離靖愣愣地望著妙竹,這麽一個小娃娃居然能做出點心來,而且還是為他而做的?

“乖,”妙竹趁著木離靖發呆之時,循循善誘道,“張開嘴,點心很好吃的!”

木離靖當真依言張開了嘴,咬了一口點心,然後一下一下機械地咀嚼著。

“喜歡嗎?”妙竹微微一笑,頰邊漾起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很是靈動可愛。

木離靖本以為自己會討厭點心的味道,然,眼前小娃娃做的點心卻很是美味,入口即化,甜度適中,且唇齒留有櫻花的餘香。

木離靖點點頭,望著妙竹那微笑著的小臉,他的眼睫似蝴蝶一般輕輕扇動,毫無預警地流下兩串淚水來。

這是感動的淚水,可是妙竹卻慌了,急忙抬起小衣袖替他拭淚,口中還安撫道:“喂,你怎麽哭了?縱然你長得傾國傾城,但終歸是男孩子不是?男孩子是不可以輕易落淚的,別哭了……”

妙竹正說著,突然從門外傳來水瑤汐那溫雅的聲音:“竹兒,你又欺負你靖哥哥了?”

靖哥哥?妙竹不禁抖了抖小眉頭,她還洪七公呢?拜托,不要擅自給她認哥哥行不?

說話間,水瑤汐已然走進了臥房。

“瑤汐哥哥,你誤會了,妙妙並未欺負我,是我自己太不中用了!”木離靖急忙替身邊正抖眉抖得厲害的妙竹澄清誤會。

“妙妙?”水瑤汐挑眉看向妙竹,意思非常明顯——你居然使用化名了!

木離靖不明白他二人間的眼神交流之意,誤以為水瑤汐仍在責怪妙竹,於是他急忙從**坐起身,一把將妙竹摟在懷裏護著,說道:“瑤汐哥哥,你不要再責備妙妙了,她還是個孩子!”說著就又要流淚了。

妙竹十分無奈地從他的懷裏掙脫開,望著泫然欲泣的木離靖,她有些煩躁,當下伸出兩隻小手捏向木離靖的腮肉,並拉出一定的長度。

“你是男人,不要動不動就哭好不好?這樣很讓人反感……”

“竹兒!”水瑤汐打斷妙竹的繼續吐糟,妙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訕訕地鬆開小手。

然,木離靖卻在這時流淚流得更凶,而且再一次將妙竹給摟抱在懷裏,就像溺水之人突然找到了一塊浮木一般,他緊緊地抱著妙竹不撒手。

以往,他身邊的每個人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從沒有人這麽說過他,所以,當妙竹訓他時,他非但不覺得傷心厭惡,反而覺得溫暖感動。雖然妙竹看起來隻是一個小孩子,可是在木離靖的眼中,她卻是個可以點化凡人的仙童一般的存在!

妙竹本想掙紮的,但見木離靖哭得那麽傷心,她也不忍心了,隻能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背,權作安撫了。

“咳!”水瑤汐再度清咳一聲,繼而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沒有外人,快進來吧!”

聞言,妙竹和木離靖皆抬頭向房門的方向望去,然後,他們見到了一名同樣擁有一頭銀色長發的男子走了進來。

一身淺灰勁裝,外罩一襲藍色披風,三千銀發不羈地披散於腦後,五官精致俊美,尤其是那雙正散發著熒熒藍光的瞳眸,勾魂攝魄的同時也冰冷犀利得慎人。

這個人她似乎在哪裏見過!妙竹愣愣地盯著來人看,他似乎是……

“翼哥哥!”木離靖鬆開抱著妙竹的手臂,轉而向來人走去。

此人正是木象國將軍吳袁宗之子吳青翼,亦即神木的二徒弟,水瑤汐的師弟。

此刻,吳青翼並未回應木離靖的叫喚,直接向妙竹走了過來。

而妙竹則正在自己的記憶裏努力搜尋眼前這個人的影像。

啊,對了,他就是……

妙竹正想指著吳青翼大叫說 “你就是三年前的那個血人”之時,她頭上的假發竟被吳青翼給大力地扯下,揪得她頭皮一陣發痛。

“你這人幹嗎呀?真是莫名其妙!”妙竹摸著頭皮叫道。

殊不知,她的小光頭令木離靖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而那個扯她假發的元凶吳青翼則眼波爍爍地盯視著她。

水瑤汐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切了,他此刻正安然自適地品著茶水外加吃著妙竹做的櫻花酥點心。

木離靖太過震驚,以至於說不出話來,而吳青翼則伸出大手罩上妙竹的小光頭,口中說道:“果然是你!”

妙竹氣壞了,猛地甩開吳青翼的手,叫道:“說什麽‘果然’?就好像我跟你很熟一樣!你難道就不懂得要尊重一下女性嗎?”

這男人真是莽夫的傑出代表,枉她三年前還救過他的命!妙竹在心中小聲嘀咕著。

沒錯,她記起來了,這男人正是三年前落入平福庵後院水潭裏的那個血人。

“你不是死了嗎,妙竹?”吳青翼麵無表情地問道,可是他的聲音冷冷的,聽著就跟詛咒妙竹怎麽還沒死似的。

“很抱歉啊,我福大命大沒死成,又從墳墓裏爬出來了!”妙竹斜睨著吳青翼,語氣很衝。

“原來是這樣,早知道你不會死,我就不用費心將你埋葬了。”吳青翼若有所思地說道。

聞言,妙竹驚得目瞪口呆,原來就是他,就是這小子將她給活埋了……呃,當然,她當時已經沒氣了,算不得活埋!

但是,這小子憑什麽多此一舉啊?幸好是土葬,若是他小子一時心血**,“轟”地一把火將她的屍體給燒了,屆時,讓她哪兒活去啊?

妙竹愈想愈覺得後怕,於是她一邊朝著水瑤汐的方向退去,一邊警惕地瞪視著吳青翼。

這時,木離靖終於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突然欣喜道:“原來你叫妙竹!”

“呃,是這樣的。”妙竹老實承認,她並不想隱瞞木離靖的,但是,其實吧,這事情啊……

“我還知道你就是參選道女時做出奇怪手勢的女子!”木離靖又說出一樣事實。

“哈?……”妙竹傻眼兒,“你……”

“我早就在猜測了,因為你和那女子的說話方式一模一樣,而且之前我說玉佩不見了時,瑤汐哥哥也是向你發問的。”木離靖解釋著,灰紫色的瞳眸閃著晶亮的光華,就好似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妙竹這時才想到之前的失誤,不過,她倒是有些欣賞木離靖了,這美少年的洞察力還是頗敏銳的。

“對了,妙竹,你變裝去參選道女沒出問題吧……”畢竟你本人還這麽小!

妙竹輕歎了一口氣:“說到此事,我正想和瑤汐哥哥商量呢!很不幸,我的身份暴露了!”

“咦?”木離靖一驚。

水瑤汐則是端起茶盞淺啜:“竹兒,說說事情的經過。”

“嗯,事情是這樣的,我被金駒國的王後伍幽蓮給識破了身份……”

妙竹陳述著,當她提到“伍幽蓮”這個名字時,吳青翼倏地攥緊了拳頭,冷漠俊美的臉孔也顯出盛怒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