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趕巧。

剛才跟上去的手術室是在十樓,爬樓梯明顯已經不夠現實,隻盼著電梯不要上升太久。

楊拂曉正在電梯前站著心急如焚的時候,從電梯側旁的樓梯口內橫衝直撞出來兩個人,好像是喝醉酒了一般,直接衝撞上楊拂曉。

她一驚,急忙便向旁邊躲閃了一下,從後麵拂過一陣風過來,再反應過來,已經被帶離了這片區域,而就在她剛剛站的地方,從樓梯口衝撞過去的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手中抱著的一個輸液的瓶子砸碎了。

腰間橫著溫熱手掌,楊拂曉看著滿地的碎瓷片,心有餘悸,抿了抿唇,再抬眼看過去,電梯門已經打開了。

“謝謝。”

顧青城收回手,“進去吧。”

這一趟向上的電梯,隻有楊拂曉和顧青城兩人,上了電梯,顧青城詢問的看著楊拂曉,楊拂曉說:“十樓。”

按下電梯,顧青城改為單手插兜,轉過來說:“是孟曦?”

楊拂曉有點詫異地看向顧青城,不明白他是怎麽猜到是孟曦的。

顧青城說:“她有點問題,應該是被沈嘉攸買通的。”

這是他從一早就有所發覺的,所以也才會在醫院走廊上警示孟曦,自然也得到了孟曦不會害顧青城的回複。

楊拂曉看向電梯壁,苦澀的笑了一下。

不僅僅是有點問題,竟然連孩子都已經有了,但是她卻沒有想到,已經五個月的孩子,沈嘉攸會強硬的要求孟曦打掉。

電梯門打開,楊拂曉沒有任何遲疑,抬步就原路返回。

走廊上的人不多,隻有一個正在用C市口音打電話的男人。

不遠處,在手術室外的藍色公共座椅上,孟曦的長發垂落下來擋住麵龐,肩膀微微聳動著。

視線所及,是一雙駝色的平底翻毛皮靴。

孟曦將兩側的頭發向上在耳後,抬頭看著楊拂曉,一刹那眼睛裏流露出驚詫。

“拂曉……”

楊拂曉注意到在孟曦手中拿著的一份報告,直接伸手拿來看了一眼,是剛剛產檢出來的單子。

顧青城緊跟著楊拂曉身後不遠,順帶也就瞄了一眼楊拂曉手中單子上的字跡。

懷孕了……

這是顧青城沒有想到的。

他隻知道孟曦和沈嘉攸之間有點問題,再加上最近幾個月的時間有限事情多,便不再在孟曦身上下功夫,卻不料竟然……懷孕了……

他側了側臉,看著一邊的楊拂曉,麵色已經如常了。

也難怪她剛剛在馬路旁邊會一句話都不說,呆愣了許久。

沈嘉攸已經隨著護士去交了錢上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孟曦身前的楊拂曉,心裏一下子揪住了。

“拂曉,你怎麽來這兒了,做產檢嗎?”

但是,沈嘉攸想到並沒有給楊拂曉預約產檢的時間。

等到走近了,沈嘉攸才發覺在一邊窗口上靠著的顧青城。

顧青城是那種可以將氣場收放自如的人,隻要是他不想要你注意到他,就不會有人注意到,但是一旦注意到,就絕對不會再忽略。

沈嘉攸看見楊拂曉手中孟曦的驗孕報告單,就明白了。

楊拂曉已經知道了。

不等楊拂曉質問,他已經低垂下眼瞼,說:“這隻是一次意外,已經處理好了……”

楊拂曉歪了歪頭,隨著她的細微動作,耳邊的頭發散落下來一縷,漆黑的眼眸對上沈嘉攸的視線。

“你的處理結果是什麽?”楊拂曉反問,“打掉他麽?”

已經五個月了,一個成型的男胎。

因為楊拂曉是即將做母親的人,所以可以體會到那種胎兒在腹中孕育的感覺,如果沒有的話,那一切好辦,但是一旦有了,如果要做出打掉的這個決定,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心痛的。

沈嘉攸說:“隻是一個意外……”

真的是意外。

但是是因為孟曦因為想要借由這件事情威脅然後在酒店裏荒唐了一夜,這種解釋的理由還是無法張口,他寧可讓楊拂曉認為是她自己起初那樣認為的。

身後有一個戴著白口罩的護士經過,圓珠筆在指尖按動了幾下,“這邊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是哪一位?”

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楊拂曉捏著手中紙張的手有點用力,也並不是說好像是狗血電視劇中的情節,自己的丈夫和閨蜜搞在了一起,就連腹中胎兒都已經五個月了,畢竟她和沈嘉攸也隻是名義上的夫妻,她一直是吧沈嘉攸當成是父兄一般的存在。

一邊站著的護士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便又開口問了一句:“還要不要做引產手術了?”

引產這兩個字,讓孟曦渾身猛地一抽搐,直接伸手就拉楊拂曉的衣袖,“拂曉,我不想打掉這個孩子,你能不能容下他?等到把他生下來,我就把孩子給你,你來撫養,就是你和嘉攸的孩子,我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不會打擾你們的,就當是沒有我這個人就好了,也沒有這個孩子……”

孟曦覺得自己錯了。

她真的不該把懷孕的這件事告訴沈嘉攸的,本以為沈嘉攸會看在孩子的份兒上,然後對她不再隻是利益交換,能對她有一點點喜歡,然而……

她後悔了,如果能再重新做一次選擇,她一定會選擇安安靜靜地生下這個孩子……

這些話說的讓楊拂曉頻頻皺眉,轉過來剛剛想要開口說話,而孟曦已經從公共座椅上撲了下來,直接跪在了地上,“如果你們都不想要這個孩子,他就隻是我的孩子,等到我畢業,我會帶著他走的遠遠的,到你們看不見的地方……”

楊拂曉感覺到孟曦是把她當成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不肯鬆手。因為之前在醫生辦公室內,沈嘉攸的態度已經顯而易見了。

這種無感情隻有算計得來的結晶,他不想要,也不想要連累到下一代。

楊拂曉對於沈嘉攸的決定不置可否,她俯下身來將孟曦扶起來,“你幹嘛啊,小曦,你快點先起來,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懷著孕呢,先顧著你自己的身體再說。”

一邊的護士一看這種陣仗,也知道可能一時半會兒手術都無法開始了,說不定還會取消了,現在也不多打擾,直接從旁邊繞過去,先進了辦公室。

孟曦搖著頭,臉上已經全都是淚痕,攥著楊拂曉的衣袖,餘光落在沈嘉攸臉上。

“我求求你了,隻要能讓我留下這個孩子……”

沈嘉攸皺眉,他不知道為什麽楊拂曉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在醫院裏,而且,同時來的還有顧青城。

是顧青城打探到他的事情,然後帶著楊拂曉來的麽?

這件事情楊拂曉是沒有發言權的,她隻有了解真相的權利,卻不能指使別人去做什麽事情。

她抬頭看了一眼沈嘉攸,目光裏分明是懇求的意思。

孩子總歸是無辜的。

可是,如果父母不幸福,孩子也不會幸福。

孟曦在地上跪著,隻要是沈嘉攸不開口答應,她就不起身。

沈嘉攸抬起頭來,充斥著紅血絲的眼睛看了一眼醫院走廊外陰霾的天空,嗓音有一些嘶啞難耐,“留下吧。”

到底是一條幼小的生命。

孟曦攥著楊拂曉衣角的手忽然就鬆了下來,好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樣,跪在地上,衝著楊拂曉和沈嘉攸猛地磕頭:“謝謝,謝謝你們,謝謝……”

“你這是幹什麽啊!”

楊拂曉嚇了一跳,已經完全蹲下來,一把將孟曦抱在了懷裏,壓著她的後腦勺。

孟曦口中依舊喃喃,“謝謝你們留下了我的孩子……謝謝……”

楊拂曉眼眶中充斥了淚水,淚水從眼眶滑落下來,拍著孟曦的背。

其實,孟曦和楊拂曉是一樣的,因為身邊親人不疼,所以,一直都渴望著要一個孩子,有獨獨屬於自己的孩子,其實,說到底楊拂曉比孟曦還是幸運的,因為她還有唯一的親人外婆尚且在世,而孟曦,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孟奶奶去世,賭博的哥哥被送進監獄……

她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對孟曦是有多麽重要。

………………

孟曦還需要再重新做檢查,楊拂曉陪著她進去檢查,沈嘉攸和顧青城兩人站在走廊上。

沈嘉攸是昨天才知道,原來他有了孩子。

隻不過,他對於血緣親情這方麵向來都比較淡薄,雖然自始至終一直都是他自己孑然一身,直到遇上了六歲的楊拂曉。

但是,血緣真的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隻不過如果是建立在一份並不愛的基礎上,是算計之下的產物,他也寧可不要。

而楊拂曉今天出現在醫院裏,絕對不是一個意外。

沈嘉攸看著靠在一邊貼著白瓷牆麵上的顧青城,說:“你單純是想要拿孩子來威脅我的話,我告訴你,我不在乎這個孩子,我根本不知情。”

“看不出來,你還真的心狠。”

“心狠?”沈嘉攸索性把話都說明白了,“誰有你的心狠,明明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卻非要押著上手術台。”

“哦,這麽說的話,我們兩個人還真的是兄弟兩個,”顧青城笑著點了一支煙,“不過也是,如果說那些紈絝子弟或者是公司的大老板,但凡是在外麵沒有玩女人意外搞上了一個孩子,就必須要死要活的負責的話,也就要累死了,原本就是為了圖一個方便。”

沈嘉攸被顧青城這種冷嘲的話語激怒了,“我再說一遍,我對於孟曦的這件事情根本就不知情!”

“你敢說你沒有買通她?”顧青城的煙蒂上飄散出一絲一縷的渺白煙氣,在醫院裏顯得格格不入。

沈嘉攸沒有說話,隻不過目光冷然如冰,“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去年,亞寰的經貿論壇開幕式上,拂曉被綁架之後

,我這邊查人的情況,孟曦都一字不漏的告訴了你。”

不過,最後顧青城還是首先到了綁架地點,早了沈嘉攸那麽一步。

但是,無疑沈嘉攸當初買通孟曦,對於楊拂曉的決定,應該或多或少都是有影響的。

沈嘉攸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你是誰,靠近沈家的目的是什麽,真正的沈三現在又是在哪裏,活著還是死了,”顧青城說,“但是你所做的事情,最好不要招惹到楊拂曉。”

“二哥,你是得了妄想症了麽?”沈嘉攸忽然笑了,“我不是沈三我會是誰?”

顧青城轉過來,盯著沈嘉攸的臉,“你現在敢去做一個整容鑒定麽?”

“我為什麽要去做整容鑒定,我一沒有進娛樂圈不是靠臉吃飯的,二我沒有必要去做整容。”

“那其實不做整容鑒定也可以,”顧青城說,“或者和沈洲和玉明秀做一個DNA的鑒定。”

沈嘉攸冷笑了一聲。

一個護士從走廊上匆匆走過,製止了顧青城:“先生,這裏不允許抽煙!”

顧青城將煙蒂掐滅了,“抱歉。”

病房內,楊拂曉扶著孟曦躺下,給她向上拉了拉被子。

醫生給孟曦服下了安神助眠的藥物,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楊拂曉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覺得恍然如夢。

她站起身來,轉身出了病房。

孟曦睜開了眼睛,看著床邊楊拂曉剛剛坐過的椅子上殘留的一片碎紙屑,重新閉上了眼睛。

………………

沈嘉攸去樓下藥房內劃價拿藥,等到重新上來之後,楊拂曉和顧青城都已經不在了,隻剩下在病房內熟睡中的孟曦。

沈嘉攸打開病房門進入,將藥盒放在桌邊。

一個女護士剛好進來作登記,看見沈嘉攸,微微頷了一下下頜。

沈嘉攸說:“我現在要離開,她有什麽事情,打我的這個電話。”

女護士點了點頭。

等到看著這個筆挺的男人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女護士搖了搖頭。

其實在婦產科這種要打掉孩子的不少見,有很多都是等到四五個月能夠看出胎兒性別,隻要是女孩兒,就被要求過來做引產的,這個世界上真的不缺少這種狠心的父母,重男輕女的厲害。

不過,這個可原本就是個男胎。

可以看得出,這家人不缺錢,還是感情上出了問題,還好孩子是保下來了。

………………

馬路上,自西向東行駛的一輛賓利歐陸,副駕駛的位置半搖著車窗,窗外的風吹進來將劉海吹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顧青城從車鏡看著楊拂曉現在明顯是並不想回去,便索性拉著她兜風。

“阿嚏。”

楊拂曉打了一個噴嚏,從前麵的儀表台上拿了紙巾抽出,擦了一下口鼻。

顧青城下一秒就按了車窗自動關上,雙手鬆鬆地握著方向盤,左轉調了一個方向。

目的地是夜色。

楊拂曉抬眼看著外麵的夜景,微微蹙眉,“來這邊做什麽?”

顧青城已經拔了車鑰匙,“我知道你現在想要找一個安靜的環境,也就隻有這裏。”

楊拂曉沒有動作,也沒有解安全帶,就這麽靜靜地坐著。

顧青城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撐著方向盤,“還要我幫你解?”

楊拂曉無法,都已經到了夜色門口了,再轉身離開明顯是不合理,索性便跟著顧青城進去了。

上了電梯,當顧青城按下天台的電梯按鈕的時候,楊拂曉就知道現在要去哪裏了。

天台上沒有人。

楊拂曉覺得挺奇怪的,既然說顧青城已經把天台的這個計劃搞定了,那又為什麽不對外開放?

如果夜色天台的場所對外開放的話,應該可以吸引不少人吧。

現在白天,和夜晚的景致完全不同,但是看起來也不錯。

楊拂曉坐下來,顧青城從推拉式的酒櫃裏拿出來一瓶酒,轉過來問:“想喝點什麽?”

“果粒橙。”

酒類沒辦法喝,在旁邊的一層,楊拂曉一眼看見了熟悉的小瓶包裝,脫口說出來。

顧青城將一小瓶果粒橙給楊拂曉拿出來,放在桌上,上下搖晃了一下,給她擰開了瓶蓋,拿了一個玻璃杯裏。

楊拂曉恍然間覺得口幹舌燥,便端起喝了一口。

而顧青城開了一瓶白蘭地,高腳杯裏倒了杯身的三分之一。

楊拂曉盯著顧青城的酒杯看了幾秒鍾,徐徐開口:“我真的沒有想到過,這種事情會落到我身上,沈嘉攸如果真的能和孟曦最後走到一起,那我也樂見。但是可以看出沈嘉攸對孟曦並不喜歡,沒有那種感情,就算是孩子生下來,也必定是一個犧牲品,其實我是不讚成孟曦把孩子生下來的,用一個孩子來綁住自己的後半生,真的沒有必要……”

不是她殘忍,而是她將這個問題由內而外剖了一遍。

沈嘉攸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正常思維下,就算不為了他自己的名聲,就算是為了孟曦後半生的幸福,孩子也應該打掉。

顧青城笑了一聲:“那你呢?你當初又為什麽要執意將孩子生下來?”

楊拂曉頓了頓,“想要一個親人。其實我和孟曦是一樣的,她現在心裏想的,就是我心裏想的,所以,我尊重她的選擇。但是,未婚生子再想要組建新家庭,就會很不容易了……”

“那你呢?”顧青城再一次反問,“如果你和沈嘉攸離了婚,就是帶著孩子的離異女人,你覺得你的情況會好到哪裏去?”

楊拂曉一聽有些惱了,感覺顧青城現在每一句話都是在針對她一樣。

“你到底想說什麽?”楊拂曉做出忽然間恍然大悟的神情來,說,“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如果離婚了之後,就必須要吃回頭草?”

顧青城:“……”

難道他現在就隻能算是一根回頭草麽?

“哦,堂堂顧總也成了備胎了。”

後麵傳來了一個聲音,讓楊拂曉忍不住轉過頭去看了來人一眼,陸離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來的,剛才那一番話也不知道聽去了多少。

陸離其實剛才就已經到了,在樓下開了一個包廂,讓阿綠陪著喝酒,聽見阿綠說顧青城來了,才上來。

楊拂曉自動讓開了顧青城身邊的位子給陸離,陸離走過來,瞅了楊拂曉一眼:“你現在給顧總的定位就是備胎啊?”

楊拂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怎麽又扯回這個話題了。

她能聞到陸離身上的酒氣,看樣子是喝了不少酒,可能是有點醉,也就口無遮攔的。

她扯了扯嘴角:“顧總永遠在我心中。”

顧青城:“……”

陸離笑了:“你索性說雖然你死了,但是永遠活著。”

楊拂曉和陸離調侃了兩句,能看出來他們是有正經話要說,便喝了自己杯中的橙汁,先下樓了。

陸離轉過來,“我把你小情人給氣走了,沒什麽事兒吧?”

顧青城銜了一支煙在唇間,一手護火一手打火,點了香煙將打火機丟在桌麵上,直接切入正題,“查到了?”

陸離見顧青城這樣問,也便收了臉上那種玩世不恭的表情,說:“不過,我覺得你可能不信。”

顧青城掀起眼簾,“嗯?”

現在陸離主要是查和蘇煙相聯係的陸家,而顧青城主要查有關沈家的沈嘉攸,現在董哲還在美國那邊找整容醫生,這邊陸離先有了消息。

“不知道消息是不是可靠,”陸離說,“知道你媽媽是有精神障礙雙重人格的人,除了你和你舅舅之外,還有誰?”

顧青城皺了皺眉。

“沒有了吧。”

其實沈晚君之前一直都表現的很正常,就跟顧青城一樣,一直到離婚之後回到沈家,都沒有什麽別的異狀,而且對於這種外界視為醜聞的事情,一向都很防範的。

“不,還有一個人。”

顧青城說:“沈世。”

已經死去的沈世,顧青城的大舅舅,沈晚君名義上的大哥。

陸離眸光波閃了一下,“就是在十年前就坐牢的沈世?”

“準確來說,應該是十年前就死了的沈世。”

陸離端起酒杯,晃動了兩下,“那就有點不對了,既然是死了的話……會不會有可能沒死?”他頓了頓,“因為我查到,現在的陸家,蘇煙背後的幹爹,和這個人有關係。”

沒死?

這樣一想,那麽陸家現在攻擊沈家,想要拿到MSC,也就順理成章了。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

當晚,沈嘉攸回到家裏,魏婷已經做好了飯菜,楊拂曉正坐在桌邊,聽見門口有聲音,抬眼看去,有點驚訝。

“你回來了?我以為你不會回來吃飯。”

楊拂曉抬手叫魏婷去廚房裏多盛了一碗粥,順帶添了一雙筷子。

沈嘉攸看著楊拂曉坐在桌邊的身形,脫了外套的深黑色西裝掛在衣架上,向楊拂曉緩步走過來,坐在她左手邊。

一個肉菜一個素菜再加上一份粥,並不算是奢侈。

“就我一個人吃,就沒有讓魏婷做那麽多菜。”

楊拂曉給沈嘉攸夾了一個雞翅,“嚐嚐這個,魏婷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就在沈嘉攸將執筷的手收回去的同時,沈嘉攸已經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沈嘉攸看著楊拂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說:“拂曉,對不起。”

“你為什麽要對我說對不起?”楊拂曉不解道,“謝謝也不用說,我沒有幫多少忙,孟曦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我們的婚約還有五個月就要解除了,你對我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也沒有欠我什麽。”

這是楊拂曉一早就想要告訴沈嘉攸的,而且她一直以來的行為也正是踐行了這一點。

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但是從來都沒有過僭越,彼此尊重,彼此扶持,如果沒有愛情的話,長久以來,也應該成了親情。

沈嘉攸心裏有說不出的苦澀。

楊拂曉和他一樣,都是那種認準了愛情就從一而終的人,既然喜歡,既然喜歡的人還在,就絕對不會輕易喜歡上別人。

隻不過到底還是回來晚了吧,如果能在楊拂曉遇到顧青城之前,更甚至是在遇到許慕珩之前,或者是如果十年前沒有那件事情,他就可以一直陪伴在她左右逐漸長大。

但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沒有的就是如果。

如果說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是事情,那現在就真的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了。

飯後,楊拂曉和沈嘉攸就談起孟曦和孩子。

沈嘉攸雙手在桌麵上支撐成塔狀,說:“看她的意願,生下來孩子可以給我,如果她想要自己撫養,我會每個月支付撫養費……”

如果他還有命活到有能力支付撫養費的時候。

楊拂曉聽沈嘉攸這樣說,就知道他和孟曦是沒有可能了,就算是留著這個孩子,也是因為孟曦最後的懇求。

“但是,那是你的孩子……”

這句話,讓沈嘉攸的話語滯頓了一下,也切切實實地紮在了他的心頭。

楊拂曉見沈嘉攸眸光有閃動,便也索性不再說話了。

………………

第二天一大早,沈嘉攸不需要去公司,便送了楊拂曉去醫院。

在醫院大樓下的停車處,沈嘉攸遞給楊拂曉一張卡:“密碼是六個一,我會定期把錢打到這張卡上,你把錢給她。”

楊拂曉垂眸看著這張卡,抬頭對上沈嘉攸的目光,片刻之後接過,放在口袋內。

她買了一些東西拎著,她這次來,主要就是跟孟曦說明沈嘉攸的意願。

孟曦已經醒了,比起昨天蒼白的臉色,今天已經好很多了,楊拂曉過來的時候,產科大夫剛剛查過房。

“小曦。”

楊拂曉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桌上,順帶給孟曦剝了一根香蕉。

昨天楊拂曉在這裏呆了一會兒,孟曦沒醒,現在在清醒的時候兩個人麵對麵,說實話,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那份坦然。

孟曦手中端著一個熱水杯,才並沒有覺得雙手局促的不知道往哪裏擱。

“拂曉,對不起。”

楊拂曉忽然就笑了,“你和嘉攸一個一個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我在中間倒是成了冤死鬼了,這件事情我不知情,就算是知情,也是旁觀者,你們兩個自己去解決自己的事情。”

孟曦沒接話。

楊拂曉說:“其實你對不起的不該是我,而是你自己。不過,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就要負責。”

“說的有點沉重了,”楊拂曉笑了笑,“總之你現在就是好好照顧好你自己,好好養胎。”

孟曦點了點頭,“謝謝。”

楊拂曉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兒,離開之前,把沈嘉攸交代給孟曦的那張卡放在了床頭。

“沈嘉攸說這上麵他會按時打過來錢。”

孟曦直接將卡還給楊拂曉:“我不要,你還給他吧,我還是有能力養活我自己的。”

“但是,在你孕後期,是沒有辦法去工作的,你從哪裏來的收入來源?”楊拂曉將卡重新放在床頭櫃上,“我隻是負責轉交,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你自己給他。”

說完,楊拂曉便離開了病房。

在明淨的走廊上走著,楊拂曉覺得眼眶有些酸澀。

她知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

但是,她和孟曦,卻永遠都回不到大學時期的那種純淨無暇的友誼了。

大一,因為楊拂曉在楊家隻是一個不受待見的養女身份,就在姐姐楊素素由豪車帶著行李,由傭人將行李搬到宿舍樓上,而楊拂曉卻是一個人,用瘦削的手臂抬起一個行李箱,還有兩個背包,才到三樓就已經氣喘籲籲了。

孟曦比楊拂曉要早來一天報到,剛剛從樓下買了一份打包的外賣,看見楊拂曉一個人拖著行李箱疲累不堪,便幫著她一起向上抬。

“謝謝。”

楊拂曉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孟曦擺手:“沒關係,我也是大一新生,你是哪個寢室的?”

楊拂曉看了一眼宿管阿姨給的鑰匙上貼著的房間號:“511。”

“我也是啊,我叫孟曦。”

楊拂曉看著麵前女孩子幹淨的容顏,欣喜溢於言表,頭上沾著一點點汗珠,“你好,我叫楊拂曉。”

時過境遷,楊拂曉透過病房門上麵的窗戶向裏麵看了一眼,病**的女孩子臉色蒼白,目光有些呆滯的盯著前麵的白色牆麵。

她低頭的一瞬間,將眼角滑下的一滴眼淚抹去,頭也不回的離開。

………………

三天後,楊拂曉接到醫院裏打來的電話。

“您是楊拂曉小姐麽?這裏是人民醫院,有一個病人昨天晚上退房,留下有東西交代要交給你。”

楊拂曉原本想著隔兩三天就去醫院看孟曦,看看需要不需要幫忙,請一個保姆之類的人,可以幫忙打點。

但是卻沒有想到。

楊拂曉來到醫院,接過從護士手中遞過來的一個信封。

信封封口是封住的,沒有拆開看過,楊拂曉用刀片小心翼翼地劃開,裏麵掉落出來一張卡,就是前些天沈嘉攸托楊拂曉給孟曦的那張卡,還有一把鑰匙。

裏麵還有一張信紙,本以為會看到孟曦給楊拂曉留下的信件,卻發現這張信紙是空白的。

仔細看,在右下角,有一行字,是孟曦的筆跡——幫我轉交給沈嘉攸。

楊拂曉現在連苦澀的笑都笑不出來了,隻是搖了搖頭,想起來三天前在醫院裏的話——我隻是負責轉交。

楊拂曉將信封收起來放回到包裏,出了醫院便讓劉叔開車去孟曦租住的公寓。

鑰匙打開了公寓房間,裏麵整潔一新。

楊拂曉記得上一次來,還是兩個月之前,整個房間都彌散著一股發黴的氣味,孟曦感冒加發燒,她來了還給孟曦做了一碗麵。

而現在……

她走過空****的客廳,看向外麵顯現出高遠蔚藍的天空,天空中飄著幾朵雲絮。

春來了。

………………

如果說生活沒有一點調劑的話,那未免也太無趣了。

但是如果讓楊拂曉選擇,她寧可選擇無趣的生活,哪怕是無波無瀾悠遠到老。

接近傍晚的時候,楊拂曉接到了一個電話,屏幕上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C市的號碼。

“請問您是楊小姐麽?”

“是。”

最近陌生的電話很多,不過不可否認,有些電話真的是有用的。

對方在電話裏報上了一個地址,說:“顧先生喝醉了,讓你現在過來這邊一趟,來接他。”

楊拂曉皺了皺眉,“你是怎麽知道我的電話的?”

“我是從顧先生的手機裏翻到的……”

“那你為什麽不用他的手機給我打電話,真的是笑話。”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對方的謊言,沒有再做停留,直接把電話掛斷,手機放在了一邊。

但是,不過半分鍾,楊拂曉的手機就又響了。

楊拂曉皺了皺眉,以為又是那個騷擾電話,不過這一次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顧青城的名字。

“楊小姐,還是我……”

還是剛才那個電話的聲音。

“我是這邊酒吧的服務生,這真的是顧先生的手機,您現在有時間麽?過來這邊接一下人……”

楊拂曉還是狐疑。

“顧先生喝醉了一直是叫著您的名字,所以我才打給你的。”

“你把地址再給我報一遍。”

掛斷了電話,楊拂曉並沒有立即起身,她拿出手機來,給陸離打了一個電話,“顧青城現在跟你在一起麽?”

“沒有啊,怎麽了?”

“噢,那沒事了。”

楊拂曉叫了司機劉叔開車送她去顧青城喝醉的那個酒吧。

雖然顧青城之前喝酒裝醉騙過她兩次,但是這一次,她還是過來了,萬一顧青城這回真的是為情所傷喝醉了呢。

她撫了撫額頭,她還真的是沒救了。

………………

陸離掛斷了楊拂曉的手機,以為楊拂曉和顧青城是鬧別扭了,便回撥了顧青城的號碼,沒有人接聽。

難道是出了什麽問題?

陸離知道顧青城現在還在公司開會,轉動了一下方向盤,隔了一條馬路就是MSC集團大廈,他索性便停靠在大廈邊,上了樓。

顧青城剛剛開完會出來,就看見了坐在辦公室內等待的陸離。

“怎麽今天有閑工夫到我這裏來了?”

不過陸離現在是沈嘉佳的男朋友,來到未來嶽父的公司裏看一看,也並不為過,所以剛剛在進來的時候,秘書都沒有多問什麽,特別倒了一杯咖啡過來。

“我來看看你是不是又和你小情人鬧什麽別扭了,打我電話找你,”陸離頓了頓,“對了,你手機呢?”

顧青城聽到陸離提及楊拂曉,原本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一點,說:“被人偷了,已經讓人去找了。”

他的路子比較廣,手機剛剛在機場的時候被偷了,開了兩個小時的會,應該已經找到了。

他想要的倒不是手機,是手機中的一些號碼和資料比較重要。

陸離皺了皺眉,他覺得蹊蹺了點兒,既然顧青城的手機丟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楊拂曉打電話來找顧青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