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路中發生的這一幕,就好像是慢鏡頭一樣在她的眼裏回放,鮮血彌散開來。

在馬路上,街邊正在經過的車輛都紛紛減緩了車速,然而,那輛肇事車輛,卻提速飛快的開走了。

“天啊!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麽多血……”

在馬路邊,很多行人都停下了腳步駐足看,有打電話報警的,也要驚訝的,吃驚於第一次見到這樣慘烈的車禍現場。

在前麵執勤的交警飛快的跑過來,攔開來往的車輛,對對講機說:“在XX路和XX路交叉口的中央廣場,發生車禍,急需增援!”

楊拂曉瘋狂地推開前麵遮擋的人群,直接跑過去,地上躺著的外婆的白發已經完全染紅了,地上積了一大攤血。

她都不敢向前走一步,鮮血將一雙眼睛都映的通紅。

“外婆?”

楊拂曉吃力的蹲下來,她不敢動麵前躺在地上的外婆,隻是向前探了探她的鼻息,仍舊有微弱的呼吸。

她自言自語地說:“外婆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另外一邊的沈嘉攸,忽然吐出一口血來。

“沈嘉攸!”

楊拂曉向旁邊移過去,卻沒有來的及轉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就伸手去拉沈嘉攸。

沈嘉攸側臉上都是血,看起來比外婆還要可怖,因為車輛是從沈嘉攸的右邊飛快的行駛過來,一定程度上,沈嘉攸為楊老太太擋去了一定的衝力。

“拂曉。”

楊拂曉點頭,眼淚掉落下來,“嗯,我在,救護車馬上就要來了,你也不會有事的,外婆也不會有事的……”

沈嘉攸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似乎隻是搖頭的這個動作,就會讓他覺得疲憊不堪。

“拂曉,我騙了你。”

“沒關係,你騙了我就騙了我,我不在意……”楊拂曉看見沈嘉攸還是想要張嘴說話,口中湧出大片的血跡,浸濕了白色的襯衫衣領,“你別說了,你休息一下!”

“不說,就沒機會說了……拂曉,”沈嘉攸咳了兩聲,“其實,你的端午哥哥沒有死……”

楊拂曉愕然瞪大了眼睛,眼眶裏的淚水猝不及防地掉落下來,正好暈染了他臉上的一片血跡。

“我知道,他沒有死,但是你……”

她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目光落在沈嘉攸深灰色的眼眸上,以及眉上的一道傷疤。

沈嘉攸忽然笑了一下,唇上的血,將他此時此刻慘白的嘴唇染成了嫣紅的顏色,他抬起手來,用小指勾了一下楊拂曉的手指。

“記得麽?”

楊拂曉察覺到手指動了動,沈嘉攸的手指挽著她的手指。

“端午哥哥?”

沈嘉攸的笑忽然凝在唇角,呼吸急劇喘起來,卻越來越微弱。

救護車的鳴笛聲從遠而近,倏然而至。

楊拂曉被護士拉開,將地上的沈嘉攸和外婆抬上擔架,做簡單的處理。

她的衣襟上染著血,手上也有血,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看著救護車在麵前開走,她都來不及說一句話。

車禍現場已經被封鎖了,一個交警看著這個孕婦有點可憐,便護著她來到馬路邊,“姑娘,你要去醫院麽?”

楊拂曉沒有說話,目光呆滯地盯著前麵因為車禍而擁堵的車道,腦中的思緒紛亂,卻隱隱約約聽到有歌聲。

一片曠野中,頭頂是湛藍湛藍的天空,有黑色的飛鳥飛過。

那個時候,楊拂曉大概才隻有七八歲,沈嘉攸十歲,手中拉著一個貓頭鷹的風箏,迎著風跑,她在後麵追。

“端午哥哥!你讓我試試!我也要放風箏!”

楊拂曉跟在端午後麵跑,但是端午就是不停下來,她一不留神就摔了。

端午趕忙跑過來,一隻手緊緊的握著風箏的卷軸,將楊拂曉扶起來:“你怎麽樣?”

“哈哈,我抓住你了!”楊拂曉一下子抱住了端午的胳膊,用手抹了一把臉,成了小花貓。

端午無奈的一笑,將楊拂曉扶起來,把卷軸給楊拂曉握在手中,楊拂曉一拉,一扯,覺得風箏的力量大的都能把她帶著飛了。

天空中飄散著幾朵雲彩,悠悠****。

楊拂曉握著卷軸也向前衝,跑了一會兒,停下來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地上,等著端午過來。

她搖晃著手臂,“端午哥哥!你快點過來啊!”

端午坐下來之前摸了一下楊拂曉的頭發,挨著她坐下來,看著她一張紅通通的小臉,問:“不高興?”

楊拂曉點了點頭:“我不想走。”

她見過要領養她的楊氏夫婦,穿的衣服都特別好,第一次見,還給外婆家裏送了很多東西,還給她買了十分漂亮的裙子,還說以後想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來看外婆,但是她就是不想走。

“但是,還是要走,對麽?”端午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流雲,“人總是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隻有你真正強大起來,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隨心所欲。”

楊拂曉聽不太懂,但是她知道,端午哥哥的意思,是她不得不走。

是的,舅舅舅媽已經收了別人的錢,就一定要走的。

一直到第二個月,楊拂曉離開。

楊拂曉拎著一個小包,告別了外婆,由楊氏夫婦拉著向一輛黑色的私家車處走過去。

“拂曉!”

後麵傳過來一個聲音,楊拂曉驚喜的回頭,看見端午站在院牆的黑影之下。

楊拂曉掙脫了楊棟梁的手,向端午跑過去,“端午哥哥,你總算來送我了!”

端午笑了笑,將一個食品紙袋中的牛奶糖給楊拂曉遞過去。

楊拂曉抬起頭來,“你會到C市來看我麽?”

端午猶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嗯,我會。”

“拉鉤!”

楊拂曉拉住端午的手指,“一言為定,如果你不來看我,我就回來找你!”

她趴在私家車的車窗口,看著站在院門口的端午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就和現在一樣。

不,也不一樣。

那個時候,她在車上,他在車下,看著她遠去。

而現在,她在原地,看著救護車遠去。

“姑娘?”

交警再三的叫聲終於將楊拂曉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她轉而看向交警,點了點頭。

交警幫楊拂曉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上了救護車的醫院地址,“謝謝師傅了。”

………………

顧青城這幾天,去了一趟美國,親自見了給沈嘉攸整容的博士,終於拿到了一份整容前的相貌還原圖。

此時此刻,董哲開車去一家整容醫院裏去接了顧青城,顧青城坐在後座,打開筆記本電腦,將裏麵的照片調出來,眯起眼睛看著上麵的這個人。

之前顧青城去過X縣楊拂曉的家,進過她的房間,在房間的桌上有一個相框,就是三個小孩子,其中有一個是紮著羊角辮的楊拂曉,一個是林子,一個就是端午。

而沈嘉攸的這張整容前的還原圖,就是端午。

筆記本電腦啪的一聲闔上,顧青城閉上了眼睛。

答應楊拂曉要幫她找到當時死裏逃生的端午,但是卻沒有想到,端午竟然就是沈嘉攸。

顧青城拿出手機來給沈嘉攸打電話,沒有人接聽。

他問董哲,“拂曉現在還在學校?”

開車的董哲說:“楊小姐和朋友一起參加畢業典禮,參加過之後會和沈三少吃飯,”他從後視鏡內看了一眼顧青城,“沈三少去接了楊老太太。”

顧青城霍然開目,幽暗的瞳仁裏閃過一抹看不懂的暗沉。

而就在此刻,董哲的電話響了,是阿綠打來的。

“老大的車被人偷了。”

在離開去美國之前,顧青城是從夜色離開的,私家車就放在夜色的外麵。

注意到顧青城的眼神,董哲及時的掉頭,車子駛向夜色。

然而,車還沒有開到夜色,顧青城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老大,沈嘉攸和楊老太太出車禍了。”

………………

顧青城來到醫院,已經是四十分鍾以後。

從電梯內走下來,遠遠地就看見在手術室外麵,一個身影在公共座椅上坐著,頭發蓬亂,身上的衣服亂糟糟的。

楊拂曉側臉上沾著鮮血,血已經凝住了,手掌上也有。

從旁邊經過的人,屢屢側目,但是她卻好像渾然不知一樣,肩膀有點瑟瑟發抖,醫院的環境清冷,好像整個人都沉入了冰窖之中似的。

肩膀上忽然向下沉了一下,一件黑色的大衣壓在了她的肩頭。

楊拂曉後背猛地一僵,抬起頭來,小巧的下巴已經被人給抬起來,手帕覆上她臉側已經幹涸的鮮血,用了一點力氣擦拭。

“怎麽搞的跟一隻小花貓似的?”

楊拂曉的視線剛開始有點散,雖然說是瞧著站在麵前的顧青城,而實際上,好像是透過顧青城看著更遠的地方。

顧青城微微蹙眉,“你在看什麽?”

楊拂曉淡淡道:“我在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顧青城不解:“什麽?”

楊拂曉忽然揚手就給了顧青城一個耳光,啪的一聲在顧青城了臉側,臉上即刻便浮起了一個巴掌印。

她是下了狠手的,不僅聽著響,而且疼,相反的作用力在楊拂曉自己的手掌心,同樣疼,疼到麻木。

在走廊旁邊經過的人都紛紛看過來,這是一出什麽戲?女打男?渣男劈腿了?

對上顧青城赤紅的雙眸,路人覺得這眼神簡直是要殺人了,趕緊走。

顧青城沒有鬆開楊拂曉的下頜,隻不過臉上剩下的那一丁點的笑意也隨之隱去了,目光落在楊拂曉的臉上。

楊拂曉別開臉,躲開了顧青城的手,她冷笑了一聲,抬起頭看著麵前的這人:“顧青城,你真的是一個經驗老道的騙子,而且,你是一個殺人犯!”

因為這是一場故意肇事逃逸的交通事故,在手術室外麵有一名警察陪同,剛剛和局裏調動監控錄像的警員通過話,從安全通道裏出來,就剛好聽見了楊拂曉大聲喊出的這句話。

楊拂曉的餘光落在這個警員身上,伸手指著顧青城,“警察,他是殺人犯!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了,就是他開車撞人的!”

顧青城站直了身,一隻手抄在衣袋中。

身後的董哲向前走了一步,“楊小姐,你這話是怎麽說的,老大一直是跟我在一塊兒的。”

楊拂曉死死地盯著顧青城一張波瀾不驚的眼睛:“我看到了,就是你,你的車,還有坐在駕駛位上的你!”

她難以想象,當時在路邊,她看見在車內坐著的人是顧青城的時候,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狠狠的絞痛。

“你說你現在還在上海,事實上呢?你不是說你還有兩三天才會回來麽?你怎麽現在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這個醫院裏站在我的麵前?!”

董哲上前一步,“老大沒去上海,老大去了美國,他也是為了去找你……”

“閉嘴。”

顧青城打斷了董哲的話,一雙眼睛依舊看著楊拂曉,“那麽,如果是我的話,我為什麽要開車撞人?”

“因為……”

楊拂曉頓了頓。

她忽然想到,曾經在MSC集團大廈的總裁辦公室內,顧青城對沈嘉攸說的那句話,他要殺了他……

“因為你……”

手術上門口的燈忽然滅了。

楊拂曉的注意力迅速地轉移,從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向從裏麵走出來的醫生麵前。

“醫生,怎麽樣了?”

醫生取下口罩,搖了搖頭:“給老人家準備後事吧。”

雖然說楊老太太的身體向來還不錯,但是受了這種車禍重創,年輕人尚且不行,更別提老年人了,搶救之後仍然不行,房間裏的護士已經給外婆下了呼吸機。

楊拂曉眨了眨眼睛,站在醫生麵前沒有動。

“你說我外婆怎麽樣?”

醫生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楊拂曉忽然一下子抬高了嗓門,“你說什麽?你這個庸醫,你胡說什麽?!你們滾開,都不要動我!我外婆身體好,怎麽可能死了?!你在胡說八道!”

病人家屬這種情緒失控是醫生經常性遇到的,醫生也不著急,而且在手術過程中,也自始至終隻有這麽一個懷著孕的孕婦在這裏,也不容易,醫生便耐心地又解釋了一遍。

這一句話,剖開了再一字一句的重組,傳入了楊拂曉耳中。

楊拂曉眼前忽然一黑,向後踉蹌了兩步,跌入了一個寬厚的胸膛中。

外婆走了……

端午他……

也……

端午的手術比外婆的手術要早結束二十分鍾,已經推進了重症病房,除了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骨折之外,傷到了頭部導致顱腦外傷,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植物人。

“藥物治療不能斷,當然也有醒來的可能性,有先例在前,所以沈太太你也不用多擔心。”

楊拂曉現在的身份還是沈嘉攸的夫人,送到醫院這裏來,醫院的醫生都知道她的身份。

顧青城攬著她的腰站定,楊拂曉用手肘撞開身後的顧青城,卻因為自己的氣力不足,向前踉蹌了一下,又被身後的人攬住了腰。

她又用手肘向後靠了一下,結果顧青城將她攬的更緊了。

楊拂曉掙紮:“你放開我!我肚子疼!”

顧青城眸中神色這才變了變,吩咐後麵的醫生,“找產科醫生過來。”

楊拂曉抵不過顧青城的力氣,最終卸了身上的防備,任由他帶著自己去了產科檢查室,檢查了身體。

大夫檢查之後說,比起同時期的胎兒來說,胎心很弱,需要調理,不要過於情緒刺激,畢竟孕後三個月和產前三個月都是比較危險的時期,必須多注意。

從檢察室裏走出來,醫院走廊上忽然走過來幾個警察,走到顧青城麵前,出示了手中的警察證件。

“是顧先生對麽?請跟我們走一趟。”

董哲向前一步,“你們想幹什麽?”

警察說:“不要妨礙公務,隻是想要顧先生配合我們接受一下調查,您確認和這起車禍有關。”

董哲口無遮攔:“胡說八道!”

顧青城皺了皺眉,攔住一邊的董哲,“我跟你們走。”

從剛才楊拂曉看見他的態度,他就已經有所疑心了。

一名警察走到楊拂曉麵前,說:“楊小姐,您是目擊者,我也希望您能配合我們去警局做一下筆錄。”

“可……”

“不行!”

顧青城打斷楊拂曉的話,看著警察,“有什麽事情問我就可以了。”

警察說:“但是您畢竟沒有辦法替代證人。”

楊拂曉堅持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是,能不能先讓我去看一眼外婆。”

她的眼眸中含著淚,淚水已經將睫毛完全暈染了。

外婆安安靜靜地躺著,身上蓋著一條白色的床單,這個太平間裏有點冷。

其實,在很久以前,楊拂曉都有點不懂,為什麽人死了之後要推進冰冷刺骨的太平間裏,放置幾天,就又要推進火爐之中火化,就算是生來沒有承受的最,死後都要受了。

楊拂曉在床邊蹲下來,因為肚子難受,她蹲下來的腿改為跪下來,膝蓋跪在冰涼的地板上,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今天外婆不回來的話,如果她沒有想要回來照顧懷孕的自己,如果她還在療養院的話,那麽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她握著外婆的手,手指屈伸,骨瘦如柴。

外婆閉上了眼睛,臉上蒼白的毫無血色。

“外婆……”

她有滿肚子的話要說,但是現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下來,她趴在外婆的手肘上,眼淚將白色的床單暈染了一大片痕跡。

身後傳來腳步聲,楊拂曉抹了一把眼淚,扶著床想要站起來,膝蓋關節處有點麻木,站起來不太穩,從身側伸過來一隻手想要扶她,她轉身避開,一雙眼睛雖然含淚,但是看向麵前的這人,卻是冷漠絲毫不夾雜著一絲情感的。

………………

沈宸良接到顧青城的電話,便立即起身,換衣服想要出門。

因為暈機還有點頭昏腦漲的盛微微迷蒙地從**爬了起來,“你去哪兒啊?

“顧總惹上官司了,我去一趟警局。”

盛微微依聽就清醒了一半,“我也去。”

警局裏,一直等到沈宸良來了之後,警察才從顧青城口中得知了他當天的行蹤。

“請問,十一點三十分你在哪裏?”

顧青城說:“我從一家整容整形醫院裏出來,然後讓董哲去接我,我有不在場證明。”

董哲的回答自然是和顧青城是一致的。

前麵有整容醫院的醫生來作證明,之後有董哲作證明,但是……“在車禍發生的這四十分鍾內,你在哪裏?”

“我在等人。”

“證明呢?”

無疑是沒有。

顧青城打電話給董哲之後,便拿著東西先去了一條街巷之中,便是之前曾經有一次跟著楊拂曉去的孟曦的租處,隻是心血**去了一趟,但是,在那裏並沒有看到孟曦。

孟曦肚子裏的孩子是沈嘉攸的,也就是端午的,他需要找到孟曦。

可是,在那條街道之中,因為比較偏僻,沒有監控錄像,有過路人都沒有一兩個,而且誰有注意到誰了。

警察經過了粗略的計算,從整容醫院到中央廣場附近,需要不到十分鍾,再回去,按照監控錄像上顯示的時間,理論上和事實上都是完全吻合的。

“車牌號為……的這輛車呢?”

顧青城看了一眼警察提供的車輛照片,“這輛車丟了。”

………………

不知是不是巧合,顧青城的這輛賓利歐陸,在當天傍晚之前,阿綠找到之前,已經被警局的人排查監控錄像之後率先找到了。

車輛內部,采集了駕駛位上的指紋信息,有三個人的,然後經過比對,比較新的是顧青城的,還有指紋能看出時間已經很久了,幾乎辨別不清楚的是楊拂曉的指紋,還有就是盛微微的指紋。

楊拂曉坐在警局的沙發上,手中捧著一杯熱水,水杯中的水汽在她的眼前模糊了一片。

她的確是開過顧青城的車,盛微微也曾經開過。

但是,這兩個人完全排除可能性。

當天從車禍現場還有兩名目擊者,在見到顧青城之後,也同時指認他微肇事者,況且,除了人證之外,在路況監控錄像中,也能看出來,雖然錄像有點模糊,但是經常性的看錄像的警察,通過比對,得出結論,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八,可以確認。

顧青城轉身想要離開,被一個警察在前麵攔住了去路。

“顧先生,您涉嫌肇事逃逸,故意傷人,您不能離開。”

警察說出這樣的話,意圖顯而易見。

董哲上前一步擋在了顧青城麵前。

在這個過程中,不止是董哲,沈宸良也一直都陪同在顧青城旁邊。

沈宸良自始至終蹙著眉。

如果按照顧青城說的,那麽,這就是有人做了故意栽贓給他的,能做到這樣天衣無縫的,肯定是經過了周密的布置,調查過顧青城的行程。

而在這個過程中,一點點抽絲剝繭,最終確認之後,楊拂曉的心也越來越冷。

顧青城轉過臉來,視線和楊拂曉在半空中相遇。

他向楊拂曉走過來,“拂曉,不是我做的。”

楊拂曉低著頭。

顧青城接著問:“你信麽?”

楊拂曉眼眶很紅,但是已經沒有眼淚了,抬起頭來看著顧青城,嘴角忽然銜著一抹冷笑,“我不信。”

她的嘴唇偏白,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你是在洗白你自己麽?我信你,還是信我自己眼睛看到的?顧青城,我知道你冷血無情,如果我問你為什麽這麽做,你肯定也不會回答,因為你做事從來都沒有什麽原因也沒有什麽準則……”

“我沒有做過怎麽告訴你原因?!”顧青城在楊拂曉身前頓下,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你對我難道連這麽一點的信任都沒有嗎?”

這一次,楊拂曉沒有掙紮,而是呆呆的看著他,“顧青城,我外婆死了……然後端午成了植物人,你讓我怎麽信你?”

顧青城的眸色很黑很深,他雙手的力氣一點一點消減,然後撤了力氣,閉了閉眼睛。

………………

當晚,顧青城被拘押,從次日起,除了當事的律師之外,誰都不能見。

盛微微因為顧青城的囑托,跟在楊拂曉身邊,陪著她去了酒店。

紫荊園的話,楊拂曉是絕對不會再去了,沈家也沒有辦法回去,所以現在隻有去酒店。

這一天裏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外婆去世,沈嘉攸成了植物人,而她一直以來喜歡著愛著的人,竟然就是事故的肇事者。

楊拂曉靠在床頭,腦子裏嗡嗡嗡一陣亂響。

盛微微不信這些事情是顧青城做的,她是自始至終站在顧青城這一邊的,但是事實上是楊拂曉的外婆的的確確在這場車禍中去世了,而且沈嘉攸也受到了傷害,而楊拂曉就是目擊者。

她在外麵的麵館裏買了兩份麵,但是楊拂曉沒有吃兩口,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進了碗裏。

“拂曉……”

盛微微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楊拂曉,幫她抽了一張麵巾紙用來擦眼淚,“這件事情肯定不是顧青城做的,你肯定是誤會她了……”

“我相信我的眼睛,”楊拂曉將筷子放下,她真的吃不下,一點胃口都沒有,“我如果連我自己看到的都不能相信,那我還能信什麽?”

“我就不信,”盛微微說,“難道你還不了解顧青城的為人麽?”

楊拂曉越過盛微微的肩膀,看向在酒店牆壁上掛著一個裝飾的鐵藝雕畫,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了解。”

顧青城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真的不了解。

“他在臨走前,告訴我,他去了上海,就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我給他打電話,他都說他還在上海要好幾天才能回來,但是卻意外出現在馬路中,還開車撞了人,”楊拂曉無奈的搖頭笑了笑,眼睛一眯,淚水就從眼角滑落了下來,“我原本以為我足夠了解他了,但是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根本就不夠了解他……”

當晚,楊拂曉失眠了,她睜著眼睛看著窗邊,影在窗上影影綽綽,如同鬼魅一般。

她想起了外婆。

隻要是想起外婆,眼淚就會莫名的湧出眼眶,想止都止不住。

她想起了端午,也就是沈嘉攸……

她竟然已經和端午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大半年的時間,屢屢都覺得沈嘉攸帶給她親切感,但是卻沒有認出來。

楊拂曉恨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她怎麽就這麽傻!

盛微微躺在另外一張**和沈宸良聊微信,順便將楊拂曉口中所說的話向沈宸良轉述了一遍。

“她現在怎麽樣?”

“還是那樣,她還是不鬆口,她認定了就是顧青城。”

………………

沈宸良了解楊拂曉現在的心理,楊拂曉是的的確確看見了,從路段的監控錄像上都可以清楚的看清楚。

他給盛微微發過去一條:“好好照顧她,如果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沈宸良把手機放下來,看著麵前的顧青城,“警局這邊會還有幾天調查取證的時間,會很快的上訴。”

顧青城身上的白色襯衫卷上去半幅衣袖,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眼睛下有深深的陰影,不知道是因為燈光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幾天原本就睡眠不足。

沈宸良拿出筆記本,已經將時間軸重新梳理了一遍,“楊拂曉說你之前告訴她你在上海。”

顧青城撐起雙臂,雙手交叉,“是,因為我在調查另外一件事情,當時還沒有打算告訴她,但是……她明顯已經知道了。”

就在醫院裏,當顧青城從楊拂曉口中聽到“端午”這兩個字,就知道沈嘉攸已經把他的真實身份告訴了楊拂曉。

他最終還是遲了一步。

沈宸良搖了搖頭,“現在不管是錄像的證據,還是人證,都一應俱全,如果上訴的話,法院的判決顯而易見。”

他頓了頓,“現在我是你的律師,你是我的當事人,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實話,我們好製定下一步的對策,做減刑申辯還是無罪申辯。”

顧青城睜開眼睛,看著對座的沈宸良,“無罪申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