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來到亞寰任職一個多星期了,楊拂曉偶爾會到樓下的餐廳和方樹一起吃飯,偶爾會和同事一起吃,倒是還沒有和顧青城一起吃過工作餐。

臨近吃飯的時候,顧青城前台一個電話把她給叫了過去,楊拂曉還特別拿著優盤,將電腦裏的文件拷貝了一下,準備給顧青城遞交過去,正好交了文件就下樓去吃飯。

結果,一推開,撲鼻一陣飯菜的香氣。

辦公室裏沒人,在休息區,一張茶幾上,擺著幾個菜,還有米飯。

楊拂曉將優盤重新放回在口袋裏,顧青城剛好從洗手間內出來,自然地對楊拂曉說:“去洗手,吃飯了。”

楊拂曉片刻之後漾起笑臉,“怎麽今天想起來叫我上來吃飯了?”

顧青城挑眉:“你是在埋怨我之前沒叫你?”

楊拂曉從顧青城身邊經過,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身體,“少臭美了。”

顧青城點菜是按照楊拂曉的口味來點的,其中還點了一個花生豬腳湯,“這個菜是給你點的。”

楊拂曉:“……”

她本來沒多想,反正餐廳裏也有這道菜,但是對上顧青城“不懷好意”的目光,她就知道,和顧青城對話,就必須要想歪,你想走正道都會被硬彎過去的。

吃飯期間,辦公室的門敲了兩下,楊拂曉心想自己用不用回避一下,但是顧青城已經開口叫了人進來。

此時此刻,楊拂曉口中滿滿登登的嚼著飯菜,抬頭就看見走進來的是銷售部的經理。

銷售部經理見到楊拂曉的時候,臉上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不過心裏微微訝異了一下,幸好和人事部經理的關係不錯,就說起來這個剛剛錄用進來的主管,算是現在不用鬧笑話了。

他對楊拂曉禮貌地笑了笑,轉向顧青城,“顧總,這邊有一個數據清單,我已經核對完了。”

楊拂曉直接站起身來,繞過桌子就向洗手間走去。

高管過來來和顧青城談事情,楊拂曉覺得自己還是需要回避一下。

她從洗手間出來,銷售部經理已經出去了,顧青城靠著沙發在翻看手中的一個文件。

楊拂曉問:“怎麽感覺你日理萬機呢?吃個飯都有人來給你送東西。”

顧青城翻了兩張紙,“給我遞支筆。”

楊拂曉從身後的辦公桌上順手拿了一隻簽字筆遞過去,顧青城在文件上圈了兩下,“我這是為年後騰時間。”

楊拂曉本來是想問騰什麽時間,話還沒開口就被手機鈴聲給阻斷了,她看了一眼是辛曼的電話,接通之後簡短地說了兩句就掛斷了。

顧青城已經把文件放下,“辛曼?”

楊拂曉點了點頭:“嗯,約了晚飯一起吃,然後我陪著她去買兩件衣服。”

顧青城靠著沙發靠背,單手扣著沙發扶手,曲起指關節輕敲著,“辛曼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楊拂曉搖了搖頭:“沒有吧,怎麽,你想給她介紹對象啊?”

顧青城嘴角向上勾起,帶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她之前有沒有前男友?”

“有的,”楊拂曉說,“明戀過一回,暗戀過一回,之後大學有過一個異地戀的男友,後來分了一直到現在就單著了吧。”

不過楊拂曉似乎是聽說在她回國之前,辛曼一直是在相親,不過沒有一個成功的吧,相親到吐。

顧青城向前傾身,重新從碗邊執起筷子,“你覺得薛淼怎麽樣?”

楊拂曉的頭腦中就浮現出一個溫潤儒雅的男人形象,見過幾次,是很紳士的,而且是名門望族的薛家少爺,而且是顧青城的好友。

“家世好,品相好,也有能力,如果真能和曼曼情投意合的話,也不錯,”楊拂曉頓了頓,“不過曼曼去年相親都快相惡心了,所以現在先別提這茬兒了,而且我覺得女人二十六根本就不算老,憑什麽就非要必須把自己嫁出去啊,順其自然唄。”

楊拂曉就想起來方樹,如果當真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將就了,那等到遇上自己真正有感覺的那個人要怎麽辦?

顧青城笑而不語。

………………

下午五點,楊拂曉在辦公室內接到了前台的電話。

“齊悅來辦離職手續了。”

楊拂曉看了一眼時間,將手邊的工作簡單收了一下尾,就下樓去了。

齊悅將離職手續和後續工作在二十分鍾之內就就交接完畢,從電梯上下來,就看見在門口處站著的楊拂曉。

她腳步頓了頓,本想要從另外繞道走,但是楊拂曉已經先看見了她,向她走了過來。

齊悅隻好走上前去,“楊姐。”

楊拂曉將手中的一封推薦信遞上去:“這是方樹寫的推薦信,有助於你在其他大公司裏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說實話,齊悅有點驚訝。

以方樹的資曆,先是在MSC七八年,又來到亞寰五年,可以算得上是行業內的標杆了,她竟然肯為自己寫推薦信。

楊拂曉笑了笑:“是顧總讓方樹寫的。”

齊悅將推薦信拿在手中,咬了一下嘴唇,“謝謝。”

楊拂曉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如果不趕時間的話,在咖啡廳裏坐一坐吧?”

齊悅不好拒絕,便跟著楊拂曉一同進了餐廳。

………………

按照上一次和齊悅一起出來喝咖啡的那一次,楊拂曉一模一樣點了一杯,落座之後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楊拂曉的位子沒有變,仍然是主管,所以她沉的下心來,而齊悅卻不一定能沉的下心來。

齊悅看著麵前白瓷的咖啡杯中褐色的咖啡,“楊姐,其實,今天早上,就算是我不辭職,顧總也會找一個借口讓我調到別的部門的。”

像是這種大企業裏,一些部門的員工,也隻有在年會上才能見到上司老板一眼兩眼,若不是方樹看上了齊悅的聰明能幹,也不會著重培養她,讓她能夠來接替她的。

不過,有才能的人多的是,齊悅並不是特殊的特別的,也不是非她莫屬的。

齊悅就是領悟的時間晚了一些。

“從去年下半年吧,我就開始跟顧總接觸了,”齊悅低著頭,一隻手扶著咖啡杯,“剛開始是因為方秘書安排的,當時我也知道,因為方秘書要在今年年中結婚,婚假之後緊跟著就是產假,而且方秘書已經三十三歲了,高齡產婦的話更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她是把我當成這段時間的接班人來培養的。”

這一點楊拂曉來到亞寰之後,也聽不止一個人說起過。

齊悅笑了一聲,似乎是自嘲的笑:“但是時間一久,我就有點驕傲了,我把方秘書安排我的這件事情,當成了是顧總的意思。”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說,楊拂曉也就知道了。

齊悅說:“但是都是我一廂情願的,我以為我是找到了捷徑。”

“沒有捷徑的,”楊拂曉說,“做任何事情都沒有捷徑,必須要付出時間和精力,隻不過因為背景的差異,這份付出是沉重還是輕鬆……”

齊悅很聰明,這一點方樹也向楊拂曉暗地裏說過,而且很年輕,不至於把這個人徹底毀掉。

而且,既然楊拂曉在離開五年之後再回來,其實也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顧青城有了別的女人亦或者是結婚,隻不過,在顧青城承諾和領證之後,齊悅的出現以及挑釁,是一個特別的變數,就必須要做點什麽了。

臨走前,齊悅說:“楊姐,之前我跟你說過,我送顧總回家那次,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她頓了頓,“對不起,我之前是騙你的。”

楊拂曉看的出來齊悅是一個很懂得事理知道進退的女人,就算是想要一飛衝天,也是因為內心被蠱惑了,所以才會從世人所不容的小三入手,讓辛曼昨天演了那一場戲。

送走了齊悅,楊拂曉長舒了一口氣。

她還是當不了電視上演的那種正室或者是正房太太,不過,用辛曼的話來說,就是小三不夠凶殘,一個個堪比戰鬥機的正室都是鬥出來的,鬥完小三鬥小四鬥完小四鬥小五。

楊拂曉聽了辛曼這話,忽然覺得有點道理,轉眼看著她:“聽你這語氣,是很有經驗了?”

“我有什麽經驗啊?”辛曼招手攔了一輛車,“我現在是單身貴族,不知道過的有多麽逍遙自在呢,我才不想那麽早就走進婚姻的墳墓裏。”

楊拂曉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顧青城向她提議的薛淼,等到了餐廳,就順帶提了一句。

“你覺得薛淼這個人怎麽樣?”

結果在對麵的辛曼口中的果汁一下子就噴了。

楊拂曉沒想到辛曼怎麽這麽大的反應,“你和裴三挺熟的,應該也認識薛淼的吧,他是薛家的少爺,現在是薛氏……”

“好了,菜上來了,吃飯了!”

辛曼打斷了楊拂曉的話,“趕緊吃,吃了飯陪我去買兩件衣服,再多說,這頓飯我就不請了啊。”

楊拂曉動了動唇剛想要再多說兩句話,結果辛曼從盤子裏夾了一塊香酥雞塊就塞進了楊拂曉的口中,“我怎麽覺得你今兒的話這麽多呢。”

楊拂曉以為辛曼是討厭相親,也就不再提了。

………………

米莎和傑森特是在周一的時候離開的。

楊拂曉去機場送了兩人。

米莎跺著腳,將自己整個人都裹在一件超厚的羽絨服裏麵,帽子上的毛將眼鏡都快要遮擋住了。

“好冷。”

米莎問楊拂曉:“你和顧不打算辦婚禮了?”

傑森特在一邊也說:“什麽時候辦婚禮?”

這個……楊拂曉還真的沒法回答。

她也不知道。

況且,她現在就是一個人,在C市連個娘家人都沒有,沒有扶著她走過紅地毯的父親,將自己的手交給顧青城,總不能她自己說:“我把我自己交給你”了吧。

“不知道,”楊拂曉生怕這兩個人又語出驚人,說:“等到如果辦婚禮,我會通知你們來的。”

米莎說:“如果真有那個時候,別讓我當你伴娘,我怕搶你風頭。”

楊拂曉衝米莎咬了咬牙。

米莎伸出雙臂來抱了抱楊拂曉,“珍重。”

楊拂曉說:“你也一樣。”

看著飛機在天空中劃過一道白色的線,楊拂曉笑著回身。

人生不就是會遇上一個又一個人的人,然後再告別一個又一個的人麽。

忽然有點感慨了,每一次到了送別的時候,總會有點感慨,每一次的感慨也不一樣。

………………

顧青城第二次來到沈宅。

自從五年前沈洲入獄,直到現在,沈宅就已經再一次換了主人,誰主沉浮還真的說不定,誰能想到,早些時間裏風風光光的沈洲,到現在會是階下囚,而曾經鋃鐺入獄的沈世卻又東山再起了呢。

守衛通報了沈駿,並沒有直接讓顧青城進入,而是讓顧青城在門口略等一等,三分鍾之後,沈駿來了。

沈駿依舊是稱呼顧青城為二少,順嘴習慣了。

顧青城問:“他的病怎麽樣了?”

沈駿也沒有隱瞞,說:“醫生說了,就在今年冬天,如果能熬的過去,那就算是挺過去了,還能堅持幾年,如果是熬不過去,那就……”

兩人一直走到主樓,沈駿送顧青城上了樓。

“老爺的精神還算是不錯,能跟你說說話。”

在門口,掛著厚重的棉簾子,裏麵特別暖和。

沈世靠在床頭,聽見有聲音,才睜開眼睛,看見顧青城了,“你來了。”

顧青城說:“對,我來看您了,舅舅。”

沈世笑了一聲,“這聲舅舅,我聽著真覺得像是在諷刺我,沒什麽血緣關係,算哪門子的舅舅。”

顧青城坐下來,“隻要我母親還稱呼您一聲大哥,您就算是我舅舅。”

沈駿給顧青城倒了一杯茶放在麵前,“是西湖龍井。”

顧青城品茶的習慣還是沈晚君教的,沈世看著麵前的茶盞,微綠色的茶水上飄**著翡翠的茶葉,看起來十分漂亮。

“你母親喜歡茶道,各種茶藝她都研習的很精細。”

顧青城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重新放下。

在房間晦暗燈光下,沈世的臉色很差,聲音有點暗啞:“什麽時候把睿睿抱過來看看。”

顧青城赫然抬起頭來,看見沈世一雙黯淡的眸子裏有一閃而過的光。

“他們都瞞著我,不過我自己的身體我也知道,”沈世低聲咳嗽了兩聲,“也就是今年冬天了吧,讓你母親也注意點自己的身體,最近天氣變化太大了。”

他是想要睿睿的,但是現在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算是把有自己血脈的孫子牢牢地綁在身邊,也沒有人來照顧,況且現在公司裏一些大股東也是

虎視眈眈的,有顧青城看著,會更加好一些,他也就更加放心。

最終,在離開的時候,顧青城也沒有告訴沈世睿睿的真實身份。

這個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老人,在垂暮之年,精神尚佳的時候,還是心心念念惦記著自己的孫子。

出來之後,顧青城問沈駿:“睿睿其實不是沈嘉攸的孩子,這一點,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沈駿跟了沈家的兩代人,有很多事情看的要比小輩們更加通透。

沈駿說:“我知道,不過老爺不知道,就夠了。”

“那那個孩子呢?”

“死了,”沈駿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顧青城的表情,“難道你沒有查過那個醫院,的確是死了一個嬰兒麽?”

顧青城向前走了一步,眺望著遠處有些陰霾的天空,天目陰沉,像是快要下雪了。

“是,不過那個嬰兒是因為生下來先天性殘疾,心室有問題,被人拋棄,沒有多久就死了,出生的日期也對不上。”

沈駿搖了搖頭,“老爺如果不是近來精神上有問題,也會發現這個問題的。你知道的,孟曦早產,再加上她自己查出癌症晚期,臨時決定剖腹產取出胎兒,早產兒,再加上有缺陷,放保溫箱沒有多久就死了。”

顧青城看沈駿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

“但是,”顧青城說,“我查到的,當時是有人將兩個孩子掉包了,那個孩子,其實並沒有死。”

沈駿愕然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頓時一張老臉上紋路顯得更加深刻,“沒有死……”

顧青城點了點頭:“對,沒有死,被拐賣了。”

………………

孟曦的死,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她在領過畢業證書之後,便獨自一個人搬到了小鎮上,遠離了C市,在租住樓下的一個小超市裏,給人當收銀員,賺一些微薄的收入,能夠養活自己,再給腹中的胎兒補充一點營養。

在顧青城的案子開審的時候,孟曦在報紙上看到了消息。

她吃驚的不是開車撞人的人竟然是顧青城,而是一死一傷的兩個人,死去的是楊拂曉的外婆,而傷到腦部受損成為植物人的是沈嘉攸。

當天晚上,孟曦就在租住的小屋裏燃上了香,用來祭奠楊拂曉的外婆。

次日,她已經準備好了,想要去C市醫院裏,去看一看沈嘉攸,但是,都已經上了車,她卻又退速配了。

去看一眼又能怎麽樣?

她已經說過了,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他們的麵前的。

那麽,就隻偷偷的看一眼吧,不要讓任何人發現。

車輛開到了C市醫院門前,孟曦讓司機在門口等一下,最多二十分鍾就出來。

她問了沈嘉攸的病房,上樓來到病房前,看見了裏麵的人。

沈嘉攸躺在病**,而就在床前的椅子上,坐著楊拂曉。

楊拂曉真的是瘦了,臉上原本就沒有肉,現在顯的一張臉更小,眼底有深深的陰影,一看就是好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她隻是在病房門口站了一下,等到楊拂曉轉身的同時,急忙向後退了兩步,然後踩到了一個恰巧來到病房門前中年貴婦的腳,這個中年女人驚叫了一聲,“你是誰?在這裏偷聽呢?”孟曦都沒有來的及道歉,就慌忙地走掉了。

路上,她隻祈禱著,好人有好報,沈嘉攸不會有事的。

還是不要讓別人看見她了,她不想打擾到別人的生活,也不希望別人打擾到她的生活。

她現在就隻想要平靜的一個人生活,然後一個人將肚子裏的孩子帶大。

孟曦在懷胎七個半月的時候,肚子已經很大了,但是,有一次在上樓的時候,卻因為突如其來的眩暈,然後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幸而當時隻有兩級台階,而且在聽見響動的時候,就有鄰居衝出來,急忙就打了救護車的電話。

附近最近的醫院派救護車來。

孩子從她的肚子裏安全被取了出來,但是卻因為太小太過於瘦弱,而放進了保溫箱中。

但是,孟曦卻在這一次全身檢查中,查出來了,有宮頸癌晚期。

癌症不管是中國還是國外,都是不可逆轉的,花銷大,但是還是無法控製死神走來的腳步。孟曦放棄了化療,在離開之前,給楊拂曉寫了一封信。

信紙幾次被淚水濕潤,她撕掉了寫了兩次的信紙,重新下筆,隻有不多的兩行字。

她雖然窮困,但是卻從來不想讓別人看輕她,就算是死,她也不想用自己的經曆來博取人的同情。

孟曦寫過信,就離開了。

既然隻有不過三個月可以活了,那麽,她想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去走走。

其實她對不起的,除了楊拂曉之外,就是沈嘉攸了。

原本因為喜歡,耍了一點小的心機,想要留下腹中的胎兒,但是事實上卻是給兩人同時增添了負重。

離開的這一天,天空很藍,好像是一塊明淨的水藍色玻璃,她和楊拂曉並肩坐在院子裏,互相取笑著,就算是說了損人罵人的話,也不會生氣。孟奶奶在身後正在戴著老花鏡淘米,麵前有幾隻母雞咯咯噠地來回搖擺。

而就在第二天,次日,同樣是小鎮上的這個醫院,迎來了第二位因為突**況而陣痛要生產的產婦。

這個產婦,就是楊拂曉。

………………

在紫荊園內收拾自己搬過來的東西時候,楊拂曉翻到了孟曦留給她的這封信,不由得眼眶就已經被淚水浸濕了。

現在想要睿睿去看一眼孟曦的墓碑,也不知道她的墓碑在何處。

身後一雙臂膀環過她,她嚇了一跳,紅著一雙眼睛就轉過頭來,“你就不能走路有點聲音麽?”

顧青城抬手抹了一下她眼上的淚,低頭瞧見楊拂曉手中信紙,便了然了。

“都已經過去了。”

楊拂曉點了點頭,將信紙折疊起來,說:“其實孟曦和我一樣,從小都被當成是孤兒的,被家裏的老人帶大,現在想要每年清明給她燒一些紙,都沒有去處了。”

她坐在床邊,拉開抽屜取出裏麵的紙筆,落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向顧青城要來了打火機,將紙張點燃,扔在了一個火盆裏。

顧青城看著火盆中的紙張燒著卷成灰燼,問:“你寫了什麽?”

火盆中的紙張還剩下一點邊角燃燒著火星,楊拂曉說:“我已經原諒她了,我會照顧好睿睿,問她安好。”

………………

楊拂曉收拾了東西出來,進了兒童房,兒童房中,睿睿正在和裴小火玩骰子,兩個小家夥撅著屁股,裴小火好像是個半仙兒似的,拿著一個盒子,晃著盒子裏的骰子,叫著“天靈靈地靈靈”。

而睿睿皺著眉,看著裴小火好像裝神弄鬼,最後,骰子的盒子倒扣下來,拋出來兩個五點一個六點,睿睿拍了拍手,哈哈大笑。

裴小火將盒子一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為什麽又是大啊,明明應該是小的。”

睿睿笑的很開心,把裴小火麵前的小旗子一把拿了過來,裴小火十分不忿地說:“這次我押大,你押小,我就不信了。”

楊拂曉沒有打擾兩個小孩子玩耍,從房間內走出來,接到了盛微微的電話。

………………

盛微微約楊拂曉和顧青城到餐廳裏來吃飯。

楊拂曉歡快地回答:“好啊。”

她沒有恨過盛微微,盛微微說的原本就是實情,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而且,在自己困難的那段時間裏,是盛微微整天陪著她的。

顧青城開車,兩人來到了約好的酒樓。

盛微微和沈宸良已經到了,在一間十分雅致的包廂裏,古韻古風,點的是中國菜,要老板溫上了一壺竹葉青。

楊拂曉不喝酒,顧青城滿上了一杯。

盛微微端起酒杯來麵向楊拂曉,“拂曉,我敬你一杯。”

說完,她就飲下了滿滿的一杯。

沈宸良說:“之前就想要一起來吃一頓飯的,但是因為事務所年末的事情太多,就一推再推到現在。”

這算是一頓冰釋前嫌的飯。

楊拂曉和盛微微重新說起來工作上的事兒,還是如同以往那樣熟絡,但是,分明已經能察覺到,這五年來,不管是誰,都已經變了。

盛微微說:“蘇阿姨好像前一段時間做了一個手術。”

楊拂曉手中的調羹一下子掉落在麵前的碟子裏。

“手術已經結束了,在觀察中,”盛微微說,“拂曉,這事兒我爸本來說想要告訴你的,但是蘇阿姨不讓我爸給你說,說你剛回來,很多事情都還沒有辦。”

盛微微其實也想開了,盛浩東這輩子也不能一個人過,到老了,總是要有一個人陪伴,她母親走得早,就連她對於母親都沒有什麽印象,又憑什麽要求一個三十多歲男人的後半生就要帶著一個女兒自己度過呢。

她不是不懂事兒了,五年真的能讓一個人成熟起來的。

臨走前,沈宸良遞上來一封請柬。

“我們到十月份婚禮。”

楊拂曉有點愣神地瞧著這份請柬,這是今年收到的第三份結婚請柬了,自己的婚禮都還沒辦,就光收請柬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顧青城。

也沒聽顧青城有什麽意向辦婚禮的,估計老顧家的人都以為是領了證就是辦了婚禮了。

………………

從酒樓出來,楊拂曉轉臉問顧青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媽做手術……”

顧青城向上揚了一下眼角:“你怎麽知道我早就知道的?”

楊拂曉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你這麽人精,怎麽會不知道,恐怕就瞞著我一個人吧。”

“那你現在知道了,”顧青城說,“又能怎麽樣?”

他從車鏡看了一眼身邊的楊拂曉,說:“你要給你媽媽打個電話麽?”

“我要買機票去澳門看她!”

也是話趕話給趕出來了,楊拂曉說出這句話就笑了,“等到過了年吧,我就去看看她。”

顧青城笑著搖了搖頭,“想通了?”

“我本來就想的很通徹明白,”楊拂曉說,“沒有養育之恩也有生育之恩,她總歸是我的親生母親。”

也是她現在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

楊拂曉轉過臉,看著車窗外的黑暗,等到過了一個紅綠燈,看見路燈下忽然隱隱出現一星一點的白色光點,車外麵有一個孩子歡快的叫起來:“下雪了!啊啊啊,下雪了!”

下雪了。

瑞雪兆豐年,今年會是一個好年吧。

………………

年會是在過年前一周,其實人心已經散了,都等著放假回家了,雖然說都趕上春運,就算是路上人擠人,但是回到家裏雀躍的內心卻是不一樣的。

楊拂曉作為一個新人來到亞寰,接手這樣一個全公司性質的年會,實際上是比較吃力的,因為對於各方麵的人和事都並不熟悉,還好方樹專門調派了人手來幫她。

關於年會的策劃,楊拂曉從顧青城布置下來的當天下午就開始將曆年的年會案例拿來研究,然後整理出來一份比較完善的策劃,先是給策劃部的部長過目了第一遍,部長說:“整體很流暢,不過創新點不夠,每年都是這樣的流程,其實公司員工期待放假發年終獎,要比開年會的積極性要高,本來顧總都說今年不搞年會了,還不如提前半天放假。”

楊拂曉覺得自己是臨危受命了,都已經開了幾年了,到她這裏就要創新,還真是不容易。

不過,策劃部部長口中所說的年終獎,倒是可以和這個年會放在一起來開,是一個容易讓員工嗨的**點。

楊拂曉跟財務部經理核算了一下年終獎,年終獎的獎金是在月底打到員工卡上,在年會上再評個獎。

楊拂曉找到方樹,問:“讓每個部門出個節目怎麽樣?”

“這必須是要強製性的,”方樹說,“現在都是有才不外露。”

楊拂曉一笑,“我有的是辦法。”

在年會前三天,楊拂曉就已經發了一個通知,每個人都要準備一個節目,因為在年會中有一個活動,隨機抽,抽到誰誰就上來表演。

“這是顧總欽點的活動,所以……”

好吧,怨聲載道之後,還是乖乖地去準備節目了。

其實樂器裏,吹葫蘆絲是最簡單的,但是楊拂曉竟然看見一個客房部的小姑娘是抱著琵琶來的。

在年會當天,楊拂曉已經早早地讓手下的人去布置禮堂了,彩燈彩紙彩帶,看起來就很有過年的氣氛,楊拂曉還特別讓樓下的餐廳事先準備好了餃子,等到年會快結束的時候,一人一小碗餃子。

忙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天已經黑了。

方樹將站在桌子上掛彩帶的楊拂曉給叫了下來,拿過楊

拂曉手中的彩帶和氣球,說:“我幫你看著這邊,你上樓去叫顧總。”

楊拂曉愣了一下,“他自己不能下來?”

還要人去請麽?

方樹說:“你就去唄,現在他心情不好,因為之前在水中樂園的競標失敗了。”

“噢。”

楊拂曉便轉身上了樓。

在顧青城的辦公室門口,楊拂曉曲起手指來敲了敲門,然後推開了門。

辦公室裏暗著,沒開燈,不過外麵隱隱約約的燈光,辦公室內也不至於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顧青城就站在玻璃窗前,負手而立。

楊拂曉清了清嗓子,“老顧,下去開年會了,你不是真在為沒有中標黯然銷魂吧?”

顧青城轉過來,招了招手叫楊拂曉,“你過來。”

楊拂曉走過去,還沒走到跟前,就被顧青城長臂一攬給攬在了胸前,在落地玻璃窗前麵,有一麵很大的屏幕,隻不過現在是黑著的。

“怎麽了?”

顧青城指了指,對麵的屏幕忽然亮了起來,竟然出現了是自己的照片!

一張一張照片漸次放過,從楊拂曉的百天照,到後來在照相館塗上大紅口紅的照片,和林子端午的照片,和外婆的照片,和孟曦辛曼的照片,三歲的照片,五歲的照片,十八歲和辛曼一起吹蠟燭卻被抹的一臉的奶油,再到和顧青城的照片,從小到大,所有的照片在一個大屏幕上,短短的幾分鍾內全部放完,楊拂曉好像就伴隨著這些照片又重新成長了一回。

在C市這種地方,一個廣告牌都是天價,楊拂曉覺得自己真的是過了一把明星癮。

她發覺眼角濕潤,抹了一下眼角,顧青城已經攬著她的腰讓她轉了過來,吻了一下她的眼皮,“我覺得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多愁善感了?在房間裏收拾東西也是哭,看了看照片也是哭。”

楊拂曉伸出手臂來環住顧青城的腰,在他的腰上狠狠的捏了一下,“等我拿了你的照片,從剛出生到現在滾動放出來,你會不會覺得很滄桑。”

就在上麵播出的短短幾分鍾,原來人生就已經走了二十六年。

顧青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下次放我的。”

“好,”楊拂曉仰起頭來,伸出手指來戳了一下顧青城脖頸上喉結,“到時候我就邊看邊嗑瓜子嘲笑你。”

………………

年會進行了兩個半小時,年終獎是最終才報了出來,但是之前所有人都玩兒的很開心。

特別還是在年會上,有一個挺帥的小夥子,向客房部的那個彈琵琶的妹妹表白了,頓時一陣喧騰,客房部的都是年輕的妹子,直接將氣球放在地上,用高跟鞋踩上去,頓時一片嘭嘭氣球的爆破聲。

楊拂曉的座位是安排在顧青城身邊的,她問:“你們公司不明令禁止辦公室戀情?”

她看過公司的規章守則,貌似也並沒有看到過有類似禁止辦公室戀情的條款。

顧青城說:“沒有。”

楊拂曉皺了皺眉,一般大公司為了保證公司利益最大化,避免其中員工私下裏牟取私利,都會有這麽一條的,盡管地下戀情的也不少。

顧青城在楊拂曉耳邊說:“那要不要先把我們倆開刀?”

“要,”楊拂曉撇嘴,心想顧青城這是上癮了,便鄭重其事地附和他,“先把你這個總裁給開除掉。”

………………

年會結束後,留下方樹將禮堂打掃幹淨。

顧青城接到了裴斯承的電話,讓去夜色聚一聚。

裴斯承說:“你放心,你兒子和裴昊昱在華苑呢,我媽看著。”

裴老太太這人天生的逗比性子,喜歡小孩子,少女心,上一次看惡作劇之吻還甜出一臉的粉紅色泡泡,被自己的老伴兒吐槽了很長時間。

顧青城臨時調轉了方向盤,“去夜色一趟。”

楊拂曉也沒什麽意見,睿睿挺喜歡裴昊昱的,自小長大能有個玩伴也好。

………………

隻不過,顧青城帶著楊拂曉來到夜色之後,並沒有直接就去VIP的包廂,而是帶著她上了電梯,然後按下了頂層。

電梯門打開,顧青城牽著楊拂曉的手從電梯上下來,上了兩層樓梯,上了天台。

天台上並不冷,因為有透明的玻璃窗圍繞著,燭光很溫暖,在正中間還有一個圓形的舞池。

顧青城問:“還記得這裏麽?”

楊拂曉笑著點了點頭:“當然記得。”

頂層天台的計劃,當初是楊拂曉寫的策劃書,第一次還被顧青城罵的狗血淋頭了,然後才去作市場調研,認認真真每一個數據都考察清楚。

“其實我當時讓你去做市場調研,沒什麽別的用處。”

楊拂曉:“……那你還讓我去搞什麽調研?”

“就是為了折騰你的,”顧青城笑了笑,“覺得每天不罵你幾句就心裏不爽,看你忍著怒氣想反駁又不敢反駁的模樣就喜歡。”

楊拂曉抬手就在顧青城腦門上推了一下,“顧青城,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你的真麵目了,你就是大尾巴狼,恃強淩弱。”

兩個人站在窗邊,俯瞰著大廈之下的廣闊夜景,璀璨華燈,燈光點點,好像是一條星河一般,站在幾十層的高樓上向下看,微風吹過鬢邊的長發。

忽然,耳邊響起來熟悉的旋律。

“當天邊那顆星出現,你可知我又開始想念……誰知道愛是什麽,短暫的相遇卻念念不忘,用盡一生的時間,竟學不會遺忘……眼前人給我最信任的依賴,但願你被溫柔對待……”

在左手邊的音響裏,忽然響起一首旋律柔緩的歌。

但願你被溫柔對待。

楊拂曉忽然笑了,眼睛向上彎起,好像是彎彎的月牙。

“你還記得這首歌?”

假如愛有天意。

顧青城點了點頭:“記得,記得當時你不是在唱,而是在嚎,讓我曲解了這首歌,還以為難聽的要死。”

楊拂曉懲罰似的在顧青城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真毒舌,你就違背自己的良心說這些話吧。”

顧青城的笑聲讓人聽起來很愉悅。

楊拂曉撐起下巴,“我還記得那個時候緹娜姐也在呢,可是現在都不知道緹娜姐在哪兒,陸離又在哪兒了。”

顧青城的手機想起來,他拿起手機來,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忽然皺了皺眉,然後接通了電話。

楊拂曉注意到顧青城臉上極其細微的表情,“怎麽了?”

顧青城對電話裏說:“好,我這就下去。”

他掛斷電話,對楊拂曉說:“陸離回來了。”

陸離……

回來了。

………………

楊拂曉和顧青城兩人下了電梯,就看見了在走廊上焦急等待的阿綠。

阿綠看見顧青城,就匆匆忙忙走過來,“老大。”

顧青城問:“在哪個包廂?”

阿綠說:“就前麵右手邊第二個,602。”

顧青城牽著楊拂曉的手向前走,阿綠幫顧青城打開了602的包廂門,顧青城拉著楊拂曉進去的同時,另外一隻手已經拿出手機來,撥了梁錦墨的電話,“現在在哪兒?”

梁錦墨說:“剛剛裴三不是給你電話了麽?就等著你過來了。”

“你現在先找個借口出來,”顧青城叮囑說,“出來到602過來。”

梁錦墨頃刻間便明白了,隨便說了兩句話便掛斷了電話,找了個借口就出來了。

此時此刻,在沙發上的人,正是陸離。

已經五年多沒有見麵了,楊拂曉都差點沒有認出陸離來,原本白淨的臉曬黑了,長了絡腮胡子,頭發也長了,除了一雙眼睛沒有變化,身上好像是裹著一件黑色的長袍似的,整個人都好像是一個流落街頭的流浪漢似的。

不過,她也敏感的聞到了在空氣中彌散的血腥氣。

顧青城向陸離走過去,坐在陸離身邊,伸手就探他的肩膀,結果手掌用了一份力氣去捏,陸離就悶哼出了聲。

“老顧,五年不見,下手一樣的重啊。”

顧青城毫不留情的說:“滾蛋,我就用了不到一分的力氣。”

楊拂曉沒有說話,默默地站在一邊,因為陸離穿的是黑色的衣服,所以看不出來到底是不是流血,流了多少血。

身後的門敲了兩聲,阿綠開了門,梁錦墨進來就說:“怎麽搞的,還另開了……”

話都沒有說完,看見在沙發上倒著的陸離,梁錦墨說了一半的話就重新咽了回去。

陸離看起來傷的不輕。

梁錦墨走過來,雖然陸離身上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他是腰背上傷的最嚴重。

“把外麵這個黑色的麻袋子脫了。”

楊拂曉:“……”

因為男人未免是大手大腳,阿綠就過去幫陸離脫了外麵裹著的黑色外袍,露出裏麵穿著的淺灰色長袖體恤,阿綠倒抽了一口冷氣。

顧青城嗤了一聲:“你這是遇上斧頭幫了?”

陸離疼的牙關打顫,“我遇見你祖宗!”

顧青城向後一靠,“我祖宗不是斧頭幫,我是山匪出身。”

楊拂曉覺得顧青城也真能瞎說。

她是站在陸離的麵前,沒有看到背後的傷口,隻是看見他胸腹上有一道傷痕,不過感覺空氣中彌散的血腥味更重了。

因為要查驗陸離身上的傷,楊拂曉便主動提出先走,“我去裴三那裏把睿睿接了,先回紫荊園。”

顧青城點了點頭,讓阿綠送楊拂曉出去。

在走廊上走著,楊拂曉問阿綠:“陸離是什麽時候來的?”

阿綠說:“就半個小時前,我在前麵,接到阿飛的電話就感冒跑出去,就趕忙過去去扶他,結果還沾了一手的血,我就發現他受傷了,幸好老大就在樓上。”

楊拂曉側身,看見阿綠的衣袖上還沾著一點血跡,問:“這裏有男人的衣服麽?給陸離準備一套吧,還有梁醫生應該是要醫藥箱的,你去照顧他們吧,我自己出去就好。”

阿綠眼睛裏閃過一抹詫異。

楊拂曉自然是沒有錯過阿綠眼中的詫異,笑了笑:“怎麽了?我說的這些你肯定也想到了。”

阿綠說:“我隻不過覺得你真的變了,那種氣質不一樣了。”

“我就當你這句話是誇獎了,”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走廊的最盡頭了,楊拂曉說,“我先走了。”

………………

楊拂曉去華苑接睿睿,裴小火鬧著不讓睿睿走。

宋予喬已經出了月子,看起來胖了不少,用一副嚴厲地口吻叫裴小火:“睿睿媽媽來了,你如果不讓睿睿走,下一次睿睿就不來陪你玩了。”

裴小火撇撇嘴,睿睿笑著抬起手來,安撫似的摸了摸裴小火的頭。

“哼。”

裴小火哼了一聲,就轉身向樓上走去,去看繈褓之中的弟弟妹妹了。

楊拂曉抱著睿睿回到了紫荊園,等到照顧睿睿睡了之後,已經十點多了,她又洗了個澡,出來吹幹了頭發,顧青城還沒有回來。

不會出什麽事情吧。

楊拂曉兩次拿起手機來又放下,怕是打電話打擾到那兩人,便靠在床頭看書。

陸離回來了,不知道蘇煙是不是也回來了。

………………

陸離身上被砍了四刀,肩膀上一刀,背上兩刀,還要腰腹上一刀。

這是嚴重的,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

在夜色這邊一早就備著有醫用工具,除了沒有麻藥,縫針的時候梁錦墨也是下手狠,不過手法嫻熟比較快,就算是這樣,在一邊站著看的阿綠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梁錦墨聚精會神,道:“去端一盆熱水來。”

阿綠立即轉身進了浴室,接了一盆熱水,放上一條幹淨的白毛巾。

梁錦墨說:“你把他身上血汙擦幹淨。”

陸離疼的已經將要暈過去了,整個上半身疼的都快要麻木了。

顧青城給陸離端了一杯水,讓他就著水把梁錦墨給的藥片喝下,對阿綠說:“找一身男人幹淨的衣服來。”

阿綠手中的白毛巾完全染了血,地上盆中的水也成了紅色的。

“剛剛楊小姐已經吩咐過了,準備過了。”

阿綠準備了一件黑色的棉質長袖T恤,深藍色的休閑衣,避免血染在衣服上太明顯。

梁錦墨挑了挑眉。

這樣一番整下來,已經是將近兩小時之後了。

阿綠出去之前,關上了包廂門。

陸離闔著眼睛攤在沙發上,微微緩了一口氣。

顧青城靠在酒櫃旁邊,倒了一杯酒,想起來楊拂曉口中所說的“備孕”理論,端起來就又放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