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再最後叫你一聲哥好不好!你給奶奶留這麽一點錢,奶奶看病要錢的!”

孟曦死死地抱著孟鵬的腿,不管他怎麽甩都不肯放開。

“我的死活都顧不上了,還顧得上誰的死活?”

孟鵬向後麵一記窩心腳狠狠的一踹,孟曦一下子撞翻了後麵的椅子,咣當一聲,身上的骨頭被撞的生疼。

孟鵬已經到床前,從後麵孟奶奶手裏搶放著木箱子。

孟奶奶護住手中的木箱子,對著孟鵬罵道:“孟鵬!你這個不孝的孽孫啊!你敢把我的房子搶走了,我就一頭撞死在牆上!”

“奶奶,您也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老子就是那種德行,你能指望著我怎麽樣,再說了奶奶您都這麽大歲數了,就別動不動就說死了,多晦氣啊,奶奶,這錢等我先去還了賭錢,”孟鵬說著就從孟奶奶身後奪過了箱子,“你也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吧。”

這是一個人應該說出來的話麽?

但是,他現在就隻是一個賭徒,一個視錢如命的賭徒!

孟奶奶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哪裏敵得過孟鵬一個青壯年,一直護著的箱子就硬生生的給搶走了。

孟鵬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晃了晃,感覺到箱子裏麵東西不少,用手掰了兩下掛著的鎖,鎖紋絲不開,問:“鑰匙呢?”

孟奶奶臉上的皺紋很深,聽了這句話,直接從**向孟鵬撲過來,不管不顧地要搶奪手中的箱子。

孟鵬單手推開孟奶奶,臉上帶著一副嫌惡的口吻,“反正你死了都是我爸的,給了我爸讓他去喝酒,還不如給了我,我運氣好的時候一夜就賺回來了,到時候咱們家裏換一個大房子。”

這是所有賭徒的心理,想著可以一夜暴富,贏了想要盆盈缽滿,輸了想要回本錢,就是一個無底洞,就跟毒品一樣,根本沾染不得的!

孟鵬抬手就將木頭箱子在牆麵上狠狠的一砸,並不是實木,隻是一層薄薄的木板,被砸的粉碎,裏麵的證件全都嘩嘩啦啦的掉落在地板上。

孟鵬眼睛裏放著紅光,隨手翻了翻裏麵的東西,裏麵除了房產證,就是一些老照片,還有孟奶奶和孟爺爺的結婚證,都是一些不值爛錢的東西,他直接轉過頭來看向孟鵬:“存折呢!”

孟奶奶眼球渾濁的上下翻顫,明顯氣的不輕,胸口上下起伏著,一口氣上不來就要背過氣去的感覺。

她這輩子就一個兒子一個孫子,兒子是不孝子,孫子也是一個不成器的,偏偏老頭子還撒手早,這麽一大攤子就全都留給了她一個人支撐著,現在倒是來硬受著。

隻有一個孫女孝順懂事,卻硬生生被拉到這種泥淖裏。

孟鵬向前走了一步,“老太婆,你給不給?這樣吧,我把房產證給你,你把存折給我,這樣好歹我們還能留著一套老房子,雖然這房子也實在是破破爛爛的,但是好歹是一個落腳的居所。”

孟奶奶臉上的皺紋的紋路顯得特別深,好像溝壑縱橫,“你還有臉叫我奶奶?就把房產證給我,不要做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孟奶奶說著就咳嗽了起來,想要過去給孟鵬搶手裏的房產證,卻被一下子推倒。

孟鵬翻著床頭,在枕頭下麵果然看見了房產證。

他臉上露出一種陰森森的笑容,一雙眼睛裏似乎都寫著錢錢錢,賣了房子取了錢,就能還了高利貸……而就在他將存折和房產證揣在口袋裏轉身的同時,前麵的牆麵上忽然映照出一個黑色的人影,他神情一凜,剛好想要轉身。

嘭的一聲,他嘴角的笑,也就凝固在這個時候。

孟鵬好像是一灘爛泥一樣從**栽倒下來,一下子沒有了動靜,身後的孟曦手中一個木棍子咣當一聲掉落在地上,向後退了兩步,死死地咬著下唇,臉色青白。

孟曦喘著粗氣,一雙眼睛瞪的很大,盯著躺在地上的哥哥。

孟鵬躺在地上,好像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孟曦一把從孟鵬手裏將存折和房產證奪過來,撲倒**去叫被孟鵬推的撞在牆上的奶奶。

“奶奶,我們現在馬上就離開這兒,我報警,讓警察過來來處理……”

孟奶奶倒在床頭,去沒有一點動靜。

孟曦嚇了一跳,趕忙去推了推孟奶奶,“奶奶!奶奶,孟鵬拿不走爺爺留給我們的房子了,奶奶,我現在先帶著裏離開這兒!”

孟奶奶依舊沒有什麽動靜。

孟曦一把抱住了孟奶奶,聲音撕心裂肺:“奶奶!你別嚇我啊奶奶!”

………………

這樣一個夜晚,注定了心神不寧。

楊拂曉一個晚上醒來了三次,直到遠方天空泛起了魚肚白,她的睡意也完全消失了。

她起身去洗漱,然後在陽台上站著,看著獨獨屬於這樣一片富人區的清晨,前麵有一個很大的花園,就算是在步入深秋的時刻,也有不知名的花朵爭奇鬥豔,這樣的黎明,等待天邊日出,燦若朝陽的光芒一點一點的覆蓋上這樣一片景物上,應該是很美的一幅畫麵吧。

風有點涼,抱著雙臂在手肘上上下下拍了拍。

忽然旁邊響起一聲口哨。

楊拂曉轉過頭來,她看見在隔壁的陽台上,顧青城還穿著黑色的睡袍,正俯身趴在欄杆上,手指間夾著一支煙。

他最近的煙癮真的是特別大。

楊拂曉綻開一個笑臉,向顧青城招了招手:“顧大大,早!”

她發現,顧青城右臉上昨天被打的淤青,經過一夜,吸收日月之精華,比昨天看起來更加明顯了,青腫淤青,再加上嘴角開裂,分明就是破壞了這樣一張俊臉的美感。

楊拂曉端著下巴仔細端詳。

就算是被打了,還是和許慕珩一樣,一樣英俊的臉龐,清冷矜貴的氣質,優雅中略帶痞氣,勾的人心裏癢癢的。

顧青城微微側首,彈掉了指尖煙蒂的一層堆積的煙灰,細密的煙灰飄飄散散,楊拂曉直接湊過來,趴在欄杆上,“顧大大,抽煙有害健康,能不抽就別抽了啊,為了你的後半輩子著想。”

楊拂曉說著,就要伸手去奪顧青城手中的香煙,被他轉手避開。

因為兩個房間就是隔壁,兩個陽台之間也就隔了大約有一米的距離,十分近,楊拂曉一伸手,沒有從顧青城指間把煙蒂給奪過來,倒是讓顧青城手腕一轉,抓住了她的手,楊拂曉俯身趴在欄杆上,這下連想縮都縮不回來了。

顧青城攜著煙在唇邊,吐了一口煙圈,看著就在咫尺之外的楊拂曉,臉上帶著慵懶的淡笑。

隻不過,這樣內斂溫潤的笑,在楊拂曉看來就是不懷好意了,因為她向後抽了抽手,而顧青城就是抓著她的手不鬆開。

楊拂曉討好地笑了一下:“顧大大,能不能鬆開?”

她現在也隻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裙,領口有點大,因為向前伸著手,陽台上的金屬欄杆硌著腰身有點涼浸浸的。

顧青城輕巧兩個字:“不鬆。”

楊拂曉臉上露出討好的笑立馬就垮了下來,她尋思著是該接著討好顧青城,還是色厲內荏地嗬斥他是流氓?

好像後者顯得她比較有骨氣一些,還是怒斥吧。

顧青城好像是看透了楊拂曉心中所想,“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

楊拂曉:“……”

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想要她開口求他麽?

哪有人有這種特殊的癖好的!

楊拂曉偏偏就是拗著性子不開口,就狠狠的瞪著對麵的顧青城,反正他拉著她,他自己也沒辦法走,都是相互的,兩個人就這麽死耗著就好了,而且他抓著她的手腕也需要力氣。

顧青城抽完了一支煙,將煙蒂在右手邊窗台上的一個煙灰缸裏摁滅了,順手從窗台上拿過一個銀質的手銬。

“等等!”

這個手銬是從哪兒弄過來的!

在冰冷的金屬手銬貼著手腕皮膚的同時,楊拂曉用力地掙脫了兩下,就哢嚓一聲拷上了。

楊拂曉本來認命地想顧青城會把手銬的另外一端拷在他那一端的欄杆上,但是,誰知道下一秒,手銬的另一端卻拷在了他的手腕上。

“!!!”

顧青城鬆開了楊拂曉的手,但是,她也拉不過來了,除了手銬中間的鏈子那麽一丁點的距離……

楊拂曉覺得自己欲哭無淚了,看向顧青城,後者正在姿態悠閑地靠著欄杆,笑著說:“拂曉,一起看日出吧。”

可是,這種姿態很難受啊!

楊拂曉現在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一時的骨氣真的害人不淺,隻是說兩句好聽話而已,現在也就不至於被拷在一起了,連人身自由都沒了。

楊拂曉趴在欄杆上,晃**了兩下手中的手銬,連帶著對麵的顧青城的手臂也輕晃了幾下。

顧青城手指叩了叩欄杆:“站直了。”

楊拂曉沒動。

“走光了。”

楊拂曉低頭一看,風光乍現,猛地直起腰來,順帶將睡裙向後扯了一下,遮住了走光的前胸,“顧大大,你有鑰匙的,是吧?”

顧青城手指尖轉著一把銀晃晃的鑰匙,唇角向上一勾,“是的。”

楊拂曉好像是看到了曙光,眼睛一亮。

顧青城鎖住楊拂曉眼底的那一抹亮光,鑰匙環在指尖轉了兩圈,然後一道十分漂亮的拋物線,在黎明的微光中,掉落在樓下一大片草叢中。

楊拂曉握了握拳頭,“你是故意的!”

顧青城聳了聳肩,“我就是故意的。”

“……”

好吧,她還是沒有顧青城臉皮厚。

楊拂曉用手指摸了一下這個手銬的材質,壓根就不是普通的玩具塑料,絕對是金屬的手銬,那種在警匪片裏可以經常看見的,警察會一下子將你的頭按在牆上,扭著你的胳膊就拷上這種手銬。

興許警匪片上為了拍戲是假的,可是這

個當真是真的。

“顧大大,你為什麽有這種手銬啊?”

“我不光有手銬,我還有槍,”注意到楊拂曉的眼神,顧青城說,“真槍。”

楊拂曉的眼睛亮了亮,她也是真的想要摸一摸真槍的感覺,肯定是不一樣的。

可是……

楊拂曉說:“那現在怎麽辦?”

沒有鑰匙,總不能就這麽一直站著吧,除非,一個人到另外一邊過去。

楊拂曉想到這個可能性,就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怎麽可能?!這可是十三樓啊!

楊拂曉沒有恐高,但是也不是意味著她可以在十三樓跟如履平地一樣蹦蹦跳跳啊。

顧青城忽然拉了一下手銬相接的鏈子,順便就將楊拂曉的手給握在了手掌心內。

“把那隻手也給我。”

楊拂曉有些呆愣地看向顧青城。

顧青城已經將右手的手攤開在半空中,看著楊拂曉的眼眸,又說了一遍:“把那隻手也給我。”

楊拂曉手指無意識的蜷縮了一下,才抬起手向前,搭在顧青城伸過來的左手上,細嫩的手掌心觸碰到他指腹上的薄繭,十分微妙的觸感。

顧青城看著她的眼睛,“踩到欄杆上來。”

楊拂曉向下看了一眼,有點膽顫,一眼就可以看到地麵上的草地,她雖然沒有恐高,可是現在也是在拿著生命去冒險好嗎?

雖然兩個欄杆之間也就隻有不足一米的距離。

顧青城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過來。”

楊拂曉看著他的眼睛,一雙眼睛黑漆漆地似乎是兩個漩渦,她點了點頭,借著顧青城雙臂的力量,踩上了欄杆,然後跨過,坐在欄杆上,兩條腿就**在半空中。

雙腿離開地麵的感覺,而且還是十三樓層的感覺,腳下有風,心髒的跳動越來越快,逐漸和自己的呼吸成了同一頻率。

支撐著整個身體的,就隻有身前顧青城抓住她的雙臂。

她看了一眼下麵,再抬眼看顧青城。

這一刻,她對於顧青城,隻有全心全意的信任。

顧青城向前傾身,有力的臂膀旋即扶住了楊拂曉的腰身,進而摟上了她的腋下,將她抱起來的同時,楊拂曉雙腳離開欄杆中間的金屬花紋,腳上的拖鞋嘩啦地掉了下去,砸在一簇四季青中,嘭的一聲。

楊拂曉緊張的低喘了幾聲,閉上了眼睛,心髒出現了短暫的停頓。

顧青城把她抱過來,楊拂曉雙腿觸碰到地麵的同時,還顯得很不真實,腿一軟,完全癱倒在顧青城的懷抱裏,雙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衣襟。

顧青城溫熱的呼吸拂在耳邊:“好了。”

楊拂曉聽見顧青城的聲音,呼吸才逐漸平緩,抿著唇,抬頭正好可以看見顧青城的下巴,有點發青,蹭在她的額頭上有點刺刺的癢。

她赤著腳踩在地板磚的地麵上,有點涼。

楊拂曉剛準備向後退一步,就被顧青城重新攬在了懷裏,沒有銬著手銬的手臂繞過她的細腰,唇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這個動作,讓楊拂曉的後背一僵。

在抬眼看顧青城的麵容,眸光依舊黑,唇角依舊帶笑,晨曦的柔光照在他的臉上,弱化了他臉上鋒利的棱角。

隻不過,這人現在是在看著誰?而這個人又究竟是誰?

顧青城抬起楊拂曉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落了一下,“謝謝相信我。”

隻是一個感謝的吻麽?

楊拂曉扯了一個笑出來,用淘寶掌櫃慣用的口吻道:“客氣了哦親。”

“你看。”

顧青城扳過楊拂曉的雙肩,讓她看著天邊。

天邊層層翻滾的白色雲彩,邊緣染上了一圈緋紅的顏色,等到如同一個流黃的雞蛋的太陽從雲層中鑽出來,楊拂曉一張小臉上都染上了一層光輝。

顧青城傾身單臂撐在欄杆上,微微轉頭垂眸看著楊拂曉:“你是在拂曉出生的麽?”

楊拂曉忽的扭過頭來,“是的,我外婆給起的名字,外婆後來告訴我,說她其實沒讀過幾年書,也不會起什麽高深的名字,就拿來生辰時間起的名字。”

“很好聽。”

“我替我外婆謝謝你啦。”

楊拂曉臉上綻開燦爛的笑,重新轉過去看著已經噴薄而出的太陽,雲層已經沒有辦法遮掩太陽的光輝。

顧青城側首看著楊拂曉,臉上帶著笑,薄薄的陽光在她臉上鍍上了一層金光,一雙黑漆漆的雙眸裏,有兩個小太陽,好像是迎著太陽生長的向日葵,發出耀眼的光。

………………

楊拂曉發現,和顧青城相處,果然就不能太較真。

因為,他回過頭就忘了。

在從陽台上看完日出,跟著他出來,他沒留神兩個人銬在一起的手腕,向前踉蹌了一下摔在了地上,幸好地麵上鋪著厚厚的羊絨地毯,楊拂曉才免得這樣麵朝下摔個鼻青臉腫。

顧青城在後麵把她拉起來,楊拂曉揉了一下鼻子,“顧大大,你能不能先把鎖解開啊?”

顧青城攤了攤雙手:“不能。”

楊拂曉一愣。

這種話都回答的理直氣壯的,顧青城你看著我的眼睛,你告訴我這話你是怎麽說出來的?

顧青城扯了一下自己浴袍上的衣帶,“鑰匙剛剛你也看到了,扔了。”

楊拂曉半張著嘴,足夠塞下一個鵪鶉蛋,顧青城的聲音才傳進耳膜輸入大腦,她動了動唇:“難道沒有備用鑰匙嗎?”

顧青城點頭:“沒有。”

楊拂曉呆呆的看著顧青城的臉看了一會兒,看著他右臉上挨的那兩拳,現在已經完全青紫的下巴以及開裂的嘴角,在心裏後悔昨天為什麽不幫著那個壯漢一起揍他,胖揍他一頓!

楊拂曉深呼吸再加上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你再說一遍。”

顧青城注意著楊拂曉臉上極其微妙的表情,忽然覺得她現在的表現有點出乎意料,說:“沒有。”

楊拂曉抿著唇,抬頭看向顧青城,臉上帶著笑,“顧大大,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麽嗎?”

顧青城微微向上揚了一點尾音:“嗯?”

楊拂曉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咧開嘴笑的開心,然後迅疾的出手,手指頭直接戳上了顧青城臉上的淤青,顧青城的臉頓時疼的就變了形。

“楊拂曉!”

楊拂曉聽著顧青城這一聲好像是發怒了,真的是無法抵擋的怒氣,轉身就要跑,結果還未及轉身一拉,兩人連著的手銬中間的鏈子就被一下子拉直了。

顧青城的手腕也被扯了一下,直接就撲倒在楊拂曉身上了,一張俊臉直接就撞上了楊拂曉的軟綿綿的胸……

為什麽說是軟綿綿呢?

因為一般女性在夜晚睡覺的時候都不會穿胸衣,所以,這一下切切實實地被襲胸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走廊上剛去叫楊拂曉吃飯的李阿姨愕然發現房間裏沒人,便順路過來叫顧青城吃早餐。

開了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李阿姨臉上帶著十分欣慰的笑,看見顧青城和楊拂曉這個樣子,好像是她的兒子女兒修成正果了似的,說:“你們兩個人做完了就下去吃早餐。”

這麽一句話,說的楊拂曉一個大紅臉。

沒有看見兩個人現在是銬在一起的手腕麽?這並不是心甘情願的!

而且,這還不是最尷尬的,更加尷尬的是換衣服。

兩人現在都穿著睡衣,如何脫掉是一個問題,如何穿又是一個問題,總不能隻穿一個胳膊吧。

楊拂曉站在顧青城麵前,“顧大大,我真的錯了,你就拿出鑰匙來開了鎖吧,我不想穿著睡衣去公司上班啊。”

顧青城說:“我也不想。”

“那正好啊,那鑰匙開鎖啊。”

“沒有。”

顧青城是真的沒有鑰匙,隻有那一把,剛才還給扔到樓下去了。

楊拂曉趴在桌子上,眼神幽怨地看著顧青城用右手在慢條斯理地吃東西。她卻隻有一隻連筷子都拿不起來的左手,索性從旁邊的小筐裏麵拿了一塊開花饅頭,狠狠的撕咬了兩口,咀嚼的時候惡狠狠地瞪著顧青城。

吃了早餐,顧青城給一個警局的熟人打了電話,要萬能鑰匙,楊拂曉聽說一把鑰匙能夠打開C市三分之二的門。

“嗯,好,我等你過來。”

等顧青城掛斷電話,楊拂曉滿懷希冀地看著他,而顧青城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心裏逐漸升騰起的肥皂泡泡。

“上午要執行任務,下午兩點過來。”

楊拂曉就好像是一個被紮破的氣球一樣,刺的一聲跑氣天上地下的亂竄,最後癱軟在地上。

還有艱難的……六個小時。

盡管兩個人被銬在一起,盡管兩個人都穿著睡衣睡袍,但是,顧青城就好像萬事都沒有受到影響,吃過早餐之後,抽過紙巾來擦嘴,楊拂曉的手就銬在下麵,距離他的下巴不過兩公分的距離,抬手就能戳到他嘴角的淤青,忍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戳他痛處了,昨天也是為了她才被打的。

他躺在沙發上抱著看文件,她也歪在一邊,湊近了看著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的有點頭暈。

吃過早餐,顧青城便給方樹打電話,讓她把公司裏需要處理的文件帶到家裏來,上午的會推遲到下午。

等門鈴聲響,楊拂曉主動開門開習慣了,畢竟是住人家的,而且李阿姨又十分照顧,所以一般在李阿姨還沒有跑過來之前,她都會喊:“放著我來開!”

可是這一次,楊拂曉剛剛跳起來就被緊扣著的手腕重新拉回來了,與此同時,還有顧青城冰冷的兩個字:“坐下!”

所以,方樹進來,就看見這被銬在一起的兩個人。

呃……

她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將喉嚨裏的疑問咽下去,走過去,將

公文包內的一遝文件雙手遞給顧青城。

“顧總,其中有佳創的投資項目的風險估計以及市場前景分析,和佳創的沈總談是在今天上午十點,我已經讓財務按照高出兩個百分點來預算了。”

顧青城隨手翻了一下,楊拂曉湊在一邊看,看見後麵附上一份專利聲明,下麵的簽名區寫的就是沈嘉攸。

想到沈嘉攸,楊拂曉就滿心都是愧疚。

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他,她都覺得挺過意不去的,還是要找個機會與沈嘉攸好好地談一談。

心裏有一個小人說:那如果他還是不同意退婚呢?

另一個小人說:那不如就嫁了吧嫁了吧。

一個小人點頭:好的好的!

“不好!”

楊拂曉拍了一下沙發扶手彈了起來。

一邊話說了一半的方樹吃驚地將後半段話吞了下去。

楊拂曉這才反應過來,嘿嘿笑了兩聲,“抱歉打斷你們了,請繼續,請繼續。”

顧青城和方樹交待過工作,方樹便離開了,在門口臨離開之前,還特別又轉頭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這兩人。

她從三年前被沈三伯安排在顧青城身邊,可是三年基本都沒有見到過顧青城對誰這麽上心過的,當然,除了秦笙。

可是,到了現在,真的就見到了第二個。

雖然說這個楊拂曉剛開始就跟狗皮膏藥似的黏上來了,但是,還挺有效的,不是麽。

方樹上了電梯,手機鈴聲響了,她拿起手機一看,心頭一凜,已經把內心紛亂的思緒理清,接通了電話。

“沈三伯。”

“我聽說顧青城最近跟一個女孩子走的過近?”

沈三伯作為MSC的董事長,在亞寰乃至於MSC內部肯定有不少都是他的人,而且也安插有不少的眼線,現在親自打電話問出方樹這個問題,就必定是調查清楚過後。

方樹回答:“是的。”

“楊家的那個養女?”

楊拂曉的養女身份雖然很多人都不清楚,但是作為同一個圈子裏的人,再加上微微用一點手段去調查,如何能調查不出。

“是的。”

“你安排一下,我什麽時候見見這個女孩子。”

“好的,我現在就去安排。”

方樹掛斷電話,長舒了一口氣,看了一下顧青城的工作進程表,應該在明後兩天可以抽出時間來。

………………

楊拂曉一上午都沒有喝水,就是為了避免要去上廁所的尷尬。

可是,她不去廁所,並不代表著顧青城也不會去廁所啊。

顧青城喝了兩口水,放下水杯就向衛生間走去,身後楊拂曉急忙拽了一下手銬上的鏈子,“等等,你要去哪兒?”

顧青城萬分無奈地轉過來,“你說去衛生間還能做什麽?吃飯麽?”

楊拂曉:“……你能不能憋著?”

顧青城俯身盯著楊拂曉,楊拂曉覺得這種目光實在是太過與壓迫性,便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顧大大,您請。”

可是,當真的很難堪。

站在馬桶旁邊,楊拂曉背過身去,聽見一陣水聲,她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朵根,又不想矯情地去堵住耳朵,反正人有三急,她並不是不懂世事的女孩子,都是懂得的。

“你好了沒有?”

顧青城沒吭聲。

楊拂曉便轉過頭去,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她首先別開臉,眼珠轉動了一下。

跟著顧青城在紫荊園呆了一個上午沒有出門,從客廳的沙發挪動到書房的沙發上再挪動到臥室的**,楊拂曉原本早上醒來還是朝氣蓬勃,而現在已經有點蔫吧了。

怪不得在大學剛入學的時候,就有學長學姐說過:寢室是墳墓。

當時,楊拂曉和孟曦一聽這句話,整個人都驚了,寢室是墳墓,那床就是骨灰盒……乃至於以後都不敢一個人回寢室,有時候都兩個人擠在同一張**,還開玩笑說:生不能同時,死要同穴。

確實是如此,當時學長的意思也就是說,在大學時候,一天之內絕對不能呆在寢室裏超過十個小時,要不然你注定一整天都要廢了,必須要走出寢室去上課去運動去看書學習。起初不覺得,後來楊拂曉才發現,隻要是早上癱軟在**,一整天你都要沒精打采了。

中午吃了午飯,楊拂曉就開始哈欠連天,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今天上午時時刻刻在顧青城身邊陪著保持著高度緊張又有點神經衰弱。

顧青城牽著她向樓梯上走去,楊拂曉懨懨地跟在後麵:“又哪兒去?”

“午睡。”

顧青城推開自己的臥房門,一個很大的雙人床閃入眼簾的同時,楊拂曉一下子清醒了。

午睡?

什麽意思,就意味著兩個人要睡同一張**了麽?

一瞬間,楊拂曉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顧青城坐在床邊脫了睡袍,將楊拂曉拉過來。

楊拂曉急忙站起來,“我就不睡了,顧大大你睡吧。”

她的目光落在顧青城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以及下麵修長有力的雙腿,她不禁別開了臉,耳根有些紅。

顧青城看向楊拂曉的目光裏除了探究,還多了興味,“等我睡了,你就可以扒我褲子了,是麽?”

楊拂曉猛地轉過頭來,“可以嗎?”

顧青城慵懶地一笑:“不可以。”

其實,楊拂曉已經放棄了要看顧青城右臀是不是有燒傷的疤痕了,既然顧青城已經做過了疤痕修複,那臀部那樣明顯大麵積的燒傷,就算是有,也一定會去除了。

她看著顧青城的麵容,歪著頭,看著看著,視線有點模糊了,似乎是看呆了。

楊拂曉覺得自己要把許慕珩弄丟了,可能這輩子都再也找不回來了,從三年前的那一場車禍伊始,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眼前猛然一黑,楊拂曉恍然間聽見耳邊有許慕珩的聲音:“拂曉!楊拂曉!”

………………

楊拂曉做了一個夢,很久遠的記憶中,她覺得呼吸逼仄。

明明已經學會遊泳了,為什麽會有這種溺水的感覺。

她渾身骨頭都在咯吱咯吱地叫囂著,仿佛鬆散了的機器零部件,身上全都是疼痛,她極力地想要睜開眼睛,睜開之後才發覺一片漆黑,隻有麵前一個人的眼睛異常明亮。

“拂曉!你醒了!”

麵前的男人忽然笑的眼睛彎起來像是一個大男孩,直接捧著楊拂曉的臉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她忽然回想起來,剛剛車子行駛在山路上,迎麵駛過來一輛貨車,身邊開車的許慕珩忽然猛地打了方向盤,擦著路邊的防護欄開過,但是那輛運貨車分明是撞了一下車身,車子一下子翻倒滾入溝底。

而就在千鈞一發的那個時候,許慕珩一下子趴在楊拂曉身上,牢牢地把她護在懷裏,為她擋住了大部分猛烈的撞擊。

楊拂曉傷的不重,而許慕珩的半個身子都被壓在車底。

許慕珩幫楊拂曉撐著,讓她試一試能不能從車底鑽出去。

楊拂曉的骨架小,身材嬌小,稍微活動了一下,很容易就從車裏鑽了出來。

她跑到外麵抬車,想要把許慕珩從車裏拉出來,當她看見地上淋漓的鮮血,直接撲倒在他的身上,臉上淚水混著血水流進嘴角,帶著鹹腥的味道。

這裏沒有信號,手機打不出去電話,楊拂曉力氣又太小,沒辦法抬起壓在許慕珩身上的車子。

“怎麽辦?”

許慕珩臉上帶著虛弱蒼白的笑:“曉曉你別哭,你現在跑出去,順著前麵的這條路上去,去找人來救我。”

楊拂曉搖著頭,抹了一把臉,“不,我要在這裏陪著你!”

說著,楊拂曉又從地上爬起來,不管不顧地去抬車,不聽許慕珩在叫她。

“楊拂曉!你再白費力氣我要生氣了!”

楊拂曉俯下身來,跪在許慕珩身前,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深深的感到自責,“對不起,對不起……”

許慕珩抬手戳了戳楊拂曉的臉蛋,“乖,你再最後聽我一次,你現在上去找人來救我,別搖頭,別說不,聽話。”

楊拂曉依舊是搖頭,許慕珩忽然勾手將她的脖子拉近,含住她的唇就是一陣凶狠的肆虐,齒間口腔中甚至都漸漸地彌散開一股細密的血腥味,楊拂曉忍不住就哭了出來。

許慕珩的吻逐漸變得輕柔,最在蜻蜓點水般的在她唇上垂吻,“聽話,去上麵找人,去上麵找人下來,我不會死的。”

楊拂曉點頭,緊緊的握住許慕珩的手,“好,我聽話,我上去去找人。”

許慕珩笑了笑,臉色越發的蒼白,白的讓人覺得心疼:“嗯,乖。”

楊拂曉起身向坑坑窪窪的坡路上跑,忽然又回過頭來向著許慕珩跑過來,跪在許慕珩身前,主動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許慕珩,你答應我的,你不會死。”

許慕珩催促著她:“我不會死,你快上去吧。”

“我去找人,你一定不會死的!你要是死了,我就去給你陪葬!我說到做到!”

楊拂曉說完,一狠心,一瘸一拐地轉身跑了上去,忍著腿部的劇痛。

壓在車底的許慕珩,看著跌跌撞撞向山上跑的楊拂曉,眼睛裏的一抹光彩逐漸消失了,他伸手在右胸的位置按了一下,疼痛讓他皺緊了眉頭,鬆開手,手掌心一片血紅,他現在隻慶幸,他穿的是黑色的風衣。

楊拂曉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能不能堅持走到路上,找人去救許慕珩,她不斷的拿出手機來看是否還有信號,沒有,一直都沒有。

磕磕絆絆,直到最終,她昏倒在地的時候,看見前麵有一道手電筒的光芒,印在她的視網膜上,她憑借著最後一絲力氣,攥住了前麵這人的褲腳,在他的褲腳印上了一個血手印。

“救……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