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中,楊拂曉原本也並沒有多害怕,畢竟是她自己主動站出來的。

隻不過在那個黑暗的關押室內,再加上眼前忽然而過的一灘血,就越發的覺得內心難以接受。

現在來到車內,臉色已經漸漸地緩過來了。

一邊的顧青城直接拉過伸手環過楊拂曉的肩膀,將她拉著靠近了一些,問:“好些了?”

“嗯。”

楊拂曉低著頭,長長的黑發從耳後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半邊臉頰。

“好些了,”顧青城抬起手臂,將楊拂曉散落在耳邊的頭發撥開,露出一張白淨小臉,抬起手指扶了一下她的下頜,讓她仰起臉來對視著自己的雙眸,“現在把在餐廳那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

楊拂曉別過臉去沒有說話。

顧青城說:“不說?”

他轉向前麵開車的盛微微:“重新把車開回去。”

盛微微明知故問:“開哪兒去?”

顧青城一雙眸子波瀾不驚:“警局。”

盛微微心裏暗自說顧青城還真的是能狠下心來,倒是說送回警局就送回去了,便佯裝打方向盤的樣子,不過,從後視鏡裏看,楊拂曉也一絲都沒有想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盛微微知道女人一般情況下倔起來,是誰都擋不住的,便索性繼續向前開車,留著空間給後麵兩個人去處理,她不加入。

楊拂曉盯著前麵的副駕的靠背看了一會兒,才說:“是孟曦的男朋友,和一個女人在吃飯……結果孟曦忽然從後麵衝了出來,孟曦和那個女人起了爭執,慌亂中人就從台階上摔下去了,但是我們都不知道她懷孕了……”

楊拂曉說了這麽一大通話,有點語無倫次,不知道顧青城是不是聽懂了。

她以為顧青城會罵她,會罵她太心善,會罵她亂七八糟的事情什麽都攬到自己身上來,會罵她一點都不懂得該怎麽保護自己。

但是,顧青城一句話都沒說。

一直到了紫荊園,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間,在前麵的顧青城叫住了楊拂曉:“你跟我過來。”

楊拂曉腳步一頓,看著長長走廊上投射下來的黑影,跟著顧青城進了書房。

顧青城抬頭讓楊拂曉坐下來在單人沙發上,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楊拂曉麵前,看著她,卻依舊沒有說話。

楊拂曉抬起頭來,對於顧青城的這種沉默終於受不住了,直接開口說:“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我很傻,我做事不過腦子,我這件事情莫名其妙地就攬在自己身上……”

“並沒有,”顧青城說,“你是成年人,你有自己的想法,有想法可以去實施,但是,同時也要為自己的做法負責任。”

楊拂曉盯著顧青城幽深的雙眸,抿著唇。

“而現在的這個責任,就是要打官司,就是要坐牢,因為那個流產的是部長家的千金,以你現在的身份,”顧青城拉住楊拂曉的胳膊,說,“打一個比方,如果現在沒有我去保你,你興許就要關在警局裏幾個月出不來了。”

楊拂曉咬了一下下嘴唇。

“你願意替代孟曦去警局,是因為孟曦沒有後台,而你想,我會去幫你,或者說,你想看看,我是不是會去幫你。”

顧青城兩句話說的平緩波瀾不驚,而楊拂曉臉色有點發白了。

她是想要看看自己在顧青城心裏是不是重要,是不是有地位,但是,當時孟曦出事的時候,她根本什麽都沒有想。

“不,不是,當時孟曦整個人都嚇傻了,警察又過來詢問當時的情況,所以我才……”

顧青城眼裏浮現一抹冷色,這是他從警局回來之後,眼底就沒有暖色,一直是冷的。

這種冷意,讓楊拂曉不禁就閉上了嘴巴。

“如果不能保證自己的小伎倆會被被人識破的話,那就最好老老實實的什麽都不要做,我說過,我不喜歡耍小聰明的女人。”

顧青城說完這句話,直起身來,轉身走出了書房。

楊拂曉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中,她莫名的覺得眼眶很酸澀,並不是因為顧青城的誤會,也不是因為顧青城看向她眼睛裏的涼薄,他能夠去帶她從警局裏出來,她就已經很感激了。

隻不過現在莫名地很想哭,很想許慕珩,很想那個眼中隻有她,話題隻圍繞在她身邊轉啊轉的,會很寵很寵她的許慕珩。

她將臉埋在雙腿間,肩膀肆意的**著,哭聲溢出來。

而回到臥室內的顧青城,抬手點了一支煙,銀質的打火機在手心中有一絲絲涼意,他將打火機放在手心中一轉,抬手丟在茶幾上,嘭的一聲。

抽了一口煙,吐出濃濃的煙氣。

顧青城忽然覺得內心有一股十分強烈的力量在衝撞著,似乎就是那天在書房內,電腦屏幕上出現的那一行字的時候的那種感覺。

顧青城忽然抬起執煙的右手,在左手小臂上狠狠的按了下去,煙蒂的火星燒在皮肉上,瞬間就燙出一個煙疤,他咬了咬牙,煙蒂移開,重新放在唇邊抽了一口,吐出煙圈。

煙霧中,迷蒙了他的眼睛。

隻覺得眼睛裏一抹紅色的光,飛快的閃過,然後消失。

他將煙蒂狠狠的踩滅在地上,重新回了書房,直接將蜷縮在單人沙發上的楊拂曉給單手抱起來,一隻手扣著她的後腦勺,吻已經如同狂風驟雨一般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楊拂曉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再回神的時候,顧青城已經近在眼前了。

“顧青城!”

在喘氣之餘,楊拂曉雙臂橫在顧青城胸膛上,大聲說出一句:“你瘋了!”

楊拂曉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而顧青城的吻攻城略地,楊拂曉根本就招架不住,隻不過死死地抵著他的胸膛,手指甲用上力氣掐在他身上,逐漸癱軟在他的懷裏。

經過這樣一段瘋狂的接吻之後,顧青城的吻才逐漸的平緩下來,兩人唇齒之間逐漸有了些許曖昧的聲響。

顧青城單手扶在楊拂曉的腰際,另外一隻手就扣在了她的牛仔褲邊緣……

楊拂曉當然也感覺到了顧青城逐漸脹大的欲/望,可是,下一秒,卻忽然出手擋在了顧青城的手臂前。

顧青城一雙黝黑雙眸中,點燃著兩簇細小的火花,聲音帶著幾分黯啞性感:“你不願意?”

楊拂曉笑了一聲,說:“我不願意。”

顧青城眯了眯眼睛,卻並沒有移開手,而是順著楊拂曉已經開了的牛仔褲向下……

楊拂曉咬著牙說:“如果顧先生你想要強迫的話,那我也沒辦法,反正,我這人又不會討喜,也不夠乖順,向來都隻會壞事,而且還是顧先生撿回來養在家裏的。”

顧青城手中的動作停下來,傾身在楊拂曉臉側,呼吸倏然而至,在她耳邊道:“楊拂曉,你知道麽?我對你有一種接近於原始的欲望。”

楊拂曉覺得耳廓被男性溫熱的呼吸包裹著,整個人都酥麻了。

她也笑了一聲:“但是,我不是倒貼的女人,顧青城,我跟那些女人不一樣。”

“是的,確實不一樣。”

顧青城向後撤了一步,幫楊拂曉整理好被拉扯著露出一個圓潤的肩頭的毛衣,順便重新係上牛仔褲的扣子,動作輕緩,楊拂曉抵著後背冰冷的牆壁,顧青城手指似乎是不經意撩過她**在外的肌膚,帶來灼燙升高的溫度。

“顧青城,你看見拂……”

推門而入的盛微微看見此刻兩人如此曖昧的姿勢,口中的話頓時刹住了,“我什麽都沒有看見,你們繼續。”

盛微微從書房出來,就在自己的胸前畫了個十字,求上帝保佑,打擾了顧青城的好事不會被丟到北極去。

她剛好想要下樓,隻聽後麵的門響了一聲。

盛微微便扶著樓梯欄杆,向後麵貓著腰看了一眼,發現顧青城正已經從書房裏走了出來,嘴角勾勒著的笑……怎麽感覺好像是似笑非笑?怪滲人的。

她正準備腳底抹油開溜,卻被顧青城一下子叫住了。

“盛微微。”

盛微微笑了一下,一句話說的字正腔圓:“嘿嘿,沒什麽事兒,我剛剛去找拂曉發現她臥室沒人,就來問問你是不是見著人了,正好,她在你這裏,我就放心了。”

“嗬。”

顧青城嘴角溢出一抹輕而短促的笑。

盛微微擺手:“隻是一個烏龍,絕對是烏龍,顧青城,我覺得以你的能力,被打斷了……那個還是能繼續做的吧?啊啊啊,謀殺了!顧青城你小心我從樓梯上掉下去也摔的流產!”

“幾個月了?”

盛微微裝作十分靦腆的模樣:“剛剛懷上……”

顧青城直接拎著盛微微的後衣領,將她扔到樓下去了。

“有生之年,不要讓我看見你再上二樓來。”

真狠。

“有生之年”這種山盟海誓的詞兒都用上了。

盛微微揉了揉被擰的痛的耳朵,心裏腹誹了兩句,也就原諒他了,欲求不滿或者是沒有吃到嘴裏都會有這種反應,正常。

楊拂曉這個晚上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她在顧青城的書房內,躺在單人的躺椅**,微微閉上了眼睛。

其實,剛才在顧青城吻她的時候,她真的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製住了想要擁抱他去回應他想要把她自己給他。

這種感覺是真的,並不是衝動,也並不是基於必須要有的需求。

也就是在顧青城這一次吻她的那一刹那,她真正確定了,她是喜歡上顧青城了。

但是,到底最終還是推開了他。

楊拂曉不想要顧青城看輕她,用身體去留住自己喜歡的男人,是最愚蠢的一種做法,她不會讓自己從喜歡的一開始,就淪為不公平不平等的產物。

不知道這個決定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總之她已經這樣做了。

楊拂曉蓋著顧青城的一條毯子,上麵有他的味道,淡淡的煙草氣息。

她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毯子的邊角,

將整個人都裹在其間。

隻不過,在躺椅上躺一個晚上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醒來腰酸背痛,外加有點落枕。

楊拂曉睜開眼睛的一瞬間,腿忽然抽筋,向旁邊一彎腰,結果就從躺椅上摔了下來,頭一下子撞在了靠近牆麵的的位置,嘭的一聲,頓時眼睛冒出了淚花。

這種叫醒人起床的方式還真的是慘烈。

就在楊拂曉揉著自己的小腿肚子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剛剛頭觸碰到的靠近地麵的位置,肩膀撞在茶幾上,茶幾呲的一聲向前推動了一厘米的距離。

楊拂曉放在小腿肚子上的手頓時就重新挪動到肩膀上,真的是疼啊。

她揉了揉肩膀,坐起身來,抬手想要將茶幾重新拉回來,但是在拖動的時候,茶幾的底部忽然咯吱了一聲。

楊拂曉有點疑惑,旋即看向地麵,用手動了動剛才響動的地方,她吃驚的發現,這塊地板磚竟然是可以活動的。

“!!!”

難道是什麽密道?

楊拂曉急忙抬頭看了一眼,不會自己拿開這塊地板磚,牆麵上就露出一個密道的門吧?

她用指甲將地板磚摳下來,拿起來這塊小小的地板磚,下麵竟然是一個小小的暗箱,裏麵放著一個天藍色天鵝絨的戒指盒,還有一個黑色的日記本。

她將這兩樣東西拿出來,先開了戒指盒看了一眼,裏麵是一枚十分漂亮的鑽戒,鑽戒周遭鑲滿了鑽石,閃閃發光,十分亮眼,真漂亮。

楊拂曉鬼使神差地將戒指取下來,在自己的右手無名指上套上,竟然大小合適?

而這個黑色的日記本,有鎖,並不是鑰匙鎖也不是密碼鎖,而是指紋鎖。

就在楊拂曉將食指拇指漸次放在指紋鎖上麵識別的同時,聽見外麵有走動的聲音,便急忙將戒指盒和日記本重新放回了這個暗箱內,同時蓋上了地板磚。

門就在這個時候被打開了。

盛微微探進頭來:“拂曉,你在地上幹嘛啊?”

楊拂曉揉了揉腦袋,“剛剛從躺椅上摔下來了。”

盛微微有些驚訝:“不是吧,你在這裏睡了一夜?”

楊拂曉點了點頭,說著就打了個噴嚏。

盛微微一臉的“不感冒才怪”的表情,說:“你下來吧,沈律師來了,”說著,盛微微臉上已經樂開了一朵花,“啊哈哈哈哈,我可愛的禁欲係的沈男神來了!”

楊拂曉:“……”

等盛微微出去,楊拂曉才趕忙將茶幾重新擺正,揉了揉鼻子走出門去。

走到樓梯口,剛好看見穿著一身修身風衣走出來的顧青城。

長款的風衣很好的修飾出他頎長的身形,叫上一雙深棕色的皮靴,深沉中又多了一絲不羈,與以往穿西裝襯衫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顧青城在經過楊拂曉麵前的時候,腳步略微頓了頓,目光在她臉上掃過,默然地移開的目光。

楊拂曉也沒說話,跟在顧青城身後往樓下走。

走到倒數第三層樓梯的時候,前麵的顧青城忽然說:“眼角有眼屎沒有洗幹淨。”

楊拂曉:“……”

太丟人了!

根本就不是沒有洗幹淨,而是沒有洗好嗎?

但是現在沈律師在下麵,她也不好意思讓人等,抬手便擦眼角,卻在手指劃過眼角餘光的時候,愕然發現自己的右手無名指上,竟然還戴著那枚鑽戒!

“!!!”

她頓時就僵在了原地,抬頭看了一眼顧青城,心急火燎地就想要將右手無名指上的鑽戒給擼下來,而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刻,前麵的盛微微,好死不死的爆發出一聲驚呼,嚇的楊拂曉把手指一鬆,戒指就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呈弧線形,在顧青城的腳邊滾過,滾進了沙發內側。

楊拂曉的魂兒都快嚇沒了,不過看著前麵的顧青城,隻是腳步微頓,連目光都沒有向下飄,便先暫時鬆了一口氣。

等找個機會把戒指給取出來,重新放到顧青城的書房裏去。

盛微微看著沈律師,“沈律師,我覺得你不戴眼鏡更帥啊!”

楊拂曉滿頭黑線。

這就是將她手中戒指給嚇掉了的內容,她頓時覺得無法理解,盛微微果然是一朵驕傲盛開的花骨朵。

沈宸良看向顧青城,說:“昨天在警局的……”

“直接給她說,”顧青城端起桌上的一杯濃咖啡,手執咖啡勺攪拌了兩下,放在唇邊淺啜,“告訴她該怎麽做。”

沈宸良從盛微微手裏拿過眼鏡重新戴上,看向楊拂曉:“主要的事情我昨天已經停顧先生說過了,不管是你到底要怎麽做,都需要翻供。”

楊拂曉一愣。

“推翻你原來的供詞,”沈宸良向上推了一下眼鏡,“或者將這件事情的原委說出來,或者就說你根本就沒有推。”

楊拂曉愣怔片刻,忽然間就明白了沈宸良的話。

反正監控錄像上有人遮擋著,也看不清楚到底當時在台階上麵發生了什麽,沒有推,不清楚她怎麽摔落下去的。

而在沈宸良旁邊的盛微微,捧著雙頰,一臉花癡臉:“這麽腹黑這麽損,我喜歡!”

沈律師:“……”

現在沈宸良作為楊拂曉的律師,帶著她一同去了警局。

顧青城和盛微微兩人在車內,沒有跟下去。

顧青城半搖下車窗,點燃香煙的手搭在車窗上,看著煙蒂上的煙氣嫋嫋,目光似乎是定住了。

後麵的盛微微向前麵探過頭來,“顧青城,你能不能把沈律師的聯係電話給我啊?”

顧青城如同一尊雕塑,對盛微微的話充耳不聞。

盛微微知道顧青城就不會說,但是他不說,也不意味著她自己查不到,嗬嗬。

時間過去了有十分鍾左右,顧青城的手機鈴聲響了。

顧青城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重新將手機放下,按了靜音,後麵盛微微湊過來,看了一眼屏幕,吐了吐舌頭。

“我覺得吧,如果是長輩打電話,肯定是要接的,不接就表示不尊重。”

這句話說得好像將盛浩東的三個手機號都拉近黑名單的不是她本人一樣。

顧青城淩厲的眼風掃過來,盛微微即刻捂著嘴在後麵坐好了。

等到座椅上的手機鈴聲不響了,顧青城拿起手機,才按著這個號碼重新回撥過去。

等那邊接通,顧青城道:“舅舅。”

其實,顧青城也能料到沈洲會說什麽話。

“你也懂點分寸,現在楊拂曉是嘉攸的未婚妻,你那邊狀況不斷,我這邊還要派人把那些層出不窮的消息按下去。現在有人暗中盯著我們沈家,你也不是不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謹慎,你不要忘了答應要做的事情。”

顧青城看向車窗外,長久之後“嗯”了一聲。

盛微微托著下巴,從前麵的後視鏡注視著顧青城一雙黑沉雙眸,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話,顧青城最終說了一句“知道了”,便掛斷了電話。

盛微微順口多問了一句:“你媽媽現在還在甘露寺麽?”

“嗯。”

盛微微聳了聳肩,索性拿著手機低著頭開始玩兒。

又過了一會兒,警局裏沈宸良帶著楊拂曉出來了,顧青城開了車門下車。

楊拂曉站在路邊,馬路上行駛過一輛又一輛的車,隔著車流,她看著站在隔著一條馬路對麵的英俊男人,雙手插在風衣衣兜內,向上彎了彎唇角。

繞過顧青城,楊拂曉上了副駕的位置,顧青城站在車外。

沈宸良向上扶了扶眼鏡,“筆錄已經改了,警局那邊說劉部長在早上已經打過電話了,也聽了被你保出去這件事情,沒有什麽表態,而且朱委員那兒好像也有風聲,是你找的?”

顧青城點了點頭:“我給朱啟鴻打了個電話。”

“那應該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我現在就去一趟醫院。”

盛微微一直趴在車窗口看,把自己擺成一個人魚公主的造型,看著站在路邊的沈宸良,拋著媚眼,“沈律師,你不上車了麽?”

顧青城不等盛微微跟沈律師揮手告別,已經踩下了油門。

盛微微扭著頭,直到再也看不見沈宸良,才忽然在車座上蹦了一下,轉過來把自己晾在車座上,捂著自己的心口,誇張的說:“完蛋了,我覺得我陷入愛河了。”

楊拂曉:“……”

盛微微從後座竄起來,伸過頭在楊拂曉旁邊,問:“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心跳加速,臉頰發燙……”

楊拂曉瞄了一眼一邊的顧青城,緘默不語。

“你知道我看見他心裏想什麽嗎?我想要扒掉他身上的白襯衫和西裝,然後挑逗他讓他的一雙冰冷的眼神逐漸融化,被欲望侵蝕……”

楊拂曉:“……”

顧青城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沉浸在無限YY中的盛微微,說:“沈律師有女朋友。”

盛微微怒目看向顧青城,內心裏逐漸升騰起的粉紅色泡泡,被他毫不留情的紮破了。

………………

來到醫院門口,盛微微沒有跟上來,留在車裏。

楊拂曉抱著從鮮花店裏買的一束鮮花,跟在顧青城身後,走過貴賓區的安靜的走廊,一直到一間病房前,停下了腳步。

顧青城微微側首,看著略微頷首的楊拂曉,卷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麽?”

楊拂曉點了點頭:“知道。”

顧青城曲起手指,指關節在門板上輕叩幾聲,門從裏麵打開。

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臉上帶著笑,說:“請進。”

楊拂曉緊隨其後進入病房內,病房向陽,一縷陽光從窗口灑落,床邊枕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女人,雙手搭在小腹上,床頭,正在端著一個小碗給**女人喂著碗中湯汁的人,不是薑力揚又是誰?

顧青城轉向

開門的女人,“劉太太,我之前有約過劉部長。”

劉太太點了點頭:“部長去醫生辦公室了,應該馬上就會過來,你先坐一下。”

說著,就叫身後的保姆給顧青城倒茶。

也真的是流弊,住個院不僅僅住高級病房,後麵還有家裏的傭人跟著。

顧青城坐下來,問了兩句病**劉麗麗的情況,都是一邊的劉太太回答的。

楊拂曉就站在顧青城身邊,看向在病床前秀恩愛的兩人,眼睛噴火。

劉麗麗冷冷的看向楊拂曉,語氣裏盡是嘲諷:“你來幹什麽?還想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麽?”

“你……”

顧青城清了清嗓子,“拂曉。”

楊拂曉即刻覺得自己失言,現在就連顧青城這麽霸道的人,都能和聲靜氣地跟人說話,她還有什麽忍不了的。

她低下了頭:“對不起,劉小姐。”

劉麗麗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薑力揚將溫熱的湯送到她唇邊,“笑一笑,心情好才能養好身體。”

楊拂曉遏製住自己的怒氣,捧著花的手已經攥緊了花束,塑料紙發出脆響。

劉麗麗瞟了楊拂曉一眼,指了指在窗台的一個花瓶:“你去幫我插上。”

就當是一隻瘋狗在叫,一隻瘋狗,一隻瘋狗……

楊拂曉在心裏默念了三遍,走到床邊,把下麵包著花束的塑料紙撕開,將花束插在花瓶內。

劉麗麗臉上露出笑來,但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床頭的花瓶一下子翻倒裏麵的水嘩啦啦地撒了劉麗麗一身,劉麗麗立即尖叫了起來。

楊拂曉趕忙就把花瓶給重新扶起來,結果花瓶裏高高的花束直接戳了劉麗麗一臉。

楊拂曉匆忙扯出床頭的紙巾來給劉麗麗臉上的水,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沒有注意到,這花瓶太高級了,我沒有用過,誰知道這麽頭重腳輕就撞翻了……”

後麵坐在沙發上的顧青城看著楊拂曉的動作,嘴角忍不住向上勾了勾,端起手邊的茶在唇邊輕啜兩口。

被子濕了床褥濕了,劉太太叫來護士給劉麗麗換掉床單被褥。

劉麗麗說:“我要去一趟洗手間,”她指了指一邊的楊拂曉,說,“你陪我去。”

楊拂曉簡直是咬碎了一口銀牙。

雖然剛才水嘩啦啦倒在她身上的感覺很爽,但是轉眼間就讓瘋狗反撲了。

“好,我扶著你去。”

楊拂曉攙扶著劉麗麗的胳膊,扶著她進了洗手間。

劉麗麗站在洗手池旁邊,開了熱水洗手,然後抽了上麵的一張紙巾,一點一點地擦去雙手上的水,捏著嗓子說話,聲音有點尖細。

“你就這麽給她把罪名給扛下來了?”

劉麗麗之所以見了楊拂曉並沒有太過於濃烈的怒氣,就是因為她知道根本就不是楊拂曉推她的,要不然害了她肚子裏孩子的人,她也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楊拂曉沒有回答。

劉麗麗看向楊拂曉,冷哼了一聲:“她有你這麽一個朋友也算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了,那你在這裏替她關警局,替她來這兒受氣,她人呢?”

楊拂曉抬眼看了劉麗麗一樣,扯了扯嘴角:“劉小姐,您心真大,都現在了,還有時間關心別人,我要是你,就想想自己看上的那個男人到底算是什麽狗東西,能從孟曦那裏劈腿到你這裏,也就能從你這劈腿到別人那裏。”

劉麗麗將擦過手的紙巾啪的一下甩在楊拂曉臉上,扶著腰緩慢的出了洗手間。

探病這才是第一步,還有第二步,就是去見劉部長。

當著這個禿頂肥肚腩的中年男人,楊拂曉深刻的檢討了自己,其間包括N遍對不起。

顧青城說:“我這邊認識幾個從國外回來的專家團隊,明天就到,給令千金看一下。”

劉部長也不愧是走官場的,滿臉堆著笑,不用打草稿就是一大堆官話套話,對楊拂曉就好像犯人似的說教了一通,最後她就先出來在走廊上等著顧青城了。

她並不知道顧青城是否能說的動劉部長,看起來不好說動。

一般商人要想在商場上順順當當,第一不能得罪黑道的人,第二不能得罪當官的人,要不然就沒有太平了。

索性顧青城自己本身就算是半個黑道的人,手腕狠辣。

楊拂曉站在走廊上,過了一會兒,在隔了一條走廊的病房門打開,薑力揚從裏麵走出來,向楊拂曉這邊走過來。

薑力揚問:“孟曦還好麽?”

“你怎麽不親口去問她?”楊拂曉看著薑力揚此刻一張臉,覺得全都寫著虛偽貪婪可恨,“你知不知道,上個星期孟奶奶生病去世了,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借她的錢花在別的女人身上,你就是個渣滓!”

薑力揚也紅了眼:“那你想讓我怎麽樣?就這樣守著一個月兩千塊錢的工資?能養得起誰?”

“那你就見錢眼開,跟了這個富家千金……”

“楊拂曉,這件事情上,孟曦有資格指責我,而你沒有,你和我也都不過是半斤八兩,你不也是傍上了金主了麽?”

薑力揚說:“人都是往高處走的,我苦讀了十年,到現在有一條成功的捷徑,我幹嘛不走?你幫我轉告孟曦,說錢我會還她的,你不說也沒關係,反正我也要去說。”

楊拂曉搖了搖頭,緊緊的咬著牙:“你真不是人……”

“誰不是人?”薑力揚臉上露出近乎猙獰的笑來,“她親手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一條人命,誰不是人?你以為她不知道麽?楊拂曉,其實,我之前已經給孟曦提過分手了,在醫院裏,我陪著麗麗去做孕檢的時候,她也見到過一次。”

楊拂曉陡然間愣住了。

“之前確實是我對不起她,但是從現在往後,她害了我的孩子,我們就已經互不相欠了!”

薑力揚甩開楊拂曉的手,轉身離開。

楊拂曉站在空****的走廊上,一時間,內心也好像是這樣空****的走廊一般,空無一物。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楊拂曉把手機拿出來,是孟曦發來的一條短信。

她看了一眼手機,重新將手機塞進包裏,靠在走廊上,閉了閉眼睛。

過了大約有十分鍾,身邊的門打開了。

顧青城從裏麵走出來,劉部長跟在後麵,楊拂曉立即轉過身去,看著兩人握了握手。

“顧總,那咱們有時間再見。”

“再見。”

跟著顧青城走上電梯,楊拂曉按下了電梯的下行鍵,“那個……你跟他達成了什麽協議麽?有沒有損失?”

顧青城沒有回答。

楊拂曉聳了聳肩,看著電梯內的落地鏡,說:“對不起。”

顧青城從鏡麵中看著楊拂曉,此刻正低垂著一張小臉,仿佛真的是在低頭認錯一般,但是實際上,他知道她心裏肯定一萬個不願意,如果剛剛在病房裏不是有他在場,恐怕已經鬧翻天了。

他輕笑了一聲:“真覺得對不起?”

“反正就是對你說對不起,這件事兒給顧先生你帶來了麻煩,我很抱歉,今後這樣的事情我會避免的,絕對不會再發生。”

楊拂曉發誓,這句話她絕對是把百分之百的發自肺腑的。

電梯門在麵前打開,顧青城率先走出去,楊拂曉緊隨其後。

顧青城說:“現在忍不意味著以後都要忍,不急於一時,忍下來的這口氣,肯定是要討回來,但是,前提是你必須好好的。”

楊拂曉腳步微頓,看著顧青城頎長的背影,暗自握了一下手心,跟了上去,不死心地問:“顧青城,那你這麽強大,也有忍的時候麽?”

顧青城抬手開了車門,轉過來看了一眼楊拂曉,“比如說現在?”

楊拂曉一時間沒明白,愣了一下,顧青城已經上了車。

恍然間明白過來,哦,就是說在忍她是麽?

楊拂曉向黑乎乎的車窗玻璃狠狠的瞪了一眼。

不過,很久之後,楊拂曉也才明白,顧青城現在說出來所謂的隱忍,指的是什麽。

在回去的路上,楊拂曉從包內重新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孟曦的那條信息,回複了一條短信:“沒事了,已經解決了。”

………………

回到亞寰,楊拂曉開始跟著方樹馬不停蹄地忙碌有關於經貿論壇的事情。

這件事不僅僅是對於亞寰,甚至於對MSC,都是本年度最重要的一件事,最終入圍參加競標的有兩家公司,一家是亞寰,另外一家是葉氏。

楊拂曉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陀螺,前麵有方樹好像是連珠炮似的給她分配任務,她甚至已經開啟了機械模式,耳朵裏聽到的就直接傳輸到腦子裏,再分配給神經中樞,指揮手中的動作。

作為實習生階段,雖然說周向東也時常有讓加班,但是她和孟曦都不算是正式員工,一些事情不作要求,有時候甚至躲到衛生間裏去玩兒手機。

但是現在,到了二十六樓,在大老板眼皮子底下,楊拂曉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

直到晚上下班時間,她一雙眼睛都神采奕奕地盯著麵前幽藍的電腦屏幕,整間辦公室裏隻能聽見她手指在鍵盤上劈裏啪啦的聲音,她覺得自己的手指已經快要廢掉了。

楊拂曉的餘光看見在自己的右手邊,有一雙修長手指端著,放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謝謝。”

楊拂曉沒有抬頭,仍然劈裏啪啦地在匯總著兩份數據表格,隻當是哪個員工順手幫她端了一杯茶過來。

大約過了有半個小時,楊拂曉才終於將表格匯總好了,按下了打印,打印機半天都沒反應,才發現是沒紙了。

楊拂曉轉身在櫃子裏拿紙,不過櫃子有點高了,打印紙放在最上麵,她需要將一把椅子拖過來站在椅子上。

就在她伸手拖椅子的時候,後麵一隻手臂輕而易舉的越過她,在櫃子裏拿到的紙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