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青城卻並沒有停車,車速越來越快,楊拂曉臉色變得煞白,覺得從胃裏翻湧上來一種強烈的嘔吐感,似乎五髒六腑的翻江倒海都湧上臉龐,眼眶發酸。

顧青城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在車廂內飄**著,顧青城雙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楊拂曉騰不出手來去接電話,便任由電話響了很久之後自己斷掉。

楊拂曉看著從前麵正對著駛過來的車輛,竟然好像是直接迎麵撞上了車輛前麵的擋風玻璃,她大口地喘著粗氣,讓她無端想到了三年前的那個下午,迎麵駛過來一輛貨運車,就因為肇事的那輛貨車,結果和許慕珩陰陽兩隔。

情景重現,楊拂曉覺得內心有一根線繃緊了,忽然驚叫起來。

顧青城猛地踩了刹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因為車速很快,猛然刹車之後車子輪胎劃過地麵,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車子停下來的第一個反應,楊拂曉就是開了車門衝出去,扶著樹幹開始幹嘔。

沒有吐出東西來,隻有不斷向上泛起的胃酸,以及撲簌掉落下去的眼淚。

顧青城下了車,扶著楊拂曉的腰,“拂曉……”

楊拂曉直接將顧青城向後狠狠的推了一下,力氣似蚍蜉撼樹,“別動我!”

顧青城沒有向後移動半分,倒是楊拂曉自己向後退了兩步,顧青城扶著她的腰,才沒有讓她最終摔倒。

楊拂曉現在終於偽裝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一直在裝的乖順,裝的順從,可是,顧青城是想要將她送上手術台!

“顧青城,我告訴你,這個孩子我要定了,就算是我活不下去,這個孩子我也一定要生下來,你別想拿走我的孩子!”

顧青城扶著楊拂曉的腰,將她攬近,“乖,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去再說好麽,我不會再像剛才開車那麽快了。”

楊拂曉現在就是拗著勁頭想要跟顧青城對著幹,他現在想讓她乖乖的聽話,她就是不想,她覺得累,就算是累,也不願意聽他的話。

她猛烈的掙紮,而顧青城卻就是不放手。

忽然,顧青城攬著楊拂曉的腰向後麵車門上,向上托了一下她的臀,唇便狠狠的落了下來。

楊拂曉咬緊齒關,顧青城的吻如同狂風暴雨而至,瞬間就將楊拂曉的呼吸給吞噬了,在不留意之間,楊拂曉的齒關被撬開,舌尖湧入的同時,楊拂曉就狠狠的咬了下來,口齒間即刻彌散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楊拂曉的心很疼,雖然咬破了顧青城的舌尖,她卻感覺破的好像是她的嘴唇一樣。

她的眼角悄然滑落下一滴眼淚,滑落在兩人交纏的唇間,帶來鹹澀的味道,觸動了味蕾。

顧青城的吻便的輕柔了許多,比起剛才的強勢,現在更是想要用溫柔的吻將楊拂曉溺斃在其中。

然後,閉著眼睛的楊拂曉,忽然感覺到覆蓋在眼皮上的陰影刹那間消失,她睜開眼睛,薄薄的光線射進視網膜,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輕,旁邊已經有一個黑影將顧青城拉走了。

楊拂曉看過去,剛好就看見身穿白色休閑裝的沈嘉攸,揮拳一下子打在了顧青城的臉上。

她匆忙跑過去,看見顧青城的嘴角已經裂開了,滲出血來。

楊拂曉一下子慌了,她看向沈嘉攸,從來都不知道,沈嘉攸一直都是這樣彬彬有禮的男人,竟然會出拳打人。

顧青城自然是絕對不會甘於平白無故地就挨了沈嘉攸的這一拳,指尖抹過擦破的唇角,看著沈嘉攸,唇角勾起一抹挑起的弧度,隨便卷了一下衣袖,直接上前一步,揮拳的同時已經出腳,就絆在沈嘉攸的腿後。

沈嘉攸轉身的同時躲過了一個過肩摔,卻沒有躲得過顧青城打過來的這一拳。

這一鐵拳卻是直接打在沈嘉攸的肋骨之上,避開了他的臉,沈嘉攸頓時疼的皺了眉。

接下來,你一拳我一腳,都避開了**在外的部位,一拳一腳都打在腰上胸腹之上。

楊拂曉搖著頭,不管不顧地直接衝過去,擋在了顧青城的麵前,“別打了!”

沈嘉攸及時的收回了拳,看著楊拂曉滿臉是淚,默默地向後退了兩步。

楊拂曉眯起眼睛,轉過來抱著顧青城的腰,在發覺到他身上緊繃的肌肉逐漸卸下力氣之後,才終於鬆開了手臂,抬頭看著顧青城刀削一般的側臉。

顧青城抬起手,略微粗糙的指腹在楊拂曉麵龐上滑過,將她臉上的淚痕抹去,“我們回去再說。”

“不,”楊拂曉掙脫出顧青城的懷抱,“我問你,我現在就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想要我去打掉孩子?”

顧青城拉著楊拂曉的手,不讓她向後退,一雙眼睛牢牢地鎖住這張因為哭泣略顯通紅的小臉,餘光落在不遠處站立的沈嘉攸身上。

他說:“是,你必須要打掉這個孩子。”

“這是我的孩子,憑什麽要聽你的!”

楊拂曉猛然用力,想要將顧青城的手臂給甩開,顧青城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緊緊的咬著牙,“我不能有孩子,你明白麽?”

楊拂曉搖頭,“不明白,為什麽你不能有孩子?”

顧青城雙眼有些赤紅,抓著楊拂曉肩膀的手越來越用力,楊拂曉痛的眼淚都擠了出來,“疼!”

顧青城聽了這一聲,才恍然間明白過來,鬆開了楊拂曉的肩膀,卻直接抱住了楊拂曉的腰,將她半抱起來向前麵的車走過去。

楊拂曉雙拳捶打著他的脊背:“不,我告訴你,顧青城,我不會去醫院打掉孩子的!我不會去的!”

顧青城開了車門,將她放進車座內,壓製著她的雙手,用安全帶將她牢牢地綁住,在她耳邊道:“不去醫院,今天不去醫院。”

楊拂曉折騰了許久,也真的是累了。

副駕的車門關上,車門車窗的隔音效果很好,她看著在車外,顧青城和沈嘉攸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話,兩人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

隨後,顧青城開了車門上車。

這一次,顧青城果然沒有開車太快了,顧及到楊拂曉的身體,開的很緩很慢,還特別行駛到楊拂曉最喜歡吃飯的一家餐廳,停下了車,詢問的看向楊拂曉:“要去吃點東西麽?”

楊拂曉偏轉過頭,不看顧青城,說:“不吃。”

聲音有點暗啞,應該是剛才哭過之後,喉嚨還沒有恢複過來。

顧青城拿出手機來,給餐廳內打了個電話,點了兩個楊拂曉最喜歡吃的點心,讓服務生打包帶了出來。

回到紫荊園,來開門的是盛微微。

盛微微看見楊拂曉安然無恙地進來,也是鬆了一口氣,畢竟人是在她手裏給弄丟的,幸好,幸好沒事。

“拂曉,我給你買了……”

盛微微還沒有說完,楊拂曉已經走到樓梯口,扶著樓梯就上了樓。

“她怎麽了?”

盛微微轉向顧青城,結果顧青城也沒有搭理她,徑直地跟著上了樓。

盛微微有點搞不清楚情況了,這是什麽狀況?今天早上的時候不還是濃情蜜意的麽?

顧青城跟著楊拂曉來到樓上,楊拂曉沒有去顧青城的主臥,而是直接進了起初來到紫荊園住的客房,然後狠狠的甩上了門,將門反鎖。

她直接走到床邊,仰麵躺在了**,盯著天花板,頭有點暈,可能是因為哭的原因,一雙眼睛顯得更加紅腫,映在頭頂金色的吊燈上,吊燈的弧麵中她的臉龐都被擠壓的變形了。

顧青城在門外,擰了兩下門把手,沒有打開,便轉而靠在了牆上,點了打火機抽煙。

盛微微端著一個餐盤從樓梯上小心翼翼地上來,貓著腰看了一眼靠在牆邊的顧青城,“哥,你要不要吃飯?”

顧青城涼涼的看了盛微微一眼,轉而向書房走去,“給拂曉送進去。”

“好嘞,保證完成任務!”

盛微微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拂曉,顧青城已經走了,現在就我在外麵呢,我給你送晚餐進來……”

裏麵沒動靜。

盛微微撇了撇嘴,繼續說:“拂曉,就算是你不餓,你肚子裏的孩子也餓了啊,你還要養好身體呢……”

戳人軟肋盛微微最拿手了,就比如說現在的楊拂曉,這就是她的軟肋。

果然,門從裏麵打開了。

盛微微眼睛亮了亮,隨即開了門進去,楊拂曉轉身走到床邊,靠著床頭坐著,一雙眼睛盯著窗簾的位置,看著被開了一條縫的窗戶外,吹拂進來的風。

盛微微將餐盤放在床頭,走到窗邊把窗戶給關掉了,“外麵冷死了,白天李阿姨在家就已經給家裏都換過氣了。”

楊拂曉沒有什麽反應,微微闔上了眼簾。

盛微微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將粥給楊拂曉端過來,“李阿姨熬了很久的紅棗粥,最適合你這種孕婦吃補血補氣了,我就覺得你臉色不大好。”

楊拂曉轉過去:“我沒有胃口。”

“沒有胃口也要吃啊,”盛微微說,“就算是你沒有胃口,你肚子裏的寶寶也要吃飯的。”

楊拂曉看向盛微微,緩緩開口:“如果我說,我肚子裏的寶寶活不下去了,你信麽?”

“為什麽?”

盛微微手中的小碗差點就摔了,“不是前幾天從醫院回來還好好的麽?”

“因為他的爸爸不想讓他活下去。”

楊拂曉坐起身,接過盛微微手中的小碗,抿了抿唇瓣,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盛微微反應了二十秒,才反應過來,楊拂曉口中的“他的爸爸”,到底指的是誰。

顧青城不想要這個孩子?

盛微微當即就轉身,跑去了書房。

書房的門關著,盛微微直接扭開門,進去之後就被煙嗆了一下,“你在幹什麽啊?”

顧青城坐在書桌後,手肘撐在桌麵上,食指中指夾著煙蒂,另外一隻手拿著一個黑色的硬皮本,隨手翻動了一頁,抬起眼簾看見盛微微的身影,便將硬皮本合上,溫淡開口:“怎麽了?”

盛微微走過來,俯身在書桌上,“我剛剛聽拂曉說,你想要打掉孩子?”

一時沉默,隻有顧青城手中煙蒂嫋嫋上升的煙氣。

“嗯。”

“為什麽啊?”盛微微一下子跳了起來,雙手在書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桌上的煙灰缸莫名地跳了一下,“你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孩子,幹嘛要把這個孩子打掉啊?”

“因為他活不下去。”

一個在拂曉腹中也注定會波折萬千,累她累己,就算是生下來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孩子,還不如一早就在搖籃之中,扼殺掉。

“活不下去?”盛微微反問了一句,“怎麽會活不下去?拂曉好好養胎,等到生下來之後給他最好,為什麽會活不下去?你又不是沒有能力給自己的孩子最好。”

“因為我。”

盛微微問:“你怎麽了?”

顧青城眼神陡然間變的淩厲,“盛微微,你話太多了。”

接下來,盛微微不管怎麽開口再問,顧青城都不說話了,隻是一味的在抽煙。

在盛微微進來的時候,書房的門並沒有關的很嚴,留著一道門縫。

此時此刻,在走廊上,楊拂曉緊挨著書房的門,一手扶著小腹,一手曲起,指甲緊緊的扣著牆紙。

直到再也聽不到書房內的聲音,楊拂曉垂下雙手,沒有一點聲響,赤著雙腳踩在木質地板上,轉身重新走回了臥房。

………………

顧青城回到臥室,楊拂曉剛好從浴室內出來,穿著一件寬大的浴袍,正在拿著一條很長的棉毛巾擦頭發,在注意到顧青城進來之後,直接走到床邊,將長長的黑發都垂落到眼前,專注認真的擦頭發。

顧青城走過來,手指拿過毛巾的一角,正在擦拭著頭發的楊拂曉手指一頓。

趁著楊拂曉手指僵硬的片刻,顧青城已經將楊拂曉手中毛巾全部抽了出來,溫厚大掌包裹著白色毛巾,為楊拂曉細細的擦去濕潤的黑色發絲。

楊拂曉索性由顧青城,也不動聲色,就默默地坐在床邊,低垂著頭。

顧青城幫楊拂曉擦去發上的水,然後將白毛巾放在一邊,用手指幫楊拂曉把頭發理了理,拿來吹風調整了熱風,一邊給楊拂曉吹頭發,一邊用手指指腹幫她按壓著頭皮。

吹風機的熱風吹的人有些昏昏欲睡,楊拂曉微微垂下眼瞼,一直到身體被騰空抱起,才猛地清醒過來,皺眉看向顧青城:“你又想發什麽瘋?”

顧青城橫抱起楊拂曉,“這個床太小,還是去臥房去睡。”

重新回到顧青城的臥房,顧青城將楊拂曉放在**,楊拂曉直接就將一邊的一個枕頭扔給顧青城:“我不想跟你睡。”

顧青城卻直接坐在了床邊,“乖,你不跟我睡想要跟誰睡?”

楊拂曉直接轉過身去:“我一個人睡,我還有寶寶。”

顧青城的眸色深了深,他側身躺在楊拂曉的身後,伸手環住她的腰,楊拂曉猛地推開顧青城,因為力氣大,差點從**翻滾下去,幸而顧青城及時的拉住她的手臂,楊拂曉直接撞在了顧青城胸膛上,他悶哼了一聲,從打開的睡袍領口看進去,是有幾片淤青,應該是在路邊和沈嘉攸兩人打架留下的傷。

楊拂曉別開臉,雙眼死死地瞪著顧青城,咬著牙道:“你非要拿掉這個孩子麽?”

顧青城平靜地看著楊拂曉的眉眼,坐起身來,拿了床頭的煙,想要抽又忽然想起楊拂曉懷孕,便轉過去,“你現在的身體不宜懷孕

。”

“我知道,但是從國外來的醫生也分明說了,隻要我後期調理的好,就不會有事。”

顧青城說:“但是不能冒險,我是為了你好。”

“嗬嗬,”楊拂曉說,“每一個人在想要剝奪別人的權利的時候,都會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如果是這個孩子因為我自己的身體不好流掉,那好,我不會怨恨任何人,隻能怪我自己身體不好,保不住這個孩子,但是,如果是外力,我就不會允許。”

顧青城的麵龐就在楊拂曉麵前大約有三厘米的距離,臉上帶著冷然,“拂曉,我並不想逼你,但是這個孩子真的不能留。”

“但是你已經在逼我了。”

楊拂曉眼眶裏蓄滿淚水,“那我離開,我可以馬上就離開,走的遠遠的,我可以永遠都不再靠近你一步,這隻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好麽?顧青城,你知道的,我沒有父母,我一直想要一個真正屬於我的孩子,一個真的屬於我的家,這是我的孩子……”

但凡是人,隻要是觸動內心,都會感情流露好像是真的一樣。

楊拂曉曾經的曾經,就已經告訴過自己,不管是從前在小縣城跟舅舅舅媽住的時候,還是來到楊家之後,她都好像是一個寄人籬下的人,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現在有了,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一定要將這個孩子給保下來。

顧青城靠近楊拂曉的麵龐,吻上她的眼睛:“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聽了這句話,楊拂曉真的是哭了。

因為,曾經的曾經,她有一次和許慕珩吵架,因為許慕珩和她約好的時間又一次遲到,她就大發了脾氣,指著許慕珩的鼻子說:“我明天就走,我們分手吧,我要離開你!”

而許慕珩也是抓著她的手,然後印上了她的唇,強橫而霸道,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楊拂曉哭了很久,似乎全部的淚水,都在這一天內,淚腺拉開,淚水源源不斷地流淌下來。

她抱著顧青城的腰,俯身在他的肩頭,眼淚想止都止不住。

“顧青城,你安排吧,我打掉這個孩子。”

她大約哭了有半個小時之後,哭聲才漸漸地減弱了,變成了抽噎,但是眼淚還是從哭的紅腫的眼眸中滿滿溢出來。

顧青城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吻在她的眉心。

他原本以為,楊拂曉哭的隻是這個孩子,但是,一直到後來的後來,才知道,她哭的並不是因為這個孩子,而是因為,一段漫長時間的分開,很久很久之後,都不會再如同今晚這樣,她抱著他的腰,無所顧忌地痛哭出聲了。

………………

因為頭一天晚上哭了,睡的也不踏實,楊拂曉第二天早上感覺眼睛都睜不開了,眯著眼睛看著顧青城先起了床,窗外的自然光隱隱約約的透進來,顧青城臨走之前,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楊拂曉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許久,直到再一次醒來,厚厚的窗簾擋住了窗口外的自然光,房間裏一片暗色。

她猛地從**坐了起來,即刻掀開被子下了床。

楊拂曉一把拉開窗簾,窗簾外,滿滿的都是陰霾,天空中好像是破爛的棉絮一樣在天空垂著。

她坐在床邊,拿出手機來,翻出通訊錄,找到S開頭的一個名字,盯著這個電話號碼許久,才撥通了。

但凡是楊拂曉給沈嘉攸打電話,電話鈴聲從來都沒有響的超過三聲接通的,這一次,也是同樣。

“拂曉麽?”

沈嘉攸的聲音從話筒內傳過來,楊拂曉抿了抿唇,許久才說:“嗯,是我……我知道,我的這個請求可能很唐突,但是……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

………………

顧青城來到MSC大廈中,開了個會。

回到辦公室,顧青城隨手翻了一下網頁,其中有一些不太清晰的短視頻已經流傳到網上了,就是昨天他和沈嘉攸打架的場景,不過當時在公路上應該並沒有跟著專業的記者,這個視頻像是用手機拍的,距離遠像素又差,基本上隻能看清身影看不清麵龐,特別是一邊的楊拂曉,隻能看出是一個女人而已,這樣就沒有關係,不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隨後,方樹將董事長下發的一份文件的副本給顧青城拿了過來,“顧總,這是董事長下發的文件。”

顧青城接過來,在手中隨便翻看了兩頁,隨手扔到了一邊,嘴角噙了一抹冷笑。

方樹站在辦公桌前,沒有得到顧青城的吩咐,她也沒有出去。

顧青城忽然開口道:“如果,我出爾反爾了,你說董事長會有什麽反應?”

方樹眼皮跳了跳。

出爾反爾?

意味著顧青城終於還是要逃脫沈洲的掌控麽?

但是,這種可能性有點微乎其微,沈洲的根基太牢固了,不僅僅是MSC,還包括整個沈家。

顧青城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擺手讓方樹出去,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阿綠打來的。

“老板,夜色有人鬧事。”

在夜總會有人鬧事,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隻不過有顧青城的人在看場子,一般情況下,小的鬧場都是大當場解決,大的鬧場,都被隨後壓下去,畢竟顧青城的手腕比較強硬,而在他手下的人也都不弱。

但是,這一次,對方在場子內,砸爛了一車啤酒之後,卻指明了要見顧青城。

阿綠讓人將人請到了一個包廂內,才給顧青城打電話。

阿綠拿著手機,看著斜倚著沙發,正在拿著眼鏡布細細的擦拭著手中眼鏡鏡片的男人,聽筒內傳來顧青城的聲音:“你拿手機拿給他接。”

阿綠走過去,將手機雙手遞上。

這個男人將眼鏡戴上,接過電話,“顧青城,本來是說來找蘇煙的,不過她好像今天跟著劇組去了內蒙拍外場戲。”

話筒內,傳來了顧青城略微驚詫的聲音:“陸離?”

男人笑了笑:“是的,陸離。”

“我稍後就到。”

陸離將手機重新遞給阿綠,微微一笑,“謝謝。”

阿綠接過手機的時候,手指被男人的手指觸了一下,臉龐竟然有一絲紅暈,“不、不客氣。”

寬敞晦暗的包廂內,陸離坐在沙發上,順手從茶幾下麵抽出了一副撲克牌,單腿敲在茶幾上,撲克牌拆開,裏麵的一遝牌,在指尖玩兒出花樣來。

他挑了挑眉眼,看向一直在盯著他看的阿綠,“你不用監視我,我是來見顧青城的,不會鬧事。”

阿綠點了點頭,“我等老板來。”

男人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在專心致誌地玩牌。

半個小時之後,顧青城開車來到夜色。

阿綠等到了顧青城,便轉身走了出去,為兩人將包廂門關上了。

顧青城和陸離雖然是好幾年沒有見麵,見了麵一樣如同老朋友一般。

陸離拿著打火機,借著顧青城的煙蒂點燃了一支煙,“我現在來投奔你,貌似你也不大太平?”

顧青城緩緩地吐出一口煙氣,“你回來說是為了緹娜就為了緹娜,別扯到我身上,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不參與。”

“這一次,我回來,不完全是為了蘇煙,”陸離抽了一口煙,煙氣熏染著他的麵容看不清楚,鏡片反著光,“一個女人而已,我想要的是拿回陸家。”

顧青城早也猜到了,當初緹娜用了美人計,一連串的計謀將陸家吞並,唯獨隻剩下一個陸離,就應該知道,陸離肯定會回來的,而回來的目的,肯定就是拿回昔日風光無限陸家大少的身份。

顧青城最終問了一聲:“那緹娜呢?”

陸離抽完一支煙,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中,說:“還要麻煩你,幫我把她約出來,現在她不見我。”

顧青城聽了免不了一笑,“按理來說,她是應該躲著你,因為她身上背負的是你們陸家家破人亡的債。”

………………

紫荊園內,一整天,楊拂曉都一直在克製著自己狂躁亂跳的心髒,不斷地告誡自己要鎮定下來,一定不能慌不能亂,要平緩心境,保住自己腹中的寶寶。

她將電腦打開,開了舒緩身心的音樂,跟著其中輕柔的話語聲,閉上眼睛,想象著陽光海灘廣闊天際。

沒關係,沒關係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臨近傍晚時分,楊拂曉再一次接到了沈嘉攸的電話。

沈嘉攸說:“我媽媽已經訂好了餐廳,想要請你來吃一頓飯,我一會兒去接你,好麽?”

楊拂曉說:“好,二十分鍾後,我到紫荊園門口。”

衣櫃中,她穿了一件深紫色的襯衫,黑色套頭羊毛衫,一條黑色的緊身長褲,平底靴,外套黑色的長款大衣,頭發披散下來,順手拿著卷發棒,在垂直的發梢卷了兩個卷。

落地鏡中,莊重之中,又平添了幾分俏皮可愛。

因為懷孕的原因,楊拂曉已經不怎麽化妝了,隻塗了適合孕婦使用的麵霜和唇膏,便直接下了樓。

楊拂曉在來到樓下,顧青城剛好下班從門外走進來。

顧青城看見楊拂曉穿著完完整整的衣服,問:“你要出門?”

楊拂曉目不斜視,經過顧青城身側,說:“嗯,我約了人,晚飯你自己吃。”

顧青城眯了眯眼睛,將放在桌上的車鑰匙重新拿起來,“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楊拂曉圍著淡粉色的圍巾,在脖子上繞過兩圈,轉過來,“不用了,有人來接我。”

說完,楊拂曉便開了門徑直走了出去。

顧青城站在門口,看著楊拂曉走到電梯門,上了電梯,她都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

楊拂曉剛好走出紫荊園,沈嘉攸的車子開到門口,停了下來。

她開了副駕的車門上車,一邊係上安全帶,一邊轉過來和沈嘉攸說:“這一次,真的謝謝你。”

沈嘉攸搖了搖頭:“你不用謝我,我隻是為了你。”

楊拂曉微微垂下眼眸。

也隻是交換而已。

在起初,她就已經明明白白的說,沈嘉攸想要的情,她給不了,但是沈嘉攸說:“你覺得好就好。”

路過一家商場,楊拂曉叫了停車。

“你等我五分鍾。”

沈嘉攸說要跟楊拂曉一起進去,但是在商場前麵還要找地方停車,便看著楊拂曉豎起衣領,兩邊看著車流,匆匆跑了兩步進了商場。

不過五六分鍾,楊拂曉就從商場出來,手裏已經拿了一個包裝好的紙袋。

“好,開車吧。”

來到一家餐廳門口,楊拂曉跟著沈嘉攸從車內走出來,沈嘉攸過來扶著她的胳膊,想要牽她的手的同時,楊拂曉已經將手臂從沈嘉攸的臂彎處穿過,抬起頭來對他笑了笑:“我們進去吧。”

兩人進了餐廳,跟在服務生後去前麵的包廂,楊拂曉的手微微抓住沈嘉攸手臂處的外套,問:“剛才記者拍到了麽?”

沈嘉攸伸手在她的手背上安撫似的拍了一下,“拍到了。”

沈嘉攸的母親是玉家千金玉明秀,之前在國外旅遊,也是今天才回來,穿著一件小款的黑色皮草,下麵是羊毛半身裙,看起來雍容貴氣,皮膚保養的很好,但是眼角依舊可以看到細細的紋路。

楊拂曉雖然說因為懷孕,臉上沒有帶妝,但是她一雙眼睛本就漂亮有神,皮膚也白,倒是顯得沒有那麽多的脂粉氣,讓玉明秀很喜歡。

楊拂曉將手中的紙袋遞上去:“伯母。”

玉明秀從袋子裏拿出來一個盒子,盒子裏是一條刺繡的披肩,十分漂亮,純手工的款,和玉明秀的氣質倒是很搭配。

玉明秀將披肩搭在身上試了試,轉向沈嘉攸,“兒子,你看好看不好看?”

沈嘉攸點了點頭:“嗯,好看。”

得到玉明秀的肯定,楊拂曉也算是放下了心,看來商場內的店員對於這種貴夫人的喜好還是了如指掌的。

玉明秀是大家族裏出來的,吃飯的時候細嚼慢咽,再加上菜式也比較精粹,吃飯就吃了兩個小時,不過楊拂曉都沒有覺得有飽腹感。

玉明秀叫了一瓶昂貴的紅酒,楊拂曉因為懷孕的原因不能喝酒,剛好不知道要怎麽拒絕,沈嘉攸先將楊拂曉麵前的酒杯換成了一杯鮮榨的玉米汁,“媽,拂曉對酒精過敏。”

玉明秀也不再勉強,和沈嘉攸母子兩人倒了紅酒喝。

楊拂曉暗自鬆了一口氣。

飯桌上,玉明秀問了楊拂曉一些家裏的問題,楊拂曉都是回答楊家的情況,畢竟她是楊家領養的這件事情,還是隻有少數人知道。

“你和攸兒的婚事準備什麽時候辦?還好我也回來了,這一次我兒子的婚事,我親自辦。”

玉明秀原本並不看好楊家的這個小女兒,因為曾經在大型的宴會上見到過楊家的大女兒楊素素,覺得很矯情,現在看起來,楊拂曉倒是完全不同,舉手投足都很得體。

實際上,楊拂曉接受名媛教育也就是幾年的時間,跟真正的名媛是沒辦法比的,不過現在動作細致一些,慢一些,不急不躁,不溫不火,也就更加氣質得益了。

楊拂曉低頭,微微側首看了一眼沈嘉攸,“您說了算。”

其實,此時此刻,她內心酸楚,低頭來掩飾自己眼眸中的神色。

但是,這種神色,在玉明秀眼中,也就是害羞了。

她笑了笑:“好,回去之後,我找人看看你們兩人的生辰八字,選個時間。”

沈嘉攸放下手中酒杯,說:“媽,時間最後往後錯一個月,這個月拂曉的身子不好,我想要帶著她去咱們沈家在郊外的溫泉療養館住一段時間。”

“也行,”玉明秀說,“我盡量避開這個月,剛好這個月我剛旅遊回來,也想歇歇了。”

………………

吃過飯,玉明秀有司機來接,回沈家。

楊拂曉等到看著來接玉明秀的車子開走,才轉身想要上沈嘉攸的車,但是,在抬眸的同時,卻看見了前麵不遠處的顧青城。

距離不算遠,隻有兩個電線杆之間的距離。

顧青城倚在車身上,手裏夾著一支煙,地麵上,腳下,散落著很多已經燃盡的煙頭,明顯已經在外麵等了很久。

最近顧青城的煙癮真的是越來越大了。

楊拂曉看向顧青城的同時,顧青城也看向她,掐滅了手中的煙蒂,向她走過來。

楊拂曉反應過來,即刻便上了沈嘉攸的副駕。

“開車。”

沈嘉攸踩下油門,楊拂曉側首從倒車鏡,看著向前走了兩步便站在原地的顧青城,閉上了眼睛。

重新回到紫荊園,楊拂曉沒有睜眼,仍舊在閉目養神。

沈嘉攸轉過來:“你如果不想上去,就直接跟我回沈家吧。”

楊拂曉睜開眼睛,解安全帶,“不,等到手術之後。”

她開了車門,袖長纖細的小腿先跨下車,轉過來對沈嘉攸說:“嘉攸,路上小心。”

楊拂曉下了車,冷風吹過,領口處鑽風,她裹緊了衣領。

在楊拂曉下車之後,顧青城的車也重新駛入了紫荊園。

楊拂曉聽到身後有引擎的聲音,轉身看了一眼,剛好看見顧青城從車內下來,卻沒有停住腳步,直接走到電梯口,按下了電梯。

電梯在樓上,等到電梯下來到一樓,楊拂曉抬步進去,直接按下關電梯門的開關,顧青城直接伸腿來擋,直接擠進了電梯內。

楊拂曉向旁邊移了移腳步,偏著頭看著電梯內的玻璃鏡麵。

顧青城忽然靠近,伸出雙臂來將楊拂曉困在電梯鏡麵旁邊,俯身逼近她的麵龐,修長手指扶上楊拂曉的下巴,“楊拂曉,你能告訴我,你現在究竟在做什麽嗎?”

顧青城一張口,楊拂曉聞到,從他口中撲鼻而來的濃重酒氣,似乎是喝了不少酒,可是,看向他的雙眸,依舊黑沉幽暗,一點被酒精熏染的痕跡都沒有,他穿的很薄,隻有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捏起楊拂曉下頜的手指冰涼。

楊拂曉撥開顧青城的胳膊,“沒有做什麽,我在身份上還是沈嘉攸的未婚妻,這是你舅舅說的,你自己注意點。”

顧青城挑了挑眉,雖然眼眸深邃,但是說話的語氣卻帶著幾分醉酒的熏然,“是麽?”

楊拂曉看著電梯門,心裏有點焦急,為什麽電梯門還不打開,她覺得自己麵對顧青城,多一分應付都要費盡百分之三百的力氣,她隻感覺到力不從心。

電梯門打開,楊拂曉直接擋開顧青城的胳膊,向電梯外走去。

顧青城跟在她的身側錯後兩步的距離。

在楊拂曉按響門鈴之前,顧青城直接將楊拂曉的手擋住,轉而後背靠在門上,兩隻手環住了楊拂曉的後腰,再將她拉近。

楊拂曉惱怒道:“顧青城!”

“我在。”

顧青城收緊了手臂,用醉酒微醺的口吻說道。

“你又想做什麽?”楊拂曉雙手狠狠的掐著他的手臂,狠狠的掐著,甚至用足了自己全身的力氣,隔著顧青城身上一層薄薄的襯衫,“你不是說想要讓我打掉孩子,好的,明天的手術我會去做,你還想怎麽樣?”

顧青城俯身,下巴放在楊拂曉的肩窩,微微吐了一口氣,打了一個酒嗝,“疼,別掐了。”

楊拂曉垂下了手臂,看著顧青城**在外的手腕,已經被她掐的一片紅腫。

顧青城溫熱的呼吸拂在楊拂曉的脖頸,“我沒有想要怎麽樣,我不想讓你嫁給沈嘉攸……”

楊拂曉聽了,心中一動,卻仍舊硬氣了口氣,“不讓我嫁給沈嘉攸,你要娶我麽?”

“好啊,我娶你。”

楊拂曉的呼吸瞬間停滯了,她的心髒不受控製的跳動了幾下。

顧青城差不多將他身上的力氣全都壓在了楊拂曉的身上,楊拂曉沒有站穩,直接向後退了一步,嘭的一聲手肘撞了一下門。

身後的門打開,盛微微打了一個哈欠:“誰啊……我擦,顧青城這是怎麽了?”

楊拂曉拉著顧青城進了房間,直接將他丟給盛微微去照顧,便轉身上了樓。

盛微微衝楊拂曉招手:“拂曉,你不照顧我哥啊,你趕緊下來啊,我一個人照顧不來的,李阿姨又不在……”

不過,楊拂曉上了樓,便真的沒有再下來了。

盛微微將顧青城給撂在沙發上,伸手踢他的腿,這人跟死了一樣沒反應,臉上有不正常的酡紅,“水。”

盛微微皺了皺眉,“你到底醉沒醉?楊拂曉已經上去了,你要是想要表演給她看,你現在就趕緊麻溜地到樓上去,我一個人可搬不動你。”

顧青城沒有說話,兩條眉毛都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盛微微嘟囔了一句:“不是真喝醉了吧?”

她坐在沙發上,提起麵前的一個很大的熱水杯,倒了一杯熱水,給顧青城送到嘴邊:“看看,現在還是得我盛大小姐侍候你吧?以後記著點兒我的好,別動不動就跟我爸打小報告,還袒護著那個來曆不明的狐狸精,就是奔著我爸的遺產過去的。”

任由盛微微在一邊肚子嘟囔著,顧青城微微眯著眼睛,一動不動。

盛微微撐著手臂,看了一會兒電視,也是困的開始釣魚,偏頭看顧青城躺在沙發上,好像已經是睡著了,甩了甩頭,丟掉手中的遙控器,“哎,顧青城,看你以後怎麽感謝我吧,關鍵時刻,女票都要我幫你去追。”

她跑到樓上,敲楊拂曉的房門,知道現在說一些小事兒肯定都驚動不了楊拂曉,兩人處於熱戰還好,怕的就是這種冷戰,連插嘴說話的工夫都沒有。

盛微微大喊:“拂曉,你快點開門!顧青城吐血了!”

這一招果然是必殺技。

然後,從門裏傳來哐當的聲音,盛微微心裏一驚,不是吧,要是楊拂曉因為她的這句假話再摔了,那等到顧青城醒了,肯定是要剝了她的皮的。

旋即,楊拂曉把門打開,盛微微急忙問:“你剛才……”

楊拂曉直接大步向樓梯口走去,“撞翻了一把椅子,沒關係。”

盛微微吐了吐舌頭,跟著楊拂曉下了樓。

但是,當楊拂曉走到樓下客廳,看見躺在沙發上的顧青城,就停下了腳步,轉過來問盛微微:“血呢?”

盛微微嘿嘿笑了一聲:“當然沒有了,我哥這麽身強力壯的,怎麽可能吐血呢,嗬嗬嗬嗬。”

楊拂曉轉身就要上去,盛微微直接把手中的一條毛巾給楊拂曉甩到手中,“我照顧不了他了,拂曉,他就交給你了,我先上樓了。”

說完,盛微微已經一溜煙小跑上了樓。

這就是誰落在最後,誰就沒有辦法脫手。

楊拂曉將手裏的毛巾往沙發上一撂,想要上樓去,卻注意到顧青城酡紅的臉色,這一次好像是真的,不是假裝。

這種隻有幾度的天氣,就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在大街上亂跑,而且衣袖的襯衫還卷起來,卷到手肘露出手臂,就算是鐵人都受不了。

楊拂曉走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很燙。

她皺了皺眉,轉身進了廚房,給顧青城倒了一杯熱水,從藥箱裏找了退燒藥和感冒藥,看了一下說明,將三個藥片握在手心裏,扶著顧青城坐起來,“喂,吃藥了。”

顧青城身上特別燙,再加上渾身的酒氣煙味,如果在這種天氣被丟在大街上,肯定會讓人以為這人是酗酒的流浪漢。

楊拂曉將水杯放在一邊,扶著顧青城坐起來,她半跪在沙發上,讓他的頭靠著她的肩膀,見他沒有什麽反應,便伸手將顧青城的唇掰開,藥片硬塞進他的唇間,可是下一秒,就在楊拂曉伸手去拿桌上的熱水,顧青城卻直接將藥片給吐了出來,吐在地上,濕噠噠的一片。

“呸呸呸,不要吃藥。”

楊拂曉:“……你不要吃藥?”

顧青城半眯著眼睛,點了點頭,可能是因為酗酒再加上發燒的緣故,動作都比往常更加緩慢一些:“太苦了。”

楊拂曉又從藥盒裏拿了藥片出來,說:“哭也要吃,不吃怎麽能退燒?”

顧青城又搖頭:“就不吃藥。”

楊拂曉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想起來自己樓上有水果糖,便鬆開顧青城,“你吃藥,我給你一顆糖,就不會苦了。”

“糖在哪兒?”

“你吃了藥,我就上樓給你拿。”

“你先給我拿糖。”

楊拂曉覺得是不是越是強勢的人,在處於半昏迷狀態下,就會變得越幼稚呢?好彌補他比一般人缺失的樂趣。

不過,不得不承認,幼稚的顧青城,更加難伺候。

楊拂曉到樓上拿了一個盒子的水果糖下來,看見顧青城又躺倒在沙發上了,這一次,她叫了他兩聲,也沒有聲音了。

楊拂曉覺得也實在是不能耽誤,索性直接將藥片給顧青城塞進口中,抬起他的下巴就把熱水往他的口中送。

可是,水順著他的唇角兩側便向外流淌,直接浸濕了沙發。

顧青城皺著眉,藥片也吞不下去,眼看著就又要吐出來,楊拂曉轉過來,就著水杯喝了一大口熱水,然後照著顧青城的唇就吻了下去,將一口水全都給顧青城送進了口腔,一隻手抬了一下他的下頜。

在顧青城口中的藥片已經快要完全化開了,楊拂曉的舌尖探入的瞬間,舌頭都可以感受到藥片的苦澀味道。

楊拂曉移開唇,抹了一把唇上的水漬,注意到顧青城的喉結上下動了兩下,提起的心微微放了下來,從客房裏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給顧青城蓋在身上。

先看著他能不能退燒,如果退不了燒,就要去醫院了。

顧青城躺在長沙發上,楊拂曉特別把被子給他裹的好像是粽子一樣,而楊拂曉自己,就縮在另外一邊,擠著沙發另外一端,靠在沙發靠背上,歪著頭。

今天一整天都繃著一根神經,乃至於現在一旦是放鬆下來,很容易就入眠了。

楊拂曉一到冬天就有點手腳冰冷,現在也是一樣,穿著厚厚的羊毛襪也是一樣。

她縮著腿,蜷縮著身體。

而在一邊的顧青城,此時此刻卻燙的好像是一個火爐一樣。

就這樣的姿勢,一直到兩個小時之後,楊拂曉沉入深睡眠,而顧青城卻悠悠轉醒。

他動了動有些扭到的脖子,再未睜開眼睛的同時,便注意到在身體外側的人。

沙發足夠寬大,楊拂曉在另外一頭,雙腿側著擋在顧青城外側。

顧青城此時此刻太陽穴很疼,疼的好像是快要炸開了一樣,很久都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喝過酒了,他甚至醉酒駕車差點被交警隊的人給扣下。

他回想了一下,從跟著楊拂曉回到紫荊園,之後的事情就不大記得了。

身側的楊拂曉忽然動了動腿。

顧青城的手接觸到楊拂曉冰涼的腳踝,皺了皺眉,已經將她的腿從外側的被子裏拉過來,然後解了身上的襯衫,冰冷的腳放在他胸腹上,抵足而眠。

楊拂曉原本整個人都是冷的,但是,一旦雙腳熱了,整個人就都熱了。

………………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九點鍾。

楊拂曉睜開眼睛,就看見床邊的一盆綠色盆栽,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好像是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睡的,怎麽醒來卻在臥室了?

隱隱約約,好像記起來,晚上睡得迷蒙的時候,顧青城抱著她上來的。

那顧青城呢?

她摸了摸手邊的被子,涼沁沁的,已經沒有了溫度,看來顧青城已經起床很久了。

第二個竄入腦海中的信息,就是——手術是在今天上午。

房間內沒有顧青城,應該是已經下樓了或者去上班了,楊拂曉拿了手機開機,發現有沈嘉攸的三個未接來電。

她給沈嘉攸回了一個電話,“我手機剛剛開機,才看到你電話。”

沈嘉攸說:“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放心進手術室。”

楊拂曉的心嘭嘭嘭直跳,許久才說:“嗯。”

早晨,李阿姨做了豐盛的早餐,看著楊拂曉臉上顯而易見的紅潤,說:“這兩天補的就是不錯,今天是到了產檢的時候吧,先生上班之前說一會兒開車回來接你去醫院。”

楊拂曉低頭喝著粥,沒有說話。

盛微微也覺得有點怪異,趁著李阿姨去廚房裏端湯,忙拉著楊拂曉問:“到底是去做產檢還是做手術?”

楊拂曉吃了一個棗子,說:“等到去了,不就明白的一清二楚了麽。”

盛微微向廚房裏看了一眼,轉過來問:“要是我哥他真讓你去做流產手術,你也做?”

“做,為什麽不做?”楊拂曉的目光落在進出銀質的餐具上,湯匙翻轉過來,照出她的麵龐,“隻要他想起來不覺得後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