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結局

康德拉少校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舒爾茨彎下腰,輕輕拍了拍地上的屍體,低聲道:

“耿,沒事吧?”

手槍用的是空包彈,可距離這麽近,打上去傷害也不小,運氣不好,打斷肋骨都有可能。

地上的“屍體”顫抖了一下,過了好久才伸出一隻手,使勁的按了按身上的肋條,這才倒吸著涼氣說道:“應該沒事。”

“好,你趴下別動,”舒爾茨安撫了耿朝忠一下,接著抬起頭喊道:“史塔西,進來!”

那名年輕軍官走了進來,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

“史塔西,把人處理一下。”舒爾茨吩咐道。

“是,長官。”

史塔西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手裏提著一個鐵桶走了進來,桶裏麵裝滿了消毒液,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

嘩啦!

一桶消毒液澆在了屍體身上,史塔西接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麻袋,將耿朝忠套了進去,然後麻利的將麻袋封口,然後再封口處栓了一條繩子。

“扔到處理間,晚上一起運走。”舒爾茨隨口吩咐道。

“是!”

史塔西將繩子拖在背上,使勁一拉,麻袋就跟著他滑出了刑訊室,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老手了。

耿朝忠蜷曲著身子,隨著地麵滑動,按照舒爾茨告訴自己的屍體處理流程,應該是先把自己送到處理間,和那些尚未運走的屍體呆在一起,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用卡車一起運走。

沒用幾分鍾,耿朝忠就感到自己被運進一個屋子,接著聽到屋門關閉的聲音,屋子裏陷入了寧靜。

周邊傳來陣陣消毒液刺鼻的味道,耿朝忠緩緩睜開了眼睛,從嘴角取出一個刀片,劃開一條小縫向外看。

觸目所及,是遍地的麻袋,且有數個麻袋捆綁不嚴,露出了一個個灰白色的頭顱,放眼望去,蒼白的麵孔,詭異的眼神,宛如置身恐怖世界。

耿朝忠皺了皺眉頭,仔細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大約過了好幾個鍾頭,天色逐步接近黃昏,院子裏突然傳來一聲哨響,接著是舒爾茨大聲命令的聲音:

“將貨物抬到卡車上!”

緊跟著,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還有幾個人談話的聲音,應該是舒爾茨手下的幾個獄警到了。幾個獄警打開房門,開始將一個個裝滿屍首的麻袋運往門外,丟放在卡車上,大約過了半小時,所有屍首終於放置完畢。

然後就是卡車啟動的聲音,耿朝忠透過麻袋,看到遠處站著的舒爾茨,似乎向自己招了招手。

汽車一路駛向了郊外,沒過多久,裝滿屍首的車廂後麵,突然站起了一個人,很快,這個人跳下卡車,消失在了曠野深處。

一個月後。

巴黎費加羅報報社外麵,緩緩駛來了一輛豪華馬車,一名身材窈窕的貴婦從馬車上走下來,走向了報社門口。

“洛麗塔夫人,您來了。”報社門口站著一位花甲老人,正是費加羅報的報社副主編菲爾洛先生,他的手裏捧著一個黑色的盒子,臉上也有著一絲悲傷和惋惜:“抱歉告訴您這個不幸的消息,但我是否能冒昧的問一下,您和耿先生,究竟是什麽關係?”

“朋友,也許是情人呢?”洛麗塔夫人輕輕掀開了麵紗,露出麵紗下麵那純淨的臉龐。

“很抱歉,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也許,我不該派他前往德國,耿,是個才華橫溢的小夥子,我甚至想著,有一天他能成為名聞歐洲的記者。”菲爾洛先生沉痛的說道。

“他已經是了,”洛麗塔夫人從菲爾洛先生手中接過黑色的骨灰盒,“還是向往常那樣感謝您,菲爾洛先生。”

“請代我向耿的家人致以最深切的哀悼。”菲爾洛先生鞠了一躬。

“謝謝,我會的。”

洛麗塔夫人彎腰致意,然後轉身走回了自己的車廂。

車廂裏,布萊索正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洛麗塔夫人手裏的骨灰盒,若有所思的問道:

“燕子,你真的認為他死了嗎?”

“當然,他甚至已經為我們準備了骨灰盒。”燕子撇撇嘴,看了看手中黑色的物件。

“你好像並不傷心?”布萊索好奇的打量著燕子。

“不,當然不會,他隻是一個神秘的過客而已。”

燕子的神情很平靜,平靜的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原本以為,你會和他發生些什麽,”布萊索托著下巴的臉很執著的盯著燕子的臉龐,“我有一種奇特的直覺,覺得他並沒有死,我甚至想過,以後你們會成為一對戀人。”

“也許吧!”

隨著馬車的開動,燕子打開了手中的骨灰盒,車轍碾過寬闊的貝當路,一抹細碎的粉末從車窗飄落下來。一陣風吹過,粉末像銀沙般飄散在了空中,漸漸嫋無蹤影........

1936年4月,南京。

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南京琵琶巷街口卻飄來了一陣毛毛細雨,巷口一個靠在牆上曬太陽的老婦人很自然的從背後撐開紙傘,繼續著手裏的活計。

舊時琵琶巷路中間有一水溝,上覆青石,石質有鬆有密,且厚薄不一。雨天行人著木屐踏走其上,叮咚作響,如奏琵琶,就有了琵琶巷的美稱。

不過,現在巷口傳來的卻是一陣皮鞋的塔塔聲,老婦人擺弄著手裏正在製作的木屐,搖頭自語道:“現在哦,穿鞋都興皮鞋,我這木屐,一年都賣不出兩雙,恐怕是要失傳嘍!”

“請問,這裏是琵琶巷嗎?”

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老人抬起頭,打量了一眼麵前的年輕人,這年輕人身穿長衫,手提皮箱,一雙皮鞋上覆滿了灰塵,一看就是從外地歸來的旅人。

“原先是叫琵琶巷的,不過現在改叫皮鞋巷了。”老人搖搖頭說道。

男子笑了一下,脫下了腳下的皮鞋,一下子扔到了一旁的水溝裏,然後彎下腰,將老婦手裏的那雙木屐套在了腳上。

木屐有些小,但那年輕男子卻毫不在意,放下一張法幣後,趿拉著木屐向巷口第三戶人家走了過去。

那是一座很小的院子,裏麵長著一株杏樹,向外散發著陣陣清香,而杏樹的下麵,一個麵容恬靜的女子,正輕輕的將茶壺裏的水澆到剛剛結了花蕾的梔子花上。

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似乎生怕打擾了正在含苞待放的花朵,直到門口傳來木屐的叮咚聲,才詫異的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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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茶壺掉在了地上,女子的笑容,像梔子花一樣綻放開來.......

PS:《潛行1933》完,《潛行1937》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