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的很均勻,昆侖山巔的雪透著如星般閃爍的光暈,宛如星海流過天際。

雪絨獸大大的腦袋一歪一歪的,眨巴眨巴銀鈴似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踏雪而來的小小人兒,伸出舌頭舔舔鼻尖,又將臉上落著的雪盡數卷進嘴巴裏。雪絨獸的消化係統異常的好,昨晚暴食兩隻雪域血兔、一隻夜遊鷹、三隻肥碩的雪米鼠,一覺醒來竟又餓得慌。眼巴巴的望著那球一樣的慢慢滾來的小家夥,吞吞口水,隻能看不能吃呢。

八歲的菀璃用胖胖的小手拍拍雪絨獸碩大的頭,腆著小肚子打著飽嗝,用那獨有的娃娃音頗有氣勢的威武道:“阿雪,過來伏著小爺,小爺今兒吃撐啦!”說罷,竟還一臉委屈的揉揉小肚子。

雪絨獸滿臉滿身的哀怨,無奈的伏下身子,眼睛眨呀眨呀的泛著盈盈的水光,淡棕色的眼瞳倒映著那小小的人兒,“小不點……”一向沉默寡言的雪絨獸歎息著。

“小鬼,你有在說我壞話哦,小爺聽見啦!”菀璃有模有樣的訓斥著,雪絨獸一驚,自己還真是餓傻了,竟是誰都敢惹,碰見這麽個罵不能還口,打不忍還手的小不點,還真容易小命不保呀。更何況,連九尾雪狐見了都繞路而行呢,且自己就這麽一條小命。

雪絨獸無奈的向天翻翻白眼。

菀璃笑嘻嘻的把玩著雪絨獸額前的那全身上下唯一一縷棕色的代表著神聖地位的毛發,滿不在乎的哼哼著,“小鬼,放心吧,小爺今個心情好,饒了你就是。不過呢,你要答應帶我下山玩哦!”雪絨獸竟是驚得連腳步都停了停,“公主殿下,王下令……此期間要封山的……”半晌,雪絨獸小心翼翼的陳述了事實。菀璃恨恨的猛扯了把手裏捏著的那撮毛,雪絨獸竟疼的全身的毛都抖了三抖,“說過出了主殿要叫王子的,我才不要做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忘了嗎?恩?還有哦,我又沒說要光明正大的下山,我們呢……偷偷的就好,不讓父王發現就對了嘛,笨小鬼!”菀璃一副鬼精靈的樣子,粉粉嫩嫩的玉琢般的小臉兒,充滿了對山下的向往。

山下會有大片的綠樹,潺潺的小溪,嫋嫋的炊煙,淡淡的菜香,最重要的是山下會有柔柔的……嗯……暖意??總感覺那裏是暖暖的,不像山上到處都是潔白一片,卻也冰冰冷冷,她很不喜歡呢!

雪絨獸很想再說點什麽,貿然下山真的很危險的,特別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但他剛剛扭過頭,就一不小心瞄到它家公主殿下那雙本該如滿月似的眼睛此刻正眯成一條小縫縫瞅著他,頓覺危險係數直線上升,自覺合上微張的嘴巴,嗯……這天氣怎麽就冷了呢?

菀璃滿意的拍拍小手,做著最令雪絨獸鬱悶的動作——撫慰性的摸摸雪絨獸的頭頂:“阿雪,先去主殿給父王問安順便刺探軍情,然後……”菀璃嘿嘿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父王是這昆侖山上的王,頗有些占山為王的意思,但卻遠遠不止這麽點小小的領域。父王本是三界中掌管司法的上神,唯一一位由仙獸修煉而成的上神。除了父王,天上的神幾乎都是天生仙骨,就偶有那麽幾個也是由人間修煉而成。那些人啊神啊的,無一不是對獸族心存歧視,雖是獸中之仙獸,卻也終究逃不出一個獸字。就這樣被那些披著人性麵紗卻枉為人的神們一路嘲諷之下,父王的職位卻是扶搖直上。直到有一天,再也耐不住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和內心的孤寂,含著對那些神們的強烈鄙視,父王一書上諫,以平定昆侖山之大亂為由,請賞辭官還家。主神念父王為三界操勞多時,特嘉賞昆侖王之稱,昆侖山延綿之處,皆為昆侖王之領地。

也不知主神是有意,還是大意,殊不知,那昆侖山延綿山脈四通八達,頗有凡土皆占之勢。

“父王,小女給父王請安。”小娃娃一張小臉乖巧的很,一雙大眼卻是左右滴溜溜轉,脆生生的叫著人心情舒暢,當然,寵女上天的昆侖王就更為舒暢了。

王位上正襟危坐的男人有一副魁梧的身軀,修長有力的手指正攥著一根狼嚎揮筆疾書,寬大的案桌被各種卷宗堆積的隻剩下勉強夠書寫的地方,而那個男人絲毫不覺得這樣的堆積法有違奢華主殿的莊重。

這樣一個公事滿身、異常勞碌的王者,在見到自己的女兒來問安時,竟毫不在意那些卷宗的珍貴,丟開筆便離座而起,“璃兒,快來父王身邊坐。”

“父王,您最近好勞累,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卷宗要看呢?”璃兒一臉天真無邪,坐在父王的腿上**秋千。

八年前,任誰也不會想到,文韜武略,舌戰群儒,馳騁疆場,指揮萬馬千軍,有鐵麵戰神之稱的司法上神——藤戈修,如今會大手輕握,鐵腿一架,就變成了那小娃娃的臥椅,且這一變就變了八年。他視他這小女兒如掌上明珠,當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璃兒,父王身為昆侖王,必然要治理好這昆侖山脈之中大大小小的事呀,忙一點也是應該的,”昆侖王麵對他的小女兒格外的慈祥且耐心,小璃兒懂得關心父王呢,正心花怒放時又似突然想起了什麽,頓時嚴肅了麵孔,“璃兒,最近主山附近很不安寧,你切不可隨意下山,讓雪絨獸時刻伴在身邊,知道嗎?”

菀璃一驚,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偷偷吐了下舌頭,父王好聰明哦,真不好騙,她在心裏偷偷想,看來要更加小心才是呢。緩了兩秒,小菀璃甜甜一笑,露出七顆小白牙,“父王放心,女兒定會安安分分的。”才怪哩……

昆侖王滿意的摸摸女兒頭頂,就像小菀璃一高興就摸摸雪絨獸的大頭一樣,臉上爬滿了父子倆極其相似的笑容。

“容哥哥……”菀璃眼尖的先瞧見掀帳而入的容汐,立馬從她父王的腿上跳下來,歡呼雀躍著奔向一襲月白色長衫的容汐。

容汐是昆侖王12年前在昆侖山下撿到的,那時的他在繈褓裏,呼吸微弱,連嚶嚶啼哭的力氣都沒有,命懸一線之間。昆侖王雖性子剛烈,卻是心地善良,天下之大,可能每個時辰被拋棄的嬰兒都數不勝數,但如今這個卻被他撞到了,便不可不理,就這樣,小小的他被昆侖王帶回了主山。

“容汐給父王請安,璃兒也好!”容汐的笑容總是清清淡淡,看起來卻很舒服,無論麵對任何人,他的笑容總是恰到好處。

“容汐,你來的正好,我有要事要交代你。”昆侖王看著小璃兒扯著容汐的衣角,可憐巴巴的衝著自己扁扁嘴,分明在說“我要容汐哥哥陪我玩”,他無可奈何的笑笑,他的小璃兒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不過,也許未來的某一天,昆侖王回想起這一刻便會覺得,天真無邪對於菀璃來說,才是最珍貴的。

容汐今年剛好年滿十二,惜才的昆侖王早已發現容汐是個難能寶貴的人才、一塊還未經雕琢便已展露鋒芒的美玉,昆侖王早早就允了他隨意進入主殿的資格,從容汐三個月前的生辰過後,他更是開始第一時間閱覽昆侖王批改以及攥寫的卷宗,再將自己的想法反饋給昆侖王。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容汐這匹千裏馬被昆侖王挖掘出無限的潛質,令昆侖王大為稱讚,更是獲取了昆侖王的極度信任並給予重望。

菀璃在看見她的容哥哥之後,竟然將她的出遊計劃拋到九霄雲外,亦步亦趨的扯著容汐的衣角跟他走向昆侖王,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聲的控告著她對父王的不滿。

容汐見菀璃半步不離他身側,竟不自覺的流露出對她寵溺的笑,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牽著她行至案桌前。“璃兒乖,等容哥哥和父王忙完重要的事就來陪你可好?”容汐平視著菀璃的眼睛,輕輕的說著。菀璃竟眨也不眨的看著容汐,乖巧的點頭,竟比雪絨獸在她麵前還要乖巧一百倍。

父王和容哥哥討論著一些她根本就聽不懂的問題,什麽群獸之爭、人類異動,不過沒關係,反正這些對她來說,還沒有午飯吃什麽重要,她現在隻需要靜悄悄的等容哥哥忙完……

迷迷糊糊中,小丫頭竟然伏在一旁的茶案上睡著了,卷翹的睫毛不時一動,小巧的嘴巴嘟嘟著,一會兒,不知夢到什麽,嘴角又高高的彎起,真真的惹人憐愛。

父王有要事在身,已先出了主殿,還不忘交代容汐今日盡管陪著菀璃就是,有事明日再辦也不遲。

昆侖王愛女之心,人人可鑒。

容汐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熟睡的容顏,竟舍不得叫醒她,也不知這一看就過了多久,直到容汐感到一陣陣的乏力從四肢傳來,他微微皺了皺眉心,襯在還有些稚嫩的臉上竟有說不出的俊俏,他微微提了口真氣融匯到身體各處,才勉強將菀璃抱到門口就不得不將放棄,隻好將她小小的身子放在雪絨獸寬大的背上,他已經沒有力氣抱她回她的庭院了。

菀璃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的時候,她蹭的坐起身子卻沒有找到她的容哥哥的身影,不覺間竟有些失落,垂頭喪氣的捂著餓扁扁的肚子,恰好瞥見床前小桌上擺著她最愛的芙蓉糕,上麵嵌有大顆飽滿的紅棗,頓時委屈一掃而光,她知道,這一定是容哥哥送來的,隻有容哥哥身邊的小知姐會做這種她大愛的糕點。

既嚐到了美食,又填飽了肚子,菀璃美滋滋的舔著嘴角,喚來雪絨獸,看著眼前低眉順眼的大雪球,她突然扯出一抹狡猾的笑,“阿雪,打算什麽時候帶我下山呀?”

雪絨獸的頭垂的更低了,他就不該笨到以為他家公主殿下會是個聽話的乖寶寶,她認定的理,怎麽可能變呢?!他該怎麽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