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璃昏睡的一天一夜中,阿雪寸步不離的守在一旁,麵色如霜。

他見菀璃受傷時一時心急,竟將任蕭塵丟在了雲城,如今自己與菀璃已身在天子腳下,雖與雲城離得不遠,卻也無法回身尋找了,可不知,任蕭塵會落腳何處……想他一副悠然自若的樣子,也不像是缺金少銀,既然如此,隻要他想,他自己在人界,也定然可以混得風生水起,自己也不必自責了。

阿雪微微搖了搖頭,苦笑一下,隨即也就釋然了。他們都不是未經世事的孩童,有些事,懂得,不必太過較真,而有些事,暫時埋在心底,隻要自己清清楚楚就好。

除了暗滄漓,也就是煜滄瀾,提供的尚好傷藥外,阿雪已給菀璃外敷了隨身攜帶的護仙草藥膏,可促進傷口的愈合。又好在是僅傷在了肩頭,沒有觸及要害,再加上菀璃本身就是仙獸之王,身體愈合速度便要強於凡人或是普通仙人仙獸,不過僅一天一夜,菀璃的傷口已基本結痂了,除了不能劇烈運動以防撕裂傷口,一般的日常行動都已無礙。

阿雪又為菀璃渡了些仙氣,緩解了菀璃昏睡時導致的體乏無力,隻是因著神器寒月劍在其體內留下了致寒之氣,菀璃精神仍舊有些不濟,昏昏沉沉一日中總要睡上七八個時辰。期間煜滄瀾仍帶著銀色麵具來探望過幾次,每次都是受傷各階段的極品藥物不要錢似的送來。

武林推選盟主大會以暗仙宮宮主暗滄漓全勝這樣的結局落下了帷幕。因著武林大會曆來都是切磋比武、點到為止,而此次離淺竟被暗滄漓一劍傷到暈倒在地、血流不止。因此,每到茶餘飯後,不論是家族府上或是酒樓茶館,皆多了一項飯後閑談。

“那暗仙宮宮主果然名不虛傳,原本還以為是法力平平、虛張聲勢,竟不想是一招致命,狠戾異常啊……”

“可不是,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竟然跑上去挑戰人家無人不知卻又無人知曉的神秘暗仙之首,真是不自量力啊!”

茶樓裏,兩個商人打扮,卻腰間都像模像樣的別了寶劍的男子在正中的桌旁聲音不大不小的嘀咕著,樣子似是對其興趣頗濃。

“也不見得全然如此,那離淺小娃,看著年齡不大,竟然輕鬆的在同至尊殺手閣閣主較量的賽事中大獲全勝,可見實力也是不可小覷啊……”一位剛剛還在鄰桌獨自品茶的稍微年長些的錦袍老者,此時端著茶碗也興致頗高的加入討論的行列。

“說來也是,我聽我在芷山修仙門派打雜役的旁係哥哥說,今年武林大會芷山並不占太多優勢,隻怕最終會是暗滄漓同軒轅昊卿的巔峰對決,且兩人孰勝孰敗都紛紛成了諸賭坊最火熱的賭注,而兩方人數相差不多,皆是個說紛紜……竟沒想到,大會當天竟憑空冒出個離淺來,隻是,如此看來,怕是軒轅昊卿遠遠不如暗滄漓啊……”桌上那有些尖嘴猴腮的人比比劃劃的說著,很是為能有這種小道消息而驕傲不已。

“也不一定吧,沒準其間有什麽不為人之的蹊蹺?!難道你們忘了後來那位修羅般的白衣男子……”又一個黑衣魁梧大漢捧著茶碗,倚在桌前插上一句話。

此話頓時勾起了其餘三人的強烈興趣,紛紛激動的站起身來圍著大漢竊竊私語,然而,隻怕最後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半響,四人皆一臉意猶未盡的各自散了……

軒轅昊卿氣呼呼的在角落的桌旁吹胡子瞪眼,“他奶奶的煜滄瀾,你那半斤八兩本閣主還不知道,你竟然勝了離淺那小子,真是活見鬼了!”

軒轅昊卿真想一腳將那群說他不如暗滄漓的混蛋都踢到東海喂魚,卻也隻有壓抑著憤憤然的心情,不禁時不時小聲問候一下當今天子煜滄瀾的祖宗十八輩。

依舊一襲紫衣的軒轅昊卿默默的坐在桌旁,獨自飲著雨前龍井。因著那日高台尚高且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平常之人也未能窺見他容貌,隻是一襲紫衣會時常會引來諸多側目,卻也沒人敢猜測他們心中神般存在的人物會在這市井中同他們一般,閑來無事品著茶水打發時間。

軒轅昊卿又單手托腮冥思苦想了許久,那混蛋是怎麽就勝了離淺那小子的呢?百思不得其解,軒轅昊卿終於決定去探個究竟。

這日,菀璃終於有了些精神,自己檢查了下傷口,驚歎一聲,本殿下真是體質頗好呀!

阿雪投來一個鄙視的眼神,菀璃偷偷撇撇嘴,“阿雪,我要吃紅果糕……”

菀璃知道已經身在了天子腳下西頭城郊的小院裏。小院在當年的亂戰中已被毀得麵目全非,本以為天下間早沒了小院的存在,沒想到,小院裏所有的一切都同菀璃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隻是……除了,那架秋千。

菀璃還記得,瀾哥哥說過,那是他的母妃親手為他做的,也是留給他的唯一一件事物。

房子可以重新蓋,小院可以重現建,唯有那秋千,就算是請來天下最好的工匠,也做不出那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秋千來。

但是,這小院……也永遠是菀璃心中的獨一無二……菀璃欣慰的淺笑。她依稀記得,那個夜裏,兩個孩子童真的約定,兩隻小手緊緊的勾在一起……

瀾哥哥,菀璃會幫你的,隻是,菀璃突然很想換一個身份,一個可以更有力的幫助你的身份……

趕著阿雪去買紅棗糕的間隙,菀璃獨自在小院裏閑逛,正百感交集之時,遠遠聽見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菀璃急急往屋內閃人,剛在軟榻上躺好,一個聲音就在屋外響起。

還好,沒有被發現。菀璃想著阿雪出門前的千叮嚀萬囑咐,暗自呼出一口氣,否則阿雪肯定又要好幾天不理人了……

“煜滄瀾,給本閣主滾出來!”妖媚好聽的聲音,卻帶著滾滾憤恨……

菀璃嘴角一抽,強忍著沒驚出聲來。這聲音……很熟悉……不過,怎麽對當天天子加暗仙宮宮主這麽不客氣啊……

“咦?離淺?”那人不客氣的推門進來,發現軟榻上躺著的人竟是那日的對手,似乎很是驚異。“你竟然被帶到了他家小院,看來煜……呃……暗滄漓那家夥也有悔過之心啊,嗬嗬……”

“竟是軒轅閣主,離淺未能有禮,失敬失敬。”菀璃裝樣子客氣道。

軒轅昊卿幹笑兩聲,擺手說:“無礙無礙。”

之後兩人紛紛陷入糾結中。

離淺那小子會不會聽到本閣主喊煜滄瀾呢?他該不會想到什麽了吧?他娘的煜滄瀾,本閣主還得給你打圓場……

軒轅昊卿怎麽也知道暗滄漓就是煜滄瀾呢?他們倆到底是敵是友呢?看樣子……似乎應該沒有什麽深仇大恨、血海深仇之類的吧!不過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我已知曉了吧……

“離淺兄,不知你的傷如何了?”軒轅昊卿上前溫和道。

“嗯……還好,已經不是很痛了,隻是仍舊有些行動不便。”其實早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我這裏有閣裏秘製的創傷藥,天下僅有一家哦!離淺兄是傷在寒月劍下,這傷藥屬火性,估計可以驅一驅你體內的寒氣。”軒轅昊卿好心的贈上寶藥,好吧,就算是用來堵一堵他的嘴吧。

菀璃看看被放置在榻前小桌上的精致小藥瓶。好吧,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就當爺我沒聽到吧……

兩人心照不宣,軒轅昊卿爽朗一笑,“離淺兄,你這個朋友,本閣主交了。”

“那軒轅閣主就也是我離淺的兄弟了。”菀璃唇角一彎,其實憑感覺來說,這人帶給她的印象挺不錯的,菀璃喜歡這類直爽且喜怒形於色的人,這樣,她可以不用費心思去猜忌別人的心。當然,這般美男子,光用來養眼也是不錯滴……

軒轅昊卿自顧自的坐在椅子上,高翹著二郎腿,把玩著桌上的瓷杯,一會兒,突然賊兮兮的蹲在離淺榻前,神秘的問:“離淺兄,不知……你那日答應了暗滄漓什麽要求?!”

“呃……”菀璃一愣,她差點都忘了她當時的口出狂言,尷尬一笑道:“這幾日我一直昏睡著,今日才剛剛有了些精神,還未見到暗宮主,不知暗宮主將會提什麽要求要離淺去達成。”

軒轅昊卿點點頭,也不急著探究煜滄瀾究竟怎麽勝了離淺,反而琢磨起煜滄瀾的心思來了,他會提什麽條件呢?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菀璃一聽便知,這人不是阿雪,估計是瀾哥哥吧……

果然,煜滄瀾挑簾進到房內,見菀璃醒著,便直接走至榻前站定,“離淺兄傷可好些了?”聲音淡淡的,卻和八年前的淡然仍舊有些不同。

菀璃自八年後,算是第一次真正的見到她的瀾哥哥,不禁細細打量起來。那銀色麵具,應該隻是便於隱藏身份吧?

“離淺兄?”煜滄瀾見菀璃眼睛直直的望著自己,不禁冰冷的出聲提醒道。他不喜歡別人盯著自己。

菀璃瞬間回神,打著哈哈道:“已經好多了,暗宮主不必介懷。”

軒轅昊卿冷著臉邁過來,“暗滄漓,你無視本閣主也就算了,但好歹在旁人麵前你該有所表示吧?”

暗滄漓回首看了眼軒轅昊卿,漠然道:“你出入本宮主府如同無人之境,貌似你也沒跟本宮主打過招呼吧?!”

菀璃無語……